【第一章】 午後兩點三十分到三點，東京車站十二號線月臺上總是陷入一種既豪華又混雜的場 面。 三點整往伊東的「溫泉號」即刻啟動。如眾所知，這是為新人準備的蜜月車廂。在 列車出發前，這月臺總有不斷的緒婚典禮的氣氛瀰漫著。 儘管新人們都已換上外出旅遊的便服，但送行的人卻仍穿著底襟帶花的禮服。 單就這點看來，儘管有著儀式的樣子在，仍然嗅得出莊嚴氣味下不意流露出的滑稽 。 若宮四郎無聊地坐在蜜月車廂後二輛的普通車上。由於一整天的忙碌，使他連午餐 都無暇顧及，只能簡簡單單地在車站的販賣部買個三明治裹腹。 與其看靜止不動的東西，不若看活蹦亂跳的人來得有助食慾。若宮四郎隻手稱著車 窗，眼睛看看月臺，就像個孩子似地咀嚼著他的三明治。 膝蓋上灑落著麵包層。褲子上沾附著美奶滋。 一看時鐘，差五分就三點了，只見慌慌張張的新人和送行人連忙從月臺的樓梯那兒 跑來，遠遠地眺望，可以發現每個送行者臉上都洋溢著興奮的神情。 列車不久就要開動。笑聲、拍手聲引來事不關己的乘客們紛紛從車窗內探出頭來觀 看。 「無論什麼時候，蜜月旅行總是美好的。」坐在若宮四郎前面的中年男子對另一人 說著。 「你的蜜月旅行是到哪裡呢？」 「別府。」有著高高鸛骨的男子滿臉疲憊地笑著同笞。 「九州是嗎？很好玩嗎？」 「好久以前的事了，日後想起來也沒什麼。就好像記憶中的斑點般存在著。」 若宮四郎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只見他領帶歪扭縐摺，上衣的袖口上有著薄薄的一層 油垢，從他們的談話中約略可以得知這兩名中年男子把蜜月旅行著得不甚如何。 「啊，在這些新人中又有誰能保證一輩子幸福地生活下去呢？現在，這些人還天真 浪漫地陶醉在幸福的想像中呢。」蓄著雜亂短鬍的男子說道。聽得出是中年男子特有的 嫉妒意味。 若宮四郎以一副結婚仍離他好遠的心態聽著。儘管如此，他仍然可以以旁觀者的立 場洞悉坐在前面中年男子的心情。 「開了。」 當其中一人看著手錶時，有著高鄂骨的男子，看著車外，突然「啊──」地叫了出 來。 若宮四郎一邊咀嚼著三明治中的火腿，一邊將原本落在前座男子身上的視線移轉開 來望看車窗外。 他看到一對新人模樣的男女氣喘吁吁地從月臺的樓梯上走了過來。新郎急得邁開大 步走，新娘意識到周圍人群的眼光，只好踩著碎步一路跟著。真是慢郎中。 當發車的鈴聲響起時，引來送行人群更大的騷動。 「啊，差點就跌倒了。」坐在前面的男子說道。 「是啊，眼看就趕不上了。」一旁的男子也跟著說。 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的新郎約莫二十七、八歲，身材瘦瘦高高的。至於新娘，大概 是二十一、二歲吧，長得滿清秀的，穿著一襲灰白衣服。 當兩人踏進車廂時，響著的汽笛停了。 「真好。」 好像在觀賞戲劇的前座男子接著說﹕「儘管是別人的事，但看到這樣的情景總也不 免讓人替他們感到焦急。」 列車慢慢地向前推進。 「這一對新人沒有前來送行的親友呢。」蓄著滿腮雜亂短鬚的男子說道。 「是因為趕得太急沒法一同追隨而來吧。」扭擰著領帶的男子也將視線轉向窗外說 。 「萬歲，萬歲！」 「再見！」 隨著列車的向前行駛，若宮四郎從車窗看見一群前來送行者的身影飛逝而過。那些 人都揮舞著手，面帶微笑地看看車廂。 「噯呀，遲到的這對新人始終沒有人前來送行呢。」稍微挺了一下身子的前座男子 對同伴說道。 若宮四郎受到他們談話內容的影響，不由地也注意起這件事情。望著那逐漸遠去的 月臺上，揮手告別的送行人群後面，並沒出現新的送行人。 「因為太匆忙所以送行的親友沒來得及趕上吧。」關上車窗後前面的男子說道。 「也許。」蓄著雜亂鬍鬚的男子說道。 「或許一開始就沒送行的親友也說不定。」 「蜜月旅行？」扭擰看領帶的男子轉過頭去。 「不會的，這可是人生的另一段旅程。怎會有人在蜜月旅行出發時沒有前來送別的 親友？我想是因為時間太匆促，所以沒能追隨到月臺來。」 若宮四郎獨自一人微笑著。他覺得眼前這兩位中年男子竟然為別人的蜜月旅行而檯 起槓來，實在有趣得很。 有送行的親友或是沒有都好。他心想，我稍後要去熱海從事一場人物訪問的作戰訓 練，這才是重要的事。他用手輕輕拂去掉落在長褲上的麵包屑。 若宮四郎是R新聞社週刊雜誌的採訪記者。 近來週刊雜誌每期都有特輯。每個禮拜也總因為這些不得不刊載的特輯而感到煩惱 。 雜誌付印後，隨即總要召開編輯會議。然後大家針對特輯的內容來一次腦力激盪。 因為每星期發行一次，所以不得不絞盡腦汁，翻新體材。 加上近來週刊雜誌的快速增加更是倍感壓力。以往，週刊雜誌大都屬於報社的分支 ，而今，卻有不少大雜誌社陸續地參與週刊雜誌的發行。至今為止，據有心人士的計算 指出，以週刊雜誌為名的雜誌竟多達五十五種。 這些週刊雜誌同為互相標榜特輯藉以壓倒其他同型雜誌，使得競爭更形白熱化。因 此，現在就雜誌而言，最激烈的戰場當是週刊雜誌。 一旦編輯會議中決定出下期特輯的內容，則負責的採訪記者們便得開始使出渾身解 數。而行動範圍有時為配合需要，甚至北達北海道，南下九州。 因為每次的工作期限都只有一個星期，因此總是忙得不可開交。報紙的社會版記者 通常都忙碌得很﹔而週刊雜誌的採訪記者除了報導要迅速外，同時也要求內容的可看性 ，每當截稿日期一到，總要忙個整整兩天不能合眼休息。 熬夜趕完稿子後，緊接著又是編輯會議。只好邊揉著惺忪的睡眼，邊熱切地討論下 期的企劃案。每個人都紅看一雙眼冒看汗緊張又認真地商議。 （週刊）在今天早上的會議中決定下期的特輯是「現代婦女的傾斜」後，若宮四郎 便接到來自總編輯的指示，即刻趕往熱海，與住在旅館的婦女問題評論家島內輝秋對談 。 「現代婦女的傾斜」這一奇怪標題乃針對現代婦女各種問題的盲點提出探討，最後 總結則以島內先生的意見為依歸。 島內輝秋原是某私立大學的教授，後因出了幾本關於婦女問題的書後而聲名大噪， 儼然是這方面的權威評論家。 然而，島內先生是個很難以取悅的人，不高興便不接受編輯的採訪。 加上他的愛存錢是眾所周知，每每結算稿費時，總會讓採訪記者哭喪著一張臉。 若宮四郎不知是愁於如何與島內斡旋，還是飽食後的睡意，抑或是工作得太累，列 車一過大船他便熟睡了，還發出淺淺的鼾聲。 不知受到什麼震動，若宮四郎忽然醒了過來。當他睜開眼睛一看，車外的站牌赫然 是「熱海」。大部分的乘客都起身往出口走。 坐在前面的兩位中年男子或許中途就下了車，這時已人影杏然。當若宮四郎站起來 時，發現自已腳下的地板上，有著如霜的麵包層。 他是最後一個下車的乘客。因為受訪的人還住在旅館，所以他並不急。 從陸績走下月臺樓梯的人群中看去，可以看到一對對新婚佳偶當他想到中年男子談 話中「沒有送行親友」的那對新婚夫婦是否也在裏面時竟不自覺地微笑了起來。出了東 京車站不管誰的送別親友較多，這時都是公公平平的兩個人。 若宮四郎慢慢地從地下道的樓梯走了下去，放眼所及的廣告招牌盡是旅館名稱，恍 然之間讓他有步入歡樂溫泉街的錯覺。 出了車站，素來排列整齊的旅館攬客人員倏地一湧而上，將數十對新人押往汽車旁 。 好不容易出了剪票口，計程車一輛也沒有。他茫然呆立了許久，只見陸續被車載往 街上的新婚夫婦中，仍然沒看到那對遲到且沒有送行親友的新人，也許先行出發了也說 不定。 或許在途中的湯河原那站下了車。也或許在更前面的網代或伊東站下了車也說不定 。 想到這他不禁苦笑。由於那兩個中年男子的對話，使他也在意起那對新婚夫婦的一 切。他跟他們並沒有任何關係，而且，僅僅只是從車窗內望了他們一眼。 當他離開雜誌社時，編輯部的前輩問他..「要搭什麼車呢？」 他回道..「如果溫泉號來得及就搭溫泉號。」 哪知那位前輩聽了隨即笑道..「怎會想到要搭這種怪裏怪氣的電車呢？你可是單身 漢哪──看了不眼紅嗎？」 這種關乎自已的事他能淡然處之，反倒對沒人前來送行的新婚夫婦牽腸掛肚，豈不 無聊？ 「先生，要搭車嗎？」纏著臂章的男子向一旁茫然呆立著的若宮四郎問道。 「是的。」 「上哪？」 「蒼海旅館。」 「喂，蒼海的客人。」 招攬顧客的人向司機說了幾句話後，客人便鑽入車內。車門隨即被關上。 汽車往熱海市中心的下坡道行駛。轉過彎後，左邊便可看到海。 「先生，今天日子不錯吧。」司機背對他說。 「蒼海旅館剛剛就住進了三對新人。」 若宮四郎站在蒼海旅館的櫃檯前。 櫃檯男服務生正和一對外國籍夫婦談話。那對夫婦頜首離去後，才向一旁的他招呼 道..「讓你久等了，請問有何貴幹？」 是個有雙大眼睛的男子。 「我是前來與島內先生會面的人。請你告訴他，我是來自東京R週刊的若宮。」 「請稍待。」 服務生拿起聽筒。然後，好像突然想起似地說道..「啊，我忘了。島內先生有事外 出。房間的鑰匙還放在我這兒呢。」 「外出？」若宮四郎一臉疑惑地問道﹕「什麼時候回來呢？」 「這就不知道了。」 「有交代上哪裡去嗎？」 「沒有。」服務生一板一眼地回答。他將雙手撐在櫃檯上，用那骨碌碌的大眼睛看 人。 在此之前，他曾與島內輝秋打過電話，並得到他見面的允諾。而且，時間也是由他 指定的。 早知會有人前來拜訪，卻仍外出，實在是任性些。 「沒有交代或留什麼話嗎？」 服務生迅速地看了放置鑰匙的架子一眼，隨即轉過頭說﹕「沒有任何留言。」 突然響起電梯降落的聲音。出來的是兩個頭上纏著頭巾的印度人。相偕住櫃檯方向 走來。服務生馬上丟下若宮四郎不管，開始與印度人談起話來。服務生告訴他們熱海的 觀光地區。惹來印度的大男人噗哧地笑。原來服務生說錦浦是有名的自殺勝地。只見印 度人仍笑呵呵地揮手離去。 服務生朝著宮四郎站立的方向看，眼神彷彿問道..還有事嗎？ 「那麼，我等島內先生回來。如果回來了，麻煩您通知我。」若宮四郎說。 「是嗎？那裹就是侯客室。」他指道。 候客室非常寬廣，裏面擺了好些沙發和桌子。投宿的客人待在那兒的不多，顯得有 些冷清。 大半是外國人。窗外盡是黃昏向晚的景致。若宮四郎開始飲叫來的果汁。突然，走 進兩位客人。他著實嚇了一跳。竟然是在東京車站碰到的那對沒有送行親友的新婚夫婦 。 男的穿著淡褐色西裝。女的仍是在東京車站著到時的那襲雪白洋裝高挑的青年穿上 西裝顯得煞是好看。兩人像是要選擇個地方坐似地看了侯客室一眼。然後，男的走在前 面選了一個角落坐下。 若宮四郎心想，在這不顧眼的場合裹，新婚夫婦仍是惹人注目的吧。 抵達熱海車站時，沒理由地想看這對新婚夫婦著實令他納悶。現在，又偶然地遇到 他們，事實讓他覺得有些因緣巧合。 若宮四郎用吸管邊喝著果汁，邊將身子側了過來。儘管不想去觀察他們兩人，他還 是若無其事地看看他們。當然，他們並不知道有人偷偷地在看。穿著紅色制服的女服務 生一走上前，男的便點了什麼似的。然後，青年從口袋裹掏出香湮來。新娘並沒為他點 火，只是茫然地看著坐在一旁的外國小孩。 青年邊抽煙邊用手肘捧看臉煩。原以為他們接下來會愉快地交談的若宮四郎，大出 意外地發現他們並沒有打開話匣子。 若宮四郎心想，大概是因為結婚典禮的疲勞轟炸，使得在興奮之餘後呈現精神鬆弛 的茫然吧。他這般自我解釋。但，這兩個人至今仍有著東京車站時無人前來送行的寂寞 神情。總之，沒有任何喜氣。 同樣是結婚典禮，有的很豪華，有的則十分質樸。大抵，這兩人舉行的婚禮該是很 素淡的吧？無論如何這與幸福無關。 新人叫來的飲料很快就送了過來。是咖啡。新娘開始對青年說起話來。她的五官長 得十分細緻，眼睛大而黑白分明，是個可愛的女子。青年只回答了二三句話，沒有任何 笑意。而女子亦沒有笑意。 若宮四郎心想，既然是新婚想必在此之前已有十分親密的關係了吧？否則，怎會顯 得如此漠然而平靜。 這兩人吸飲著咖啡。然後，好像喝咖啡就是唯一的事似地起身離開候客室前後不到 二十分鐘，看樣子不是要出去，而是回房間去了。 若宮四郎發現櫃檯方面仍沒有給他任何通知。 服務生坐在櫃檯裹看看帳簿。當他檯起頭時，若宮四郎問道﹕「怎樣？」 「島內先生還沒回來。」服務生木然地回答。 「也沒有打電話回來嗎？」 「沒有。」服務生瞪著大眼睛直往他看。 儘管很有禮貌。卻總覺得過分公事化，讓人難以親近。 進來了一位高頭大馬的婦人。服務生把身體挪向她的方向。 站在櫃檯前面的若宮四郎心裏想著，島內先生很晚才會回來吧。如果半夜才回來， 該怎麼辦？島內先生的談話採訪勢必進行，但若這時他回東京明天再來，那麼島內是否 再度爽約就不得而知了。 若宮四郎決定打個電話回東京。他向服務生借了個電話，服務生轉溜著那雙大眼睛 說﹕「請用。」 熱海到東京因為可以直撥，所以隨即接通。是R週刊的編輯兒玉接的電話。 「噯，是四郎啊。什麼，島內先生不在？不曉得什麼時候回來嗎？」 兒玉是從大阪調來的編輯，時而有著大阪的腔調。 「嗯，這人反覆無常，搞不好半夜才回來也說不定。怎麼辦？」 聽若宮四郎這麼一說，兒玉回答道﹕「真是沒辦法。你請等一下。」 兒玉把電話擱放著。像似去請教總編輯了。 「如果真的這樣......」兒玉的聲音再次出現。「今晚就住在那兒好了。不管怎樣 ，明天就可以採訪得到了。」 「知道了。」 「啊，還有，不能住其他的旅館哦。可要好好守住島內先生。」 「好，如果要我住在蒼海旅館，當然沒有任何怨言？」 「這下可便宜了你。工作完了，別樂得不知回來上班。」笑聲中，兒玉掛上電話。 蒼海旅館是間一流的高級旅館，要他住在那兒，自是沒有異議。何況又不用掏自己 的腰包。 若宮四郎覺得很滿足。 掛上電話後，他走到櫃檯那裹問道﹕「今晚想待在這裡一晚，不知是否還有房間？ 」 服務生和一位女客人結束交談後，隨即回答..「哦，要住這兒？請稍待。」 他看著投宿的登錄名單。 「只剩一間。」服務生檯起頭，接著說道﹕「四樓的481。」 若宮四郎隨著服務生，搭電梯直往四樓。、這家蒼海旅館是純洋式的裝潢。出了電 梯在樓梯的轉角處是四樓的服務臺。走廊上鋪著細長的紅色絨緞。 兩旁是房間，構造都相同，如果在門上沒附上號碼的話便難以區別。彷彿是船艙般 的設計。 服務生走在前面，手裹邊耍弄得鑰匙鏗鏘作響。 到了走廊的盡頭向右轉，這裏的構造也全都一樣。 「在哪裡？」若宮四郎問距他不遠的服務生道。 「那個盡頭。」 從這個角落到另一個角落大約有十二三個房間。到了盡頭，房門上果真有「N。。 481」的字樣。 走廊從該處向右彎，遠遠的可看到盡頭的房間。走廊上，有日本人和外國人穿梭著 。 （這旅館真大。） 到了裏邊，才知道它的寬瀾。他突然想到那對夫婦住在幾號房間，心田然若宮四郎 是不會去問服務生的。 房間被區分為二，其中之一是室內的溫泉浴室設備。 「房裏的浴室怎麼說也半涼不熱。如果要洗熱水澡請到下面的大澡堂？」服務生說 。 「請問......」若宮四郎向一旁引退的服務生問道。 「島內輝秋先生住在幾號房間？」 「請直接向櫃檯洽詢。」服務生答道。 這裏的服務人員對日本人總是冷淡得很，或許因為住在這兒的大都是外國人的緣故 吧。 他用房裏的電話向櫃檯詢問。 「島內先生的房間在五樓。五○九號房間。」仍是那瞪大眼睛男服務員的聲音。 如果是五樓，也就是他的樓上囉。 「他還沒回來嗎？」 「嗯。」 「如果回來了，麻煩請通知四八一室。」 「是。」櫃檯的服務員立即掛上電話，或許覺得有些煩人也說不定。 看來島內先生尚未回旅館，他只好等囉。接著又想洗個澡。他試著扭開浴室的水龍 頭，這才發現真如服務生所言，水是半冷不熱。喜歡洗熱水澡的若宮四郎這時不免感到 沮喪。 當他心裹正打算下樓去大澡堂沖個熱水澡時，有人敲著他的房門。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請進。」若宮四郎回頭看看房門。心想，也許是服務生要來問什麼事吧。 門沒有全部打開。剛開始只是打開一半，好像為了要窺視內部的樣子似的。而後， 這才全被打開。 來訪者不是什麼服務生，而是一個穿著普通西裝的年輕男子，領帶擱在衣服外面。 青年臉頰刨瘦，顱骨突出，深陷的眼窩中有對炯炯有神的眼睛。留著短而雜亂的鬍鬚。 給人的整體感覺並不好。因為素昧平生，若宮四郎看實感到奇怪。進來的男子沒打任何 招呼，只是輕輕地點頭。腋下夾著長方形的大牛皮紙袋。 「有事嗎？」若宮四郎向他問道。 青年臉上淨現微微的笑意，這不是友善的微笑，反倒令人感到是嘲諷的笑。 「你是誰？」 「我是送西裝來的。」 「西裝？」若宮四郎嚇了一跳。 「是誰要你送西裝給我的？」這麼一問，對方的情緒起了變化。 這名男子急急轉身而去。看來像是十分驚嚇似的。也許用「逃脫而去」這類的動詞 更足以形容他的慌張。接下來，若宮四郎也呆了半晌。門屝被重重地關上，並發出巨大 的聲響。 若宮四郎仍呆呆地站著。 這算什麼？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一句招呼也不打又慌慌張張地跑出去，這傢伙實在 很不禮貌。他有些生氣，但也沒追出去。仔細想想，或許這名男子弄錯房間了也說不定 。 如果送衣服來，至少要打個招呼吧？顯然這家做衣服的店。僱了個缺乏常識的傢伙 。 管他發生什麼事了，還是到樓下的大澡堂吧。他拿著浴巾走出走廊，或許是心有餘 悸，他上了鎖，而且小心翼翼地把鑰匙放入口袋。 樓下的大澡堂非常寬廣。也許是熱水的氤氳蒸騰吧，無法看清楚浴槽的對面，溫泉 的出處被奇岩怪石所掩埋，頗有深山幽谷之趣。至於地板，則為大理石所鋪滿。 大澡堂裏，沒半個外國人的影子。全都是日本人。大家裸露著身體，好像是公司團 體出遊的男士們，開懷地笑談著。 若宮四郎慢慢將身體浸入水中。 若宮四郎心情愉悅地洗好了澡。平常的話，他會換上浴袍。但，因為不知什麼時候 要見島內先生，只好仍穿著西裝。當他穿著西裝一手拎著濕濡的浴巾走在走廊上時，心 情並非十分平穩。 他搭著電梯步而樓。走廊的天花板上，有著細長昏暗的電燈。 服務臺裏有兩個女人在談著話，若宮四郎看了一眼，隨即轉了個彎，將鑰匙捕入角 落房間的鑰匙孔內。打不開。只是發出喀喀的鑰匙轉動聲，門仍然關著。真是奇怪，他 心裏納悶著。 他審視了房門上的號碼。「N。。481」號碼沒錯。是他的房間啊，他試著再開一次 ，門仍是毫無動靜。 他心想，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打算去問服務臺，當他正準備離開，再次注意那號碼 時，金屬的文字上，赫然是「N。。481」 昏暗的燈光下，猛然一看，那8的另一邊好像有線連著，一如8。 原來如此。若宮四郎急忙地走開，裏邊若有人在的話，對把手上的鏘鏘作響，必然 感到驚愕不已，真是不好意思。 他一直以為走廊盡頭的房間就是了，這原是一時的錯覺。事實上，應該再轉個彎， 走廊盡頭的那間才是。果真是「481」，這次他將鑰匙嵌入，不一會兒，門就打開了。 因為號碼太相似，搞得自己狼狽不堪。想到這兒，他不覺苦笑了起來。 他將濡濕的浴巾掛起來。打開窗戶，熱海的燈海盡入眼底，遠遠隨風飄來混雜著三 絃樂器的歌聲之這時，他的腦裏突然浮現方才那名男子送西裝來的事。 ──是這樣的吧？那名男子也弄錯房間了。 那名男子走錯了房間，因此才慌慌張張地離開。事實上，他要去「431」。 就如同我一般，他把431和481給搞錯了。 恐怕，櫃檯的人告訴他，轉個彎盡頭就是431。結果他多繞了個彎，直走到盡頭， 以為這就是431，於是敲了門。若宮四郎為了實驗他這個推論，於是走到走廊。 然後，關上門「這麼一看，說也奇怪，房門上「NO481」在走廊昏暗燈光的照射下 ﹕房間的8，這時看來，果真像是3。若宮四郎完成「實驗」後，回到椅子上。 熱海的燈海映在開著的窗戶上。也許是洗過澡了，他覺得有些懶倦。他什麼也不想 做地發看呆。桌上的電話突然鈴聲大作。會是島內先生打來的嗎？他立刻拿起聽筒。 「若宮先生嗎？」聲音十分粗啞。 「是的。」 「我這裏是櫃檯。」 若宮四郎想起那個大眼睛的服務生。 「島內先生要我通知你。」 「啊，原來如此。」 「島內先生說今晚因為有別的約會而外出，半夜才會回來。因此，關於您的事，就 在明天早上九點......」 「九點？」 「是的，請直接到島內先生的房間。」 「謝謝。」他掛上聽筒。 明天九點，在此之前就沒事囉，這麼一想，他迅速地從等島內先生的責任感中解放 而出。心情變得暢快無比。他想，這就是勤務人員的劣根性吧。 公司他聯絡過了。副總說，工作完了可以好好玩個痛快。他心想，好久以來他便想 嚐嚐熱海「溫泉療養」的滋味。看看時鐘這時是八點十分。 沒把西裝換下是正確的決定。他放下交疊著的腳，把煙捺熄。「好──」他高呼一 聲，站了起來。上了電梯到一樓。仍是那個服務生坐鎮在櫃檯裏。他把鑰匙交給他。 「要出去啊，請慢走。」這次態度好得很。 街上燈亮得很。穿著旅館的棉袍出來散步的人仍然很多。熱海一直都不曾改變。 他向停在旅館前面的計程車司機詢問。 「夜總會的話，雪柏谷最好。近來，有許多新的噱頭呢。」既然這麼說，就聽司機 的。 以前他也來過熱海好幾次，總覺得沒有像樣的夜總會這次卻發現，外觀雄偉的建築 物真不少。穿著紅色制服的門僮將門打開，途中盡是黑色的窗帘垂掛著。絨氈鋪設著的 走道，看來像是東京第一流的夜總會。儘管視野不是十分寬廣，設備卻是富麗堂皇。樂 隊奏著旖旎的樂曲，舞池裏有二十組男女跳著舞。 若宮四郎想找個位子。 當若宮四郎在角落的空位上坐下來時，穿著白色晚禮服的女子走了過來。 「歡迎光臨。」紮著馬尾巴的這名女子，臉上仍有幾分稚氣。 「有什麼飲料嗎？」 「這個......」這名女子為他點了根香煙。 「威士忌怎樣？」吐出的煙圈在杯子上面縈繞。 女子喚來服務生。樂際開始演奏曼波舞曲，坐在椅子上的客人紛紛起身。 在舞池中跳舞的人數跟著多了起來。若宮四郎動了一下身子，改變姿勢，環視著周 圍。每個桌上立著的紅色燈光，遠看一如漁火。 不管是跳著舞的客人，還是喝酒的客人，幾乎都是二、三人結伴而來。像若宮四郎 這樣獨自一人的恐怕沒有。 女子對他笑臉迎人。 他移動椅子，再次改變坐姿。他的視線落在一個定點上。那桌子離他有四、五張桌 子之距。 在昏紅的燈光下，兩名男子面對面坐著。只能看見他們兩人的上半身。一直滔滔不 絕說著話的肥胖男子年約四十歲。有著渾圓的臉龐和昏然欲睡的眼睛。引發若宮四郎注 意的是，聽著對方說話的另一名男子。 削瘦而眼窩深陷的男子，他眼熟得很。就是在蒼海旅館，跑錯房間的那名青年。他 探出身子再次確認，沒有錯。那高高的鄂骨和服裝正是那名男子沒錯。那傢伙是洗衣店 的伙計或是西裝店的人呢？跟他在一起的人，是同業的人？如果是同業，又怎會到這種 夜總會來？他看著那位身材魁梧的男子。 服務生將威士忌放在桌上。 女侍用職業性的撒嬌聲勸道..「請喝。」 女侍看一看錶，隨即說道..「快要開始表演了。」 又問..「在此之前跳過舞了嗎？」 也許她心裏覺得若宮四郎是個難以應付的客人。，「好，我們去跳舞吧。」他看看 她的臉，站了起來。 女侍盡情跳著舞，而若宮四郎則不時偷瞟著那兩名男子。由於舞池較暗，客席較亮 ，一邊跳舞一邊觀察十分方便。 樂隊忙著演奏快節奏的吉魯巴公肓呂四郎並沒有大跳。只是配合女侍的舞步，合著 節拍回轉。時而遠離客席，時而靠近客席便於瞭望。 肥胖且身材魁梧的紳士和那位闖錯房間的青年交談著。事實上，說著話的仍是那位 衣冠楚楚的紳士。至於那位青年，只是靜靜地聽著他說話，或點點頭。 若宮四郎邊跳著舞，邊將嘴巴湊近女侍的耳邊說道..「妳看到那兩位坐在角落的客 人了嗎？其中一個胖胖的，另一個瘦瘦的？」 女的轉過身體，不經意地看了一眼。 「嗯。」 「那兩位客人常來這裏嗎？」 儘管他不認為在這種地方上班的女人會說老實話，若宮四郎還是問了。 「沒有。不常看到。」她低著嗓門回答。 「那麼。是第一次來嗎？」 「是的。我是第一次看到。」 若宮四郎沉默了半晌。 她的話聽來像是真的。果真如此，那名青年不是洗衣店或西裝店的人。如果是商人 ，熱海本地商人的話，這女侍該看過才對。看樣子可以明顯地知道這兩人是常逛夜總會 的那種人。 ，如果猜測沒錯，是來自東京的吧？ 樂際演奏完一首歌曲，若宮四郎正打算同座位上去。當他步過狹窄的場地時，突然 他往那名男子一看這才發現，那名青年也抬起頭來看著他。 看他那一臉驚愕，可以證實他也記憶起他的臉來「這麼想的瞬間，那名青年把臉別 過去。 ──進錯房間，又慌亂地離開，心裏覺得不好意思吧？ 他回到位子上抽著煙。若宮四郎心想，既然對方已經注意起他來，就沒理由時時刻 刻往他們那邊觀察了。於是，他開始專心地與女侍談著話。 當若宮四郎再次將視線投著到那張桌子上時，發現那青年正向肥胖的中年紳士說著 話。而且，他的臉正朝著他的方向。若宮四郎這才發現，他才是被觀察的對象。 若宮四郎覺得有些厭膩，於是付了帳，走了出來。當他起身離去時，並沒有著那桌 的人一眼。但，他覺得他們兩人灼灼的眼神正盯著他背後看。 走到外面，仍然可以深深地感受到熱海的獨特風情。披著旅館的棉袍散步的人仍然 很多。但一過晚上十點，帶著醉意蹣跚而走的客人更是充斥眼簾。 熱海這城市從海岸到山巒盡是旅館。華麗的建築物散佈在山丘上，加上燈火通明， 遠看一如精工雕琢的燈籠。 另一邊是暗黑的海。伊豆山附近的燈使半島突顯了出來。帶著海潮鹹濕的風吹拂著 臉龐。 期待中的熱海之夜，也沒多了不得。既然沒有熟知的地方，這就回旅館。當他這麼 一想時，身旁突然有人說話。 「先生？」像是計程車司機的男子問道..「要回去嗎？」 若宮四郎碰到這樣的情景，一時之間竟無以應答。 「還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呢，要我做您的嚮導嗎？」 若宮四郎搖搖頭然後向前走。從這裏到旅館他有辦法走回去。 途中，他碰到好多對情侶。他已經習慣看到穿浴袍散步的女人了。牽著手時，女人 往往此男人顯得愉快，究竟是什麼原因呢？而那對沒有送行親友的新婚夫婦，又是怎麼 一回事呢，當他步上陡急的坡道時，突然想到。 當他抵達蒼海旅館的玄關時，服務生坐在櫃檯聽電話，一看到他進門，隨即把聲音 壓低。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看了令人感到不舒服，他把寄放的鑰匙取回。 搭乘電梯時，他納悶地想，何以服務生看到他峙，急看把聲音放低呢？莫非有人打 電話來向服務生詢問關於他的事？也許是吧。還是，打電話來的傢伙不會是住在熱海的 人。若宮四郎暗忖，這一切不過是推測。 和他一同搭電梯的是一對外國男女。滿是皺紋的女人不時蠕動看她艷紅的嘴唇，飛 快地說著話。而男的只是沉穩地聽她說。出了電梯，那兩位外國人住相反方向的走廊走 去，仍然只有女人喋喋不休地說著話。 他繞過兩個轉彎來到盡頭的房門前，這次，準沒錯。 他進了房間，連忙打開燈，屋裏頓時一片明亮。當然，屋裹的一切和他離去時的模 樣並無稍變。當他心裏正躊躇著是否要再洗個澡時，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他拿起電話聽筒。 「喂，喂！」哪知，電話立即被對方掛斷。聽筒中，這時只有嗡，的聲音。會不會 是打錯了？若宮四郎掛上電話。當他換上睡袍時，電話鈴聲又響了起來。電話就放在床 邊的小茶几上。 「喂！」若宮四郎出聲道。 他把耳朵貼近聽筒，不再出聲。因為對方沒把話筒掛上，所以沒聽到嗡嗡的聲音。 「喂，喂！請問哪位？」沒有回答。但約莫可以感覺出打電話來的人是沉默地拿著 聽筒。 。「喂，喂！是誰？」儘管如此追問，對方仍不出聲。真是奇怪的傢伙，他有些惱 怒。於是大聲地對聽筒喊！ 「喂、喂！」這時電話被切斷。接下來就是連續的嘎嘎聲。 若宮四郎生氣地打電話到交換臺。 「有481室的電話吧？現在。」 是接線生的聲音。「是的。已經接過去了。」聽得出接線生忙得很。 「接得通就好，可是還沒聽到對方的聲音就被切斷了。」 「啊？是這樣的嗎？但，是對方先掛上電話的啊。我以為已通過電話了。」 「不管怎麼說，對方連一句話也沒講。打電話到交換臺時，有沒有說他是哪？」 「不是先生。」接線生不耐煩似地答道﹕「是位女士打來的。」 「女的？」若宮四郎驚訝萬分。「叫什麼？」 「沒說。她只說「請接481室」而已。」 「她打到我那裏兩次。是兩次，對吧？」 「是的。第一次立即掛斷，我以為她想重撥。」，若宮四郎結束和接線生的交談。 他坐在床上抽著煙。真是奇怪得很，怎會是女人打來的。他再次打電話到交換臺。 「YES！」用英語回答，是因為這旅館住的大多是外國人。 「481室的兩通電話，是從東京打來的，還是熱海？」 「是來自熱海的市內電話。」 這麼說不是東京的電話囉。在熱海，根本沒有半個女人知道他住在這兒。 那女人為何打電話來又不出聲呢？ 若宮四郎心想，莫非有人想確定他是否在房間裏？ 若宮四郎疲倦地睡去。當他睜開眼時，朝陽從厚重的窗簾隙縫中射入。 他想或許很晚了吧”看著手錶，才八點半。和島內輝秋約定九點見面。 當他撩開窗簾時，眩眼的陽光頓時傾灑滿室。熱海的朝陽正在海的上方，這窗碰巧 是在它昇起的正對面。太陽正斜射著初島。 他環視一下屋子四周，並沒什麼變化，這是當然的事。但，不知為了什麼，他總特 別留意著。或許是因為昨晚突然闖來不速之客，又接連來了兩通莫名的電話，使他神經 繃得特別緊吧？ 他趕緊跑到盥洗室，刷完牙，梳好頭髮後，在門縫中取來當天的早報。 沒有特別吸引人的報導，倒是有其他雜誌社的廣告出現。他看了看內容，直覺是職 業意識所致。 當他換好西裝，扣好衣袖時，女服務生輕輕敲著房門。 「早安！」 「早。」是位年紀很輕的女服務生。 「咖啡和土司。」 看著手錶已經快九點了。他抓起電話聽筒，撥到交換臺。請接線生轉島內先生，隨 即聽到對方屋裏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喂，喂？」那聲音有些遲鈍。像是來自肥胖男子的聲音。 「啊，早安。我是R週刊編輯部的若宮。真是對不起，請問島內先生在嗎？」 「啊，我就是島內。」電話聽筒彼端傳來憨厚、沉穩的聲音。 「早安，昨晚真是失敬。」態度好得出乎意料之外。 「那裏的話。九點我將前往拜訪，不知方不方便？」 「啊啊，可以，可以。請。」 八點五十分。若宮四郎拚命地吃著土司，由於他的吃法拙劣，膝蓋上掉滿麵包層。 島內的房間在五樓，必須到樓上去。他一看馬上就要九點了，於是從椅子上一躍而 起。 出了屋子，原本他想把鑰匙放進口袋。由於礙事，他通過樓梯旁的服務臺時，便打 算把鑰匙寄放在那兩位女服務生那裏。那兩位女服務生正湊著臉，嘰嘰咕咕地談話。從 那表情看來，似乎滿興奮的。 「鑰匙......」若宮四郎從口袋裹掏出鑰匙。 「因為馬上就回來，就先放在您這兒。」若宮四郎對四樓服務臺的女服務生說。 這兩名女子立即停止了交談，說..「好。」 當若宮四郎上了樓梯時，她們又恢復原先親密交談的模樣。 上了五樓，這裹也有相同擺設的服務臺。只是沒有女服務生的影子。 509室因為就在旁邊，所以可以立即找到。待他一敲門，裏面立即傳來開門的聲音 。 門一打開，稍微肥胖的島內輝秋穿著旅館的浴袍，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 「對不起，打擾了。」 「請進。」島內將報紙放下，隨即向他微微一笑道。從窗戶傾洩而入的陽光照在他 圓圓的臉上。 「我是R週刊的若宮。」 因為是初次見面，若宮四郎遞上名片。島內有老花眼似地將名片拿得老遠仔細地看 看。 「誠然......」他把名片擱在桌上說道。「昨晚真是失敬。因為回到旅館已經很晚 了。」 「不。託您的福，昨晚在這兒我也得以休息。」 「這樣就好。來，請坐。」 他指著正對面的椅子。然後起身按了一下電鈴，叫來服務生為他送咖啡。 「你經常來熱海嗎？」島內掏出外國煙，並要若宮四郎也來一根。 「不，很久才來一次。」 「是嘛──熱海每次來總覺得還是那個樣子。只是愈來愈擁擠罷了。」 島內抽著煙，心情愉悅地開始他的話家常。 若宮四郎冷不防地四處打量「這房間非常寬敞，裏面放著兩張床，儘管住宿的僅僅 他一人而已。島內先生或許嫌單人房的空間太狹窄了，所以選擇較寬廣的雙人房。 屋子的角落放著一隻手提箱，找不到屬於女性的東西。只有在放置抬燈的小茶儿上 ，雜亂地堆放了四、五木洋文書。 「接下來，你要我說些什麼呢？」島內的話鋒轉入正題。 「那麼，就從這事談起吧......」若宮四郎從口袋裏拿出鉛筆和筆記本。 服務生端咖啡來。 島內輝秋十分會講話。就婦女問題而言，儼然是一代宗師。對於若宮四郎所提的問 題，他都能切中要點侃侃而談。或許是他見聞廣博，談起話來更是妙趣橫生。難怪他主 持的座談會一向都十分叫座。探訪約莫花了四十分鐘，若宮四即將筆記本塞入口袋，向 他鞠了個躬。 「非常謝謝。」 「客氣、客氣。」島內輝秋微微地笑道﹕「還可以吧？」儘管這麼問著，他臉上仍 是一派自信。 「可以。那麼，就此告辭了。我回東京會好好整理出來。」若宮四郎說。 「不稍做停留嗎？好不容易才來到這裏。」 島內先生挽留著他。然後叫服務生來換咖啡。傳聞中的他是個難以相處的人，今天 卻親切和藹得很。圓肥的臉上不時掛著笑意。 「怎麼了？近年週刊雜誌增加很多。貴雜誌依然暢銷吧？」島內坐在椅子上問道。 「哈，託您的福。」 「今後週刊雜誌將進入自然淘汰時代，除非是強者，否則就難以生存了。」 類似這樣的閒扯扯夠了時，若宮四郎才急忙起身告辭。 「非常謝謝您。」 「啊──」島內也從椅子上站起。「辛苦你了。那麼不送了。」 「請回。」若宮四郎走出門外，再次行禮。「告辭了。」 「再見。」島內將門關上。 若宮四郎下了樓梯來到服務臺。那兩名女服務生仍偷快地交談著。 「把鑰匙給我。」若宮四郎說道。其中一名女服務生將鑰匙給了他。動作中顯出她 的不耐煩及極欲回到原先話題的模樣。 看來正在談十分有趣的事吧，若宮四郎接過鑰匙，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她們的對話。 「什麼時候住進來的？」 「好像是昨天晚上。」 「但是，房間一直都鎖著。」 「不曉得什麼時候出去的？」 若宮四郎停下腳步。 「妳們在談什麼事？」若宮四郎回到服務臺。。 結果，這突然的舉動使她們倆倏地靜默了下來，而且面面相齟。 「好像在談很有趣的事呢。」 他為了顯示自已的平靜，於是掏出香煙來，沉穩地抽著。 「房間上了鎖，什麼時候出去的....這些話指的是誰？」他故意邊笑邊抽著煙。 既然身為探訪記者，就該有從日常生活中尋找題材的本領。當然碰到這種場合他也 必須胡亂臭蓋一番。 那兩名女子嘴邊亦泛著笑意。若宮四郎知道從她們口中可以探查出一些馬路新聞。 「是不是在說421室的客人。那客人我可認識呢。」他胡謅一通。 「不，不是那間的客人。」其中一個回答道。 「哦──那麼我就安心了，這麼說，是哪間房間的客人呢？該不會是那個對我說熱 海有好多好玩的地方的伯伯吧？」 「也不是。」另一個搖頭說道。 「是新婚夫婦。」 「新婚夫婦？」 若宮四郎詫異地睜大了眼。他的腦海裏浮現在侯客室出現的那對新婚夫婦的身彤。 「新婚夫婦怎麼了？」 這麼一問，女服務生有些憋不住了。 「那先生死了。」 「什麼時候？」若宮四郎嚇了一跳。 「什麼時候？」 「好像是昨天晚上。」 「死在房間裡頭的嗎？如果是生病，有叫醫生來嗎？」 「不是死在旅館內，而是在錦浦。」 「錦浦？」若宮四郎很是驚奇。 「那麼是自殺囉？」 「我想是吧。今天早上警察來電話通知，那位新婚太太就趕了過去。」 女子的表情顯得有些激動。 「偏巧發生在蜜月旅行時，這太太實在可憐。」 「啊──」若宮四郎心想，該不會是那對年輕夫婦吧？那對在東京車站時，就沒有 送行親友的寂寞新婚夫婦。 「究竟是幾號房間的客人呢？」？ 「431號。」 「什麼啊？」 若宮四郎感到不可思議。。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若宮四郎來到櫃檯。坐在那兒的仍是那位有著大眼睛的服務生。 「要走了嗎？」” 他輕輕地點了個頭。「嗯。請幫我結算。」 「是。」他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整理了一下帳單，撥弄著算盤。三千兩百圓。」他 將帳單放在盤子上遞到若宮四郎的面前。。 若宮四郎邊數看鈔票，邊問道..「聽說，住在這裏的客人，昨晚跳海自殺了？」 「不，根本沒有這回事。服務生一臉平靜。」 若宮四郎直盯著他看。 「怎會沒有？住在431室的新婚夫婦不是在錦浦跳海自殺的嗎？」 服務生動也不動地回答道﹕「我沒聽說。該不會弄錯了吧？」 聲音不曾稍變。服務生堅決否認。究竟是不願張揚，還是另有隱情呢？這自是不得 兩知。但，所謂的「撲克臉」，就是這副尊容吧？ 如果跟他講明一切消息全從服務臺那兒聽來，難保她不去教訓她們一頓。若宮四郎 任憑服務生睜著眼說瞎話，踏出了玄關。 他攔了部計程車。直往熱海警察局。由於很近，很快就抵達目的地了。 他遞上名片後，指名找搜查課，隨即被帶到裡邊。 打開門，搜查課內有五、六張桌子並排著。穿著便服的警員約有三人。 「打擾了，我是記者。」 最靠近他的一位幹員接過名片，默默地看看印刷有社名的名片。 「聽說，錦浦今早有跳海自殺的屍體浮了上來？」若宮四郎問。 「啊，是的。」那位刑警直率地回答道。 「怎麼，為了這件事從東京趕來？」刑警反問道。 「不，因為昨晚住在這兒，今早聽到一點風聲。」 「熱海一直是自殺和殉情的勝地呢。」刑警挪了挪椅子，臉帶微笑地說道。 「這原是不足為奇的。根本不能當做採訪題材。」 「不，只是有了點線索罷了。請問屍體在哪裡打撈到的？」 「就在現揚。現在還停放著。」 若宮四郎打開門走了出去。 他跳上街上的計程車，吩咐道..「往錦浦。」 錦浦位於熱海市的南端。是突出海面的斷崖，幾乎全是岩石所構成。 由於從這可以一覽熱海的美景，因此觀光客很多。從熱海到伊豆山附近、真鶴岬前 ，天氣晴朗時可以眺望三浦半島。 但是，錦浦所以「自殺的名勝地區」馳名。而不是因它絕佳的眺望視野。據說，從 這跳下，由於海深及潮流的關係，屍體不容易浮上岸來。 附近的路邊總豎有這樣的標語..「等等，請多考慮一下。」 每年，從這裏跳海自殺的人不知有多少？錦浦之所以成為舉世皆知的自殺勝地，乃 因見報率太頻繁了。 若宮四郎搭計程車試著前去探究一番。越過隧道只見許多人正圍觀著。警察用繩子 圈圍起命案現場。四、五名穿著便服和制服的警察在松樹下聚合著。 他跳下車往前走。 「你不能進來。」他挨了站哨警察的罵。 若宮四郎拿出名片，對他十分恭敬地說..「我是R週刊的採訪記者，有事情想請教 。」 穿著便服的警察將名片拿走這時，狹窄的草坪上用草蓆覆蓋著的屍體映入若宮四郎 的眼底。那屍體好像是被打撈上來的。 蓄著鬍子、穿著便服的警察往若宮四郎的方向走來。一隻手抓著名片。 「儘管您特意地趕到自殺的現場來，但看來好像沒什麼值得採訪的。」這人像是刑 事主任。 「那裡的話。」若宮四郎不想忤逆他。 「因為一直想以熱海的自殺生態做一個特輯。湊巧地又碰，這樣的事。」 「喂，喂，別再報導那些事了，否則來這裏自殺的人會更多，真是煩死人了，何況 ，又沒撥出什麼預算？」 「開玩笑的吧？主任，今天的自殺者是什麼時候投河的？」 「昨晚。」主任顯得輕鬆了些。 「由於碰巧撞上突出的岩石，頭就像西瓜般裂開。幸好，是岩石與岩石之間挾流的 潮水，才使人得以發現，早些將屍體打撈上來。依判斷死了十或十一小時，所以可以推 定是昨晚十二點左右發生的事。」 「昨晚十二點左右？」若宮四郎邊想邊往草蓆的方向走去。 儘管刑警一再地遏阻，若宮四郎仍奮不顧身地將草蓆掀了起來，瞬間，他看得十分 清楚。 那張仰臥著的臉，就如同他記憶中的那張臉！東京車站前的溫泉號，沒有送行親友 的新郎。蒼海旅館的候客室中，和新娘喝著咖啡的年輕夫婿。 同時，也是481室的客人。 真奇怪哪，若宮四郎納悶著。那臉確實就是這個樣子。俱，和印象中的好像有著出 入。至少，是有一點不同。 是因為亂髮下，那顆破碎的頭，讓若宮四郎覺得有所差異的嗎？那傷口因海波的沖 洗，這時，灰褐色的肉和白骨都歷歷可見，而且是沒有一絲生息的死亡狀態。 但，他所謂的不符合印象中的臉，並非以這種死的形相上的差異去辨識的。為什麼 ？ 「喂，不是說過不准著的嗎？」 若宮四即將草蓆蓋好，說了聲「對不起」，並笑嘻嘻地賠罪。 「不是對不起就能解決的。看來，東京的週刊雜誌採訪記者，不僅脾氣大而且臉皮 還很厚呢？ 「不，沒這同事。」若宮四郎受窘似地搔看頭。 「事實上，這人和我住在同一家旅館內，發生這種事......」 「哦，你也住蒼海旅館？」 「是的。而且還同住四樓，他和剛剛結婚的太太住一間。」 刑警們面面相覲。主任像是懷著莫大興趣似地問道..「你怎麼知道的？你同他們夫 婦說過話？」 「不，根本沒有。只是從東京車站出發開始，就碰巧在一塊。但，坐在不同的車廂 。」 「那麼，只是一旁觀看看？」 「是的。」 主任像是全沒興趣似地沮喪著一張臉。 「有證據可以證明這人是自殺的嗎？」 「有，這裏。」主任指道。從路旁到斷崖上，草叢的斜面根本無法下去。「留有他 獨自一人踏上草叢的痕跡。因此是自殺沒錯。」 「身分知道了嗎？」 「從他西裝的口袋中找到一張蒼海旅館的喝茶收據。於是跑去問旅館的櫃檯，地址 是.....」 「請等一下。」若宮四郎急忙從口袋中掏出筆記本。 「地址是，東京都世田谷區經堂XX番地、公司職員寺田猛郎，妻美奈子。」 「會不會是假名？」 「新婚夫婦是不可能用假名的。現在，正跟東京的管轄照會中......」主任說。 「已經通知住在那家旅館的新婿太太了，但，尚未來到現場。」 主任皺著眉頭，憂慮地說。 「咦？還沒來？」若宮四郎不知不覺地想起關看房門的481號房間。 「聯絡上了嗎？」 主任一副「別開玩笑了」的表情看看若宮四郎。，「發現這張收據時，就立即通知 旅館了。同時，也叫死者的太太快來。」 「多久的事了？」 「已經一個多小時。」 「真的出來了嗎？」 「打電話問過櫃檯的人，說是已經出來了。」、「那怎麼還沒到呢？真是奇怪。」 「好奇怪哪？」主任一臉疑惑地看著手錶。 這時從人群中走來一名年約四十歲的女人。她來到刑事警察的身旁，說道..「據我 所知，他的確是這個名字。」 是附近一家裝有電話的小料理店老闆娘。 「謝謝。」 一名刑警走了出去，不久以一副奇怪的表情回來。 「主任，根據來自警視廳的聯絡中指出，世田谷區經堂該番地並沒有寺田猛郎這樣 一個人。」 「什麼？」主任詫異地問道。「怎會有這種怪事？」 他的視線落在覆蓋著草蓆的死者身上。 「新婚夫婦不會用假名住旅館的。莫非是警視廳調查不力？世田谷附近的番地是多 了些。」 說是這麼說，他並沒有責怪之意。 「好吧。等一下我再打電話去問問看。」 若宮四郎一旁聽著他們的對答，心中邊叨唸看寺田猛郎、美奈子這兩個名字。突然 ，他好像發現什麼似的，啊地叫了出來。，「主任。」他叫道。「這果真是假名。」 「何以見得？」主任仍瞪著若宮四郎看。 「名字叫寺田猛郎和美奈子吧？寺田、美奈子，音不就是熱海的海岸嗎？」 「啊！」主任高聲地說..「這和武夫、浪子又有何不同？畜牲！」他低俯著臉，奮 身而起。 「喂，我要馬上到蒼海旅館一趟。」 主任立即跳上車，若宮四郎見狀，立即央求道..「主任，讓我也一塊去吧。」 主任依然瞪著他看。然後好像是無可奈何似地吆喝道﹕「要走就走吧。」 車往錦浦的市街駛去。右手邊是浩瀚的大海。 「真慘。」主任的情緒很壞。 「那簡直是戰後的頹廢派青年嘛。到了自殺，還使用假名。」 若宮四郎內心覺得很同情主任，卻卻不敢形於顏色，只能附和似地說..「近來的年 輕人真不曉得他們在搞什麼。」 「好慘。」主任喃喃地重複著。 車子通過熱海的繁華大街，不久來到蒼海旅館的玄關。 服務生打開大門。主任大步地往櫃檯走。，「你好。」 仍是那個有著大眼睛的服務生，因為他認得出是所轄署警部的人，便快速地打著招 呼。 「請拿出住宿旅客名簿給我。」 「是。」 服務生將大型線釘的卡片拿出。隨後，向一旁的若宮四郎頷首打了個招呼，這其中 亦包含著「怎麼又回來了」的意思在吧。 「就是這個。」主任指著卡片上的一點。若宮四郎定神一看，果真是，東京都世田 谷區經堂XX番地 公司職員寺田猛郎二十五歲妻美奈子二十一歲那鋼筆字跡十分秀麗。 「被愚弄了。」主任喃喃地說。 「啊？」服務生疑惑地抬起眼來想問什麼似的，主任卻不管他的反應，接著問道﹕ 「這人的太太怎麼了？」 「就如同我在電話中告訴您的，已經出去了。」 「穿什麼？」 「和先前來時一模一樣。只是她手上只提看自己的行李箱，她先生的好像還在屋子 裹。」 「請馬上帶我到他們的房間。」 主任說道。 服務生手上拿了鑰匙就飛快地從櫃檯內走了出來。搭電梯上了四樓，一群人就直奔 431室。服務臺的女人瞪大了眼睛看著。打開門進去發現屋裹收拾得十分整齊。整齊得 要讓人誤以為不曾有人在此投宿過似的。兩張床及床單亦井然有序，旁邊的化妝抬沒有 任何使用過的痕跡，全部都收拾得乾乾淨淨。主任的感覺或許一如若宮四郎的感覺，他 也站著觀察了半響。 大眼睛的服務生說道..「像這樣會把房間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客人是很少的。」 把屋子收拾得整齊妥當，莫非意味著自殺的「覺悟」？ 服務主想走動走動，被主任制止了。 431號房間。奇妙的偶然。昨晚，是看錯號碼才誤闖的吧，真正要去的是那對新婚 夫婦的房間──若宮四郎走近房門，研究著號碼。他甚至奇怪地認為，當時這門關著是 件好事。 主住在屋子內的抽屜中拿出一些像是紙片的東西。若宮四郎走到主任的身旁。 「主任，這是幹什麼用的？這些紙片，可否借我看一下？」 主任盯著他看，眼神中有著勉強。也許他為剛剛沒有把紙片塞入口袋感到生氣吧。 「沒關係的，我不會講出去。」 「不，我不是在乎這個。」主任毫無辦法似地接著說﹕「看也沒什麼關係的，這是 太大的留字......」 「是遺書嗎？」若宮四郎不假思索地盯著主任看。 「不，不是遺書。只是一些留言。嗯，你先看看。」 主任朝著宮四郎苦笑著，並將手上的紙片遞到他面前這紙片是旅館備有的便箋，字 跡十分秀麗地寫著..──因為一件事情，所以不能到現場，我想死者大抵上是我的先生 沒錯。但，即使是我先生，我也不能領受──若宮四郎感到愕然。剛剛才完成婚禮，竟 有投河自殺的丈夫，也有這種留下字條，走得不知去向的太太。 他把紙片還給主任，陷入沉思中。沒有送行人的這對夫妻，旅館候客室中的冷淡相 對......主任彎下身去看床下，找出一只皮箱。蓋子從中間劃開，裏邊有兩二、三件貼 身衣服，主任試著打開那蓋子。遠遠看著的若宮四郎突然「啊──」地叫了出來。皮箱 ，對了！西裝” 在錦浦跳海自殺的男子和印象中有所差異的地方在於穿的西裝不同。 屍體穿著黑色的西裝。但是，若宮四郎在東京車站，侯客室中所看到的新郎所穿著 淡褐色西裝？ 「那裏邊沒有西裝嗎？」若宮四郎對主任問道。 「西裝？」主任呆然瞠目。「誰的西裝？」 「替換的西裝。」 主任睜大眼睛搜尋了一番，毫無所獲。 「會寄放在旅館的寄物處嗎？」他問站在一旁的服務生。 服務生說..「沒有「這間房客沒有寄放任何東西。」 若宮四郎不管是在東京車站或是這旅館內看到的「寺田猛郎」都穿著淡褐色的西裝 。但是，屍體上的西裝卻是黑色的。 當然，不可能沒有替換的西裝。如果沒留在屋子裏，就是被新婚的太太「美奈子」 一起帶走了。 就服務生的說法，她帶著一只行李箱出走了。留在這裹的皮箱既然空無一物，那麼 ，西裝必定就放在她的行李箱內了。他想。 若宮四郎看著鎖住的皮箱蓋子，上面就如同他預測的，沒貼上西裝店的標籤。 當下他做了這樣的推定，「寺田猛郎」這位男子昨晚收到這件黑色西裝。送的人正 是那位把481看錯，闖進481室若宮房間的男子。因為那時，若宮看見那青年提著的皮箱 中放著黑色西裝。 後來，「寺田猛郎」穿著送來的黑色西裝，跑到錦浦投河自殺。為何要特意穿著送 來的黑色西裝呢？換個角度想，跑錯房間的那位瘦高青年，就是送「死亡西裝」的人嗎 ？ 但是，若宮四郎又想，那青年和「寺田猛郎」並不認識。因為，他看到若宮四郎一 點也沒察覺到跑錯房間了。 通常，如果彼此認識的話，看了臉一下子就知道弄錯了。那青年看了若宮的臉，還 一副無動於衷地說「西裝還來了」。。 進一步想，那青年並不知道衣服是送給誰的，只是，記住是431室的人的。不管如 何，送西裝的那位青年，並非自我意識下送西裝給「寺田猛郎」。而是受人指使。那麼 ，真正送來「死亡西裝」那人是誰？而，使用假名的他，為何跳海自殺時非要穿那件西 裝不可？新婚的太太為何又不得不中途逃走呢？若宮四郎偷偷地走出旅館，來到郵局， 以公用電話打電話到東京。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電話立即接通了。他指名要編輯部的兒玉聽電話。隨即，話筒的另一端傳來兒玉的 聲音。 「噯呀，是四郎啊。島內先生的談話原稿拿到了吧？」 「今天已經拿到了。」 「那麼，趕快回來啊！」 「但是這裏發生了一起有趣的事件。我想調查完後再回東京......」 「什麼？事件？」 「有一名男子在錦浦跳海自殺，然後.....」 「跳海自殺？」兒玉不以為意地說道..「不行，不行，那玩意太平凡了。畢竟，熱 海一向自殺事件就很多。這是誰都知道的嘛，不會吸引人的。快回來，最重要的是，島 內先生的稿子可是很急的。」 「但是，請聽我說。」若宮四郎反擊回去。「雖然是自殺，但我覺得有些令人不解 。」 「會是他殺？」。 「不，至今還不知道。」 「警察去處理了吧？」 「當然。」 「警察怎麼說的？說是他殺嗎？」 「不，沒那麼說。只是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事有蹊蹺。」 「不行，不行。」兒玉激奮似地說..「別因這種事延誤了正事，你快回來。你該不 是昨晚在熱海玩過頭，變呆了吧，這種新聞撿回來，連新聞小說都用不上。」 「但是.....」 「別瞎搞了，島內先生的稿子可是急得很，快先拿回來。」 「知道了這就回去。」 回去也好，若宮四郎咕噥著。隨即生氣地掛掉與副總兒玉的電話。 他不是氣兒玉的為人，而是工作上的感覺遲鈍令他受不了。何以一聽是熱海的自殺 事件，直覺判斷就認為太平凡了。 只要加把勁兒，這是滿好的報導題材。幹嘛那麼迂腐嘛？只是是為了送島內的稿子 回去，就得放棄好不容易得來的題材，實在遺憾得很。充其量他不過是個傳鴿罷了。 若宮四郎回到蒼海旅館。上了四樓的431室上裡面只剩熱海署的搜查主任。 他一看是若宮四郎，便用嘲諷的語氣問﹕「我以為你回去了。怎麼，剛才上哪兒去 了？」 「跟公司聯絡。」他回答道。 「嗯。但這種事不值得你跟公司聯絡的啊。」口氣和兒玉一模一樣。 若宮四郎為了平穩自已似地抽著香煙。 「主任。」他吐了口煙圈叫道。 「什麼？」主任橫啾著若宮四郎。 「我或許是門外漢，但總覺這是件「事件」。」 「事件？」主任有點不高興地說..「這根本不是事件。」 「哈，難這是單純的自殺不成？」 「當然是。連老婆都跑了......」 「跑了？」 「嗯。東京來的你真是有所不知......」主任優越地說道﹕「這種例子在溫泉地並 不少見。以前，也曾發生過兩次這樣的事。」 「咦？是嗎？」這次因事出突然，使若宮四郎有些措手不及。 「熱海是新婚旅行的聖地，幾乎所有的新人都會來上一次。但是，新人也分很多種 類，不見得全部情投意合。有的也是勉強結合的。」 「原來如此。」，「有人到了蜜月旅行時還不能釋懷。有的人帶著新娘子來心裏還 一直嫌棄、厭惡著。也有一些新娘出走。讓新郎失意懊惱不已呢？」 「啊───」 這是想都想不到的例子。不愧是熱海署的主任，人生的複雜內幕他都嘹若指掌。 「由於遭新娘的討厭，新郎自殺的例子也發生過兩起。一次是服毒自殺，一次則和 這次一樣，在錦浦跳河自殺。當時。新娘子也沒趕赴現場。沒有什麼理由，只因她不想 見新郎的最後一面，這該怎麼說？」 「原來如此。會有這種事發生？」 「有的。」 由於若宮四郎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主任的心情好像好了些。 「有二就有三，這次也是。因此不能當成事件來處理，因為很明顯是自殺沒錯。」 若宮四郎急欲歸去。 「非常謝謝。」 「等等！」主任叫住他說﹕「這種事別寫在週刊雜誌上，因為關係人也是很可憐的 。何況，近來的週刊雜誌常亂製造新聞，揭發個人不名譽的事，實在令當事人苦惱不已 。」 「我不會寫的。」若宮四郎出了屋子，等待電梯。他心想，可憐的是主任你吧。 從上面下來的電梯內沒想到巧遇島內。 「啊，是你。」島內先生叫了出來。 在狹窄的空間裏，島內微笑著，若宮四郎急忙打了聲招呼。島內看來神情愉悅，裹 邊還有兩位外國人。 「實在非常謝謝你，託您的福這才有好的內容出現。」若宮四郎禮貌性地答謝。 「那裡。」他瞇著眼說道。 電梯一停，島內先生便對若宮四郎說..「你這就回去？」 「嗯。因為非趕快把原稿送回社裏不可。」若宮四郎拍拍放著筆記本的口袋說。 與島內就在那裏辭別，略顯富態的島內住旅館的停車處走去。若宮四郎目送了一會 兒，隨即走出旅館。陽光一片燦爛。坐在住車站的計程車中，他想著今早的事件。 昨天下午，由於車上兩名中年男子的對話，使他注意起那對新婚夫婦。而他們那奇 妙的特質卻一直吸引著若宮四郎，這之間不過一天不到。短短的時間內，那兩人之間又 出了什麼事呢？ 另外一輛車子，按了按喇叭，從他身旁呼嘯而過，惹來輕微的塵埃飛揚，若宮四郎 像是突然想起似地掏出一根煙抽著。 他不經意地想起方才搭電梯時，島內先生的丰采。然後，又想起那對沒有親友送行 ，及坐在旅館候客室中喝茶的新婚夫婦，這三者之間，當然，沒有任何牽連。 穿著不一樣顏色西裝而死的「猛郎」，及不來領收先生遺體，而且不知去向的「美 奈子」。 難道真如熱海署的主任所言，不過是一齣新婚夫婦的悲喜劇罷了？ 主任似乎是先入為主地以為是自殺事件，否則就不會堅持「沒有使用假名的必要」 這一論點了。何況，地址、本名不是好好地寫上了？那「死亡西裝」何以被送達呢？ （必定有著什麼緣故吧？） 若宮四郎喃喃地自言自語。 「什麼事？」司機問道。 「沒什麼。」他無可奈何地迸出一句話來﹕「上行快車趕得上嗎？」 「可以的，先生。」 果真綽綽有餘。到了月臺，還有七分鐘才發車。 他上了從伊東來的湘南電車，車內人相當多，這時，樓梯處出現神色慌張的島內。 後面跟著一名中年男子，像是島內的送行友人。 看到島內的身影時，若宮四郎原本想向他打聲招呼「真巧，又在這兒碰上了」。島 內似乎慌忙了些，根本沒看到他似地由二等車廂的出入口，進入車內。 送行的中年男子就連車內也沒踏入，只簡單地說了幾句話後便離去。 發車的汽笛磬響了起來。匆匆忙忙之中，島內先生在做什麼呢？若宮四郎從窗外直 直望去。 只見島內正和兩名紳士打著招呼。置物架上擱著流行一時的高爾夫球具，看來像是 要回川奈。 兩名紳士中，一瘦一胖，乍看之下像是實業家那種類型的人。當他想再度確認時， 站員拍了拍他屑膀說..「你是來搭車還是送人的？」 發車的汽笛聲業已停止。 「不，我要搭車。」 「那請快點上車，就要出發了！」 他大步地追趕，跳上差點就關了門的三等車廂。 坐了不到兩個鐘頭，他感到有些無聊這之間，他曾想到二等車廂去看看。但一想到 要和島內碰面，他立即打消念頭。 電車內仍有不少對一看便知是新婚的年輕男女。他們平安無事地度過蜜月旅行，正 親熱地交談著。 隨即，他又想起先生跑去自殺的那對怨偶。 沒有逸行親友的新婚夫婦──蒼海旅館，送西裝來的人，穿著西裝深夜離開投宿旅 館的新郎，在錦浦投河，接獲通知，不到現場而且行蹤不明的新娘。 如何埋出個頭緒來？不是為了要寫雜誌上的新聞記事。但從這幾項資料發展看來。 儼然是一個推理小說的好題材。他抱著胳臂閉上眼睛沉思著，窗外的陽光照得他的肩膀 暖洋洋的，這之後，他的情緒大好。於是睡意侵襲而來。在新橋之前他毫無記憶，約莫 是睡得太熟了。待他一覺醒來，東京市街已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在新橋下車。當他走過二等車廂時，從窗外往內眺望，車內島內與那兩位紳士已 不見蹤影。仔細一想，或許在品川附近下車了吧。若宮四郎從新橋搭計程車來到公司的 玄關前，隨即搭上公司的電梯。 一到週刊編輯部的辦公室，只見副總兒玉手上握看紅原子筆不曉得在塗寫著什麼。 他一抬頭看到是若宮四郎，便雀躍地說..「喲，回來啦！」。 「島內的談話筆記在這。」他從口袋中拿出一疊原稿。 副總接過它，一邊翻看，一邊說道..「辛苦你了。」 若宮四郎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 「兒玉，我在電話中跟你提過，關於那個投河的男人的事......」 「怎麼？還念念不忘啊？」兒玉一副沒有興趣的表情。「你想會是自殺嗎？」 「這個......是滿像這回事的，但總覺得有些異樣......」 「不對、不對。我覺得一定是自殺沒錯。熱海那種地方﹕自殺啦、殉情啦，就像是 家常便飯一樣。」 兒玉不是談話的對象，若宮四郎感到有些沮喪。後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原來是總編 木谷。 「早！」兒玉轉過去向他打了聲招呼。 若宮四郎亦朝總編木谷鞠了個躬，說道..「早安。」 已經兩點多了。平常總編都是這個時候來上班。” 木谷一如住常般地坐在椅子上，沉默地拆開堆放在桌子上的信，開始他的讀信工作 。 總編木谷，他是個工作狂，那股勁有著許許多多的傳說，並流傳在雜誌界引為話題 。 若宮四郎由於和兒玉「話不投機」，於是便死了心地從椅子上站起，準備回自己的 座位去。 「喂，四郎，有事嗎？」他被木谷啟介叫住，那聲音此往常低沉了些。 「是。」若宮四郎立在原處動也不動。打從進公司以來，他就時常接受木谷的「機 會教育」 。因此，當他被木谷叫住時，總會油生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木谷雖叫住若宮四郎，卻不會檯起頭來看他，只是低著頭看讀者的投書。 若宮四郎沒有辦法，只有站在木谷的桌前，看著他整理投書。 「喂，有事就說來聽聽。」 過了半晌，木谷才悠然地說。但，他仍沒檯起頭來看若宮四郎。 「這次，我去熱海向島內先生拿稿子。」 木谷沒有任何應答。只是看看投書，一付毫無所聞的表情。 「當時，偶然得知住在同家旅館的新婚夫婦，深夜，新郎離開旅館跑到錦浦去投河 自殺。」 木谷讚完一封投書，隨手把它撕得粉碎。 他以為木谷會說「好了，好了。」因此躊躇著是否該往下講。哪知木谷一句話也沒 說地繼續看信，若宮四郎這才提起勇氣說下去。 「那對夫婦從東京車站開始就和我搭同一列車，我發現他們連個送行的親友都沒有 。因為他們差點就趕不上那班火車，所以我猜，送行的親友也沒來得及趕到月臺。」 木谷仍沉默看，也沒敲著桌子表示他的不耐煩。、「不曉得怎麼回事，我對他們就 有了印象當我聽到這男的自殺的事時，嚇了一跳。於是，我就跑到現場去看個究竟。奇 怪的是，那對新婚夫婦竟使用假名投宿？」 木谷丟下讀著的信，又打開另外一封。。 「那假名亦別有蹊蹺。姓是普通人的姓沒錯。但名字方面，男的叫猛郎，女的叫美 奈子。因為人就在熱海，讀音上有著巧合。」講到這兒為止，木谷仍低俯著臉。 「你，把椅子拉到這裏坐看。」木谷低聲地說。要他坐在椅子上說。正意味著要若 宮四郎慢慢說下去。 這也明白地顯示出，木谷對他的話有著興趣。 木谷並沒特別抬起頭來看他，仍讀著他的投書，只是速度上慢了些。 或許他邊看投書邊聽著若宮四郎的陳述吧。若宮四郎開始叨叨地講。副總兒玉不時 愉俞地看看這邊的「狀況」。 「喂──」木谷突然抬起頭來。那張臉上有著令人懼怕的表情。 「然後，你不是去了？」更讓若宮四郎驚嚇的是，他突然迸出話來。 編輯會議時，木谷總是獨自一人說著他的企劃案。表情之熱切，氣勢之凌厲，總要 讓其他的幹部為之折服。那時侯的表情，出現在木谷的臉上。「然後，發生什麼事？」 話說到若宮四郎趕到錦浦現場的事。 「我看到屍體了。總覺得和印象中的他有點出入。」他繼續說道。 「和印象中的他有點出入是什麼意思？」 「和在東京車鈷看到的那位年輕男子有著不同的錯覺。」「錯覺？」 「是錯覺沒錯。後來定神一想，這才想起我在東京車站看到他時，他穿著淡褐色西 裝。但，屍體卻穿著黑色西裝！總之，因為服裝上的不同，使我引發與印象中的他有了 不同的錯覺。」 「嗯。是不是他改穿另一套替換的西裝？」 「是的，當時我也是這麼想。但是，事實也許不是如此。」 「此話怎講？」木谷眼光閃爍。 「容我以後再說明。重要的是，那套黑色西裝在前晚送到我的房間。」 「你的房間？是誰、為了什麼，要把西裝還到你那裏？」 木谷的問法是合乎邏輯的。 當若宮四郎打從進入這報社開始，每次寫報導時，總把..什麼時候、誰在那裡把誰 怎麼了？這樣的要領銘記在腦子裏「這是前輩教他的。而木谷的問法就有點類似這種要 領。 「是還的人弄錯了。」 「弄錯？」 「嗯，跑錯房間了。」若宮四郎開始談詳細的經緯。 木谷不再看投書。他把整疊的信放在桌上，肘臂擱在上面，十指交握。然後，閉上 眼睛。 這也是木谷的習慣。當他冥想時，一定是對某事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在謀求進行的 對策。 但冥想的時間並不長。 木谷總編突然抬起頭來叫道..「兒玉？」那聲音是興奮的。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兒玉因為一直掛慮著遙遠的狀況，因此隨即離開他的座位。 「你──」木谷臉朝著兒玉。「這事你聽過若宮講了吧？」他眼裡閃著異樣的光芒 。 「是，我聽過.....」兒玉的表情顯得有些怯懦。 即使對總編木谷而言，副總也不是一般職員，因此他便毫無顧忌地說。 「怎樣？你覺得這題材不行？」 兒玉看木谷直往他瞧因而有些畏縮。若宮四郎一旁見了感到有些不忍。 「也不是。只是，剛聽到時覺得荒誕、愚蠢罷了......」 兒玉在若宮四部面前以一副淒衰的表情說道。 「不只這樣喔。」木谷申斥他。 「這種撿來的題材.....」 「這個.....」副總兒玉不停地眨著眼。 若宮四郎心想，果真是見解互異。兒玉認為不過是平凡的自殺而嗤之以鼻。，木谷 卻剛好相反。原以為木谷一直讀著投書，根本沒把心放在他的描述上，這才發現他很認 真地聽著。好像他的第六感和若宮的所差不遠。 木谷畢竟是木谷，若宮四郎心有戚戚焉。 總編木谷環視了周圍一圈。編輯部的所有人員幾乎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工作著。 「到別的辮公室去吧。」木谷低低地說道。並拿了桌上的香煙和火柴。從椅子上站 起。 所謂「別的辦公室」指的是通常用來召開會議的小房間。裏邊只能坐五、六個人。 木谷到這房間來大抵有重要的企劃要討諭。有時甚且連他的直屬部下也不曉得內容 ，因此編輯部同仁稱之為「特別房間」。 進入「特別房間」之後，木谷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抽著煙。若宮和副總編兒玉就坐 在他的跟前。 他的眼神有些茫然。木谷才四十五歲，但頭髮卻白了一半。濃眉、厚唇，給人精力 充沛的態覺。如果不是白了頭，看來只有三十八、九歲。 木谷沒說什麼，只是抽著煙。 「若宮？」他張開眼睛說道..「這不是自殺。裹面一定另有文章。」。 「是的。」若宮四郎這麼回答著。但他一副想當然耳的心態。 「在這裏，我們先來個推理──」木谷也同時看著兒玉。 「為什麼喪服會送到新郎那裏？」 「喪服？」若宮不解地反間。 「你不是說他穿著全黑的衣服跑去自殺？我們就姑且說它是喪服吧﹜」 「啊啊，原來如此。」若宮四郎點了點頭。 「總之？有人知道或預測他會死，對吧？」 兒玉脫口而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不，不能直撲下定論是預測，但他確實是穿了這套衣服去自殺。我們可以把它當 作是一種自殺的指示。」 木谷說。 「我贊成這種說法。」這次是若宮四郎回答的。 「我也這麼認為。」 「究竟是誰送來的呢？」木谷像是要自我尋求答案似地問道。 「也許有人指使那名男子，比如說，像是他的老闆什麼的......」 若宮說。 「是的。我也這麼認為。」木谷點頭表示同意。 「果真如此，然後呢，主編十指交握，望看空中。 「。？..據你所言，那對新婚夫婦用假名投宿。暗示新郎自殺的人，當然知疸他的 本名。但是，送西裝來的人則只知道房間的號碼。而且，新郎和送西裝來的人素不相識 ，這可從那名男子進錯若宮的房閻，一時之間竟沒察覺出了錯的事上得知。」木谷一邊 沈思一邊喃哺地自語。 「真是搞不懂。」他使勁地搖頭。 「好了，這事就只能猜測到此，非得再收集一些資料來不可，否則會出大錯。」 木谷看看兒玉，大聲地問道。﹕「兒玉，這可不可以做成一個特輯呢？」 「是的，可以。」兒玉不敢有絲毫反駁地贊成木谷的說法。 木谷點上一根煙。用拇指撐著額頭，陷入了更深沉的思考。過了許久，總編木谷這 才抬起頭來。 「若宮，這差事就交給你去辦了。」 「是的。」 「在事情還沒弄清楚前，我不想引起太大的騷動。一旦有了眉目，我會派人給你支 援的。」 「知道了。」若宮四郎立即明白總編的意圖。 「從今天起你可以不管其他的事。只要全力著手調查此事。」 「是的。」 「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真要聯絡的話就找兒玉。公司內部則只有我和兒玉知道 這事。」 木谷精神抖擻。「也許要點費用。盡管向會計申請。只要有收據，我自會批准。」 「是的。」若宮四郎面對木谷的意氣風發，覺得頗有威嚇感。 「我還有許多許多的想法。」木谷說道﹕「這事件發生在熱海的蒼海旅館吧？因此 ，有必要再去蒼海旅館一趟。最好把當晚投宿的客人名單全部掌握？」 「是。」若宮四郎儘等這麼回答，卻想起蒼海旅館那個令人討厭的掌櫃。但因為是 上級的指示，他只好唯命是從。一想到是否能輕易地看到名簿，他便感到不安。 「熱海有本社的通信局，如果需要那裹主任的協助，我會通知通信部長。」 木谷甚至連熱海那邊的佈署都已配置好。 「什麼時候出發到熱海？我想愈早愈好。」 「是的。」 「明天早上就不用來公司上班了，今天先去支領出差費。」 「知道了。」 「去熱海的話，可以請通信局的人幫忙。」木谷再次叮嚀。 若宮四郎原本打算申請三萬圓的出差費，而後，申請了七萬圓。旅費是綽綽有餘， 但也許會有突發的事件也說不定，錢多比較好辦事哩。 若宮四郎拿了上衣離開編輯部。他想喝杯咖啡，於是便往有樂町車站的方向走去。 那附近的咖啡廳很多。 R新聞社的同仁常去「雷諾」，若宮四郎也常去。 門一打開，可以看見正對面的櫃抬。老闆一見是若宮四郎，便親切地點了點頭。 他找了個適當的位子坐下。然後環視了一下周圍，側邊有位女子對他點頭示意。 原來是「莎吉哥」的女侍珠實。她正和某人談著話。仔細一瞧，那男的正是同社的 廣告人員。那廣告人員每次到酒吧，總和珠實說個沒完。他和珠實一邊說著話，一邊在 廢紙上用鉛筆隨意寫著。 當若宮四郎咖啡喝了一半時這位廣告人員站了起來，一個人走了出去。 珠實面帶微笑地住若宮四郎的方向走來。 「若宮先生，午安。」她點了個頭。 「呀，要回去了？」 「嗯。」 「我有話想跟妳聊一下。」 「那就打擾了。」珠實坐在前面的椅子上。 「忙吧？」 「沒啦，還盼若宮先生多捧場。」 認真說來，珠實並不是什麼頂尖的美人。只是長得很清秀，讓人覺得很乾淨。因此 很受「莎吉哥酒吧」客人的歡迎。 「嗯，日後有機會的話。」若宮的確好一陣子沒去了。 「今天有什麼事呢？」他面帶微笑地看著珠實。 「我受老闡娘的拜託來的。」珠實回答道。 「剛剛在這裏的是平野先生。是店裏的客人，他是位廣告人員，因此，我拜託他。 」 「嘿嘿，莎吉哥酒吧也在我們報紙上登廣告了，真是厲害。」 「不”不是這樣。」珠實搖頭。”﹔，「因為小姐不夠，所以刊登徵人廣告，看能 不能算便宜些。」 「不管怎麼說，景氣很好嘛！」 「最近，小姐的離職率相當高哩。」 珠實打開天窗說亮話似地接著道..「每天想「大概已經習慣了吧！」沒想到說著就 又跑到別的店裡去了。儘管，固定薪水也是百圓左右。以前就這個樣子了「現近則更是 亂搞男女關係。」 「妳更辛苦了。」 「我？我不行啦！」珠實笑道..這種朝三暮四的個性我學不來。」 「因此，才特別得到老闆娘的信任。」 「有時還得請小姐來談話，這才使跳槽的人數減少。為了使別家的小姐也來我們店 裏只好登廣告招攬了。」 「那樣，別家的小姐也會過來投效嗎？」 「嗯。但有時也很難......好不容易找了個乖女孩，說她想來我們店裏工作。昨天 ，我到她工作的店裹去找她，說是辭職了。我找了找，說是不知去向。」 「會不會妳要的那個女孩被哪桌的酒吧拉了過去？」若宮四郎慢慢地啜飲著咖啡問 道。 「不。」珠實蹙著眉頭。 珠實我的這位女孩，是年約二十歲名叫由美的女侍。。因為離珠實住的公寓很近， 在澡堂認識的。由於珠實的慫恿，她想停掉「芭芭拉酒吧」的工作去珠實的店裡。 由美從小父母雙亡，一個人住在公寓。小時由叔叔撫養長大。因為叔叔揮霍無度， 常向她伸手要錢，使她經濟上有了困難。聽說連店裏的服裝費都還沒還清。 由美生佳勤儉，儘管是酒吧的女侍，卻過著樸素的生活。長得眉清目秀，但總讓人 覺得孤苦寂寞了些。看樣子也沒什麼特別的客人或是情人，更沒奇怪的傳聞，平常也難 得出門﹕「我到親戚家住一晚上...」那天這麼交代後，就沒有再回來。 她的叔叔時常來店裹借錢，還賒了一千圓。當時借條上寫的地址是大森附近。 大前天還有人看到她叔叔來公寓找她。 三、四天前，這個叫由美的女子說近來會有一筆錢，還打算借給珠實，若宮四郎仔 仔細細地聽著她說。 「由美叔父住在哪兒，是不是問芭芭拉酒吧的媽媽桑就知道了？」，若宮四郎望昔 半空中。當他陷入思考狀態時，就會有這樣的舉動。 「這種事能成為新聞題材？否則你怎會有那麼大的興趣？。」珠實有些不可思議地 問。 「第一、貧窮的由美，最近居然有一筆錢可以借妳......然後，很少外宿的她，竟 然有一晚沒睡在公寓，又接連休假了兩天，這兩件事情結合起來，好像有問題呢。」 「這怎麼說？」 「總之，由美因做了什麼事而賺了一筆錢。」 「賺錢？」 「當然不見得蒼是賣，或許有人託她做事，然後打算給她一筆優厚的佣金，我想。 」 「若宮先生，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也不能說沒有。但，一切要等我見到她叔叔才能明白。」 天氣很好。 若宮四郎十點半到了社裹，職員只有一半人在，兒玉坐在他的辦公桌前。 「四郎，今天要去熱海？」 他看著若宮的臉說。也許受到木谷的警告吧，若宮顯得特別能夠忍耐。木谷還沒來 。 「是的。」若宮是這麼打算沒錯。 「出差費已經出來了。」兒玉打開抽屜拿了一個信封出來。上面用鉛筆寫著七萬圓 。若宮只看了裡面一眼，便把它塞到口袋。 「那麼我走了。」他打了聲招呼。 「啊啊，偏勞了。直接去嗎？」，「嗯。」雖然是這麼回答，但他並不直接去熱海 。在這之前，他還有事要辦。 若宮搭電梯出了玄關。平常他會往東京車站去，但，現在他有別的計畫。 他從有樂町搭京濱東北線。 坐在車上，他想，在熱海投河自殺的青年的伴侶，也許是由美也說不定。 他非抓住所有的線索不可。那兩人不是因為蜜月旅行去熱海。因為，由美沒有什麼 愛人。 那麼，這兩個人又何必搭著蜜月旅行列車去蒼海旅館住呢？一定有人指使。而這個 人正是事成後付錢給由美的人。或許，由美的叔叔也插上一腳也說不定。 電車抵達大森。若宮在那裏下了車。出了大森車站，若宮四郎搭上巴士。 由美叔叔的家，昨晚從芭芭拉酒吧的媽媽桑那邊打聽來的。看了一下地圖，搭巴士 只需二十分鐘。下了車，附近很多工廠，看來很是擁擠。他向一個賣香煙的人問了地址 。 「前面的轉角就是。」 若宮依指示繞個彎，狹窄的路旁兩側，盡是像大雜院裏的小屋子。 「長谷川先生的家，是第三間。」在家經營人造花的女主人告訴若宮，隨後便觀察 起若宮四郎來。 他找到一塊寫著「長谷川吾市」的古老招牌。好像是他本人寫的，那字醜得很。窗 戶破舊不堪，看來像是生活得不大好的人家。 「有人在嗎？」 沒有人應答。他試著打開門，但仍打不開。 「有人在嗎？」若宮四郎再次叫道。仍沒有人應答。 「長谷川先生、長谷川先生！」他接連叫了兩聲。 這時，鄰居一名揹著孩子的婦人看著若宮四郎。 「長谷川先生不在。」 若宮四郎朝著她說﹕「沒有任何人在家嗎？」 「長谷川先生不曉得上哪兒去了。至於他太太，你不妨問問這街上人造花的問屋。 」 這附近拿人造花做副業的人家很多。 「是嗎？」他一臉的困惑，問這位婦女說。，「只要稱呼太太，就會知這是找她嗎 ？」 「是的。」 若宮四郎眼見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厚著臉皮說﹕「對不起，麻煩您了。」 中年婦女搖搖她背上的孩子，隨即大步走了。是個親切的人。 若宮四郎拿出香煙。當他一根煙尚未抽完時，一名年過五十的稍胖婦人，跟剛剛那 位揹著孩子的婦人一起走了過來。揹著孩子的婦人用下巴示意，朝著若宮的方向。 「是你在找我們家的人嗎？」肥胖的女人目不轉睛地打量著若宮問道，她的腳趾頭 露在木屐外面。 「是的。」若宮四郎點了個頭。，，「是長谷川嗎？我是長谷川的太太，請問有什 麼事？」她仍然眼也不眨地瞧看若宮。 「事實上，是為了由美小姐的事......」 「咦，由美的事？」長谷川太太低俯著眼睛。 長谷川吾市的太太是位年過五十，滿臉皺紋、雀斑的女人。每當她一張開嘴，便可 以看見她的牙齦。眼睛也混濁得很。 「由美怎麼了？」她有些驚訝地問著若宮四郎。 「沒有，沒什麼特別的事。」若宮四郎看看她的臉，胡亂地說道﹕「事實上，我有 一個朋友因為喜歡上由美小姐，想跟她結婚。」 長谷川太太信以為真地聽著。 「嘿？」她又一臉驚愕地反問道..「該不會是酒吧的客人吧？」 「是的。我那朋友去酒吧看到由美後便深深迷戀上她。但他決不是不良青年，這點 我可以保證。」 「是個好人家的孩子嗎？」 「當然，也不是特別好人家的子弟。」若宮四郎看她的眼裹流露出貪婪的神色。「 不是家財萬貫，但至少衣食無憂。因為我是他的朋友，所以特地前來探聽一下關於由美 的事。」 她仔細地聽，連氣也不會喘一下。 「酒吧的人對由美的評價很好。至於由美的性格、成長經過，我想聽聽她叔叔的看 法。」 「是的。」她眼裹閃著光芒。然後更加用心地質問道..「但是，這點你的朋友應該 很了解才對呀？」 「他想再多了解一些細節。」他拿出手帕拭去額上的汗珠。 「請問，由美的叔叔在家嗎？」 「不在。」她蹙著眉，搖搖頭。「真不巧。」 「那麼，什麼時候回來呢？」 「不瞞你說！」她張開大嘴巴說。「他前天出門後就不曾回來。」 「啊？從前天開始他去了哪裹？」若宮四郎不假思索地凝視看她的臉反問道。 「如果知道就好了。出去後，就完全下落不明。」 「啊啊，但是......」 「這也不是第一次發生。有時好幾天都沒回來，然後又平安無事地回來「這是不大 好的習慣。」 「習慣？」 「是啊。」她用指頭指著自己的鼻子。意味著，她先生原是個「賭鬼」。 長谷川吾市看來是個不務正業的人。放著老婆在家做人造花的副業，自己卻沉迷牌 桌。 她蹙著滿是雀斑的臉對若宮說..「但，這種不知羞恥的事，請別對你朋友的家人談 起。」 她若有顧忌地交代。 「知道。」若宮四郎點點頭，然後開門見山地說﹕山美小姐的照片？」 「由於受朋友的父母之話，可否讓我看看儘管是自然不過的事，他卻說得有些辛苦 。 長谷川太太沉思了一會兒，才喃喃地說..「家裹不知有沒有由美的照片哩？」然後 ，她要若宮等等，就起身而去。 找了好一會兒這才拿著一張照片過來。 「就是這個。」太太指道。 照片裏是一位禿了頭、雙手滿是污垢、年約五十六、七歲的男人及二十歲左右女孩 的合照。 儘管是意料中的事，若宮四郎瞥了一眼，仍不免覺得驚奇。 微笑站著的年輕女孩，正是他在東京車站及蒼海旅館看到的「新娘」。當時，雖只 是一瞥的印象，但這相片上的臉卻使「印象」具體化。 「這就是由美？」若宮再次確認地問道。 「是。」她點點頭，然後又仔仔細細地看著照片說..「鄰居對拍照是外行，照得並 不好。」 「不會，照得很好啊。」若宮說。事實上，背景是單調了些，但臉部卻拍得很漂亮 。 「這人是？」他指著禿了頭的男人問。 「是我先生。」她說道。 「這是兩年前的照片。當時，我先生也在工作呢。」她若有懷念地說。 「在哪裹工作呢？」若宮問。 「不，他一年前就不做了。原本是掮客，但不曉得怎麼回事不曾拿過半毛錢回家。 」 她埋怨地數落著，若宮四郎從她說的幾句話中，約莫可以了解長谷川吾市的個性。 「對不起。」他說。「這照片他們也想看看，可否暫時借我帶回去？」 「啊，可以。對了，忘了請問您尊姓大名？」 「我叫杉村。」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搭上湘南電車，若宮四郎從口袋裹拿出長谷川家人給的照片。 儘管說是借來的，感覺上卻像是騙來的，但卻也是萬不得已。聽說有些新聞記者， 就連供奉在靈桌上的照片都給偷了出來呢。 若宮四郎看著照片中女孩的臉。如果這女孩叫由美，那麼「新婚」的那名女子一定 是由美。 問她的嬸瀋，連她都不知道由美結了婚的事，當然更別談什麼蜜月旅行了。 那麼，這一切又是怎麼回事？她與在錦浦投河的男子又有著什麼關係？真是怪事。 她怎麼跟一位是誰都不清楚的男人跑去蜜月旅行呢？ 由美的個性就競近她的人都說，非常地成熟，儘管在酒吧上班，也不會做出引人非 議的事來。至於任性地跟男朋友「結婚」的跡象一點也沒有。 （那是偽裝的蜜月旅行。）若宮四郎心想。 （為了什麼？）這要等她叔叔長谷川吾市出面才能知道。由美說近來會獲得一筆錢 ，想必她那不良的叔叔必仲介其中吧。。 偽裝蜜月旅行的新郎，或許是由美自己選的。而他亦有偽裝的必要。 但是，既然是蜜月旅行，當然得跟「新郎」在旅館度過一晚。由美既然是「被雇用 的新娘」，想必早已知道這件事情吧？。 不，也不見得如此──若宮想。由美的任務或許只是從東京車站搭「溫泉號」到熱 海，住進蒼海旅館，共度一晚罷了。他不認為由美是知道一切事情的人。 是因為對她有著同情，才這麼認為的嗯？其實不然。 在蒼海旅館候客室看到的她，態度上十分冷淡。那時以為是交往太久後的倦怠，這 時回想起來，才驚覺或許她是不願或者毫無選擇地在扮演那個角色的緣故。 或許有奇怪的人物用錢買通長谷川吾市，雇用由美。而「新郎」在夜裹逃出房間跑 到錦浦自殺。 服裝是某人送來讓他替換的。 由美也逃逸無蹤。奇怪的是，出走的她竟留下字條，這並非「彼雇用的人」做的事 。 由美行蹤不明，而且叔叔長谷川吾市也未曾同家。究竟，這裏面有什麼問題？ 若宮四郎搭乘電車抵達熱海。隨即跳上計程車往R新聞社的通信局走。R新聞社的通 信局位於熱海市區的小巷弄內。由於附近很多豪華的旅館，相形之下更顯得亂七八糟。 通信局蓋得像普通的住家，由於狹窄了些，看來是窮酸味十足。 「R新聞社通信局」！招牌大得有些突兀。 若宮四郎打開門。 「有人在嗎？」一踏入玄關，拉扇就立在眼前。 由於沒有任何應答，他大聲地再叫了一次。「有人在嗎？」 「在。」從別的地方傳來女人的回應聲。 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從裏面走了出來。邊在圍裙上擦拭著手，邊說道..請進。」 看她一副尊敬的樣子，或許知道若宮是打總社來的。 「R新聞社的若宮四郎。」他點點頭，自我介紹道。 「是的，有人事先聯絡過了。請上來坐。」態度非常誠懇有禮。 「村田先生呢？」 村田壯八是熱海通信局職員的名字。 「是的，他剛剛出去。知道您要來，我想他馬上會回來。」通信員的妻子說。 「那麼，請進。」 因為她已經打開拉扇，延請他進去了，若宮沒有辦法，只好登上客廳「這裏約莫四 坪大，牆壁上糊著新聞剪貼，客廳中間擺著一張大桌子。 「屋子亂了些。」她拿了坐墊上來。 桌上放置著許多紙張。筆筒內橫豎插著鉛筆及紅筆。除了像是名簿的本子有四、五 本外，沒有任何裝飾。勉強算得上的，就是貼在牆上的「R新聞社綱領」的標語。 跟總公司社會部的豪華與熱鬧相比，這裏顯得很寒酸。通信員的妻子端了茶過來。 「他人在市公所。我先月電話連絡看看，請稍待一下。」她看著若宮的臉說。 「謝謝。」他向她鞠了個躬。 不久隔壁房間傳來她講電話的聲音。打完電話，她又出現在客廳裏。 「他說馬上趕回來。」 「真是不好意思。」若宮答謝道。 坐在這寂靜的事務所內，當他抽第二根煙時，外面傳來摩拖車的聲音。像是通信員 已從市公所趕回。。 拉扇被拉了開來。。 「啊，讓您久等了。」村田通信員說。 是個四十多歲的人。眼睛瞇瞇的，一副和藹的笑顏，是那種滿銜都是的好好先生的 長相。若宮總覺得最近在哪兒見過他。對了，就是稍前送評論家島內輝秋到車站的男人 。身為通信局員，認識像島內這樣的名人，是自然不過的事。 「我叫若宮四郎，給您添麻煩了。」若宮打著招呼說。 「不，哪裡的話。我尚且不知能否幫助你呢。」村田謙虛地說著，並把名片拿了出 來。 「若宮先生要來的事，總社早先就有人通知過了。如果有需要我效力的地方，請儘 管說，別客氣。」 「謝謝。」若宮對村田通信員頗有好感。 「村田先生最近曾到車站送評論家島內先生吧？」 「是的。島內先生是名士，而熱海又是觀光勝地，常常有名士前來，偶爾得去打個 招呼。」 他太太端來茶和點心。 「我不在時上內人就是我的聯絡人員。」村田看著他太太。 「由於她什麼事都做，現在，社裏的工作也都由我們二人合力完成。有時，她知道 得比我還多。」 她搖搖手，一副羞赧的樣子。 「你怎麼老說這些無聊事。」、，「不，我真的這麼認為。」村田繼續說道﹕「以 前，我在總社的通信部時，她就像一般職員的老婆連自己的先生在社裹做什麼事都不清 楚。現在，出任地方上的通信局，沒辦法只好接受我的再教育。」 「我真是佩服。太太，希望妳也能助我一臂之力。」若宮四郎點點頭說。 「怎麼連你也說起笑話來了，討厭。」她邊笑邊逃開。” 「若宮先生，您前來此地有事嗎？」村田向他勸茶，並問。 「事實上，最近，有位投宿蒼海旅館的客人在錦浦跳海自殺了。」，若宮一說完， 村田即刻頷首道..「啊啊，那件事。我曾將消息報到總社，編輯部或許覺得沒什麼稀奇 就冷凍下來了。怎麼了，有事嗎？」 「這裏的警察怎麼處理這件事？」 「怎麼.....」村田看看若宮的臉。「當然，以自殺事件處理囉。」 「身分已經查出來了？」 「不，至今仍是個謎。聽說，還戲譴性地用假名投宿蒼海旅館呢。但，在這裏自殺 的人，身分不明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看來，這件事警察似乎不覺得有任何破綻地簡單處理了。 若宮四郎在說話前，從口袋裏掏出香煙來抽著。 「那位男子投宿在蒼海旅館，當然不是一個人囉。」若宮四郎對村田通信員說。 「有帶女人一同前往。」 「啊，你知道得很多嘛！」村田張大了眼睛看著若宮。 「嗯。不瞞你說，那晚我也住在蒼海旅館。」 「怪不得。」村田輕輕地點頭微笑昔。 「所以我才知道。他們看來像是新婚夫婦，但，那男的跳海自殺，警方立即聯絡那 女的，哪知女的卻不見了。」由於一切都是若宮親眼目睹，村田自是沉默不語地聽著。 「警方不覺得女的行為怪異嗎？」 「在這裏這是常有的事。女人出其不意地逃跑。總之，警方並不認為他們是真正的 夫妻。」若宮四郎聽了，不覺得一震。不愧是警察，猜測果然正確。 「怎麼說不是夫婦？」。 「總之，男人準備自殺，最後一晚，總會找個野妓來玩玩？」 「這是警方的推測嗎？」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是的。以前，這種例子不是沒有過。男人不是逃到哪裡去就是自殺了。而女人則 嚇得逃逸無蹤。」村田覺得有趣地開懷大笑。 「警方不想再深入調查嗎？」 「男的都自殺了，也沒辦法。」村田答。 「那件事情就這麼算了？」 「是的。」 若宮一副沉思的樣子，惹來通信員村田的惑然不解。 「這次就只為那件事而來？」 「是的。」” 由於若宮的回答過於簡單，村田因而驚訝地張大了眼。 「嘿，真是怪事哪。莫非那自殺的青年是某企業家的兒子？或是幹下滔天大罪的潛 逃者？」 「不，不是。只因為他身分不詳，我很想知道罷了。」 「咦，真搞不懂。」村田一臉的困惑。「究竟怎麼啦？」 「這容我慢慢說來。可否跟我一同前住蒼海旅館呢？」 「是的，義不容辭.....」 三十分鐘後，兩人在蒼海旅館的玄關下了車。 櫃檯裏仍坐看先前的那位服務員，若宮一見是他，隨即將村田拉到一旁去。 「村田先生，你跟這旅館的人熟嗎？」 「嗯，我認識這裏的人。」村田通信員接著說..「我有時要來訪問住在這裏的客人 。」 「那服務員呢？」若宮橫瞪著櫃檯後的服務員。 「嗯，很熟。」村田點點頭。 「那麼，有件事想拜託您。」若宮說..「在錦浦投河自殺的男子，那晚住在這旅館 的客人名單可否請他借我們？」 「咦？」村田通信員瞪大了眼珠子。「這很難。要借看一下？」 恐怕，旅館的人也挺為難的吧──村田心想。於是，村田一臉的沒有自信。 「不管怎樣，如果必要的話，我就試試著。」 村田走到櫃檯。 「你好。」村田向服務員招呼道。，「啊，歡迎。」 平常就不愛搭理人的服務員笑也不笑地看著村田。然後，又看了一眼隨行在後的若 宮。由於他朝著宮點了下頭，想必他記得若宮曾是這裏的客人。 「春田先生，我有點事想麻煩你。」村田將手肘靠在櫃檯上說道。 「什麼事？」名叫春田的服務員看看村田。 村田小聲地向他說了什麼話似的。當然是傳述若宮的希求。 「這，不大好吧！」服務員搖搖頭。 「那傢伙說這是旅館方面的秘密。警察以外的第三者不得借閱。」 「不行嗎？」若宮一副沮喪的模樣。 「被拒絕了。」 服務員看看若宮，只要看他的表情就可以知道這事沒有妥協的餘地。 若宮四郎輕輕地拍了一下通信員的背。 「沒有辦法了。」若宮向他使個眼色，通信員於是離開櫃樟。 「真抱歉，提出這無理的要求，使你為難了。」 走出旅館的玄關，若宮四郎向通信員安慰說。。 「不，是我沒幫上忙......」由於受到挫折，村田的臉上難掩失望的表情。 「村田先生。」若宮四郎向通信員問道..「今天還有別的事要做嗎？」 「沒有。」通信員抬起他那因失敗而變得毫無生氣的臉。 「總社的稿已經送出去了。」 「那麼，可以陪我去錦浦嗎？」 「錦浦？啊，該去現場看著的。好，我陪你去。」 若宮四郎攔了一輛計程車。 「若宮先生。」車內，村田問道..「你想查查跳海自殺那男人的來歷是吧？」 「是的。」村田既然是協助者，若宮準備向他說明一切。 「請聽我說......」他從在東京車站偶然看到搭乘「溫泉號」的那對年輕男女說起 。 投宿蒼海旅館，在候客室碰到的事，以及突然有陌生男子造訪的事、西裝送來的事 ，後來發現送錯房間而逃走的事，以及知道房間號碼相似以致於還錯的原因，481房間 住的正是跳海的男子......當他說到這，村田才恍然大悟地說..「嗯，原來如此。」 若宮接著說道..「我去看過那年輕男子的屍體。他死時穿著黑色的西裝。但是，我 在東京車站、蒼海旅館的侯客室看到他時，他卻穿著淡褐色西裝。因此，那黑色西裝， 就是當時送錯房間的那套沒錯。」 「咦──」村田睜大眼睛。「這是什麼原因？莫非有人指使死者必須穿，這黑色西 裝？」 「這正是疑問所在。」若宮對此疑點亦不甚了解。，「不管如何，等我們到了錦浦 看過現場後再來討論。」 車子穿梭在熱海的街道上，來到沿海的坡道。崎嶇的道路盡頭，便是自殺的名勝地 區。沿途觀光客絡釋不絕。帶著照相機的遊客，更以斷崖下浩瀚的大海為背景拍照留念 。 若宮四郎與村田通信員下了車後，佇立於此。海風十分沁涼。 「屍體就是在這裏打撈上來的。」若宮指著長有松樹的草叢。 「是嗎？」村田像是在想什麼似地一個人來回在草坪上踱步，並眺望著斷崖。 村田通信員用心地走在長著小松樹的草坪上，並眺望著斷崖下面。 斷崖下，白色的浪花沖激著岩礁。坐看小船的旅客這時渺小如豆。當他們看到上面 有人時，亦頻頻揮手示意。儘管只是看一眼，卻不禁令人為之毛骨悚然。 「原來如此。」村田通信員走回原處，說道..「從這裏掉下去，絕對救不活。一掉 下去，由於海流的關係或許屍體會在這附近浮上來，但懸崖附近有著岩礁，頭碰到定成 碎片，必死無疑。 「真要死在這裹，絕對沒有救活的機會。」他像是熟悉這邊地理似地說。 「是嗎？」若宮四郎陷入沉思。 「跳海的那名男人，一定是事先選好的地點。」他喃哺自語地說。 「咦？」 「不，我正在想那青年跳海自殺那晚的事。到了晚上，這裏很暗吧？儘管道路上有 幾盞燈光，但卻投著不到這兒。因此，這青年不是碰巧挑上了個好地點，就是事先選好 這地方做為跳海的場所。」 「也許只是偶然。」村田通信員插嘴道。 「當然，也有偶然的可能性。」若宮四郎微笑地接著說﹕「但是，我總覺得這事件 不純粹是偶然。」 「哦？」 「這以後我再慢慢分析給你聽。青年若是知道這個好地點，必也是在白天來過這裏 查看。或者是死亡當天，再者是更早以前並不知道.....」 村田通信員默默地聽著。 「總之，在那種情況下，青年關於這地形必須有點認識。但是，我又有另外一種想 法。」 「另外一種想法？」 「我想這青年對這兒一無所知。但是，有人知道。」 「啊啊，原來如此。」村田通信員同意似地點點頭。 「知道這地形的人教這青年的，是嗎？」，「不，不是這樣。」若宮四郎搖搖頭。 「了解這地形的人帶這青年來到這裹，讓他站在斷崖上。」 「咦，這是什麼意思？」村田低垂著眼睛。這樣不就演變成他殺了嗎？」 「是的，就是他殺。也就是有人從背後將他推落懸崖。」，村田通信員驚愕地看看 若宮。 「這不過是大膽的推論。」他說。「有確實的證據嗎？」 「不能說是確實。但是，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事情該是這樣沒錯。」 若宮四郎輕輕地拍了一下村田的肩膀問..「村田先生，要不要到對面坐一下？」不 遠處有家茶室。好像供應有簡單的飲料和飯菜。兩人往茶室走。由於口渴，他們叫來啤 酒若宮看著村田的臉說..。「村田先生，我之所以會有奇怪的推論，不只因為死者穿著 不一樣的西裝而已。」 這話一出，又引來村田專心的眼神。 「我見過送西裝給他的那個傢伙。」「咦？是在此之後的事，是嗎？」 「是的。因為那天我感到無聊，就出外溜達。聽司機的建議說是雪柏谷夜總會有新 的噱頭，而且很有趣，於是就被帶住那裏。」 「雪柏谷，那家夜總會去年秋天才成立的。」村田對地方上的一切瞭若指掌。 「這家夜總會很豪華吧？」 「是的。我去那裹時，在客席上，總覺得有位傢伙很面熟，後來一想，才發現就是 那個將衣服送錯房間的青年。」「啊？」 「起先，我以為他是西裝店的人。再不然就是洗衣店的人。當時，我還不知道那青 年跳海自殺的事。」 「若宮先生和那人談過話了？」 「沒有。」若宮四即將啤酒蓋子打開，為村田斟酒，說..「他和另一位客人在一起 。」 「不是一個人啊？」 「跟一個身材魁梧的紳士一起來的。有趣的是，那男子好像也注意到我。他一邊看 看我，一邊跟他身旁的紳士耳語著什麼。」 「啊？」 「然後，我跳了兩支舞就走了。出來時，他們兩人還直瞪著我瞧。」 「原來如此。」 「不僅如此。我回到旅館的房間後，突然，有人打電話來。」 「電話？」 「而且我一接電話，對方就掛斷。電話響了兩次，第二次也是一樣。總之，有人要 確定我是否已經回到房間裏了。」 「為什麼要確定你是否在房間裏呢？」村田通信員一臉的疑惑。 「或許以為我發現了什麼，而先試探我是否有什麼動靜，不是嗎？」若宮四郎回答 道。 「所謂的「發現了什麼」指的是？」村田一副難以領略的表情。 「比如說，西裝的事。」若宮說。「老實說，送西裝的人會送錯房間也不是什麼不 可理喻的事。我的房間是481，死者的房間是431。何況，同樣是拐彎後走廊盡頭的房間 。由於走廊的光線又很昏暗，很容易看錯的。就連我，也曾跑錯房間呢。」 「是嗎？」 「因此，對方以為跑錯房間的事會引發我的懷疑，怕我有所行動，所以才打電話事 先確定我是否在房間內。因為剛好我在這才安心。」 「.....」 「請加點想像力。或許就在確定我是否在房間的電話以後，就是某人將青年帶出房 間的時刻。」 「總之，在確定你在房間後，有人安心地把青年帶往錦浦，是嗎？」 「是的。」 「但是，為什麼對方那麼提防你呢？」 「當然因為我是新聞記者啊。」 「等等？」村田打斷若宮的話迫不及待的問..「你是新聞記者的事j為什麼對方會 知道呢？啊！對呀，若宮四郎心裏暗暗吃了一驚。自己住在481室的事理應沒有其他的 人知道才對。 「也許是問櫃檯也說不定。」若宮想起那位服務員的臉。 「不，如果是櫃檯的人，普通的客人要問其他客人的事，不會那麼容易就洩密。尤 其是對陌生的投宿旅客──」村田說。「也許認識也說不定。」若宮四郎望著半空，一 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青年被人從旅館帶出去的話，當然會搭乘電梯，走出玄關。等等......」 他一個人喃喃地說。 「真是奇怪。那時侯，四樓服務抬的女服務生談起自殺的事，怎麼沒提及此事，這 是說，住在481室的新人們一直關著房門...””」、、他閒始唷咬著指頭，他對自已的 推論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就這樣吧，村田先生。」他望著村田通信員的臉。 「你是這裹的人，我想辦起事來也比較容易。當晚關於這青年的行動，可否請你盡 可能從蒼海旅館的人裏面打聽出來？」 「好。」村田一副無甚把握地點點頭。 若宮四郎與村田通信員談過話後，從茶室走了出來，碰巧搭上載客人在這裏下車的 計程車。 車子往熱海的方向行駛。 「那件跳海自殺的事果真如若宮先生所言，就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村田坐在旁 邊的椅子上談起話來。 「不可思議。」若宮點點頭。 「這裹有著重大犯罪的氣味在。」，「果真是。」 「還有令人更想不透的是，為何這位青年要偽裝自栽，而被人從後面推下海去？幸 好，碰上岩角，屍體才得以發現。否則墜入大海，永遠沒人知道事實的真相。」 「是的。」村田應合道。 、「屍體之所以不能浮上來除了跟海流有關係外，事實上，斷崖下有個大洞窟。到 底有多深則沒有人知道。海流一到這個洞窟，便被襲捲進去，因此屍體便不能浮上來。 」 「我也聽人這麼說過。但實際上是怎麼一回事呢？」 若宮閉上眼睛，說道..「如此一來，將他推下去真是神不知鬼不覺。半夜，又沒有 目擊者，一切永遠不為世人所知。」說完若宮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那青年的任務又 是什麼呢？真令」我想不透。 「任務？」 「是的。那青年的夥伴，就是陪他從東京來到蒼海旅館的女人，是銀座的酒吧女侍 。名叫由美。」 「哦，這個你也知道？」村田驚訝地張大了眼睛。「我調查出來了。而且，由美扮 演這個角色，很可能由她的叔叔從中穿針引線，並且收取了一筆錢做為佣金，這個由美 也知道。」 「原來如此之這個名叫由美的女侍拿了錢跟不知名的男子到熱海過夜是嗎？」「這 有點誤會。根據我多方面的觀察由美不象是自甘墮落的女人。儘管是酒吧的女侍，生活 卻很嚴謹。」 「那麼，又為什麼？」 「我的猜測是，她的任務僅僅是假裝成新婚夫婦進入旅館房間為止罷了。總之，有 人要那名男子以蜜月旅行的姿態來熱海就是了。」 「這不是很奇怪嗎？理由何在？」 「我也想知道啊！」 「但是。﹕。」村田摸摸脖子說道..「這名女子一直到很晚都還在旅館的房間內吧 ？甚至連那名男子出去了，她都還在。因為抽屜裏給警察的信......你不覺得奇怪嗎？ 如果她的任務只是進到房間為止，那麼由美這名女侍該馬上離開旅館才對.....� v若宮四郎聽村田這麼一講才恍然大悟。 為什麼由美不立刻離開旅館呢？如果她不是那種拿了錢就跟男人過一夜的女人，為 什麼會跟那名青年耗到夜裏還不走呢？ 還有那份留言。字條上署名給警察說是不想領回屍體。如此說來，她早就知道那青 年會死。 青年的屍體被發現是在次日早晨。但是，由美很可能在半夜青年山走時就離開了房 間。照理說，她應該不知道他死了的事。但是，她的留言上，卻有著「屍體云云」。由 美是怎麼事先預測青年會死的事的？ 「這點我也不懂。」若宮四郎答道。 這個村田通信員乍看之下憨憨的，沒想到卻意外地敏銳，若宮四郎心想，就協助者 而言，無疑是位得力的助手。 「但是，村田先生？」若宮說﹕「這事件為什麼偏偏以蒼海旅館攸為犯罪舞臺呢？ 我總覺得大有文章在。」 「因此你才會想看看當天晚上投宿的客人名單是吧？」村田說。 「既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借到，好吧，我一定會弄到手的。」 村田拍看胸脯保證似地說。 交談之間一看窗外，已進入熱海市區。 「啊，請等一下。」若宮四郎要求司機停下車來。 「發生什麼事了？」村田通信員問道。 若宮指著右邊的窗外。 高高的建築物上，「俱樂部。雪柏谷」的招牌格外顯眼。 「啊啊，雪柏谷呢。」村田看了一眼說。 白天的夜總會竟然佈滿塵埃毫無光采。站在玄關的兩名年輕男子正用水管清掃著地 面。 若宮四郎腦海中頓時浮現那晚坐在客席的兩位男子的臉。一個是還西裝來的人和另 一個身材魁梧的紳士。 「村田先生「這家雪柏谷的經營者是誰？」 「有人說是經營旅館的人。但謠傳實際的經營者是外國人。」 「外國人？」若宮四郎覺得茫然。 在銀座像這樣的店很多是由外國人所經營。而這種的傳聞又多不可解。雪柏谷也是 嗎？若宮四郎仔仔細細地觀察這幢建築物。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若宮四郎在編輯室內看看報紙。因為是報社，所以必須多參考其他出版部及各社的 新間。其中特別是地方版的報導。 若宮今早直接由熱海回來上班。木谷總編，兒玉副編都尚未來報社，因此不能向他 們報告關於熱海的那件新聞。 他翻看北海道版的報紙，突然這樣的標題深深地吸引住他。 「在小樽海發現一溺斃男屍，他殺？或是自殺？」 若宮四郎的腦海裏突然想起錦浦跳海自殺的青年的事。 根據小樽署的檢視結果發現，死者年約五十歲左右，身穿夾克和土黃色長褲，禿頭 。從懸岸上掉下而溺斃，身上有現金兩萬五千多元，目前仍不知死者身分。 依據警方在熱鬧銜坊得到的消息指出，有一位目擊者看到像是死者的人，從「托麗 奧」酒吧出來後，住海角走去......但是，這附近就在三個月前亦曾打撈上來一其溺斃 的屍體，當時被斷定是從懸崖上摔下來溺斃的。 仔仔細細看著這新聞的若宮，突然想起由美的叔叔長谷川吾市。他身上帶的那二萬 五千元或許就是得到的酬勞吧？ 由美聲稱近來會得到一筆錢，大概就是這筆款項吧？儘管報紙上說那男屍目前仍身 分不明，但若宮相信死者定是長谷川吾市。 但是，長谷川又為何趕到北海道去呢？莫非熱海與小樽之間有若什麼樣的聯結？ 總編木谷終於來到社裹，突然他接觸到木谷一反平常駭人而充滿期待的眼光。 「喲，回來啦！」木谷邊說，邊往「特別室」走去若宮四郎亦跟著走進。木谷挑了 一個並排著的椅子坐下後，便抱著胳臂。若宮四郎坐在木谷的前面，從口袋中拿出筆記 本，邊看邊開始談起調查到目前為止的結果。木谷專注地聽著。 當熱海的事件報告完畢，接著提到在小樽海發現的屍體或許是由美的叔叔長谷川時 ，木谷的神情顯得異常的感興趣。他將手肘擱在桌子上十指交握，眼睛凝視若宮的臉。 當若宮四郎報告完畢時，木谷的姿態完全鬆弛了下來，只是低低地「喔？」了一聲 。 「主編。」若宮抬起頭來。「我總覺得「托麗奧」酒吧其中一定有著什慶問題。長 谷川利用姪女後得到一筆錢。而後，對方為了保守秘密便將他帶到與熱海全無地緣關係 的北海道予以殺害。我想那個叫「托麗奧」的酒吧便是他們碰頭的地點。如果把在錦浦 自殺的那名青年的事放在一塊想「這裹面可是大有玄機......」 若宮四郎不經意地發現桌下木谷的腿抖得很厲害。看到這種情形，若宮頃俄之間信 心十足。 因為，對一件事情發生興趣時，「抖腿」也是木谷的習慣之一。 「讓我去趟北海道吧，我想好好調查一下「托麗奧」，或許可以找出新的線索。」 木谷正視著若宮的臉，取代抖腿的是他的臉色迅速地脹紅。 「好，立刻就去進行。關於費用不要掛心，盡可能把它調查出來！」 「謝謝。」若宮四郎不假思索地向他道謝。「今後，如果我不在，關於熱海的聯絡 與調查，我想委託田原先生。」 他想起同事田原磯男黝黑的臉及以前在走廊下的交談情景。 「好的。」木谷贊成道。「田原的話沒問題，我會要他盡早和村田取得聯繫這麼一 來這次的事件必須徹頭徹尾同田原說明白不可。」 木谷起身喚來跑腿的小弟，要他請田原來「特別室」一趟。接著，木谷一副若有所 思地抽著煙。 「或許這將是很縮采的一期特輯。若宮，好好幹！」 門被打開，田原磯男走了進來。 進入所謂的「特別室」後，田原磯男坐在木谷的前而。他神色緊張，一副期待接受 重大任務的表情。而且還不時吞嚥著口水。 被木谷叫到「特別室」的職員，沒有一個人能消除緊張的情緒。 「田原先生？」木谷用銳利的眼光看看田原。「我要你協助若宮先生做一個特輯。 」 「是。」田原搔了搔亂七八糟的頭髮後，點了點頭。 「做什麼事呢？」 好像已經胸有成竹似地，他往主編的方向望去。。 「詳細的情形，待會兒再說。」木谷用手指敲著桌子說﹕「這是社內的機密喔，不 能讓別人知道。當然，也不能讓社會部的人得到任何消息。」 由於週刊雜誌的蓬勃發展，雜誌間都使出渾身解數以爭取最好的特輯資料。因此， 材料的新鮮度乃是必要的條件。 只要一上報紙的社會版，便喪失了它的新鮮度。因此，週刊雜誌的特輯，現在，報 紙也是競爭的對象之一。儘管屬於同一社系，這種爭戰亦不曾稍變。 對木谷這樣的交代，田原磯男只是一味抖索看嘴唇。對於能參與如此重要的工作， 他覺得無勝感激。 田原磯男是個熱情漢子，對任何事容易心存感激是他的特性之一。他那稍微黝黑的 臉，這時血氣十足。若宮四郎看他那副表情，不覺微突了起來。 「若宮？」木谷說。「那麼，請向田原說明事情的主要經過。」 「是，。」若宮對田原說..「田原先生，辛苦你了。」 「哪裹，真要謝謝你才對。」、田原以為這任務是若宮推薦他擔任的，所以向若宮 答謝。 「我會好好幹的。」 「一切拜託了。事情的內容是這樣......」 若宮詳細地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田原邊點頭邊熱心地做筆記。 總編木谷一副旁聽的姿態。他用手肘支著臉頰，邊聽邊想。 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終於說完。 「嗯，這事很玄。」田原磯男哺喃地說。 「知道了嗎？田原。」木谷問。 「大抵懂了。但這事有點奇怪，主編。」 木谷不管田原的感受如何，只是一臉嚴峻地說..「聯絡事項今後就由你取代若宮。 」 「是。」田原縮了一下頸子。 若宮四郎隔天帶若輕便的行李來到羽田。抵達機場剛好和搭大阪飛機的乘客一起混 在休息室。若宮環視局圍。他心想或許會有認識的人出現吧。看了看卻沒發現熟面孔。 他看看昨天才訂的位，沒想到是五十九號，竟然這麼後面。他約莫有半分鐘心情為之沮 喪。。 休息室內擠滿了乘客和前來送行的人。飛機的乘客和火車的乘客最大的不同是，儘 管人相當得多，但卻十分安靜。若宮四郎突然想起今早為了趕飛機，還沒吃早餐的事。 休息室的隔壁剛好是西式的小食堂，這裏也擠滿了人。看來和若宮一樣沒來得及吃飯的 人還真不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角落的空位，若宮叫了一份土司和咖啡。 窗外是塗著半紅半白的旅行客機。工作人員正來回檢視著螺旋槳，並調適機件。對 若宮而言，北海道這是生平第一次前往。一想到即將前往那未知的土地，若宮不自禁地 心跳不已。 他要的東西還沒來之前若宮隨意地環視看這家小食堂。裏面女客相當多，服裝都相 當華麗，只是不曉得是否全是乘客。 突然，在一群婦女中，有一位惹人注意的佳麗獨自用著餐點。 若宮的位置斜對著她。是個二十三、四歲穿著洋裝的年輕女性。側臉的輪廓相當動 人，害得若宮顧不得禮儀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她穿著一襲亮麗的綠色洋裝，由於 身材高挑，更是相得益彰。 看來像是沒有人陪同，她獨自一人喝著牛奶、吃著三明治。不僅是若宮，周圍的客 人都頻頻對她投以注目禮。而她則毫無所覺地用餐、看報紙。 怎會沒人陪她呢？像這樣令人著迷的女性是該有位護花使者的。若宮出神地想著。 由於廣播指出已是搭札幌行的乘客的剪票時間，若宮急急地自小食堂走出。穿著綠 色洋裝的女性亦很快地拿著餐巾拭嘴。 進出飛機場的甬道上，擁塞著乘客。服務員用麥克風說道..「現在請搭乘札幌行的 旅客依序進入。一號到十號請。」，於是一號到十號、十一號到二十號，十人一組進去 了。愈早進去愈好，因為可以挑到好位子。乘客依序走入。若宮四郎的號碼在後面，所 以他只能眼巴巴地等。那位穿著綠色洋裝的女性是十號以內的那組，只見她一身飄逸地 走在前頭。等一進飛機內，才發現兩個座位有的竟擠了三個人。可以搭乘六十九人的大 型客機，看來是滿載了，最近新聞指出的「北海道熱潮」，果真名不虛傳。 有些乘客仍在整理、置放行李。最後一組的十個人因為挑不到什麼好位子而徘徊在 走道上。 想要眺望風景的話當然視野沒被機翼擋住的後面和前面是最好的位子。至於坐在中 間的旅客，他的窗外自始至終只有鋁製的機翼。當然，先進來的旅客早已將後面和前面 的位置估滿，只留下「只能看見機翼的窗口」的位子。 橫豎是沒有好位子了，若宮不抱持希望地站在最後面。走在若宮四郎前面的旅客邊 找著位子，邊走在只容得下一人通行的狹窄走道上。剛好，後面還有一個空位，於是那 人就向旁邊的人問道..這裏有人坐嗎？」 那人沮喪地住中間走，看來像是被拒絕了這時侯不可能有那麼好的位子留著。而坐 在空位旁邊的，正是那個穿著綠色洋裝的年輕女性。若宮四郎心想，她果然不是單獨旅 行，而是有人陪件的。她這麼做是為了保留位子給同行的人吧？當若宮四郎正打算走回 中間部份找位子時，身旁有人對他說道﹕「對不起......」那聲音甜嫩而優雅。 若宮朝聲音的出處張望。只見那漂亮的綠衣佳人對著若宮微笑。 「叫我嗎？」若宮停下腳步。 「你在找位子是不是？」她的黑眸專注地看著若宮。 「是的。」 這裹沒人坐。」她指著身旁的空位。 「可以的話，就請坐下。」 若宮嚇了一跳。剛剛，她拒絕了男一個人，而現在卻把位子給了他。 這是怎麼樣的一種私心呢？若宮看了看那空位，心想，如果坐在那位子上，整片視 野無疑是最好的，這對第一次搭飛機的若宮而言，的確是很大的誘惑。 「坐下來真的不介意嗎？」若宮再次確認道。 「請。」為了讓他進去，她從自己的位子上站了起來。當兩人鑽身而過時，若宮覺 得有著壓迫感。她身上飄散出的丁香花氣味真讓若宮為之暈眩。 「謝謝。」若宮坐在那位子上。原本站著的她亦回到位子上。 「各位乘客，現在本飛機從羽田機場往千歲機場出發。所需時間約三小時.....� v起飛的廣播聲音流洩著。 「各位乘客，本飛機現正在松島灣上空，左邊下面便是松島...... Ladyandgentlemanweareflight。verMatusima,Thanky。u.乘客靠在左邊的窗戶上看看 下面，右側的旅客則紛紛地來到左邊眺望著。 若宮四即將臉貼在圓形的窗戶上認真地看著。像紙片一樣紛雜陳置著的松島，遠遠 地蠕動看，海岸線的輪廓清晰地映劃著。 乘客中不時夾雜著﹕「哦！」「這是松島啊？好漂亮。」這樣的呼聲。 若宮側過頭去看鄰座的女性這才發現她根本不曾看過窗外一眼，只是一心一意地看 看一本書。從羽田田發至今已過一個半小時，若宮注意到這女性根本不曾將視線移到窗 外去這也是她何以不選靠窗的位子坐的原因吧。 他不敢直楞楞地將她瞧個仔細，而只是斜瞥看捕捉她的側臉「這時比在小食堂看她 時更清楚了些。她的鼻尖俊俏，而睫毛鬆黑如墨，唇形美麗有致，擺放沉穩的玉腿，修 長均勻。而丁香花的香水味，更是拂之不去。 像這樣的女性該有幸運的護花使者的，但卻意外地獨自一人。而更讓若宮感到意外 的是，她拒絕別人坐她的鄰座，獨獨留給若宮。甚且，由她主動邀約。 若宮不懂她的意圖何在？或許，是約定同行的人趕不來，等到最後，只好把位子給 了若宮？ 原本不指望有視野良好的位子的若宮，對這次能意外擁有好位子的運氣感到欣喜萬 分。 從羽田出發至今，她一直看看書。像是已經習慣搭飛機的，其他的旅客有的則打盹 兒或翻看空中小姐給的週刊雜誌。鄰座的女性看的不是消遣性的書，而是I文庫出版的 哲學翻譯書「認識及實證論」。如果是看小說的話，若宮還能理解她的沉迷其中。沒想 到她自羽田起飛以來，看的竟是全無趣味的哲學理論書籍。看她那副氣定神閒及專注的 用功模樣，若宮四郎覺得有點反感。 由於天氣晴期，飛機平穩地飛行著三分之一的乘客都已入睡。飛機上有很多外國乘 客。 若宮四郎望看下面，這時在山岳地帶的上空飛行。山的起伏是緩慢的，幾乎看不到 任何屋宇這裏似乎是岩手縣的山林。亦即所謂「日本的西藏」。 空中小姐推來茶點。餐盤中有著湯、火腿、麵包、沙拉、冰淇淋等食物。若宮邊吃 邊看著鄰座的她，這時，她把「認識及實證論」一書擱下，吃著航空公司供應的食物。 一副熟知西式食物吃法的模樣。 若宮四郎原本想找機會跟她談話，但這位年輕女性看來極不易親近。並不是她有著 「威嚴」或「冷峻」的氣味，而是她的「禮儀」讓若宮有著顧慮。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 該從何聊起。 她用完餐後將餐盤遞給空中小姐後，又開始看她的哲學書。 若宮實在有些困惑。何以她會好心地把位子給了他，卻連一句話也不搭埋。仔細觀 察，她的服節品味高雅，而質地儼然是外國貨。且丁香花的迷人風味又不時散發著。 是結過婚的女性，還是未婚呢？若宮難以定奪。就她的沉靜看來，好像是有夫之婦 。但年齡卻是那麼輕。不管結了婚沒，都好！若宮心想。他拿出煙來抽，並從窗戶眺望 那浩浩蕩蕩的大海。那雲海中，有著青蒼。從窗戶水平而視的雲，在夕陽的暈染下，更 見其美艷。 他側過頭去看鄰座的她，只見她仍專注地看著艱深無此的哲學書。儘管長得好看， 但卻無趣了些。對她而言，地面的眺望和雲上的美景，好像全然與她無關。 一直到抵達千歲機場，解閒安全帶為止，她都是一個樣。 降落後。乘客紛紛起立。鄰座的女性這才把書收起來。她第一次朝窗口看，黑亮亮 的眼睛大而分明。 「謝謝妳給了我這麼好的位子。」若宮答謝道，這是禮貌。 「不。」她微笑地看著若宮，僅僅只是這樣。 之後，出了飛機場，她被前來迎接的豪華轎車從等著巴士的若宮面前載走。 從千歲機場到札幌，一路是坦蕩如鏡的高速公路。 若宮四郎坐在顛簸著的巴士上，邊想著剛剛被私家轎車載走的鄰座女性。 一個旅遊歸返的女性，惹來他的情緒起落。她那高雅的穿著和美麗的臉龐「這時仍 烙印在他的腦海中。此外，那芬芳的丁香氣味亦讓他難以忘懷。也許，若宮的肩旁，仍 瀰漫著那份幽香也說不定。若宮四郎甚至覺得，就連巴士走的這條道路上，仍有著漫漫 的丁花香也說不定。 初見北海道的那份翠綠，竟讓人怨恨不能立刻下車。但是平野上紅磚搭建而成的倉 庫及防寒的木造農舍，讓人感覺到如同北歐的異國風味。 進入札幌市區後，若宮在日航事務所前下了車，改搭計程車。問司機才知到小樽需 要四十分鐘。札幌的市街一如小型的東京，除了尤加利樹外，根本不覺得人已在北海道 。 「先生您打東京來的？」司機問。 「是的。」 或許是他一直看著窗外，引發司機的聯想吧。 「第一次來札幌嗎？」 「是啊。」 「那麼，要去有名的北大看看鐘塔、公園嗎？」司機問。 「謝謝，明天才去。」若宮委婉地拒絕。不早點到小樽，他是不會安心的。 車子一出札幌市內，便是坦蕩的道路。左手邊是丘陵，右手邊則是日本海。低窪的 地方可以看見火車的軌道。 「北海道的路都很平坦嘛。」若宮想起千歲到札幌的道路。 「才不呢，只有這裏到千歲之間的路好一點。其他的都坎坎坷坷。」司機回答說。 周圍迅速地昏暗了起來，道旁偶爾有稀疏的人家燈火。除了海上穹蒼的那一點明亮 外，幾乎全是鳥黑一片。上了爬坡，轉了又轉，通過隧道後，海就在正下方。蒼茫的海 上籠罩著輕霧上遠方有片燈海。 「那就是小樽？」 「不，還要前面些。」車子下了坡道，通過小市鎮後，又繞了個海角這時湧現熱鬧 的燈火，海上有著點點燈光，那是汽船的燈。 「是汽船要入港嗎？」 「是外國船呢。」司機說。 「這裏常有美國的船和蘇俄的船來。此外，挪威、丹麥的貨船亦有。最主要是來運 北海道產的木材。」 「是嗎？」這對若宮而言都是常識。從這裹可以看見港外有三艘巨輪的燈浮沉海上 。但是，小樽的燈海尚不能一覽無遺，還非得再繞過一個海角不可。那海岬由突出海面 的丘陵所構成。其上有著明減勾勒著的火燈。 「那是什麼？」若宮四郎指著問。 「那是一家烹飪旅館，叫銀鱗莊（註..銀鱗乃水中游魚的美稱）。」司機答道。 「很久以前，有一位地方上的腓魚財主建的。那建築物上有一眺望樓臺，據說為了 使於觀看雌魚群的蹤跡。」 「原來如此。」就其輪廓看來，讓人覺得像是城堡。若宮心想，今晚若能在那旅館 內住上一夜該有多好呢。當車子上了丘陵，小樽銜市的熱鬧燈海便清晰可見了。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若宮四郎在熱鬧的街坊下了車。 小樽這個市鎮，由丘陵向海岸傾斜。而它的繁華大街就分佈在坡度輕緩的途中。 一看手錶不過八點，但四周卻一片昏黑。就酒吧的營業時間而言這時尚早。由於客 人很混雜，要詢問事情是有些不方便。 他為了找「托麗奧酒吧」不時地問路，並一再看那懸有紅色燈籠的招牌，卻始終沒 有找著。 由於一家酒吧前有位女侍站在門口，他便向女侍問道﹕請問托麗奧酒吧在哪裹？」 「不知道耶──」她冷淡地同道。 若宮四郎拿出筆記本核對了一下市鎮的名稱，沒錯啊。或許這名女侍因為若宮不是 店裡的客人才那麼冷淡吧。但，態度實在是差了些。 這家酒吧傳來唱片的嘶鳴聲。若宮四郎又住前走。原本想再找家酒吧問問的，卻怕 又犯她們的忌只好作罷。剛好，又看到一家藥房，於是他再度趨前尋問。 「這個.....」老闆娘又搖搖頭說不知道。 此外，他又問了二、三人，結果都不知道。原本以為小小的市鎮要打聽出來不是什 麼難事，這下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但，至少希望他們態度親切些。若宮這時發現走在 路上的人都行色匆匆。 後來，他想酒吧的事該是同業間最清楚，於是他又佇立在一家只有攤位大的小酒吧 門前。 裏邊只有一個客人靠在櫃抬前，寂寞地獨飲。 若宮走近櫃抬。 「先生，您要來杯什麼？」沒有雇用服務生的男主人，看著一臉陌生的若宮。 「威士忌。」叫過飲料後，他開始詢問關於托麗奧酒吧的事。 「先生，托麗奧酒吧就在我們裏面啊！」老闆邊倒酒邊說。 「您是這個嗎？」他將指頭彎成圓圈，擱在前額。意味著「警察」。 由於溺斃的男子是托麗奧的客人，所以警察亦常來走動，而造成鄰近酒吧的話題。 「不，我不是......那客人是托麗奧的常客嗎？」 「事實上，托麗奧才開始營業。在以前叫亞基賽的時期，的確常看到這個人。」 若宮四郎由於聽到長谷川吾市不是托麗奧的客人而是常出入亞基賽酒吧的消息感到 有些奇怪。 「那家店是什麼時候改變名號的？」 「這個嘛，大概是三個月以前。」調酒員於是侃侃談起亞基賽變成托麗奧的一切經 過。 「亞基賽在半年前倒了，後來讓渡給托麗奧的老闆。但是，還是不見客人上門來。 儘管設備很簡陋，仍賠了相當多的錢。」 「那麼，亞基賽的經營者去哪裹了？」 「這個......」調酒員搔搔脖子，看著若宮的臉說﹕「有人傳說是去了札幌，但詳 細情形沒人知道。如果想知道亞基賽的一切，不妨去問問托麗奧的老闆。」 若宮答謝後離去。看來長谷川吾市和托麗奧似乎沒有關係。他來北海道又是為何？ 托麗奧據說就在裏面，若宮走過甬道，來到了院子裏的小徑上，這時看見了托麗奧酒吧 的招牌。就外觀看來是很小的一間酒吧。 到陌生的土地，來到不曾進去過的酒吧內心總覺得有些莫名的緊張。推開厚重的門 後，右側有著長長的櫃抬，和三名女侍。櫃抬中，有位年約五十來歲，披著白色衣服的 男人，這人或許就是老闆。裏面有七、八個客人，大聲地談笑著宮坐在櫃抬前。 「您是老闆吧？」 脹紅著臉的老伯對若宮輕輕地點了個頭說﹕「是的。」 「這裏的店名確實不叫亞基賽？」 「是的。那是三個月以前的名字。」 若宮盯著老闆的臉看。或許是問得太多了，引來老闆一臉的懷疑。 由於托麗奧酒吧的老闆愈來愈不高興，若宮四即將手肘靠在櫃抬上，看著酒架上的 酒瓶。 「約翰走路，加水。」 若宮吩咐道。酒架上有一瓶黑牌的約翰走路，但是被用來裝飾似地擺在上頭上道家 酒吧沒多少高級的洋酒。 老闆瞪大了眼睛說﹕「是。」然後便快速地拿酒下來。 他待之若寶貝似地用白淨的抹布擦了擦，然後將冰塊放入杯內，倒入米黃色的液體 。 老闆儼然是款待上賓似地將酒放在若宮的面前。 「老闆，剛剛一直想問您，請問，亞基賽的經營者是誰？」 態度變得和悅的老闆回答道..「這個，有點曲折呢。」他頓了頓接著說..「事實上 ，我不是直接向亞基賽的經營者買來的。」 「哦？」 「這之間，有人居中仲介。總之，這個仲介者曾向亞基賽買下店的權利，而後，我 再向他買。因此，我也不曉得亞基賽的經營者是誰。」 「嗯。」若宮四郎拿著酒杯沉思看。 即使有仲介人，而對先前經營者的姓名一無所知實在有些奇怪。但是，看他那一臉 真誠，又不像在撒謊。或許，不是這老闆不知道，而是根本有人不讓他知道。正因為如 此，所以來個仲介者試圖掩飾的吧？ 儘管，若宮是為了調查托麗奧才來北海道的。但，這時卻對先前的亞基賽酒吧充滿 好奇。 「那麼這個仲介者現在住哪裡？」若宮問。 「他三個月前死了。」老闆回答道。 「死了？」若宮意外地抬起眼問..「生病死的？」 「不是......」老闆搖搖頭，接著說..「很可憐哪，是意外死亡。」 「咦？」若宮吃了一驚，接著問..意外死亡？怎麼回事？」 「是溺斃。據說，他到小樽海岸去夜釣。結果，有一天屍體浮了上來。」 若宮突然想起長谷川的事和三個月前溺斃小樽的新聞。 「警察認為是溺斃？」 「是的。因為他前面的褲襠打開，大抵是向看大海小便而不慎落海的吧。」老闆回 答。 真是奇怪......亞基賽的仲介者意外死亡，又怎麼不見亞基賽的經營者出面呢？ 「那麼，亞基賽時代的調酒員或者是女侍現在都在哪裹呢？」若宮四邦突然想起似 地問。 「先生，亞基賽根本沒僱用女孩子，店內一共三、四人，調酒員或服務生全是小弟 。」老闆說。「亞基賽之所以做不起來，就因不靠女色。而我，也僅僅找來這些醜小姐 ......」 「對不起，老闆──」剛好有客人吩咐著什麼，長相平庸的女侍看了老闆一眼。 「嚥，聽到了。」老闆突了笑。 「嗯......」話又回到剛剛與若宮談的話題上。 「這個店當初向仲介人買下來後，調酒員和小弟都到別的地方去了。也就是亞基賽 時代的工作人員，現在一個沒留在本店裏。」他仔仔細細地說明。 「那麼，亞基賽的成員有沒有聽說去哪裹了？」 「這個嘛，不太清楚。但，可以確定人不在小樽、扎幌。因為同一圈子的人的消息 會很快傳到我這裏來，或許人都已經不在北海道了。」 若宮心想或許就如這老闆所說的！人都已經不在北海道了。 「亞基賽的經營者聽說還在札幌？」若宮問。 「這或許不可靠吧？我也聽過別人這麼講。但，沒人看到過。」老闆說。 「真謝謝您的招待。」若宮四郎結了帳，給了小費後走出酒吧。 由於沒有目的地，他往海港的方向走。他站在岸邊放眼看去，入港的外國貨船正停 泊在漆黑的大海上，船上的燈亮著。小樽港面對日本海。由於夜霧輕掩，貨船上的燈火 透著幾許迷濛。 若宮四郎往碼頭走去。要思考事情這種場所是挺好的。長長的倉庫迤邐出黑暗的影 子。一艘外國船隻泊在碼頭旁，漆黑中傳來船員的交談聲，那聲音彷彿也被霧氣濕濡了 。背後是小樽的市鎮，分佈在丘陵上，一邊是突出的海岬，巴士的車燈來回梭巡著。另 一邊，也有短短的海岬突出海面高聳的地方，有著燦爛的燈火。那裏就是司機先生說的 「銀鱗莊」吧？他突然覺得，今晚若能在那兒住上一晚多好？一個有著眺望樓臺的旅館 。 長谷川不是托麗奧的常客，而是時常出入亞基賽酒吧的客人。 亞基賽的經營者為何設立一位仲介者，出讓給托麗奧的老闆呢？又何以不露臉？究 竟，亞基賽的經營者是誰？ 據說，亞基賽的班底已悉數離開，沒有半個人繼續留在小樽。是為了什麼？難道是 偶然的巧合？ ，亞基賽的仲介者溺斃死亡。實際上，是溺斃的嗎？畢竟，溺死和他殺、自殺之間 很難鑑定。從後面被推下水，及溺斃、自殺之後的結果都相同，只因這名仲介者前面褲 襠打開，便認定是意外落海的，是嗎？ 若宮四郎邊看著小樽的夜景，邊考慮著許多事，又邊朝街的方向走去。他看著手錶 ，已經九點了。於是住計程車行走，告訴司機往「銀鱗莊」。 「是。」司機是位上了年紀的男人。 車子抵達銀麟莊時二、三名女中向前招呼看若宮四郎。 「沒有好房間了呢。」女中很是惋惜地說。 「沒有關係。」 「那就好。」 他被帶領到二樓，一間三坪大的房間。 「由於事先都被訂走了。」女中解釋道。 「沒有關係，這樣就好了。」若宮打開窗簾。剛剛來時的道路，這時盡收眼底。 「哇，這裏看不到海呢。」他回過頭去看女中。 「可以看到海的房間都事先被訂去了。」 女中若有歉意地回答。 「那也就沒辦法了。」 坡道上的路燈因霧氣的輕掩顯得有些迷離。 「霧氣很重哪。」 「是啊，今晚特別濃呢。」女中答。 「對了，讓我帶您去看看澡堂好嗎？」圓臉而且體格很好的女中問道。 「麻煩妳了。」若宮下了樓梯。 澡堂很大。當他一浸到澡池，出外旅遊的情緒便翻湧而來。若宮心想，今天一整天 真是奔波從東京出發後來到札幌，又到小樽，一天內發生了好多事。平常上班，頂多只 是喝喝咖啡，聊聊天什麼的，這之間差異實在太大。 突然，他想起飛機上鄰座的美人，不知這時人在那裡？或許在札幌，或許在定溪山 附近。 實在是個美麗又奇妙的女子。感覺上，這時的她該在房間裏讀她的認識論。 相繼進來四、五個像是團體的客人，若宮自浴缸起了來。當他回到房間時，晚餐已 經準備好了。 體格健美的女中給了他一瓶啤酒。 吃完飯後，他喃喃地說道..「真想看看海。」 「到庭院裏就看得到了。」女中權充嚮導帶他到了庭院。 空氣有些清冷，是北海道的氣侯類型。他望望海天一角，海上輕披著茫茫白霧。海 上飄浮的船燈，一如小樽的夜燈，有著輕微的迷濛。 若宮在夜半聽到那船的汽笛鳴聲，彷彿夜寐時的夢境般幽遠。 當若宮睜開眼睛時，陽光自窗簾外傾灑了一室的燦亮。一著手錶，已九點多。或許 是昨天太勞累吧，他竟睡過了頭。 走到庭院不僅海上一片燦爛，就連小樽那密集的市街亦亮麗生輝。丘陵綠意盎然。 四列的碼頭，海上的外國船隻，周圍浮動的小船都在陽光的拂照中。所有的風景與昨夜 霧中所見不同，處處都鮮明地刻劃看生氣蓬勃。對若宮而言，昨夜霧的記憶一如夢般， 而睡寐中所聽到的霧笛亦如夢。 這時在他身旁有兩個人指著街端可見的海岬談論。 「那叫手宮岬，據說洞窟中刻有古代文字。」一人指著說。 「古代文字？」聽的人問。 「很久以前，西伯利亞民族曾在那裏上陸。傳說是蝦夷人的祖先。」 「那麼說這些古代文字就是蝦夷文字囉？」 「其實並沒有文字的形態，只是一些線條，像是楔形文字罷了。解讀的學者詮釋文 字的意義其中說是，我們渡過大海，率領看大軍來到此牠。」 「真是壯大呢。」那兩位客人彼此聊看。 若宮四郎回到房裏，早餐剛好邁來，桌上並放著報紙。 「回來啦。要馬上用餐嗎？」女中問。 「嗯。」習慣上他喜歡邊吃飯邊看報紙。雖然是地方上的小報紙，卻仍然可觀。 長谷川的身分尚未查出來嗎？否則關於溺斃的新聞怎麼連一行都沒有刊出？ 「光生，今晚還留在這兒嗎？」女中問。 「不，今早就要走囉。」若宮看著報紙回答。 「真是可惜。今晚就有好的房間空下來了呢。」這種事現在也沒辦法。 「有位獨自前來的女人說是要訂下最好的一間房間，結果今早也走了。」 「是嗎？」因為專心看著報紙，若宮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 當他一邊吃著飯一邊看看社會版時，突然，一條新聞讓他吃了一驚。 那新聞記事就在角落上。標題是「評論家島內先生造訪」。。 若宮仔仔細細看看印刷極小的鉛字，記事的篇幅很短。 評論家島內輝秋先生昨天（六月五日）搭日航飛機來到，宿泊於帕雷士旅館。他以 某雜誌主編的身分，預定將前往札晃、、旭川、劍路、根室各地演講。」 島內前來一事讓若宮心生許多感慨。在熱海的匆匆一晤，沒想到在北海道又碰到了 ，真是有緣。 ，島內先生是婦女問題的評論家著書、演講都是商業行為。現身北海這也不是什麼 不可思議的事，或許因為自己不常來才覺得是奇緣巧遇吧。若宮心想，島內的演講遍及 全國，北海道他必定也來了好多次。若宮突然想去見見他，但這種奇想讓他意識到自己 旅途的寂寞。 女中再為他添碗飯。若宮邊動筷子邊問女中道﹕「小樽是不是常有人溺斃？」 「嗯二三個月以前有一個，還有半年前也死了一個警察。」 「咦？警察？是小樽嗎？」若宮一聽有警察溺斃的事，不覺瞪大了眼睛。 「那位警察叫渡邊三夫，是位巡查部長。失蹤了兩天才被發現。」 「嗯，然後呢？」 「根據一位司機聲稱死者在三天前的夜裏在高島製粉公司前下了車，酒醉後踉踉悵 悵地往海岸走。或許想喝水吧，結果溺斃，報紙是這麼說的。」 「嗯。」若宮喝了口茶，看著女中的臉問﹕「妳認識那位巡查部長？」 「嗯，認識啊，我還常去他家呢，是位很好的人。」 「是嗎？平常就嗜酒如命？」、「不。」女中否定道﹕「那人並不貪愛杯中物，我 曾經在酒宴上碰到他。他根本不著喝酒，頂多只喝一杯。」 女中神倩略顯訝異。 「或許，人在死之前就會做出異於平常的事吧。」她喃喃自語著。 「那位渡邊先生兩天前行蹤不明，想必引起軒然大波吧？」若宮將茶杯擱下問道。 儘管若宮已用完餐，女中似乎不想下樓梯，反倒坐下來談。 「巡查部長行蹤不明，當然成了這地方的大新聞。」 「即使發生在東京也是。」若宮說。「之所以引起騷動最主要是，有人認為渡邊巡 查部長的失蹤可能與犯罪有著某種關係吧？」 「類似這樣的猜測報紙上也出現了。諸如，被不法的外國人誘拐出去而遭殺害等等 ......」 「不法的外國人？」若宮驚訝地問。 「渡邊巡查部長在公安課負責外人的管理。」女中答道。 「公安課負責外人管理？」 溺斃的巡查部長負責外人管理」若宮一聽瞪大了眼睛。 原來，小樽港常有外國貨船進來。而負責外人管理的巡查部長必須檢視船員靠岸後 的一切行動及卸貨種類是否違法等等。 渡邊巡查部長失蹤兩天期間，之所以引起「被不法的外國人殺害」的臆測實屬正常 。 不法船員中聽說常有人偷偷攙帶威士忌等上岸後販賣。渡邊巡查部長極力追緝，或 許因此而遭毒手的臆測亦層出不窮。但是，最後他的死仍被視為平凡的溺斃事件。 「真是可憐哪，年紀輕輕就這樣死了。」女中同情地說道。 「家裹還有太太和三個孩子，最大的孩子才剛上小學，這樣一走真不知他們日後要 如何過日子。」女中不勝唏噓地喃喃道。認識的人死了，實在無法當成是別人家的事。 「真是可憐。」若宮雖不認識他，卻也免不了油生同情。 女中像是意識到自己待太久似地收拾碗盤並說﹕「真是抱歉，胡亂講了那麼多話。 」 若宮突然憶起似地問道..「這家旅館有名的眺望樓臺是否就在上面？」 女中一聽連忙教他如何走。 通過狹窄的樓梯後，旁邊有一個小房間。其上，仍有著樓梯。到了上面，這個遠近 馳名的眺望樓台約莫有四坪大小，建築樣式呈古老風味，在這裏讓人玆生登上小小城樓 的感覺。 海無限寬廣，這座眺望樓臺的功用在於監視腓魚游來的時間，視野寬廣乃是當然。 小樽港的景物更顯遙遠，海上停泊的黑色外國貨船看來更小。左邊有海岬突出，小 樽這市區就在兩個海岬突出的彎曲內側。 渡邊巡查部長的屍體好像在海岬裏側的海灘上被發現的。由於天氣晴朗，海水一片 湛藍。從這裹俯看日本海，一片翠綠。長谷川的屍體又是在哪裡浮現的呢？若宮四郎看 海的同時，突然想起「亞基賽酒吧」的仲介人，也是溺斃在這大海。 仲介人是去夜釣時不慎落海的。渡邊巡查部長則因酒醉而掉到小樽市鎮外的海岸。 這二件溺斃事件之間，果真只是偶然而全無關係？ 若宮四邦心想非弄清楚這件溺斃事件的實倩不可。那麼得去聽廳警方的看法才行。 何況，亞基賽酒吧的仲介人依過失溺斃處理。而長谷川及渡邊巡查部長的死，除了 報上的說法及女中的傳聞外，他並不知警方如何解釋。儘管可以直接去問警方，但畢竟 他是人生地不熟，東京來的記者，或許直楞楞地問個清楚是有困難。 若宮從口袋裏拿出社員用的筆記本這印有全國分社及通信局的分佈大概。 若宮一查，小樽亦設有通信局。地址、電話都附在上頭。 儘管工作方針是盡可能不要接觸到與本報有義編輯關係的人員，但這時，除此之外 別無他法。他可以佯裝若無其事地問間通信局，而且不被對方識破他的意圖所在。 一打電話到通信局，接電話的是小樽通信局的局長。當他說是同社出版部門的同仁 時，對方亦意外地詢問道..「現在你人在哪裡？」 「如果離這裏很近，要不要我開車去接你，”」態度十分親切。 「不，不用客氣。只是馬上過去的話，您會不會不方便？」 「恭候大駕。」儘管對方很想知道來者有何貴幹，但語調仍充滿歡迎之意。 他付過帳後，隨即叫來車子。 「請慢走。下次如果需要好的房間，請事先以電話聯絡。」身材健美，臉龐渾圓的 女中依依不捨地對若宮說道。儘管，今晚留有上等的房間，他卻不離開不行。 搭車前往小樽通信局不過十分鐘。附近是熱鬧的商業街，但通信局卻窩在裹邊的巷 子裹。仍是一副塵埃滿佈的破舊模樣。哪裡的通信局都一樣，只有招牌是巨大的。 一打開門，進來迎接的是脹紅著臉，年約四十歲的男人。 「歡迎。」通信員親切地說。 「是本社的同仁吧，我叫山村。」 「若宮。」若宮拿出名片。 「請上來。」山村通信員招呼道。 「不，在這兒就行了。」 若宮站在玄關不肯上去。 大概他就是通信局長了。因為玄關附近就有工作室。如果在玄關脫掉鞋子再上去， 好像被視為客人。所以，若宮不願上去。 因為若宮不願上去，通信局長只好高聲喚他的太太拿蒲團來，鋪在拉扇的地板上。 「你是來出差的嗎？」山村局長問道。 「嗯。因為社裏的週刊雜誌要做「北海道巡禮」這樣一個特輯，所以派我前來此牠 。」 若宮編了一個藉口。 「是嗎？近來，北海道剛好是一股熱潮。」 山村邊笑，邊從口袋中摸出一包壓得稀爛的香煙。點了火抽著。 「這裹......」若宮切入正題說。「我從報紙上看到的。據說二一、三天前有一具 屍體浮了上來。」 「啊啊，是的。」 「那具屍體已知道身分了嗎？」 「不，還沒有查出來。小樽常有外地的人至此討生活，因此警方在調查身分上亦陷 入了僵局。」 「當時有現場的照片嗎？」 「有。你想看看？」通信局長不疑有他地從報紙剪貼簿上的夾頁中取出一張照片給 若宮。 若宮四郎佯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看著現場拍攝的照片。 是長谷川吾市沒錯。儘管被海水浸泡過，但依然可以辨識得出。 「今早在旅館聽說小樽的巡查部長亦因溺斃死亡？」 「啊，渡邊是嗎？」局長輕輕說道，然後吐看煙圈。他是個相當好的人，沒想到遭 此不幸，實在可憐。」 就他說話的神情看來，他對渡邊巡查部長的溺死事件並不特別覺得事有蹊蹺。 「聽說，那位巡查部長自死亡前兩天就行蹤不明，是嗎？」若宮問。「是的，結果 是他早在兩天前就掉到大海裏，只是沒被人發現。」局長答。 。「但是，我聽旅館的女中說，渡邊巡查部長因為負責外人的管理，因此在他失蹤 的期間，有人說是被非法的外國人暗中殺害......」若宮說。 「銀鱗莊的女中這麼說的嗎？」 山村苦突詭..﹔「雖然有這樣的傳聞，但卻沒有實在的證接。聿實上，孤樣肘記事 我慨寫它多少是為了吸引讀者。但，根本沒那回事。」 「這麼說，警察署也以本人的不小心而落海溺斃來處理囉？」 鬥是的。因為死者褲子的前面鈕釦是開著的。棍據一位司機目擊者說，渡邊巡查部 長到製粉公司前面海岸像是要小便的樣子當時，像是喝醉了酒。」 「製粉公司前面平常很少人到那裏嗎？」 「到了夜晚的確很少人到那裹。因為靠近郊區。」 「渡邊巡查部長為什麼到那種地方去？」 「聽說他弟弟就住在附近寮準備到他那裹去於是下了計程車。儘管事後他弟弟說， 他沒和渡邊巡查有什麼約定見面，但平常，即使沒事，渡邊巡查亟會自個兒說去就去。 」 通信局長沒有察覺事出有因。、「聽說，渡邊巡查部長不大喝酒的？」 「不，也喝一點啦，但生就不善飲。那晚，在酒吧的確跟客人一起喝過酒。」 「跟不太愛喝酒的渡邊三夫巡查部長在酒吧喝酒的人是誰？」若宮好奇地追問道。 「沒人去調查他。因為是他自己的過失而落海溺斃，所以這種事也沒人過問。」 通信局長一派灑脫地回答。 「那麼，是在哪家酒吧呢？」若宮再夫追根究底地問。 「哪裹呢，這個，也沒問。」他對此事極為冷淡。或許堅信死者是過失死亡的吧。 他看若宮一臉認真，反倒微笑地問﹕「怎麼？耍炒這新聞啊？」 通信局長或許覺得為此事而專程跑來有些可笑也說不定。 若宮見狀只好來個順水推舟，他說﹕「不，雖然題材有些老舊，但總想推陳出新的 啊。我來這裡最主要是替週刊雜誌找些可以填補空白部分的短文罷了。」 「是嗎，這可是大費周章。」通信局長安慰道。 既然警方都認定是單純的意外死亡，通信員的不帶勁是可以理解的。但，正因為如 此，如果由新聞記者來揭發事實真相不是更好？ 渡邊巡查部長是公安課的人「這職務有它的微妙性在。特別是巡查部長在失蹤期間 ，傳言中有人認為是被不法的外國人給暗殺了。何以平常不大喝酒的渡邊巡查部長，那 天會喝得醉醺醺？也許對方是個嗜酒如命的人，才會讓部長喝得迷糊踉悵。但......莫 非是對方要灌醉他的？而酒吧至今仍不知是哪家。 若宮四郎來到這土地上，宛如一位旅行者。一切對他而言都是陌生的。如果通信局 來個不聞不問，那麼，他只好打退堂鼓。 或許可以直接去警察署，但，依過失死亡而處理這案件的警察署，斷不會因陌生的 若宮而改變當時處理這案件的看法。 若宮往計程車行走去叫了一部車子。 「往高島。在製粉公司前面下車。」 不到十分鐘，車子抵達那家製粉公司。 「先生，到了哦。」 「可以等等我嗎？回去我還要搭您的車。」若宮向司機說完話後便下車。 這裏是小樽的北側。跟昨晚投宿的銀麟莊剛好是相反方向。若宮四郎眺望了一下地 形。 製粉廠背倚斷崖而建築成的前面的道路緊啣著鐵路，離這鐵路數公尺處便是海的崖 壁。 突出海岸的丘陵底下崩塌了幾許，由於工廠、道路、鐵路都聚集於此，因此形成狹 窄的隘路。而當晚渡邊巡查部長據說是酒醉後往海岸的方向走去。那麼必得越過這鐵路 才能到達崖壁，轄區的警方認定他是搖搖晃晃地走著走著而掉到海裏去。但是，真只是 想要便溺又何必千辛萬苦走到岸邊來？漆黑的半夜裏，要小便到處都可以解決，何必刻 意站在崖壁上呢？ 若宮出神地望看浩瀚的海洋。司機見狀亦下了車走到他身旁。 「先生，景色很好吧？」比他略微年長的司機自負地說。 若宮拿出香煙，點上火柴，也給了司機一根。 「真是好風景。」若宮將原本放在外國貨船的視線落到崖壁上來。 「真想到那崖壁上散步。」 「這可不行。」司機制止道..「很危險的。近來就有人因為黑夜裹看不清楚而掉到 海裏頭淹死了。」 「這種事常發生嗎？」 「雖然不是時常，但偶爾也發生幾起。像三個月前有一前來夜釣的男子失足死亡， 而去年的秋天巡查部長也淹死在那裏。」 「原來有這麼危險。那麼，屍體在哪裡浮現的？」 「就在前面的高島岬。站在海邊看那有著「赤岩」之稱的奇岩，景色十分美麗，或 許是潮流的漲退沖合下，屍體就被發現了。」 司機指著說明道﹕「這裏因為小樽港有防波堤做障蔽，掉到這裏頭也不會被沖到外 海。」 「原來如此。」若宮改變視線。 浩瀚的大海中，防波堤被陽光照得璀璨，白色的線細細地綿亙看。 掉到這防波堤圈內，是不會流到外海的，若宮抱著胳臂在這裡佇足良久。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若宮四郎搭著計程車從小樽返札幌走。 雖然這是來時路，但仍是陌生，這次是正午走過，馬路上一片亮晃晃的，而樹林一 片濃綠。 若宮試著將在小樽得到的資料在腦中整理過。 ㊣溺死者是長谷川吾市沒錯。長谷川不是托麗奧酒吧的客人，而是亞基賽的常客。 ㊣托麗奧酒吧是現在的名稱上個月前叫亞基賽酒吧，這家亞基賽酒吧由於六個月的 苦撐，後來以慘澹經營、不勝負擔的理由，將該店讓渡給他人。設立仲介人乃平常事， 但接收的人與亞基賽的經營者未曾謀面。而詳知內情的仲介人在一次夜釣中，誤墜入海 中而慘遭滅頂。 ㊣過去在亞基賽酒吧工作的從業人員紛紛四散下落不明。 ㊣渡邊三夫這位巡查部長亦掉落海中溺斃。因為服務於公安課，是以兩天的失蹤期 間，有「被不法外國人」暗中做掉的傳聞，警方以個人過失致死處理此事。 ㊣渡邊巡查部長當晚失蹤有許多啟人疑竇之處。、仲介人之死與渡邊巡查部長之死 ，皆為溺斃。──此乃相似點。一個因為夜釣，一個攀走上探夜的崖壁此點有所不同外 ，兩者都因為要解決便溺問題而失足落海。 計程車通過尤加利樹夾道的公園大路後，抵達帕雷士旅館。 這家旅館是針對外國觀光客而建築的六層樓高旅館。 在報紙上獲悉島內先生投宿於此，心中油生拜訪他的衝動。畢竟，在旅行途中相遇 會有新鮮的心情。他繞過旋轉門，來到櫃檯，得知島內先生的房間在四樓。 「我是東京R報的若宮，我想見他一面。」 他這麼告訴櫃檯的服務員。服務員以電話探詢了一下，不久，他對若宮說道﹕「請 上樓。」 若宮按了一下鈕。等電梯下來。燈號指示電梯停在四樓。然後，便三樓、二樓地下 降。 電梯門被打了開來。裹面有三個客人正往外面走。等著的若宮突然眼睛一亮，緊盯 著其中的一位女客人。 日航上鄰座的年輕女性竟在此再度相逢。 那美好的側臉輪廓高挑的身材、特殊的洋裝剪裁與顏色，若宮四郎記得很清楚。 日航飛機上儘管她把位子讓給了若宮，卻無視若宮的存在，只是一味地看看她的「 認識論」，而這時的她出了電梯後便往櫃檯入口處走。若宮很想追趕過去。但，突然之 間，他又有了躊躇。 即使追上她，該怎麼打招呼呢，這是他猶豫的原因之一。 「上次真是謝謝妳。」 只是為了答謝她上次在飛機上給了他位子而特意地去追趕她，這實在是唐突了些。 「不客氣。」 也許她只會回答這句話便掉頭離開──就飛機上的觀察，她的確是這樣毫無感情， 而且冷漠的女人。根本不會停下腳步和他做矩暫的交談。 另一個令他猶豫的原因是，電梯的小姐正用她那可愛的眼睛看看若宮。她按住電梯 ，只是為了等若宮一個人。 這時若宮要返身跑去追她，實在是下不了那樣的決心。何況那位年輕的電梯小姐正 訝異地望看若宮。那神情彷彿催促著他，怎麼不趕快進來。 由於這兩個理由使得若宮瞬間把腳踏入電梯內。不，這實在有些迫不得已。 什麼都不知情的電梯小姐把門閤上後，便回頭親切地望著若宮問..「幾樓？」 「四樓。」若宮說道。 啊，原來那位女性也留在札幌。若宮心想，雖然僅是在飛機上偶遇，但對她的確是 印象深刻。對於再次的相逢，若宮覺得有些懷念。 那位女性也投宿在這家帕雷士旅館嗎？他很想問電梯小姐，卻因不知她的姓名，唯 恐這一問引起他人的非議想法。若宮有些怯懦。於是便沉默看「這時，電梯突然停止不 動。 「四樓？」 門一打開，女子向他行了個禮道別。若宮走在鋪看絨緞的走廊上。左邊是服務臺， 裏邊有三位女服務生。 「島內先生的房間在哪？」若宮問。 其中一位引領看他，走到島內的房前。敲敲門，裏面有人庭答著。若宮四郎旋轉了 一下把手，門打了開來。 島內輝秋坐在椅子上，定定地望看若宮。當若宮四郎打開門，進入島內輝秋房間的 瞬間，他聞到一股氣味。淡淡的丁香花味。 環視房間各處，並沒有花瓶。更遑論丁香花了，若宮暗暗吃了一驚。 「喲？」島內沒注意到若宮的臉色。「你怎會到這裏？」他指著前面的椅子。島內 的氣色紅潤，並露出懷念似的微笑。 「是的。我剛到北海道。」 島內先生叫來服務生。好像要她們送咖啡來。 「什麼時候？」 「昨天。」若宮說。 「哦？」他瞪大了眼睛，接著說..「怎麼一點都沒聽說。」然後便把身體向後傾靠 。 「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會在這裏碰到先生您。只是今早在小樽旅館內看到早報才知 道的，因此特別趕到這裹向您拜訪。」若宮闡述他拜訪的理由。 島內凝視著若宮的臉。 「有什麼特別的採訪嗎？」 「沒有什麼特別的事要做，一半是慰勞性的出差，社裏常常會給我們這樣的機會。 」 「哦。」島內沉默了一會兒後，突然說..「這樣很好啊。」 他拿出煙來抽。 若宮邊看看島內的動作，邊吸了口氣「這時已經沒有丁香花的氣味了。 咖啡送了過來。若宮喝了一日，便問..「先生，這天的演講旅行時間很長吧？」因 為很快就沒了話題，若宮只好自己發問。 「嗯，大概要四、五天。或許會延長時間也說不定。」 「好不容易來到這裹，有沒有打算出去走一走？」 「不了。不僅是北海道，全國我都走遍了。大抵可以去的地方我都玩過了。」 「真令人羨慕。像我是第一次來北海道，真想到各處甚至窮鄉僻壤走走。」 「哦？」島內訝異地問..「你不是慰勞性的出差嗎？」 「不.....」若宮內心有些慌恐。「公司也滿小氣的。當然不會讓我這樣舒服地出 差......」 「你！」島內輝秋看看若宮四郎的臉問..「去過小樽了？」 「是的。因為距離札幌很近嘛。」 「嗯，不到一個鐘頭。」島內點點頭。、「到小樽去了哪裡？沒什麼值得一著的地 方吧？」 「但是，夜裹港口霧茫茫的，很有詩意呢。」 「你真浪漫啊──」島內笑道..「去逛過晚上的小樽市街沒？」 「逛過了。我去了碼頭、酒后，還走了好些路。甚至想起啄木的歌謠呢。」 「愈來愈有詩人氣息了。」 「先生難道沒有這方面的興趣了？」 「這是因為你第一次來到陌生的土地上。誰到未知的土地上探訪，都會成了詩人。 但，來過許多次後就不行了。」 「是嗎？」 若宮看看時鐘。心想島內是個忙人，不可以閒扯太久。正當他起身準備離去時，島 內不意地又問..「你昨晚睡哪？」 「小樽。」 「小樽？小樽的哪家旅館？」島內一年到頭旅行的機會很多，對各處好像都很熟悉 。 「銀鱗莊。」 「什麼？銀鱗莊？」島內說這話時語調高了些。好像知道那家旅館似的。 「先生知道銀鱗莊嗎？」若宮看看島內。島內伸手去拿桌上的香煙。 「知道啊，就是有著眺望樓臺的那家旅館嘛。我兩二三年前曾住在那裏。」 「原來如此。事實上，住在那裏最主要想聽聽霧笛，感受一下北海道的氣味。」 「於是就去了？」 「是的。」 「那裏有上好的房間。但不先預約的話，根本輪不到。」 儘管是兩二三年前去的，島內對銀鱗莊還是很清楚的。 「我住到一間壞的房間去了。說什麼要我再等一晚就有上好的房間空下來......聽 說被一個婦人佔去了。」 「嗯？」島內劃了兩二三次火柴才點燃香煙。「真是可惜。」島內看著若宮的臉問 ..「你見到那婦人沒有？」 「沒有見到......」 「喔？」島內大剌剌地吐了一口煙。然後，閉上眼睛冥想了一會兒，才間..「你到 小樽是為了採訪什麼？」 「沒有。只是因為來到札幌，所以順便到小樽。並沒有特別目的。」 若宮說。儘管他為的是巡查部長死亡的事才去的，但他不想明說。 「是嗎？」 島內閉了一下眼睛，像是為了逃避騰昇的嬝嬝煙圈。那神情有幾許茫然。像是已失 去談話趣味的表情。 若宮心想該走了，於是從椅子上站起來，說﹕「先生，叨擾您了。」 「要回去了？」島內睜開眼睛。 「是的。因為只是想來拜訪、拜訪您。」 「是嗎？謝謝。」島內親切地看看若宮。 「那麼到東京再見囉。」島內亦站了起來。像是要送若宮到門口，這時，若宮不意 地又聞到丁香花的那股淡香。 「先生！」若宮停下腳步。「先生一個人住這裏嗎？」 島內表情瞬間有了變化。或許是因為若宮的問題太突兀。 「當然。」島內斷然地回答道..「大抵上，我都是一個人旅行。偶爾，也會有社裏 的同仁同行。」 「那麼，真是寂寞哪──」 「是寂寞了些。」島內輕輕地笑道..「但，真要思考事情還是孤獨的好。」果真是 ！畢竟，島內是婦女問題的評論家。 若宮做完最後的招呼後，便往電梯的方向走去。右側的服務臺內有兩位女服務生。 他向她們問道﹕「剛剛島內的房間有女訪客是嗎？」 兩位女服務生面面相齟，不知何以回答似的。 「是的。怎樣？」其中一人回答道。另一人像是別無選擇似地，沉默地點點頭。 只要這樣的答案就夠了。問多了，反倒引發不必要的懷疑，他想著這時電梯上來了 。 就島內房間籠罩著的丁香花氣味及方才搭著電梯下來，往玄關走去的背影推測，那 位飛機上鄰座的女性，曾經來訪問過島內先生沒錶。 若宮正要走出玄關時，突然想要去會客室看看報紙，也許有新的事發生也說不定。 若宮四郎攤開會客室中的報紙，逐一檢視是否有小樽長谷川吾市溺斃事件的新進展 報導。但，翻遍了所有的社會版，關於這事件連一行也不曾刊載。 那件事件果貝依當事人的過失致死而處理掉了。 至於渡邊巡查的溺死事件，這也沒有決定性的線索可以判定他死於他殺。只是，因 為與亞基賽酒吧的仲介者同死於溺斃，而懷疑這之間並非偶然。另外，亞基賽酒吧的經 營者身分不明及渡邊巡查部長係公安課這職務之間，似乎有著某種連繫。 難道沒有辦法得知亞基賽酒吧經營者姓名？若宮突然想起，不妨去問小樽警察署。 酒吧屬於特殊營業，必須得到所轄署的營業許可方可開業。亞基賽開業當際，一定 要有營業許可證不可。既然耍營業許可申請，也一定要附上戶口謄本吧？只要問警方不 就可以迎又而解？ 為什麼當初沒有想到呢？他想用電話去查問著看。在旅館中使用電話有些不方便， 因此他便搭計程車到郵局。 小樽署的人接了電話。說明事情原委後，負責的人出來接聽「這時別無辦法只好報 上報社的稱。 「請等一下。」負責的人擱下電話像是去翻找文件似的。過了許久才過來接聽，說 ﹕「有申請書沒錯。」 「啊。 若宮拿著筆記和鉛筆。 「去年十月份的事。」 「原來如此。」若宮振筆疾書。 「那麼，名義上是誰？」 「啊？連這都要用到嗎？」對方問。 「是的，有必要。請告訴我，謝謝。」 「我想應該沒什麼妨礙才對，告訴你好了。原籍設在愛知縣知多町XX番地、廣田小 太郎、大正四年十一月生......」若宮照他唸的抄了下來。 「現在住址是......小樽XX町XX番地......」 若宮寫到這感到有些意外。他原先以為亞基賽的經營者是別國家的人，沒想到竟是 地方上的人。 不管如何是順利知道經營者的姓名了。正當他想飛奔到上述地址，而急看想掛掉電 話時，他說：「非常謝謝。」 哪知對方制止道..「喂，但是這人已經死了。」 亞基賽酒吧的經營者廣田小太郎已經死了，若宮難以置信地看看電話聽筒。 「什麼？」他不自覺地反問。「死了？」 「是的。」對方答。 「什麼時候的事？」 「今年三月。」 三月？剛好是三個月前。若宮腦中閃過幾個念頭。 「是病死的嗎？」 「歇業不久就溺死了。」 「溺死？」他的第六感果真應驗。 「那麼是去夜釣時溺死的吧？」 「是的，是的。你也知道的嘛。實在很可憐。」 若宮掛斷電話，閒閒散散地往街上走。 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何一開始就隱姓埋名？一開始就利用仲介人做為經營者以便營 業申請。 是因為拿不出戶口謄本才冒用仲介人的名字嗎？ 若宮邊走邊動腦將一切理出頭緒。 ㊣有個男人必須在小樽開家酒吧。而且，小樽乃必要之場地選擇。 ㊣而且一開始就準備短期營業。名義上以仲介人廣田小太郎為經營者。因為開店必 需要有戶口謄本。 ㊣酒吧名叫亞基賽。亞基賽酒吧預定（？）只經營六個月就宣告倒閉。而經營者與 使用者皆不存在。 ㊣後來接手的人直接與廣田小太郎交涉。因此，實際上的亞基賽經營者無人知曉。 ──這麼一想，廣田小太郎是重要關鍵人物。他知道幕後的主使者是誰。而且，也 知曉對方的某些事情。 也因此，對這位幕後的主使者而言，廣田小太郊是他行事的障礙。因此他便殺了廣 田小太郎，這可由廣田小太郎的溺斃得到證實，不是嘿？ 總之，這不是他個人的過失以致於死亡。而是有人蓄意加害，置他於死地的最重要 的是，溺死最難以鑑定是過失而死，還是自殺、他殺致命。若宮邊走邊想這裡不同於東 京，由於汽車很少，因此可以這樣邊想邊走。街道上的尤加利樹，樹葉漫天生長。 ，這麼一來，長谷川及公安課渡邊巡查函溺死，都不是單純的事件。何況，當渡邊 巡察失蹤的那兩天，被非法的外國人幹掉的傳聞很盛。也許，這傳聞很接近事實真相也 說不定。若宮心想。 若宮四郎喉嚨乾渴。即使是身處北海道，夏天直射的日光仍很熾熱，他瞥見一家咖 啡廳，若宮四郎於是進入。由於從明亮的外面突然進去，令人感到店中異常黑暗。 他坐在椅子上叫來冷咖啡，等他的視覺神經習慣了昏黑，這才驚覺是家漂亮的小咖 啡廳。許多年輕的情侶正邊聊天邊聽音樂。 。輕微的香水味瀰漫著。就在他的前面坐看一位年輕女性。那香水並不高級，這讓 若宮想起丁香花的優雅芳香。那種在日航飛機上聞到，也在帕雷士旅館島內輝秋房間內 聞到的氣味。 那個坐在若宮身旁，卻一句話也不曾交談，沈迷於「認識論」的女人。 究竟是誰？ 事實上，要知道並不困難。如果她會一度造訪島內，想必是東京某田版社或某雜誌 社的編輯吧？島內輝秋既是婦女問題的評論家，有女編輯造訪亦不足為奇。想必是原稿 一再拖延上過不得已只好追隨到北海道來吧。 真是沉魚落雁的美貌。那精工細雕似的輪廓至今仍深刻地留在若宮的眼底。剛剛和 若宮錯肩而過的時候，是已經要到稿準備回去的嗎？還是，稿子尚未齊全，還要留在札 幌一晚呢？ 不，也不一定會留在札幌。她昨夜又投宿何處呢？一般的旅遊者，與其住在札幌， 寧願選擇定山溪溫泉旅館。但是，如果只是一名女編輯，想必不見得有那樣的經濟能力 做此等消費。 莫非也住在帕雷士旅館？不，這仍太高級了。如果在札幌的話，也許是找家普通的 旅館。 這時，若宮四郎突然想起。 該不會是銀鱗莊吧？ 有一位女客人佔住了，今晚的話就有上等的房間。 女中今早這麼對他說。莫非這位女客人就是她？四郎啜飲了一口咖啡，痴痴地想著 。突然間他為自己滿心地在乎她感到苦笑不已。為什麼要那麼在乎她呢？畢竟與她不過 擦肩而過。 只能說是偶然的機緣罷了。在日航機上碰巧坐在一起，而去拜訪島內時又撞見，如 此而已。 實在沒理由這般在意她的。但是，若宮仍無法平靜下來。 他是那樣地想知道她是誰。而這情緒不斷地湧上心頭上讓他坐立不安。 若宮四郎終是拿起咖啡廳內的電話，撥到帕雷士旅館。不久，島內的聲音在話筒的 另一端響起。 「我是若宮。抱歉再次叨擾您了。」 「那裏的話。」島內的口氣中，似乎也奇怪看，若宮打電話來做什麼。 「有件事情想請教您。」 「什麼事呢？」 「剛剛我去拜訪您時，在電梯的入口處遇到一位年輕女性。」 「....」島內沉默不語。 「事實上，那位女性在我來北海道時曾與我同座。總覺得在哪裹見過這位主編。」 「......」 「或許，她正巧先一步也去拜訪過您了。我在想，可否請您告訴我，她是哪家報社 的人？」 島內停了五、六秒，這才回答..「不，她沒來我的房間啊。」 「哦？」若宮不自覺地叫了出來。島內顯然是撒謊。至少，女服務生會證實有女性 造訪。而房內的丁香花香水味又該怎麼解釋？ 「沒有那樣的女性來過。」 「但是......」島內的聲音聽得出他的不愉快。 也許突然被毫無關係的晚輩問到這種奇怪的問題吧。 「是嗎？也許是我猜錯了。」若宮就此打住。 「真對不起。」 「不會。」電話被島內掛斷。 為什麼島內要說謊呢？若宮覺得怪怪的。莫非島內不想讓他知道她去訪問他的事？ 島內和那位女性，莫非？ 男女之間的事是第三者所不能理解的。 「我一直都是單獨旅行。」島內骨斷然地這麼告訴若宮。妙就妙在這裏。 島內先搭飛機前往北海道。而這位女性再隨後趕住，這種例子並不稀奇。 但是，若宮搖頭否決。 那位年輕女性看來不像是和他有著那種關係的女人。那美麗的輪廓裹，有著理智與 品味。而那雙看看書的眼睛，是那般沉靜。一點也不像是亂搞男女關係的女人。 何況島內輝秋對婦女有外遇的情況，予以猛烈抨擊。就一位婦女問題的評論家而言 ，更當避免這種事情發生才對。尤其，他也沒這方面的緋聞。但是，為什麼？若宮四郎 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任何人都有自已的秘密。 若宮四郎付了帳，走出咖啡廳。 ──不管那位女性與島內輝秋有著什麼關係，或者只是位編輯，都與自己無關。 外面的陽光猛烈。男人只是穿著襯衫，女人則穿一襲白色洋裝走在街上，這種景色 和東京的任何一條街都一樣。札幌的街道，淨為現代化建築所圍繞。 為了探查長谷川的身分而千里迢迢地來到北海道。結果，什麼線索都沒查出來。儘 管知道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卻也沒什麼結論。若宮四郎突然記起東京的一切。 他到郵局去，打了通電話回東京。 「馬上就好，請在那裏等一下。」郵局的職員指著等侯用的椅子說。 是抽根煙的時候了。 「東京，請。」若宮一聽是社裏的接線生。 「請出版部的兒玉先生聽電話。」若宮說。 「啊，若宮，你現在北海道嗎？」熟悉他的聲音的接線生問。 「啊，是瀨川啊。」 「是的。北海道怎樣？很涼爽吧？」 「才不呢，好熱。」 「東京悶死人了，真想去北海道哩。」 女接線生由於知道若宮人在北海道，一副羨慕的語調。 「買鈴蘭給我好不好？」 「優瓜！鈴蘭已經過時了。」 「啊，對喔，我都忘了。等等，我幫你接過去。」 電話聽筒傳來鍵盤的嗉──噤──聲。不久，便傳來出版部同仁的聲音。 「啊，神吉嗎？」 「四郎，什麼時候從北海道回來的？」 「不，我還在北海道。」 「咦，是在北海道打來的？聲音好清楚呢。」 「主編在嗎？」 「主編不曉得上哪裹去了。」 「兒玉呢？」 「好，我看看。」隨即，又過來說﹕「不在座位上。」 「出去了嗎？」 「沒有出去......好像還在公司裏。你等等，我找找。」 電話聽筒就這樣被擱若。電話彼端傳來出版部的人聲交雜。若宮好生想念。平常一 點魅力也沒有的編輯部這時所勾起遊子深深的懷念。 若宮聽到急迫趨近的腳步聲。 「喂──」是次長兒玉的聲音。「四郎嗎？你在哪裹打來的？」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若宮四郎專注地把話筒貼住耳朵。 「發生什麼事了？」若宮不假思索地問。 「這不重要，倒是北海道方面的事怎樣了？」兒玉反問。 「還沒有明朗化，但卻有幾樁妙事。」 「是嗎？真是辛苦你了。」兒玉的慰勞言辭，對這時若宮的心態而言是項諷剌。 「找我有什麼急事？」若宮這才注意到。 「嗯，主編一直在等你打電話來，不巧，這時剛出去....」 「什麼事？」 「事情是這樣的。」兒玉倏地降低了嗓門。與其說是降低嗓門，倒不如說是為了怕 聲音外洩而用手嗚起電話筒來得正確。 「名古屋發生殺人事件了。」 「咦？」若宮有些呆然。甚至覺得兒玉的腦筋好像不大正常。 「名古屋發生殺人事件和我偵辦的事情有什麼關連？」若宮無緣無故生起氣來。 「這件事跟你關係才大呢？」 兒玉聲音悠長。但這時聽那緩慢的大阪音，實在叫人看急。很想狠狠地要他說話快 些。 「詳細的事情，等你今天回來再說......」 「要我今天回東京？」若宮有點吃驚。 「是的。木谷交代說要是你打電話回來，就搭當天的飛機回來就是了。」 若宮不知道用意何在。 「究竟出了什麼事？總不能只是讓我知道名古屋發生殺人事件這樣而已吧？」 「那個被害者是熱海的蒼海旅館的服務員，也就是你住過的那家旅館──」 「什麼？」若宮大感意外地叫了出來。 「這....這是真的嗎？」 「真的啊！所以木谷先生要你早點回東京。也許準備要你去趟名古屋。」 「那麼犯人捉到了嗎？」 「還沒有。警方還在調查當中。喂，不能再多講了，旁邊的人都聽進去了。你回來 不就知道了。」 「喂，喂，兒玉，我想再問您一個問題。被害者是三十歲左右、眼睛大大的，瘦瘦 的男人嗎？」 「眼睛大不大這不知道。只知道年齡三十二，是蒼海旅館的出納員。」 若宮四郎飛快地離開郵局往日航的事務所走去。到了日航的事務所，若宮四郎問道 ..「今天羽田的第三次班機還有座位嗎？」 女事務員反問..「有事先預約？」 「沒有。」 「等等。」事務員歪著頭查了一下登記簿，若宮暗中祈禱，希望能有個位子。 「啊，剛好有人退掉一個位子。」女事務員對看若宮微笑道，若宮覺得幸運極了。 由於還有一點時間，若宮搭著計程車往千歲的方向去。 初次來到的札幌，這時要琿手告別了，不曉得下次要何年何月才能重遊。他留意著 窗外的一切景物。車過札幌的市街後，來到景色怡人的郊外。 筆直延伸的白楊樹、紅磚砌造的倉庫圓塔、牧場的牛群上讓人稍稍感受到北海道的 氣息。 儘管眼底是窗外的景色，腦中想的卻是別的事。 蒼海旅館的服務員被殺。對那人的印象雖然不好，但是為什麼他會在名古屋附近被 殺？ 究竟和前幾起命案有沒有關係？” 詳細情形不回到東京是不可能清楚的。然而，想像卻依舊無止境地發晨。 ，蒼海旅館一開始就有些奇怪。而裏面的服務員又被殺死亡這絕非偶然，似乎有著 什麼樣的牽連。 要了解這之間的牽連，還是得回東京後才知曉。似乎這時想什麼都是多餘的。但， 若宮的心，似乎另有期待。車子緩緩而行。田舍這時看來一如小丘。正當他陷入思考之 際，司機突然轉過頭來說道﹕「先生！」 「先生是第一次來札幌嗎？」 「是的。」 聽若宮這麼回答後，司機左手指著窗外說..「你看那裹，是不是有白色的紀念碑？ 」 在路旁的確有一座小而美麗的石碑。 「那就是克拉克博士和學生告別的地點。上面刻若很有名的句子，是說，青年們， 胸懷大志司機像是位喜歡閒聊的人，他驕傲似地告訴若宮。美國克拉克博士於明治十年 到札幌農學校擔任副校長。一年任期過去後，他從室蘭搭船回美的途中，騎看馬來到這 裹，與學生在此辭別。 BoysbeAmbitious野心！若宮的胸中仍膨脹著。 若宮四郎抵達東京時已經傍晚時分。當他從羽田趕到社裏時上二樓編輯部的窗前仍 是一片光亮。每次看到這種光景，總覺得生氣盎然。 他立即上了三樓的編輯部，週刊雜誌編輯室裡，幾乎所有的職員都留下來了。今晚 是最後的校稿。 主編木谷穿著一件襯衫正在著稿子。 「我回來了。」 若宮一走到木谷的面前，木谷隨即抬起頭。 「回來啦。」 木谷的臉因汗水而光亮無比。眼中殺氣騰騰，這是因為他忙著檢視堆積如山的原稿 ，木谷不管什麼時候都專心地看著稿子。 但，這時他盯著若宮看，而把稿子挪在一旁，拿出煙來抽。 「怎樣？」他指著前面的椅子示意若宮坐下。 其他的職員由於正埋首整理原稿，因此只要講話聲音不是不會聽到的。於是，他們 倆當場就談起話來。 「沒有很大的收穫。」若宮拿出筆記談起此行的種種。。 但因為飛機上與他同坐的年輕女性及拜訪島內先生都屬多餘的事，因而省略沒講。 「嗯？」木谷一直頷首哼道。 當他聽完一切時，便說..「真是有趣極了。」然後，像是歎息似地吐了口煙。 這件溺斃事件實在頗堪玩味，而亞基賽經營者的深藏不露更令人費解。就這四點看 來。 好像之中有著什麼樣的關連。」他用拇指摩擦著鼻翼。 「嗯，這我想到過。而這次又發生別的事件了。」 「在電話中我聽兒玉提過。」若宮說。「聽說滄海旅館的服務生在名古屋被殺。」 「是的，你先看看這個。」木谷從抽屜裡拿出被指的剪貼。 若宮急忙地讀那些新聞。 「六月五日早上十點左右，名古屋市北區S町XX番地西山旅館的經營者西山先生發 現前晚來此投宿的三十二、三歲男子遭人勒斃。由他身上的證件可以得知死者是靜岡縣 熱海市XX街蒼海旅館的服務員春田義男（三十二歲）。 春田於前晚十一點半左右帶女人投宿西山旅館，該女性年約二十三、四歲，乍看之 下好像也是服務員。於早上七點左右聲稱將前往名古屋車站，而復便沒再回來......」 「根據屍體的解剖後發現，已氣絕八、九小時。固為死者在晚上十一點時偕女投宿 ，因此可以判定在進入房間一小時後便遭勒斃。很明顯的，一起投宿而聲稱去名古屋車 站而於早上七點離去的二十三、四歲女性涉有重嫌。警方正擴大偵辦中。蒼海旅館的經 理指出，春田兩、三天前表示因私人事務向旅館請假。至於為什麼來名古屋無人知曉， 至於和他共宿的女人是誰也不知道。因為他平常認真工作，沒聽說過有什麼緋聞。 屍體於午後將交x大法醫學教室，由櫻井教授執刀進行解剖。」 若宮看完這篇報導後，木谷隨即又遞上另一張新聞。，「屍確解制的結果發現死因 是勒斃，行兇用的是棉布或手帕之類的東西。死後八、九小時。胃中殘留有晚發的食物 ，並檢驗出安眠藥和酒後，犯人趁其熟睡後予以勒斃。但現場經搜索後沒留下勒斃時的 用物，很可能被兇嫌帶離現場。」 「怎樣？」 若宮抬起臉來。木谷將手肘靠在桌上十指交握。 「有沒有牽連？」 「有。」若宮說。 「哪裡？」木谷眼神銳利地看著若宮。 「當然是被害者是蒼海旅館的服務員這點囉。在錦浦投海自殺的青年正好是蒼海旅 館的客人。」 「嗯。」木谷吸了口煙點點頭。「此外還有嗎？」 。「有。」儘管若宮不大想請出他的推測，但木谷那雙懾人的眼睛，卻令他不敢稍 有隱瞞。 「和春田一起投宿在名古屋西川旅館的女人......應該就是長谷川的蛭女由美。」 「是嗎？」木谷儘管想壓抑他的聲音卻仍是低不下來。 「她自從離開蒼海旅館後便沒再出現。叔叔長谷川被殺之後，她也未曾露臉。名古 屋命案那位女性果真是由美的話，這事情將更錯綜複雜。你明天馬上去一趟名古屋木谷 吩咐道，又接口改正說..「有必要再去熱海一趟。」 一到熱海車站，若宮四郎立刻打電話到熱海的通信局。 「是的，我就是。」電話中傳來村田壯八的聲音。 「啊，村田先生，是我，若宮。」 「啊，若宮先生啊？」村田的聲音又急而音量又大。 「我現在想去你那裏方便嗎？」 「方便啊！」村田壯八說。 「我想見你，請等我。」 若宮掛上電話便跳上計程車，熱海車站到旅館街一路上淨是穿著浴袍閒逛的男男女 女。 若宮瞥了蒼海旅館一眼。旅館的玄關上，有三位外國人。通信局離這裡只有五分鐘 車程。打開門，村田直接出來。那瘦弱的臉上堆滿了笑意與皺紋。 「請上來。」他引導著若宮到客廳。、雖美其名為客廳，事實上榻榻米都變得赤紅 ，而上面的桌子更亂七八糟地放著稿紙與報紙。 「看到你，我想又有事情上門啦。」村田壯八快活天真地說。 「是的。就是蒼海旅館櫃抬那位服務員，叫春田的人突然死了。我聽說，死前兩天 向旅館請了事假，這之中是不是有問題？」 若宮微笑著。都這時候了這位中年通信員仍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事實上，為這件事我得去一趟名古屋。」 「名古屋？」 「村田先生，叫春田的旅館服務員在名古屋被人殺死了。」 「啊？」村田瞪大了眼睛。 從村田驚訝的表情看來，春田的命案這裏的新聞沒上。若宮看見的剪報不是東京本 社的新聞那是名古屋發行的地方報紙。 「咦，究竟怎麼一回事？」村田神情呆然地問。 「我也不很清楚，但我特地要去名古屋一趟。如果有了眉目我自會告訴你。」 若宮看了一下時鐘，隨即起身離去。 到車站搭了下一班次的快車。抵達名古屋車站時已經傍晚六點左右？ 這時有兩個辦法，一個辦法是直接到命案現場西山旅館探個究竟。另一個辦法是先 到西山旅館前面的名古屋分社就事件的經過及新聞報導以外的事實加以探訪。 若宮四郎採取第二個辦法，去西山旅館前總要有必要的預備知識。 名古屋分社共有編輯、業務員近百人。由於人員方面常與東京有著交流，若宮大抵 認識裏面的社員。 若宮想到黑崎這人。他和若宮同一時期進入報社，黑崎被分派到社會部，而若宮則 屬出版部。若宮在車站前打了通電話。 「喲，我們這兒來了稀客。」黑崎的聲音依舊可辨。 「怎麼了，來這出差？」 「是的。除了探望探望久未謀面的你外，還想問你一些事。」 「剛好我手邊沒事。我等你。」 若宮在車站前攔了輛計程車。 距離上次來名古屋已有五年之久，感覺上很不相同。上次他在戰後偶然來到名古屋 ，當時，站前一片灰燼，而新的工事正如火如荼地展開。 五年前來時，馬路上雖然整齊，但裹側盡是戰後的廢墟頹屋這時的名古屋全市幾近 現代化都市。計程車沿看電車路線走，十分鐘後來來到分社前面。隔壁是一家大百貨公 司。 編輯都在二樓。一打開門，裏面桌椅排列整齊，還有十五、六個職員正工作著。 「呀？」黑崎一見是若宮，馬上舉起手站了起來。「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若宮將手提箱放在桌上，自己則找了個空位坐下來。黑崎微笑道..「今晚妻留在這 裡吧？慢慢玩吧。我十點左右有空，去喝一杯吧。名古屋好玩的地方也不少呢。」 「謝謝。」若宮曖味地回答，這時真不知做什麼才好。 「怎麼啦？」黑崎問。 「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原本是要回大阪的，因為懷念名古屋於是就來了。」 若宮因不願讓對方識破意圖，因此就亂蓋一通。 「看了報紙，才知這裏發生殺人命案。」。 「啊，在旅館被殺的那個傢伙是嗎？」 「如果題材不錯的話，我想整理成「新聞故事」。你對那事件了解得很透徹嗎？」 「真是努力不懈啊，你......」黑崎不疑有他地笑道。「但是，這事像是滿平凡的 。哪裡有可看性？」 「第一，死者是熱海大旅館的服務員，為何在名古屋的旅館內被殺，這令我很好奇 。至少，場所上足以對照。」若宮說出理由。「還有，一起投宿的女人先離開旅館後就 下落不明，這點也頗堪玩味。後來這女人被捉到沒？」「還沒的樣子。」黑崎說，看來 他並不很清楚。他大叫了一聲，不曉得在叫裏面的誰。 一個年輕、蓄著亂髮的男人被黑崎叫了過來。 「你去採訪過西山旅館的殺人事件，對不對？」 「是的。」 「這人有話問你，請你據實以告。」 若宮朝向這位職員。 「大概的經過我都在報紙上讀到了。我想知道那位先行離去的女人現在怎樣了？」 「還沒緝捕歸案。」年輕的職員搔搔頭髮接著說..「警方認定那女人就是嫌犯，現 正進行搜索。」 「被殺的男人和那女人的神態怎樣？」 「聽說好像很要好。我也去西山旅館採訪過了。」 「這是女中告訴你的？」 「不，是那裏的老闆娘。」 「老闆娘和客人直接接觸？」 「事實上，西山旅館是家小旅館。女中不過一、兩個，看來生意不太好。」 「那兩人到旅館是夜裏十一點半吧？」若宮繼續問道..「而在此之前的行蹤目前還 沒查出來「警方正在調查了他們兩人沒在西山旅館用晚飯，被害者的胃中留有晚餐吃的 牛排。」 「哦？」、「但是牛排這種東西到處都有賣，沒有什麼特徵。警方推測被害人與這 位女嫌犯曾在車站前附近的飲食店或食堂逗留。經一一搜索，好像沒有得到線索。」 「車站附近？」 「依警方推定被害者和那位女人當晚抵達名古屋。」 若宮四郎離開名古屋分社。儘管黑崎一再挽留，若宮仍婉謝了他的好意。 經由分社這位年輕職員的講述，若宮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蒼海旅館的服務員春田義男和那位女性投宿西山旅館時看來感情像是很好。因此 ，可以推測這兩人乃熟識。 ㊣春田在傍晚時抵達名古屋車站。胃袋中殘存的牛排可以推測其在車站前的大眾食 堂用晚餐，而那位女性想必與春田同行。只因傍晚時分客人多，所以沒注意到，以致於 沒獲得其他線索。 ㊣那位女性說是要去車站而離開旅館。如果，是這女人殺了春田，根本不可能實話 實說。因此說是去名古屋車站，反倒可以證明她並沒去。也許仍潛伏在名古屋市內，死 者是到名古屋以外的車站去搭車。 ㊣搜查似乎沒什麼進展。 若宮四郎僅僅獲知這些情報。至於春田義男為何來名古屋則不清楚。” 而隨同的女人或許是名古屋當地的人。也很可能是來名古屋玩的人。 但是，如果是來名古屋玩的話，該會住進一流的旅館。以熱海地區而言蒼海旅館是 高級的，而春田是那裏的服務員想必也沾染了豪奢的氣息才對。儘管沒有溫泉，至少附 近有犬山的名勝地區。 究竟為什麼會投宿在寒傖的西山旅館？莫非春田義男沒什麼錢？就因為身上帶的錢 不多，所以投宿在三流的旅館。原本以為蒼海旅館的服務員應該滿有錢的，這次卻意外 推測錯誤。或許，外觀堂皇的旅館，員工的薪資並不高也說不定。春田義男的被殺究竟 與他所調查雨事件有無牽連？或者只是單純的為情殺人？若宮很想一探究竟。 「到了。就是這裏。」計程車司機這麼一招呼，若宮才回過神來。往車窗外望去， 可以看到西山旅館的招牌。果真是一家小旅館。如果沒有招牌，跟平常的住家沒有兩樣 。 若宮一隻手提著手提箱，一隻手拉開玄關的門。 「對不起。」 裹面倒有旅館的氣息。玄關的入日處滿寬廣的，而且擺有捕花及觀光宣傳單。 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傭穿著圍裙從裏邊走了出來。一看到若宮連忙招呼道..「歡 迎光臨。」 「今晚想在這裏住一晚。還有房間嗎？」若宮問道。 「你稍待一下。」 小女傭走到裏面去。不久，出來一位身材苗條、五十歲左右的女人。 旅館的老闆娘看是若宮四郎問道﹕「一個人嗎？」、「是的，我一個人。」若宮答 道。他很清楚單獨一個人的客人是不大受歡迎的。果真老闆娘再問..「等一下會有誰過 來吧？」 「不，只有我一個人。」 若宮以為會遭拒絕，沒想到老闆娘畢恭畢敬地鞠了個躬，招呼道﹕「請進。」 一般五十歲的旅館老闆娘總讓人聯想到「癡肥」或者「瘦乾」之類的字眼，但這老 闆娘卻意外的丰采極佳。皮膚白哲、身材苗條，想必年輕時是個美人。 若宮四郎脫掉鞋子走了上去。但是，這時引領他進去的是剛剛那個小女傭。老闆娘 則逕自往裏邊走。房間沒有他想像中的壞。 「我去端茶。」小女傭說著就出去了。 四周寂靜無聲，似乎沒有多少客人。若宮環視著房間周圍﹕心想，春田被殺是在哪 間房間？ 小女傭端了茶過來。 「嗯，需要晚餐嗎？」她問。 儘管在分社時已跟黑崎稍微用過餐飯了，為了有機會和服務生多聊點什麼，他便回 答道..「來一份客飯好了。」或許連一半都吃不下，但亦無妨。” 若宮還來不及無聊時，小女傭已將飯菜端了過來。看得出是用心調理的晚餐，就連 味咐湯好像也是溫燙的。 「讓您久等了。」小女傭將餐共放置妥當。 「很快的啊。」若宮應酬似地說。十六、七歲的小女傭就連微笑也不曾地說..「如 果用完飯，請叫我。」看來並不想服侍地走了。 小女傭一副不快樂的表情，若宮看看時鐘，已十一點了。或許太晚，她想睡覺了也 說不定。 但不管如何，這下沒有談話的對手了。於是，他按了按鈴。小女傭走來，手上帶著 宿泊登記簿。 「請。」 若宮稍作考慮後，胡亂地寫上「神奈川縣藤澤市XX町公司職員橫井武夫，二十六歲 」。 「這裹只有妳一個小妹？」若宮問。 「不，還有一個，但今天休假沒來。」小女傭答道。看來生意極為清淡。 「妳.....」若宮對她徽微一笑。他之所以對她微笑，只是想讓這位面無表情的小 女傭試著放鬆自己談點話。 「怎樣？近來忙嗎？」他溫柔地問。 「不，很清淡呢。」小女傭笑也不笑地回答。 「清淡也是好的。太忙的話，妳們會累壞的吧？」 「嗯。」小女傭曖昧地應道。 「聽說，最近這家旅館出了點事？」若宮毅然地問。 「是的.....」小女傭的表情迅速僵硬。、「我在報紙上看到的。」若宮若無其事 地接著說﹕「發生那種事，旅館也很麻煩吧？」 「.....」小女傭不予作答地收拾碗盤。 「是妳引領那位客人進房間的嗎？」 停了一會兒，小女傭才答道..「不。」 「哦？不是妳？」 「嗯，當時我剛好出去。」小女傭像是毫無招架能力似地回答。 「那麼，是另外一位女中囉？」 「不......是老闆娘。」 「哦？是老闆娘啊。」 若宮四郎想起剛剛那位有著纖細肩膀，丰采迷人的女人。由於生意清淡，女中少， 人手不足時，老闆娘引領客人的例子也有的。 「很慘吧？」若宮同情地問..「那房間在哪裡？」 他想這小女傭不會立即告訴他的。果然這小女傭站在一旁沉默不語。 「不會是我這間房間吧？」若宮開玩笑地問道。 「不，不是這間。」小女傭答。然後像是要逃開若宮似地走了出去。 發生命案的旅館，就連傭人都不願接觸到這話題是自然不過的事。若宮不打算繼續 追問。 明天，還有明天。明天早上找老闆娘來問個清楚吧。 這晚，若宮雖然睡著了，卸醒來好多次。儘管春田不是在他的房間被殺的，睡在這 家旅館內，總是感到不安穩。早上，醒來時已九點。強烈的陽光自窗簾射了進來。若宮 起床洗了杷臉，回到房間時，老闆娘靜靜地跟了來。 「對不起。」 「早安。」老闆娘恭敬地向若宮打了聲招呼。 「招待不周的地方敬請原諒。」 「不，您太客氣了。」 若宮請老闆娘進房間來。老闆娘面帶微笑，略徽遲疑地走了進去。 「敝旅館很簡陋，不嫌棄的話請常光臨。你是藤澤先生吧？」她似乎已看過若宮所 填的登記簿。 「是的。由於名古屋有事要辦，所以在此稍做停留。」 「謝謝你的惠顧。」老闆娘再次道謝。「因為是小小的旅館，有時不免人手不足， 大概讓您覺得不方便吧？」 「不，很閑靜啊。」 若宮心想她只是為了向他打聽而來的。但，他卻不想坐失良機，他打算向她詢問春 田的事。 沒想到她自己倒先提起。 「這幾天我們旅社裏發生奇怪的事。我感到十分困惑。我想客人如果略有耳聞的話 ﹕心裏難免有著疙瘩而不願住到這裏來。原本生意就不好的，這下更是冷清。實在令人 喪氣。」 講到這老闆娘輕輕地笑道..「昨晚我聽女中講，您也知道那事件？」 若宮有些同情的，甚至打算這老闆娘若不問起他就不問的。 「剛開始沒想到就跑了進來。等進來後看看旅館的名字才想到好像在哪裹聽過.... ..仔細想想，這才發現在報紙上看到過，別在意才好。」 「真是對不起，讓你受驚了。」老闆娘輕輕地點了頭。 「不。」若宮微笑義。「我可是滿平靜的，並不很在乎這事。」 「真好。」老闆娘微笑著。 「能住進來也是一種緣份。不知妳願不願意告訴我那件命案的事？」 若宮盡可能用坦率的口吻說。 「但，實在覺得討厭。」老闆娘那漂亮的臉上掛著微笑，一點也沒有嫌惡的表情。 「儘管是不大愉快的話題......你想聽什麼呢？」 「我想知道他們進來時神色有沒有什麼不對勁？」 這時，老闆突然走了進來。他嘴裏說道﹕「對不起。」然後，坐在老闆娘的身旁。 旅館老闆年約六十歲，是個體格魁梧的男人。但頭髮泛白，而且神色並不清爽。 「服務不周的地方敬請包涵。」老闆快活地說。「名古屋這附近就算是鄉下了。」 「你──」老闆娘打斷他的話說..「現在正在談那件命案的事哪？」 「哦？」主人瞪大了眼睛說..「客人如果知道的話就沒什麼好隱瞞的。」 「謝謝。」若宮鞠了個拐。 「發生這種事想必苦了你們。」若宮一副哀弔的神情。 這時，惹來旅館老闆的笑聲連連。 「不，事情都傳出去了，也沒辦法。但是，你知道這事而投宿在此......昨晚，睡 得不大好吧？」老闆親切地問。 「我滿平靜的。」若宮池邊笑邊答。 「剛剛老闆娘也這麼說呢。」 「原來如此。」老闆苦笑。「那麼剛剛的話講到哪兒？」 老闆娘繼續說..「當時，女中有別的事要忙，於是我就出了玄關。那兩人像是十分 開朗的樣子，我乍見之下並不覺得他們是夫婦。但，偶爾也會猜錯。後來，我就帶他們 到最裹邊的一間八個榻榻米大的房間。」 「是的。」 若宮和一旁的老闆都專注地聽著老闆娘訴說一切。 「進到房間後的他們也沒什麼不對勁。我看一看時間已經很晚，因此就走了。」 「那女的長得怎樣？」 這是若宮最想問的問題。他盯著老闆娘的嘴唇。 「女的約莫二十五、六歲，身材很好，長得也很漂亮。講話帶東京腔調，滿活潑的 。」 「眼睛是大大的，還是小小的？」 「這個嘛......」老闆娘想了想，說道..「感覺滿大的。」 若宮腦裏閃過一幅女人的容貌，並將老闆娘話中的女人重疊在自已幻想的臉上。 「現在就帶他到那房間看看怎樣？」老闆問老闆娘說。 「謝謝。」若宮高興地答謝。 三人站了起來走出走廊。來到這間有八個榻榻米大的房間。 房間的陳設非常美麗。是純日本風味的隔局，越過陽臺可以看到庭院，「這裏原來 擺有兩張床。」老闆娘指著前面三公尺之遙的一張榻榻米說..一邊是牆壁。 「那男的就睡在這一側。」。 指靠牆的那一邊。 「原來如此。」若宮清清楚楚地將方位記下。 旅館老闆將手插在褲袋，站在若宮的背後。一副這事就交給老婆去說明的神態。 「那女的七點左右穿著外出服，在走廊上碰巧撞見我。看看我說是要去名古屋車站 。因為同伴還在睡，在他沒醒來之前，請不要吵醒他。」老闆娘直楞楞地站著向若宮說 明。 「當時她的表情很鎮靜，一點也沒有異樣。因此，我也沒有起戒心......」 「原來如此。」 「大概十點左右吧？那女的一直沒回來，而男的好像毫無動靜，我這才擔心了起來 。」 老闆娘蹙著盾頭繼續說﹕「因此，我要裏面的女中偷偷去看看。結果女中回來跟我 說，客人睡得很沉。我仔細一瞧，女中說沒看他身體有任何顫動，也沒聽到鼾聲這時， 我感到不大妙，於是就跑到他的房間裏。 結果一看，棉被外只看到他的頭。而且一副沉睡的模樣。」老闆娘的表情說到這裏 時變得有些厭惡。 「沒有辦法，我就用手去摸摸客人的蒲團，並大聲地嚷嚷，叫了好多次都沒有反應 。後來，下了決心，我提心吊膽地掀開棉被一看，那男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而且全身冰 冷。」 老闆娘將當時驚愕的表情實際地展現在這時的臉上。 「然後，我就大聲地叫裏面的人來。」老闆娘看看老闆。 身材魁梧又慈著的老闆點頭說﹕「當時我也著實嚇了一跳。馬上就通知警方來處理 。結果，災難就降臨了。」 老闆淒苦地笑了笑。 這麼一談，若宮大抵明白。但，卻沒有新的收穫。若宮看著手錶已經是告別的時候 了，於是起身向這對夫婦答謝。夫婦兩人送若宮到了玄關。走出旅館，他不禁同首一看 、。「西山旅館」的招牌顯得無力，陳設也是三流的。 旅館夫婦兩人像是好客的人。老闆頭髮斑白、神色不清爽卸體格魁橋﹔老闆娘則有 著美麗的容顏。年輕時，想必是個大美人，若宮暗暗祈禱這旅館的生意自此興旺，那樣 慘澹經營也實在令人同情。撇開這些私人感情，若宮心想，熱海的蒼海旅館的服務員春 田為何會選擇三流的旅館投宿，實在令人不解。 等等，或許選擇西山旅館的不是春田，而是隨行的女人。除此之外別無可能。 隨行的女人說到西山旅館吧，於是春田被誘拐了去「這麼想，是因為若宮不認為春 田會挑這種三流旅館來住。但照西山夫婦的話看來，隨行的女人也是第一次進西山旅館 。因此，這女人誘拐春田投宿於此的論點相當薄弱。 另外的可能是，西山旅館的地理條件。或許，春田與這位女子為了某事而來到名古 屋這家旅館附近。因為看上距離近，於是挑選「西山旅館」作為投宿的地點之這種推測 也不是毫無道理。 若宮環視周圍之這裏當然不是熱鬧的城鎮。商店少，空地多。 平凡的偏僻地區。 若宮四郎慢慢地走著，終於找到巴士站牌。於是他怔怔地站在車牌下等巴士。因為 沒看到任何計程車的蹤影，所以只好繼續等巴士。他汗流浹背。 但是，儘管他等看巴士，內心仍反覆地想，何以那女的要把春田給殺了？ 警方推測是為了感情，於是女的把男的勒斃逃走。說是因愛生恨是最簡單的常識。 但是，若宮總覺得不像。究竟為何不像是為情殺人，若宮也很難說明。但是，簡簡 單單地以報仇而殺人作結，自己也無法說服自已。總覺得有了漏洞。 塵埃飛揚，巴士姍姍而來。若宮四郎鑽進車內。 「到哪裏？」車掌連忙地問道。 若宮稍作考慮後答..「警察署。」 「名古屋警察署吧？」車掌確定似地重複問道。 巴士往名古屋的市中心走。 若宮四郎若無其事地問車掌說..「對，就到名古屋警察署。」 說完，他才警覺到此次來名古屋，他並沒有做過實質而有結果的調查。 西山旅館的探訪並不充分有助於案件的了解。所以當他下意識地說到名古屋警察署 時，他已下意識地知道他的弱點所在了吧？ 他要車掌在靠近目的地時通知他一聲。許久，車掌對他說「這裏就是？」 於是巴士停了，他下了巴士住警察署前面走去。 他正愁不知用怎樣的方式來詢問。最後，除了以報社的名號來採訪外，別無他法。 從明亮的外邊走進警察署，眼睛有一段時間是昏黑的。若宮擦看汙，走到受理的警 察面前。 他拿出名片。 「我是若宮四郎。 接著說道..「關於西山旅館的殺人事件，我想拜訪貴署搜查當局的負責人。」 名片上有報社的名號，雖說挺能派上用場的，但若宮獨闖警察署的事一旦為人渲染 開來，對分社的同仁總是不好交代。但，現在已別無選擇。 「請進。」拿著若宮的名片往裹面走去的警官再次出現。 他被引進裏邊的一間房間。一個稍嫌肥胖，穿著開襟襯衫的警官坐在桌前。而桌上 放著若宮交給受理警察的名片。 「打擾您了。」若宮一鞠躬，那肥胖的男人亦朝他行注目禮，這人年約四十二三歲 ，卻有張脹紅的娃娃臉。 「哪裡。」是個親切和藹的人。他拉出椅子，請一旁的若宮坐下。 「東京來的嗎？」他問。 隨即從抽屜裏拿出名片。 「這是我的名片。」 上面赫然寫著「搜查課長山崎福次郎」 「百忙之中叨擾您，真是不好意思。」若宮將他的名片收到口袋裹。 「要知道西山旅館的殺人事件是嗎？」山崎搜查課長面帶微笑著看若宮。 「是的。」 「為這事千里迢迢不辭勞苦地趕到這裏來？」 「是的。但也非千里迢迢，不辭勞苦那般煞有其事.....」. 若宮邊聽著對方說話，心中邊盤算著，要怎樣來問才好？ 「事實上，我到名古屋來時才偶然聽到這件命案的事」」 「那只是一件平凡無奇的事件罷了。」山崎搜查課長微笑著說..「一起投宿旅館的 男女，把對方殺掉逃逸的事可說是層出不窮。只是，這次，是女的把男的勒斃較不平常 。」 課長沉思了一會兒，以滿不在乎的語調接著說..「但，也實在是老套，這次也沒有 什麼特別，只是平凡的事件罷了。」 由於搜查課長一再地強調平凡的字眼，若宮忍不住問..「犯人馬上捉得到吧？」 「是的。」課長仍一派輕鬆地答道..「馬上就可以緝捕歸案了，動機是感情問題。 現在，關於被害者生前的男女關係已經派搜查員到熱海進行地毯式追查我想，被害者的 身分既然已明確，想必這事件會順利的偵破。何況.....」 搜香一課長繼續說﹕「跟被害者在一起而後逃逸無蹤的女人的相貌已經知道了。」 「知道相貌了？」 「經由西山德太郎及德美子夫婦的證詞得知的。」 由名字可以知這是西山旅館的經營者。那體格魁梧的好好老先生叫德太郎，相貌不 俗的老闆娘就叫德美子。 那天婦的證言若宮亦已聽過。 「被害者是旅館服務生的話，想必男女關係相當複雜。將那些女人的面貌和西山夫 婦所講的一一核對，只要吻合就可以破案。」他的說法仍是單純明快。 「被害者是在睡夢中遭勒斃的，那麼，兇器已經找到了嗎？」若宮問。 「沒有。此後的搜查一直沒有發現，必定是這位女嫌犯帶走了。我想。」 搜查課長說。。 「兇器是日本式手帕嗎？」﹔「只是推定。」課長抽了口煙。 「你覺得這個推定怎樣？」他第一次反問若宮。 「也許是認定兇器必為柔軟的布條之類的東西，才會有這樣的推定，但是，我不認 為是絕對性的。或許用的是其他的東西也說不定。」 搜查課長或許不喜歡若宮的這種推斷，臉上有了不高興的神色。 「是嗎？果真各人的看法不同。」 若宮為了課長的乖僻個性感到苦惱，只好討好似地轉換話題問..「那麼，被害者與 女嫌犯在去到西山旅館以前的行蹤仍然還沒掌握嗎？」 「掌握了。」 「咦？」若宮感到有些意外。 課長嘴邊泛著笑意，無限惋惜地說道..「知這是知道，但還沒有發表出來。」 「課長先生──」若宮由於非得知道，於是自然而然地哀求道..行行好，請你告訴 我。拜託──拜託──」 「這個嘛？」課長一副沉思的表情。 「課長先生──」 「嗯，這是重要的線索，而且也是搜查的秘密。」 「搜查的秘密？」 課長神秘地笑道..「什麼案件一發生，都有它的搜查秘密。」 「是的。」若宮為了不想觸犯他的情緒，所以不再辯駁。 「尤其，近來的新聞呢...？」課長正面對看他。「由於採訪競爭過分激烈，常成 了我們搜查上的障礙，也實在讓我們感到困擾。關於警方的搜索動向，以前或許可以來 個新聞封鎖，但近來一解放，全都亂蓋亂寫。有些重要犯人也因為新聞的揭露，而逃逸 得無影無蹤。」 課長蹙著眉頭把話說完了。 「我完全同意您的說法。」若宮表明他的贊同之意。「的確，新聞記者有時為了搶 登新聞，會和搜查當局競爭，這些，我們也反省過。」 「是嗎？你們也想過？」課長情緒變得好些了。 「然而.....」若宮謹慎地說..「關於這事件，別的報紙不會馬上刊出。因此，現 在問什麼都沒有關係。、課長先生如果信任我，可否將他們到西山旅館前的行蹤告訴我 ？」 「嗯。」山崎課長的手指在桌上抖彈看。「好吧，既然你遠道而來，總不能讓你失 望而回。 」他下定決心似地說。 「是的，拜託您了。」若宮低下頭來。 「現在只知道被害者案發前的行蹤。」課長說。「據目擊者指稱，一個和被害者長 得很像的男人，當天晚上十點左右，站在名古屋車站的鐵路服務中心前。」 「鐵路服務中心前？」若宮感到意外地瞪大了眼睛。「他站在那裏幹嘛？」 「他向服務人員詢問西山旅館坐落何處？拿相片經由這位服務人員指認後，證實確 實是春田義男無誤。因為名古屋的服務中心內，很少有人來問西山旅館的地點所在，所 以記憶深刻。」 若宮心想，長相相似又說是西山旅館云云，十之八、九是蒼海旅館的服務生春田義 男。 「那女的？」若宮連忙問道..「那女的跟他在一塊嗎？」 「服務人員說沒看到那女的。」搜查課長答。「但不能依此就認定當時那女的沒和 他在一塊，也許女的在哪裹的椅子上坐看等他也說不定。」。 「是的。」若宮贊同道。 「那麼.....」他看看課長的臉。「被害者一開始的目的地只是西山旅館的話，他 的查問可知被害者是第一次來名古屋。」 「是的，可以這麼說。」 當課長這麼回答他時，一位警官進了來。跟課長開始竊竊私語，課長仍不時矇著若 宮。 若宮心想是說告辭的時候了。 「課長先生──」他若有疑慮地站了起來。「百忙之中勞您接待，非常惑謝。」 課長轉了過來招呼道..「你......」 他急忙揮著一隻手大聲地說..「這件事拜託你別寫上。」 「我知道，不會寫的。」若宮向他致謝似地鞠了個躬就疾走而出。 在昏暗的警察署待了一會兒，開門只覺亮得刺眼。莫非已沒有再留在名古屋的必要 了？若宮站在路邊想看這件事。他想春田被殺的事件不會很快就破案。即使破案也只會 向名古屋分社發佈而已。 若宮攔了計稈車。到了車站他看看時刻表。快車還有好幾班次。再晚回到東京都沒 關係，所以他也不急著回去。他不意地看到鐵路服務中心。他心想至今也只聽過課長的 一席話，是有些不足。 若宮走近服務中心。有四、五個客人站著。服務中心內，適合夏季觀光旅遊的宣傳 貼得滿屋都是。服務人員忙著應付站在若宮前面的兩位客人。 「有什麼事？」年輕的服務人員看著若宮的臉問。 山崎搜查課長所說的服務人員應該就是這位吧？若宮心想。 當若宮說明來意後這位肥胖的服務人員說道..「那男人啊，跟刑事警察拿來的照片 很郁像。因為是十點左右快關門了，所以我記得特別清楚。」 「原來如此。」 「他問我北區的西山旅館在哪裡。因為不曾聽說過，所以我就幫他查了一下。」 「當時的穿著怎樣？」 「很華麗的服裝。」 「態度呢？」 服務人員歪著頭，回答說..「並不慌忙，但這時想想，卻覺得有點不鎮靜。」 「不鎮靜的態度並不明顯吧？」 「是的。是因為事情發生後回想起來，才這麼覺得的。」 「然後呢？」 「我告訴他西山旅館的地址後原本以為他會馬上走，結果沒有。他就站在這兒，一 副想著什麼事的模樣。」 「想事情？」若宮吟哦了一會兒問道..「會不會是在等人？」 「不，不是那個樣子。在我印象中，他是獨自沉思的模樣，站得挺挺的。」服務人 員回答。 若宮契而不捨地追問..「那人帶著女人去投宿。因此，他傻傻地站在這裏搞不好是 在等那女人也說不定。當時他的樣子看不出來嗎？不是我囉唆，實在是這點太重要了。 」 聽若宮這麼一強調，服務人員亦仔仔細細地思考。 「不？」他揚起臉。「在我印象中，那男人是獨自一個人，不像帶著誰一起來。」 他仍維護他印象中的直覺判斷。 「是嗎？」若宮滿意地再問﹕「然後那男的怎樣？」 「他思考了一下後，搖搖頭，然後住車站前面的方向走去。瞧他邁步向前的模樣看 來好像下了決心似的。」 「那時仍一個人？」 「是的，只有他一個人。」他斬釘截鐵地答道。 若宮向他致謝後往候客室方向走去。很難得碰上觀察細密的服務人員。 快車正巧到站，於是他鑽入車廂，這一天名古屋之行雖然沒有什麼大收穫，卻給了 若宮莫大的暗示作用。 蒼海旅館服務生春田的被殺，與若宮著手調查雨事件是否有關，這時的可能性各佔 五分。 和春田一起投宿西山旅館的女人，一開始若宮認定就是由美。自從在蒼海旅館，錦 浦投海死亡的事件發生以來，她就下落不明。另一方面，她的叔叔長谷川又在小樽離奇 死亡。由美儘管只是一名生活平凡的女人，但似乎已捲入這幾件命案中。春田的死如果 與若宮調查的事件有關，那麼春田身旁的女人想必是由美。 但是，就西山旅館老闆娘口中所說的長相而言，又與由美有著不同。由於只看一眼 因此常會有差錯，所以不能判定那女人不是由美。何況，印象中的感覺，各人之間又有 著差異。既然沒讓西山旅館的老闆娘指認是否就是由美，一切尚且不能斷定。 但是，將那逃逸無蹤的女嫌犯認定是由美的話，卻又是滿適切的。 車子來到濱名湖畔。太陽傾斜西射，湖面紅光樓樓，幾艘小船浮邊湖面，輕輕地撒 下漁網。 若宮一邊眺望看車窗外的景色，一邊思考看他的問題。 據名古屋車站旅行服務中心的人員所言，像是春田的男子是獨自一人的。如果這是 事實，那麼春田乃單獨從熱海來到名古屋，那這位謎樣的女人是在哪裹和春田會合的呢 ？春田到西山旅館時已和她同行了，那麼，名古屋車站落單的時候，女的又落腳在市內 何處呢？ 如果說女的對名古屋市內很熟悉的話，春田根本就不會到旅行服務中心去詢問西山 旅館的地址所在前提既然是春田單獨站在名古屋車站為事實的話，那女的存在性實在值 得商榷。 假設春田一到名古屋車站立即詢問西山旅館之所在的話，或許到西山旅館附近便是 他的目的，所以他思索了一會兒。 但，他的目的為何？而真正的目的地又是哪裡？若宮根本不得而知。 若宮沿路上以各種角度來思考這件事情。猛然一看，右手邊便是駿河灣。入夜了， 他往沿海的人家烽火眺望。而遠處的黑暗中，燈塔的燈火突兀地放著光明。 若宮不打算直接回東京。途中，他想到在熱海下車的事。既然要調查春田的命案真 相，不管如何，有必要再到熱海一次。 穿過丹那隧道後，熱海繁華的燈海映入眼底。 若宮四郎再次走在熱海車站的月臺上，然後到了車站前。 熱海車站前仍是魚貫排列著一群旅館的攬客人員若宮選擇一馬當先，拿著「三國屋 」旗幟的旅館。到達時，四周靜寂。到處是公司、銀行的員工宿舍的招牌。此外，夜裹 的路燈稀少而昏暗。 三國屋屬二流的旅館，建築十分老舊。儘管若宮有些後悔，但總不能來了又跑掉， 於是他進了房間。若宮泡了熱水澡。原本打算明天早上再去找通信員村田壯八，但，他 又想不妨要他今晚來這裏。因為，今晚他閒著。 打了電話給村田，他說要立刻過來。若宮吩咐女中再加一份晚餐。過了三十分鐘， 村田壯八在女中的引領下進了若宮的房間。即使是晚上了，他仍同白天工作時一樣穿著 縐巴巴的衣服。 「歡迎，歡迎。」若宮招呼站在門檻上的村田進來。 「謝謝。」村田壯八突道..「若宮先生累了吧？」 若宮示意村田一同坐下。 「名古屋的事意外地提早完成。」村田從口袋裏摸出香煙說道。 「嗯。去是去了，但也沒什麼重大的事。所以就提早結束回來。」、「是的。但很 累吧？你還年輕，所以看起來精神很好嘛。」 「只要有好題材，我就會有精神。」若宮苦笑道。「因為沒有重大的發現，所以名 古屋這趟算是徒勞無功了。」 「那麼，蒼海旅館春田的事有沒有什麼線索了？」 因為女中送來啤酒，話題中斷了一會兒。 「喝一杯吧。」若宮替村田壯八倒了杯酒。 「謝謝。」村田用他那粗糙的手舉起杯子來。 「名古屋之行結果怎樣？」女中離去後，村田通信員嘴角滿是啤酒泡沫地問道。 「事情經過是這樣......」 若宮就此將他去春田投宿的西山旅館，從旅館夫婦、分社及警察署、名古屋車站的 鐵路服務中心的人員口中聽來的事，一五一十詳盡地告訴了村田。 村田專心地聆聽著，時而提出簡短的問話。聽完一切後，村田抱著胳臂，說出他的 感想。 「春田果真被那女人勒斃，這也是警方的推測吧。」 「春田這個男人會跟那樣的女人有往來嗎？」若宮問。 「有吧。旅館的掌櫃畢竟也不是什麼正當職業。或許，警方的推測是正確的。」 「但是.....」若宮說..「春田是蒼海旅館的事務員，這和他的死似乎有著什麼牽 連。雖然沒有什麼特別證據，但......錦浦發生的意外溺斃事件似乎和蒼海旅館有著關 係似的。」討到這，村田急急地叫道..「啊，差點又忘記。」然後，他翻找著口袋。 熾天使書城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 * 熾天使書城OCR小組 網友 掃描, 校正 * * http://www.angelibrary.com/index.html * ************************************************************ 轉載時請保留以上信息！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