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超感少年】
如今我在這裡,究竟做些什麼?
我在這裡這件事,對人類歷史具有何種意義?
佐佐本綾子正聚精會神的思索著生命意義的間題。
綾子是佐佐本家三干金的長女一事,相信大部分讀者都已知道了。跟活力十足〔有
時更是活力十足得過分〕的次女夕裡子和貪愛金錢的幼女珠美比起來,二十歲的女子大
學生綾子是三姊妹中最愛沉思默考的一個,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當然,十八歲的高中三女生夕裡子,以及十五歲的初中三女生珠美,也並非完全是
不動腦筋的人。只不過,在三姊妹中,說得動聽些,以綾子最為穩重沉著,於是乎思慮
也不禁比兩個妹妹多起來。
我到底……
咕魯一聲,綾子的肚子響了。
「我的肚子干嘛會響呢?」綾子喃喃自語。
哨嘛一聲,一枚百圓輔幣跳到綾子的腳畔。抬頭一望,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你的錢掉了啦。」縷子把那一百園撿起來。「這是你的。」
「不必了。」女孩搖搖頭。
「哦?」
「媽媽說,送給你。」
「你媽媽說的?」
「她說,那位姐姐肚子餓了,怪河憐的,叫她買點東西吃吧——再見!」
「拜拜。」綾子不由跟著揮揮手
綾子拿著一百圓在手,呆若木雞。好一段時間之後,才自覺到自己的「立場」,立
刻羞紅了臉,站起身來。
「不來啦!真是一—」
不過,也許被別人誤解也是沒奈何的事。這裡是一間百貨公司的地庫。入們為了避
開外邊的寒冷氣溫紛紛湧進這裡來,熙熙攘攘的忙著年關購物,致使地庫甬道有如上下
班電車月台那般擁擠。
此外,百貨公司的櫥窗前和柱子背後,躺著好些逃來地庫避寒的流浪漢。
在熙來攘往的人群中。唯獨綾子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階梯的角落止。仔細一瞧
〔即使不仔細瞧也明白……綾子抗議!〕她的穿著並不太糟,何況她有潔癬,總是穿得
乾淨整潔。
唉,那個「媽媽」看來眼睛相當不好,她只好這麼想了。
頭痛極了。
沒理由從小女孩那裡臼白領受一百元;然而,現在要從人潮中找到那個女孩,卻是
不可能的事。
「夕裡子和珠美在干什麼?」綾子喃喃道。
對了。說起來,夕裡子和珠美怎麼還不回來?眼前重重疊疊的人影弄得纖細嬌弱的
綾子眼花繚亂,禁不住又癱坐下來
四周如此擠擁,也不是沒道理的。聖誕節剛剛過去。一年將盡—學校放冬假,年終
花紅了發齊了。所有家庭正忙於采購物品
天寒地凍。灰色的天空佈滿下害的跡象,可是作為百貨公司出入口的這條地下街,
如今卻像春天一般熱鬧。
「怎麼還不早點回來嘛。」
這時候,肚子又再咕魯咕魯作響,綾子知道自己已經十分肚餓了。
但是如果埋怨的話,夕裡子和珠美兩個妹妹—有點盛氣凌人的妹妹,肯定會大聲責
罵說
「你什麼也不做,光是坐在那兒,那有資格埋怨!」
對。做姐姐的我。經常挨妹妹的罵。這種許應不應該發生?身為長女。卻得到如此
對待,綾子不由歎氣,一個人低頭沉思起來
驀地察覺有人站在旁邊,續子還以為是妹妹們,邊說邊回頭說:「買好了?」
可是,站在那兒的既不是夕裡子,也不是珠美,而是一個少年。
他用奇異的眼神注視著綾子。
一對大眼睛。綾子稍稍振奮精神,這才看清楚對方的眼睛此並非真的這麼大。只是
第一眼遇見那道視線時,綾子有一瞬間覺得那雙黑瞳直逼眼前,令人悚然一驚。
「啊,對不起!」綾子慌忙說,然後想起剛才那個女孩的事。補充一句。「我只是
在等朋友,並不是一不是漫無目的的哦。」
少年大約十二、三歲吧,皮膚白皙,體型修長,五宮端正而飽滿,像童星一般可愛。
然而,他的冷漠表情,又似乎衷明他與「可愛」這個形容詞無緣。
少年穿著皮襲領的高級大衣,予人一種「富家少爺」的感覺。
「有什麼事嗎?」
由於少年一直沉默的注視自己,於是綾子這樣問。難道我的臉上黏著什麼?
「小心!」少年說。聲音沉著而清晰。
「喔?」
「不能上一部橙色的計程車。」少年說。
「你說什麼?」
「不要搭橙色的計程車。」少年重複一遍,轉身就走。
綾子有點吃驚,然後隨即大喊:「哎一—到底你在說些什麼?」
少年回過頭來,說:「改天再見。」
「姐姐!」
身後忽然傳來尖銳的聲音,綾子這才回過神來。
「是!」
回頭一看,夕裡子兩手捧著滿滿的購物袋,滿臉通紅的站在那裡。
「快點幫忙拿呀!別發呆了!」
「是是是,知道啦!珠美呢?」
「馬上就來。」夕裡子把包裹分了一點給姐姐,然後呼一口氣。「哎,累死了!」
「全部買齊了?」
「差不多。」夕裡子點點頭。「跟著只要到市場去買就行了。一想到新年朔間有好
幾天不能買東西,所有的人都這樣大包小包的拚命買。」
「說的也是……」
綾子一邊回答,一邊望向少年剛才走開的方向。當然,少年的影子早已被人潮吞噬,
不見了……
「珠美在干什麼……喔,回來啦!」
夕裡子揮揮手,珠美同洋的兩手提著紙袋奔過來。
「久等啦!」
珠美跑得氣喘如牛,精神倒是十分好。
「你只是去買糖果,干嘛花了如此多時間?」夕裡子間。
「零錢不夠嘛!」珠美說。「我向店員說過,他不相信。為了找回十元,花了整整
十分鐘!」
「你真是……」夕裡子苦笑。
「姐姐,肚子餓死了!走不動啦!」
「別大聲喊!」夕裡子皺皺眉。「我也是。可是這一帶的餐廳全都爆滿啦!」
「那就找一間貴一點的吧!好不好?綾子姐姐。」
「嘿。」綾子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對了,爸爸交了一筆錢給我保管,他說聖誕節
不能在家,叫我們隨便在外面吃。」
夕裡子和珠美面面相覲。綾子知道她們兩個一定會說些責罵自己的話,於是說:
「決定了就走吧!我也餓得卦卦叫了!」
綾子立刻開步走,稀罕地先發制人……
「叫計程車吧!」出到外面時,珠美說。「這麼多行李,怎佯擠電車——」
「知道啦!」夕裡子在北風中縮起脖子。「好冷啊!不過,會有空車來嗎?」
時值年關,路上的行人大都提著購物袋,東張西望的找計程車。
「啊,姐姐,來啦!」珠美喊。
恰好有一部空車駛過來。
「真幸運!珠美,截停它!」夕裡子說。
綾子有點出神地注視那部計程車。
計程車?!計程車怎麼啦?怎樣來著?對,那個男孩說的,不要上橙色的計程車
「車!」
珠美揚揚手,那部計程車往三人所站的位置開過來。
「慢著!」綾子喊。「那部車不行!」
「姐姐,怎麼啦?」夕裡子瞪大了眼。
「不行!橙色的計程車一」
「快上車呀!」珠美打開車門,轉過頭來。「干什麼?」
「不要,珠美,不能搭這部。」綾子說。
「呃?為什麼?」
「總之不行就是不行!」
「可是一—」
正當爭執不休之際,有人說:「對不起!」
一名胖墩墩婦人從旁擠進來,搶先坐上那部計程車去了。
「啊——」夕裡子和珠美還來不及說什麼,那部計程車已絕塵而去。
「請到——T酒店去。」綾子坐在計程車的前座說。「哎,你們兩個想吃什麼都可
以哦。」
綾子露出最親善的微笑,對後面埋在大小包行李中端坐的妹妹們說——
換來的是惡狠狠的冰冷目光而已。
綾子並非不能了解妹妹的心情,拜剛才沒上那部橙色計程車所賜,她們足足在寒風
中多等三十分鐘!但是,生氣也沒用嘛!我只是依照那個奇妙的男孩所說的去做罷了。
綾子己將事件的情由向夕裡子和珠美充分說明了。她們聽了以後,並沒有任何表示。
「那就沒奈何啦!」
不過她們的反應也是理所當然的,如果她們諒解反而不合理。綾子本來絕沒有把男
孩的話放在心上。可是,當她察覺時,她已經出口阻止妹妹們上車。
「老實說呀——」從座傳來珠美的自言自語。「我可能因此染上感冒而變成肺炎,
我還這樣年輕,十五歲便結束一生。太悲哀哦——夕裡子姐姐。」
「什麼嘛?」
「我打算把人壽保險的承受人寫成夕裡子姐姐一個人。」
「謝謝。」
「絕對不給綾子姐姐哦!」
「放心好了。」
聽見上述兩人的對話,綾子不由歎息。我經常盼望兩個妹妹得著幸福,何以反而惹
來仇恨?不過—沒法子,耶蛛基督也被他的同鄉厭棄……
正在想著時,突然車子的速度慢了下來。
「唉,交通意外。」司機說。
「哪兒哪兒?」喜歡瞧熱鬧的珠美坐起身來。
「貨車和計程車相撞,撞得好厲害哪!」
十字路的正中央,放著一部十噸重的大貨車和一架被撞毀了一半的計程車。
司機似乎發現了熟悉的人,綾下車窗,向旁邊停住的計程年司機揮揮手。
對方也認出他,綾下車窗。
「很嚴重啊!」
「晤,聽說是煞車掣失靈了。」
「煞車掣?貨車那邊的?」
「不,計程車的。以猛速撞上去,玩完啦!」
「真可憐。救不到了?」
「車上的客人好像死了,剛才聽救護車的人說的。」
「哎,真倒霉啊!」
警官向夕裡子她們所乘的計程車發出前進的手勢。
「哦,阻礙交通啦!」
「小心哦!」
計程車謾慢前行,來到十字路中央,從剛才相撞的貨車和計程車旁邊經過。
「看哪!」夕裡子喊。
被貨車撞得面目全非的,是那部橙色的計程車。
「姐姐,那個人一—」珠美的話說到一半,悚然一驚。
計程車的乘客恰好被擔架抬著運走,臉上被白布蓋著,可是那胖墩墩的身材和大衣
猶有印象。
「那是剛才我們想上的計程車。」
夕裡子說著,和珠美面面相覬。
「綾子姐姐……」
「不愧是佐佐本家長女啊!」
「所以我從剛才起就說了,要聽年長的人所說所話……」
說話的正是珠美。
綾子本來可以頂回一句:「瞧,是不是?」但她沒有。坦白說,那部計程車果然是
「危險」,所帶來的震撼,真的是十分巨大。
「每次爸爸出差時,真的就有不幸的事發生……」綾子說。
是的。她們的爸爸在六年前喪妻後,一直過著鰥夫生活。雖然和三個女兒一同住在
公寓大廈裡,卻因工作的緣故時常出差。
尤其是最近,出國公幹的機會更多,經常只留下三姊妹在家,這個年尾也臨時出差
去了。
這對三姐妹的生活也沒造成什麼不便,三個都不是小孩小冊子了,特別是次女夕裡
子,向來堅強過人。
然而……這三姐妹不知何故,經常卷入奇妙事件的「習慣」。
「不要亂說話,姐姐。」夕裡子說。
可是,那句話看來有落空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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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家庭教師】
「說來奇妙。」夕裡子說。「那男孩是否擁有超能力?」
「預知未來的能力吧!若是有就方便了。」珠美想了一下。「對!如果是我,首先
叫他把彩栗的中獎號碼告訴我!」
「死性不改!」夕裡子大驚。「不過,我們足托他的洪福獲救的啊!」
「不錯……」
三姊妹為了慶祝平安無事—同時為了祈求那位替死的胖太太和司機的冥福—一起到
酒店吃晚餐。
「難道真有那種事?」綾子說。「河能是巧合。」
「河是,那也巧合得太過分了。」珠美十分堅持的說。
「絕對是超能力!」
「不管怎樣都好,總之吃吧!這裡的食物很貴,不准賸餘。」
「是—夕裡子姐姐,愈來愈像家庭主婦了。」珠美嘲笑她。「太過家庭主婦的話,
國友先生不會喜歡哦。」
「什麼嘛!」夕裡子氣得瞪著珠美。
「算了,別胡鬧啦!」綾子說。
國友者,夕裡子的戀人,M警署的年輕刑警,當然獨身末娶。
在旁人眼中,夕裡子是男人作風,但在國友面前卻十分女性化一這只是當事人的見
解,旁人看來絲毫沒分別。
「哎,不談這個了。」珠美說。「一年快過去,我們打算怎樣?」
「什麼打算?」
吃完飯,正在等候甜品送來。夕裡子說
「什麼也沒有計劃。現在才打算去哪裡是不可能的。」
「是嗎?那多無聊。」珠美鼓起腮幫子。「我班上的女孩,大家都是去滑雪啦、溜
冰啦、溫泉鄉了。」
「若是泡水洗澡,家裡也有哇!」綾子提出毫不浪漫的意見
「偶爾三個人去旅行,奸不好?」珠美的提議也很健康。
明年珠美就是高中生了,不必擔心她會迷路。問題在於長女綾子不愛出門。
「你們去吧!我在家睡覺。」
每次都是這佯。
「真是的!你是不是二十歲的入?」
「應該是的。我也不認為你才十五歲。」綾子難得的反唇相譏諷,
「喚,請給我一杯咖啡。」夕裡子叫住一名侍應生。「總之,爸爸吩咐過,他不在
家期間,三人耍一起行動。」
「那麼,夕裡子姐姐渡蜜月時,也叫大家一起去?」
「你就會說這種極端的話!」
夕裡子和珠美針鋒相對時,一名年約五十的紳士經過三人的桌旁,突然停下來。
「咦,你不是佐佐本君嗎?」
「哎——」被喊的綾子愣住了。「我——我是佐佐本綾子。」
那名紳士笑起來。
「你連在大學上討論課的教授的臉也不記得了?」
「啊。老師——對不起!」綾子慌忙站起來,不小心弄翻椅子,結果又是「嘩」然
驚呼收場。
「我是她妹妹夕裡子。」夕裡子歎氣,然後自我介紹。「她是排行最小的珠美。請
務必讓家姐合格才好!」
「原來如此。你們就是鼎鼎大名的佐佐本家三姊妹呀!我是沼淵教授。」
對了,沼淵教授。終於知道了名字,綾子不由松一口氣。
「請問——」夕裡子說。「我們的事怎樣子有名?」
「不,只是風聞而已……」沼淵裝蒜。
「那就讓我免考試進大學吧!」
珠美說出這句話時,被夕裡子暗中捅了一捅。
「對了。」沼淵似乎想起什麼似的。「佐佐本君,在新年期間,有預定什麼節目沒
有?」
「有。」綾子答。
「是嗎?那真遺憾。」
「我預定一直待在家裡。」
綾子並不是故意開玩笑。
「哦?」沼淵忍住笑意。「其實嘛,有人托我找個好的家庭教師。」
「家庭教師?」
「是的。如果你有空,何不試試看?」
姐姐做家庭教師?肯定一天就被人趕走。夕裡子想,這位老師看來是完全不了解姐
姐的事了。
「可是—那不是大學為學生安排的工作嗎?」想不到綾子寬然會說出這樣一本正經
的話。
「假期開始後,有人私下來找我介紹的。」沼淵說。
「對方認識老師?」
「從前教過的學生。那家孩子大約十三歲吧!」
「十三歲嗎?」
「是個男孩子,看佯子絕不笨,因為時常生病的關係,遲了一年才上學。他們希望
小男孩在家庭老師的督促管教後。能夠好好應付學業。怎麼佯?」
「我可以勝任嗎?」
「沒問題的,對方才十三歲哦!不過,現在已經年底了,
我也已跟對方說過,大概不容易找到老師了。」
「可是——假如讓我來做的話——」
「你願意嗎?」沼淵問。「如果你肯接受就太感謝了。石垣一定也很高興。」
「對方姓石垣嗎?」
「嚼。父親母親都是我的學生,兩個都是相當獨特的學主。」
至於獨特這一點。綾子也不遜色。
「真的願意嗎?」沼淵再問。
綾子轉向夕裡子。「怎麼辦?」
問妹妹也幫不上忙。
「一天可以拿多少?」夕裡子問。
「晤,他說一天出一萬元。」
珠美頓時眼睛發亮。
「姐姐!立即接受吧!」
「你別出聲!」夕裡子捅捅她。
「老實說,地點頗不方便。」沼淵說:「為了孩子的健康著想,他們住在山中。」
「在艾佛勒斯峰嗎?」
「珠美一—那要住宿羅。」
「嗯。不過,那邊是酒店,屬於夏季的度假山莊之類,所以有許多房間。」
「正在經營中嗎?」
「好像是的。我也好久沒見他們了,詳情不清楚,從電話中聽說,冬季是關門的,
所以很空閒。如果一個人去覺得膽怯。可以帶朋友去。」
「若是姊妹又如何?」
「珠美!厚臉皮!」
「我想無所謂吧!」沼淵搖搖頭。「對方表示熱鬧一點更好。對了,你們三個一塊
兒去如何?由我來聯絡好了。很漂亮的山莊,聽說還有溫泉哪!」
「全體免費嗎?」珠美探前身體。
「你真厚臉皮!」夕裡子罵道。
「當然了。對方靠父母的遺產,過著優遊的日子,我想你們不需要擔心那方面的
事。」
夕裡子有點猶豫。
當然,綾子雖然以家庭教師的身分受聘,總不能讓她一個人跑到那種地方去。
不過,可以三個人去,而且全體免費的話一她覺得。一切太順利了些。
珠美旱已蠢蠢欲動了。
然後是當事人綾子一—她想,只要夕裡子決定了,她就去。
「那麼,你們肯接受吧!」
沼淵打量三人的反應,察覺到夕裡子似乎是最高決策人,於是直接問夕裡子。
夕裡子想了一下,答說:
「好的。那麼,幾時可以打攪?」
「好像愈快愈好。我叫他們打電話去府上好了。」
「好吧。」夕裡子說。「還有一件事——」
「什麼呢?」
「說不定還會多添一個人……」
珠美捅一捅夕裡子。
「國友先生是不是?姐姐更加厚臉皮!」
關於那方面的直覺,珠美也擁有接近超能力之處
話說佐佐本家三姊妹一邊慢慢享用飯後的甜品和咖啡,一邊談論突然從天而降的
「好事」當兒……
有個男人含怨地仰望那間酒店的燈光,突然喃喃地說:
「嗚呼……有人在那麼昂費的酒店吃著熱騰騰的晚飯,為何我耍在這裡忍受寒風吹
襲?」
這些不想被人聽見的「自言自語」,誰知已傳入某人的耳駁。
「別發牢騷了。總比變成屍體躺在這裡的好吧!」
聽見聲音的國友回過頭來。
「啊!三崎先生!」他慌忙說。「幾時來到的?怎不事先說一聲嘛。」
這位國友的「波士」的三崎刑警,即使在寒空之下,依然露出一副像撲克脾的臉孔。
「因你正在沉思之中,打攪了你不好嘛。」三崎一臉嚴肅地說。「是不是在想你那
位可愛的女生高中朋友呀??」
「別取笑我了。我只是冷得難受罷了。」
國友豎起大衣的衣襟,拉起圍巾。
「荷,國友君,你有個那麼大的女兒呀!」驗屍宮走過來。聽見三崎的話。「看不
出來嘛」。
「去你的。不是女兒,是情人哦!」國友有點生氣。「對了,受害人方面怎洋?」
無論風吹雨打下沐雹,一旦發生命案時,做刑警的不能不趕去現場。雖然昨天是聖
誕節,但這跟刑警毫無關係。
這裡是高速公路下面的一個小孩子游玩場,一片幽暗而寂靜,周圍圍上鐵絲網,擺
滿秋干、翹翹板、沙地等等傳統游玩設備。
即使白天也沒有幾個小時受陽光照射的這個地方,在這洋的寒冬怎回有小孩子來玩?
國友不解地側側頭……
「死了。」驗屍宮說。
「這我知道。」
「還很年輕,好可憐。」驗屍官搖搖頭。
「死因呢?」
「綾殺吧!頸項周圍有清晰的痕跡。不過第一現場不是這裡哦。」。
「這我知道。」三崎點點頭。「死了多久?」
「嗯。大約半天——」
「半天?」國友不由反問。「即是十二小時?」
「對。起碼十二小時或以上吧!如果運回去撿查,大概知道得更詳細!」
「現在是——晚上九點。」三崎看看腕錶。「這樣說來,若是殺了就被放在這裡的
話,白天一整天都一直放在這裡了。」
國友和三崎走近在風中輕微搖晃的秋干,秋干的鐵環發出吱吱吱的響聲。
那女孩坐在其中一個秋干上,當然已經死去了。若是那種只架著一塊板的秋干。屍
體很容易就會掉下來。由於那是用鎖鍊吊住的小椅子形秋干,乍看之下,女孩看起來只
是在打盹而已。
「三崎先生——」國友說「這佯子在暗處雖然看不清楚。若是白天放在這裡的話,
應該有人友現才對。」
「嗯,說的也是。」
「換句話說,死者是在別的地方被殺,入夜之後才搬過來的。不過在冬天,一到傍
晚天很早就黑了啦。」
「如果有目擊者就好了。」
三崎環視四周。
游玩場的一邊是普通的馬路,另一邊是毗連的公寓。窗口雖然往這邊開,卻因高架
的高速公路的影響,白天也幾乎照不到陽光。現在各窗戶當然全都拉上了窗簾。
「看來可以在那一帶查訪看看。」三崎說。
風更強了,國友差點喊出來—畜牲!怎麼這麼冷的!國友戰戰兢兢地審視被殺少女
的臉。
雖是脖子被勒而死,卻沒留下太深刻的痕跡,國友不由松一口氣。少女頗年輕,頂
多二十歲左右。
她的眼飾不壞。毛衣外面是件相當暖和的短大衣,裙子是格子圖案。
「不錯的美人兒哦!」
「男人幹的吧!」
「也許是的。她沒穿襪子。」
聽三崎一說,國友的眼睛往下看,果然,雖然好好穿上了鞋子,卻沒穿襪子。
「說不定是殺了她之後替她穿上衣服的,有可能忘了替她穿襪子。」
「不錯。」國友點點頭。
「身上有帶什麼嗎?」
「什麼也沒有。」國友搖搖頭。「多半是兇手丟掉了或者藏起來了。」
「三崎先生,找到這個。」
一名警官拿著一個塑膠袋過來。
「什麼東西?」
「往有燈光照射的地方逆光一看,是個十字桀,連著鏈子。大概是掛在頸上的東西。
只是鏈子斷了。」
「不像是玩具。」國友一直盯著看。「是否和她有關?」
「不知道。」三崎聳聳肩。「其他好像什麼也沒有。喂。總廳的人還沒到嗎?」
一旦是兇殺案時,案件不僅由M警署承辦,警視廳搜查一課也要出動。
「剛剛接到聯絡。」巡邏車的警官過來喊。「他們遇到交通意外,馬路阻塞,無論
怎佯響警笛也無法前進。」
「嗚呼。」三崎歎道。
「大概三十分鐘以後才到達——」
「知道啦!」三崎揚揚手示意。
國友把燈照在少女臉上。的確是相當漂亮的美人兒。從外形來看,多半是哪間大學
的女生。由於臉上沒有化妝,看起來很有書卷氣。她的手白皙而豐潤,好像不曾勞動過。
「是不是在寒冷的地方待過?」
「不知何時,驗屍宮走到國友的身邊來了。
「為何這佯想?」
「看看她的指尖。有點發紅是不?那是凍瘡。」
「凍瘡?」
原來如此。仔細一看,好像是的。若是住在市區的話,這個時候還不至於長凍瘡。
「柔軟的手。」國友輕輕舉起屍體的手。
當然又冷又僵硬了,活著時,應該是柔軟的。如果吹寒風時,令人不由想用雙手裹
住來保護它。
國友把她的袖子挽上一些,看到手腕部位時,悚然一驚。
「這是一—」
「什麼?」驗屍育細著一下。
她的手臃上有磨擦過的傷痕。
「看來被綁過。」驗屍官說。「這是繩子的痕跡。」
「做得好過分!」國友不由勃然大怒。
「仔細檢查看看,有沒有其他痕跡。」
驗屍官說著,走向在稍遠的地方、正在注視鐵絲網的破洞的三崎。
國友在坐在秋干上的屍體前面蹲下。在屍體的左手腕上也發現同樣的痕跡。
也許這少女被綁住手腳監禁在某個地方,也有可能被綁票了。當然沒有呈報。她的
父母希望在不報警的情形下解決,事件,也是可能的事。
但是,無論如何,那些傷痕太殘忍了。
「好過分的傢伙……」
國友忘丁寒冷,因激怒而心頭火熱。「我一定逮捕兇手給你看!」
說完,國友隊下面把燈照在頭往下垂的少女臉上。
突然—少女啪地睜開眼睛,咧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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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冒失的情人】
「咦,巡邏車。」綾子說。
「真的。發生什麼事呢?」
珠美馬上發揮愛湊熱鬧的個性。當然,夕裡子的好奇心也不遜於她。蓋因巡羅車停
在她們住的公寓大廈前面,兩人自然大感興趣了。
三人在酒店用過晚餐,剛剛回到門口。
在計程年上時,談的盡是「家庭教師」的話題。
夕裡子說,「事情太顧利了,隱約有點叫人擔心。」
「你太多心啦。世上有餞人多的是!」珠美說。
因為自己不是有餞人,所以只好裝懂。
只有綾子一個人十分認真的在苦惱著。「我可以勝任家庭教師的工作嗎?」
「不過,好像不是命案。」計程車停下來時,夕裡子兩手提著行李包出到外面。
咦?有人從巡邏車下來了。不,是兩個人。其中一個正在攙扶著另一個男人……
「國友先生!」夕裡子禁不住大喊。
「哦,好極了。」
見到夕裡子而松一口氣的,乃是夕裡子以前在別的案件見過的三崎刑警。
國友似乎身體不舒服,意識有點迷糊,被三崎支撐著,好不容易才站得住。
「國友先生!怎麼啦?」夕裡子奔上前去。
「不,他突然暈倒了。」三崎說。「而且胡言亂語,也許是疲勞過度了。總之很對
不起,能不能讓他到府上休息一下?」
「當然!那就先到房間去吧!」
夕裡子沖向電梯那邊。
「姐姐真是……」珠美歎道。
珠美的歎氣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皆因夕裡子把手上的行李全都撇下,拋在地上。
綾子和珠美千辛萬苦地搬行李的情形,這裡省略不談(雖然對不起她們兩位),總
之,國友一動也不動的躺在佐佐本家客廳的沙發上,夕裡子不停地用熱毛巾替他擦臉,
大約十五分鐘後,國友才回復正常。
「抱歉,嚇壞了你們。」國友歎一口氣。
「真的,嚇壞了。」夕裡子笑逐顏開。「三崎先生說,叫你好好休息。今晚在這兒
留宿如何?」
「不了。我要查辦一宗命案,不能悠悠閒閒的躺在這兒。」
雖然嘴巴這洋說,卻還沒有起身的意思。
「姐姐正在做湯。肚子也餓了吧!」
「喂,別把我當成饑餓兒童一樣好不好?」國友苦笑。
「唉,你笑啦。嗯,這麼精神就沒事了。」夕裡子說。
「你就這樣躺著,湯做好了就拿過來給你。」
「麻煩了,對不起……」
「不要客氣嘛!」
夕裡子站起來,走進廚房。
「國友先生怎麼樣?」綾子用小鍋子溫熱著湯說。
「好像已經沒事了。臉色有點蒼白,大概是冷的關係吧!」
「姐姐。」珠美走到旁邊,捅捅夕裡子。
「什麼嘛?」
「聽見嗎?三崎先生所講的事。」
「啊,聽見了。那又怎佯?」夕裡子冷淡地說。
「當時屍體睜開眼睛咧嘴一笑——好犀利呀,聽說國友大聲一喊,整個人暈倒,口
吐泡沫——」
「太誇張了!」
「是不是幻覺?」綾子說。「一定是工作過量,太累了。」
「是嗎?」珠美叉起雙臂。
「那麼,你想說什麼?」夕裡子問。
「晤,我在想各種的可能住,無論如何,屍體的眼睛睜大,嘴巴笑著的事,怎麼想
也是不可能的吧!」
「可是嘛,」綾子悠閒地說。「這個世界上,人類無法理解的怪事太多了。」
「怎佯都好啦!」夕裡子歎道。「珠美,何不洗個澡,然後睡覺?」
「這麼早睡覺?才剛剛放假。」
「那就別睡好了。總之——」
「明白啦明白啦!我不會打攪姐姐和國友先生的。」
「你胡說什麼呀!」夕裡子瞪她一眼。
珠美伸伸舌頭,吹著口哨,從廚房走了出去。
「夕裡子,湯做好啦。」
綾子說著,把湯倒到湯碗裡。
「謝謝,不愧是大家姐。」
「弄熱一碗罐頭湯,誰都會做。」綾子漫不經心地說。
「我來把湯拿出去……」
夕裡子拿起湯碗,正要走向客廳時,玄關的門鈴響了。
「喂,是誰??綾子說。
「我來應門。」夕裡子把湯碗遞給綾子。「姐姐把這湯拿給國友好了。」
「嗯……」
夕裡子按了對講機。
因為綾子是個不會去懷疑人的人。這個時間不管誰來了,她有可能馬上把門打開。
「哪一位?」
綾子聽見夕裡子對著對講機說話的聲音,拿著湯碗走進客廳。
至於國友,由於房間暖洋洋的,加上見到夕裡子而安心的關係,逐漸有了睡意。
真是的,堂堂一名刑警,居然因一個十八歲的女孩而抖擻精神,說起來很難為情。
可是,那件事真的太令人吃驚了到底是怎麼回事?真不明白。
國友的確看到那個被殺的少女睜開眼睛笑了一下。當然,那是不可能的事!太荒謬
了!大概是太疲倦的關係吧!
雖然年輕,但若過分操勞的話,身上的螺絲松懈也是理所當然的……也許應該聽聽
三崎的話,好好休息一下的好。回頭一想,上次出外悠閒地旅行是幾時的事了?
對。不如跟夕裡子兩個人去旅行—這主意不壞嘛。雖然我們的年齡相差了一截,不
過夕裡子是個堅強的女孩,不妨等到她大學畢業為止。只是,到目前為止。總是在發生
騷動事件時,大家才有機會見面。
對了。如果她上大學,一定會遇到更年輕(當然跟夕裡子同年)又英俊的男孩—她
會不會上短期大學?若是短大的話。都是女孩子,倒不用擔心。
不過,結交一、兩個男朋友不是不可能的事。看來必須設法以某種形式對外宣佈我
是她的「情人」才行——正當迷迷糊糊的想著這些事時,突然傳來湯的香味。夕裡子拿
湯給我喝了。想到這裡,國友的心驀然熱起來。何等可愛又體貼的女孩!
國友不禁感動起來。
「國友先生……」輕柔低語的聲音。
對!我的情人非她莫屬!怎能把她拱手讓給別人?
國友感覺到夕裡子的臉逼近,她的呼吸噴上來。國友抬起頭來,忽然伸出雙臂摟住
夕裡子,用力壓住她的唇。夕裡子的身體有些僵硬,沒有反抗的,就這樣一動也不動地
讓他親吻……
長長的熱吻持續著——
「姐姐,有客人——」傳來夕裡子的聲音。
夕裡子的聲音?
國友輕輕把對方放開。
「綾子小姐。」
綾子神色呆然地注視國友。
「國友先生……」
「對不起!我—心以為是一—」
「不,沒關係。」綾子搖搖頭。「你說是不是?夕裡子。」
兩人望向夕裡子那邊……
夕裡子的臉紅得快要爆炸似的,—直瞪著國友。
「夕裡子……」國友的臉色立時變得又蒼又白。「這……這……這是誤會,我迷糊
了——」
「沒有確定一下就吻對方,你就是那種人呀!我明白啦。」
「夕裡子——有什麼關係?他只是搞錯了——」
「是我不好!」國友幾乎下跪。「要打也好,要踢也行,隨你喜歡!」
「好,我就隨我喜歡的去做!」
夕裡子沖進廚房,拿了一把菜刀回來。
「夕裡子,你干什麼——」
「別管我!」夕裡子提起菜刀,大踏步走向國友,逼上前去。「你吻了姐姐,該當
何罪?」
「不,我只是——」國友慌忙後退。
「姐姐是純情少女哦!竟然一句搞錯了就吻了她,這麼過分的行為,你想我會原諒
你嗎?」
「夕裡子真是……」
「姐姐,你別講話!」夕裡子把菜刀猛然擺到了國友胸當前。
「夕裡子小姐!」
「下次再做這種事的話,休想活下去!」
「知……知道……」
「明白了嗎?」夕裡子霍地放下菜刀。「姐姐,你有客人。」
「嘎?」
「客人!我去請她進來,你泡茶吧!」
說完,夕裡子快步走向玄關去了。
「夕子裡真是…」
綾子還在發呆時,夕裡子又出現了,赫然伸出菜刀。
「嘩!」綾子跳起來。「你干什麼?快把這個收起來!」
「喔——是啦是啦。」
夕裡子又走向玄關去了。
「小姓石垣。」那婦人說。「石垣園子。」
「你好。」夕裡子鞠一鞠躬。
「恰好今天我有事出東京,心想是不可能的了,還是打了電話給沼淵老師,打聽為
小兒聘請家庭老師的事。他說今天偶然找到一位願意接受工作的人……突然就這樣來打
攪你們,實在太冒昧了。」
「是這佯啊。」夕裡子為免對方誤會,首先說明。「她是家姐綾子。我是次女夕裡
子,還有一個小妹。」
「我聽沼淵老師說了。他說你是經理人。」
「經理人?」
又不是藝人。夕裡子覺得,那位沼淵教授相當有幽默感。
「希望三位一起來——」
「可是,那太過意不去了……」
「不,沒有關係。我們只得三個人,生活太無聊了,希望多些人來玩。雖然不算是
一流酒店,外子的烹飪技術卻是頗獲好評的。」
「那就不客氣了——」
不知何時,珠美走進客廳,加入談話。
夕裡子瞪了珠美一眼。
不過,老實說。夕裡子也松一口氣。
當然,剛才國友吻了綾子那件事,依然使她怒火中饒,但也得暫時擱下。夕裡子一
直擔心石垣一家住在深山裡,會不會是有點變態的怪人。
可是,見到突然來訪的石垣園子,雖然多少有點神經質,卻是十分穩重且有教養的
貴婦人。
也許有個十三歲孩子的關係,看起來有點蒼老,多半四十五、六歲了,所以十分穩
重大方。
「請問……」接受工作托付的是自己,綾子也開口了。
「令公子的名字是——」
「他叫石垣秀哉。」
「秀哉君嗎?」
「請多多指教。」
石垣園子向她行禮,綾子慌忙以差點碰到地板的姿勢深深鞠躬還禮。
「彼此彼此。」
「那麼——幾時可以到我家去?」石垣園子問。
「幾時都可以。如果方便的話,明天也無妨——」珠美回答。
「那太好了。」石垣園子微笑。「我今晚會開車回去山莊。如果一起去的話——」
「今晚嗎?」夕裡子大吃一驚。「可是,什麼準備也沒有——」
「我那裡是小酒店,什麼準備也不需要。只要帶些換洗衣服去就行了。」
話是這麼說。
「怎麼樣?」夕裡子看著綾子。
「我——無所謂。」
問錯人了。夕裡子因事出突然而有點失措,然而今晚和明天的差別不大,而且找不
出今晚不能去的理由。
「對不起。」國友探臉進來。「我——要回去了。」
「咦,國友先生不也一塊兒去麼?」珠美說。「非常謝謝,我有工作。」
被趕去廚房的國友,彷彿已從打擊中振作起來。
「哦,是嗎?」夕裡子冷冷地說。「姐姐,送一送如何?」
「夕裡子真是——」
這時電話響了,恰好站在旁邊的國友拿起話筒。
「是——三崎先生。讓你擔心了,對不起。已經沒事了。我現在就去那邊——咦?」
國友瞪圓了眼。「可是,在這時候?——這我很了解,嘿——我知道了——謝謝。」
到了最後,他的聲量逐漸變弱。
「怎麼啦,國友先生?」夕裡子說。
「三崎先生說……」
「你被革職了?」
「珠美!」
「不,他叫我休假。新年期間好好休養……」
「荷,不是太好了嗎?」珠美悠閒地說。「干嘛沒精打采的?」
「不……感覺有點奇妙,像是松一口氣似的。」
「那麼,何不一塊兒去?」珠美轉向石垣園子。「他是我姐姐的情人。相貌不必說,
人品倒是一流。」
「珠美!什麼意思嘛,說出這種話。」
「我只是把事實坦白說出來!」
石垣園子揚聲大笑。
「哎,你們姊妹真有趣!好久沒有出聲笑過了。」然後說。「這位——國友先生吧!
請務必一起來。」
「但是——」
「我一個人開車,有點害怕。若是你肯幫幫忙,那真感激不盡。」
國友遲疑一會,終於立下決心似的說:
「好吧!有關出力的工作,我也幫得上忙的。」
「一言為定!那麼,十五分鐘內,請全體預備好!」
話才說完,珠美率先從客廳沖了出去。
「那我們也失陪了。姐姐,我來幫你。」夕裡子催促綾子。因為讓綾子一個人去做
的話,十五分鐘的預備功夫,變成十五個鐘頭也不出奇。
三姊妹離開客廳後,剩下國友和石垣園子。
「對不起,我太厚臉了。」國友惶恐地說。
「那兒的話。不過,幾位小姐都很有魅力哪!」
「嘿,的確是少見。即是——怎麼說呢?很有個性。」
「年紀輕輕的,好羨慕。」石垣園子歎道。「國友先生也很年輕吧!」
「不,不年輕了……」國友臉都紅了。
「我想兩位十分相配,國友先生和那位夕裡子小姐……」
「呃。」
「從長遠來看,年齡的差別是非常小的事,真的……」
石垣園子彷彿自言自語似的在說。
「喂,到底怎麼回事?」三崎沉著臉說。「我以為你已經回家睡覺了。」
「我知道。」驗屍官率先走在前頭。「可是不能不讓你看一看。」
「看什麼?」
「剛才那個女孩。」
「已經看過了。抑或你想學國友那佯告訴我,她又睜開眼睛了?」
「不是的。」驗屍官不像在開玩笑。
重重的門打開了。少女橫臥在冰冷的台上,脖子以下用布遮蓋著。
「在這種地方看時,好像判若兩人。」三崎說。
「國友君沒事了嗎?」
「嗯。我叫他休假幾天。」
「那就好。雖然年輕,卻不能太過操勞。」
驗屍官慢慢掀起白布,現在少女全裸躺在那裡。三崎飛快地瞄了一眼。
「好像沒有特別的地方嘛!」
「看看她的背。」驗屍宮嘗試抱起屍體。
三崎細看少女的背部,倒抽一口涼氣,臉都白了。竟然有這種事。
少女雪白的背肌上,掠過幾十條傷痕。
「大概是被鞭子打到的。太殘忍了。」
驗屍宮把屍體放回原位,用布蓋起來。
「怎麼樣?」
三崎說不出話來。
「不明白原因。」
「那個要問兇手才知道。」三崎的聲音有點顫抖。「我一定會問出來!」
兩人不再開口,離開驗屍房。
腳步聲在冷冷的走走廊上回響。
「如果國友看到了,大概馬上休克吧!」三崎說。
「還是不看的好。」
「不錯,但是——」
說到這裡,三崎停下來,轉過頭去。
「怎麼啦?」
「不——我好像聽見笑聲似的。」
「從那邊傳來的嗎?」
三崎搖搖頭。
「大概心理作用吧!」
說完,繼續邁步。
四周只響起兩人的腳步聲。
熾天使書城
【4.美女兇兆】
夜道像是永無盡頭的黑暗隧道。
黑暗的深處,突然出現幻影似的亮光。
「這是高速公路休息站,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走?」
握住駕駛盤的國友稍微回頭望望後座,禁不住笑了。
當然,深夜的長途路程令人疲倦,而且年輕……
佐佐本家三姊妹,互相偎靠著沉沉入睡了。
「繼續開車嗎?」國友稍微放慢速度,看看前座的石垣園子。「還有多遠的路?」
「嗯,照現在的車程來看,我想不必兩小時。」園子說。
「不過,一直由你負責駕駛,是不是很累?不如到那邊休息一下再走吧……」
「也好。」
國友不想勉強自己。怎麼說,車上載著重要的夕裡子—不,其他兩個也很重要——
他不想發生意外。
「叫醒她們也怪可憐的,不如迅速喝杯咖啡再上路好了。」
國友把車開到休息站前面。
雖然沒有倦意,可是不在這裡休息一會的話,待會上山道途中打起瞌睡來就糟了。
「那我也下去好了。」園子解開安全帶。「有點餓了,隨便吃點小食——」
冷不防後座有聲音喊:「我也要!」
珠美揉著惺松睡眠說。「我的肚子也餓了!」
連忙說邊打哈欠,國友因她的孩子氣而噗哧一笑。
「珠美真是……」
靠在珠美身上的夕裡子也被她吵醒了。
「怎麼嘛,夕裡子姐姐不也醒了麼?」
「喂喂,別在這種地方吵架。綾子呢?」
只有綾子一個人「唯我獨行」似的呼呼大睡。
「大姐不行。她有低血壓,即使醒來三十分鐘還是呆呆的。」
「是嗎?那就讓她繼續睡好了!在車上會更暖一點!」
夕裡子有點不負責任地說,不過還是把自己蓋在膝頭上的毛毯搭在綾子肩上,然後
出到車外。
「嘩!」夕裡子不由怪叫一聲。
空氣奇寒,簡直跟市區相差甚遠。
「已經接近山中地帶了。」國友說。當他說話時,口中呼出白色的氣息,隨風飄去。
「那邊一定下雪了。」園子說。「來,進去裡面吧!」
那是很小的休息站,當然沒有太多供應,不過起碼可以吃到熱香餅之類的食物。
大家叫了熱香餅和咖啡,急不及待的享用起來。
「嗨,石垣太太。」
櫃台中一名穿圍裙的中年男子見到園子就喊。
「喔,好久不見。」園子笑臉迎人。「幾時從東京回來的?」
「兩、三個星期以前就回來了。這裡好冷咧!」
「住在東京比較舒服嘛!」
「窮人必須做事呀!」男人笑了。「待會上東京嗎?」
「正要回去。」園子回答。
「是嗎?那就跟你先生一起羅!」
突然,笑容從園子的臉上消失了。
外面的寒氣使夕裡子完全清醒過來,她覺察到了。
園子若無其事地問:「外子也經過這兒嗎?」
「嘿。大約一小時以前吧!他說待會就要回去。你們不是一起上路的麼?」
「嘎?不,當然在一起。只是一—他說明天才回去的,我嚇了一跳而已。」
一聽就知道是掩飾之詞,夕裡子想。為什麼呢?
「也許他以為太太已經回去了。」
「對,可能他趕上前頭了。」園子望望窗外。「又有客人來啦!」
那是為了轉換話題,不言而喻。
夕裡子飛快地望了國友一眼,國友一邊喝著端來的咖啡〔更接近熱水程度的咖啡),
一邊攤開桌面報紙上的體育版。
園子顯然不知道丈夫去了東京的事,所以知道之後,她的表情頓時僵硬了。
可能她的丈夫有情婦?會不會住在東京,石垣先生不時去相會?
這個時間了,何以她丈夫匆匆忙忙的比妻子搶先一步回去山莊,理由也能理解了。
此外,園子在半夜開車,企圖在今晚回到山莊,說不定是為了證實丈夫是否在家……
誰都知道,這只不過是夕裡子的胡亂推測,可是這樣子胡思亂想時,她卻樂在其中,
真是令人頭痛的女孩!
剛走進來的客人相當吵鬧。
從小型車陸續出來的,是一群年輕的高中生。
「好冷啊!」沖進店內的是……
「敦子!」夕裡子瞪圓了眼。
「不是夕裡子嗎?」她是片瀨敦子。「還有——國友先生也在!」
片瀨敦子是夕裡子的高中密友。兩人想不到會在這個地方見面,意外得面面相覦之
際,其他人蜂擁而至,差點把呆立在那兒的敦子撞個正著。
「哎呀!」
「怎麼傻乎乎地站在這個地方?」
「吾郎!看,夕裡子哦!」
「夕裡子?——傻瓜,那個多嘴婆怎會來這兒——噢,真的是她!」
「多嘴婆冒犯了。」夕裡子反唇相譏。
「姐姐,在國友先生面前哦!」珠美捅捅她。「百年之戀也完蛋了。」
「兩三年之戀倒不要緊。」夕裡子胡亂地說。
「意外極了。」敦子說。「夕裡子,你不是說不會出門旅行的嗎?」
「事情臨時有變化嘛!」夕裡子說。「你那邊是什麼團體?」
「文藝學會的合宿。」
「哦,是嗎——水谷老師,你好。」
「哦,佐佐本呀!」
水谷是高中的現代國語老師。可是,任何新來的學生見到他,通常都說:「他是體
育老師吧!」
的確,從外形來看,水谷身材高挑、結實,像運動員。
而事實上,他也是運動全能。
在學校頗受女學生愛戴,尤其是他才二十四歲,年輕而且獨身!
「獨身?」國友不由反問。「那個粗壯如猩猩的傢伙竟是獨身?」
「不是猩猩!」夕裡子瞪他一眼。「他很英俊嘛,在學校非常受人歡迎哦!」
「是嗎?」國友木無表情地望望他們的桌子。
「他是運動全能,教書又有趣,而且是詩人哦!」
「死人?」
「詩人。寫詩的人,懂嗎?」
「那個我當然懂。」國友氣忿地說。「我也懂詩呀!『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
處』。」
珠美格格聲大笑起來。
「你知道嗎?水谷老師是如假包換的詩人咆!他的作品時常在詩詞雜誌出現,還出
過兩本詩集哪!」
「哼,不錯嘛!」國友把臉扭向一邊。
其實沒什麼,他在喝醋而已。
片瀨敦子向夕裡子等人的桌子走過來。
「可以坐下嗎?」
「當然,怎麼不跟他們坐?」
「我被擠出來了。」敦子說。「美人命苦啊!」
「臭美!」夕裡子用肘捅捅她。
「呃,綾子呢?」敦子問。
「她在車上睡覺。」
「荷。不冷嗎?」
「不知道。珠美,你去看看吧!」
「不去,這麼冷。」
「你最年輕嘛!」
「這有什麼關係!姐姐的脂肪比我厚。」
「說這種話是什麼意思?那,一百元!」
「吝嗇!好吧!」
珠美把一百元放進口袋,站起來。
話題又回到車上睡覺的綾子……
嘿……綾子打個哈欠,轉動身體——結果咚一聲跌下去。
如此一來,無論綾子怎麼遲鈍也醒過來了,而且——只覺奇寒無比。
綾子哆嗦著睜開眼睛。
「夕裡子——珠美!」車上誰也不在。
好冷啊!
抬眼一望,車窗開著,難怪那麼冷。
車子停了下來,國友和石垣園子的影子也不見。不過——那是什麼燈光?
綾子終於察覺到,車子停在休息站的前面。
原來這樣。大家都走進那間店去了,竟然把我一個人撇下不理了!
夕裡子一定是說,姐姐反正低血壓,不會起來的。
綾子的推理,有時也是很準確的。
「我也下去好了……」
綾子拚命甩甩頭,隔著車窗眺望休息站的方向。
一只白手,從另一邊打開的窗口悄悄伸迸來,綾子完全沒察覺到。
那只白手伸向綾子的脖了,然後張開手指,企圖捏住她……
「哈瞅!」
綾子打了個老大的噴嚏。白手立即縮回去。
「哎,這樣下去會感冒的……」
綾子倏地望望另一邊的窗子。
白手已經看不見了。
「必須關起來才行。」
綾子把那面車窗絞上來,然後準備打開車門出去——
「嘩!」
有人把臉壓在車窗上——珠美。
「別嚇人嘛!」
綾子打開車門,瞪了珠美一眼。
「我沒想到你起來了嘛!」
「你們只把我排擠出去……」
「別撒嬌了,皺紋會增加哦!」
「多管閒事。」
兩人吵吵嚷嚷地走進休息站……
「他是金田吾郎。」夕裡子介紹。「哎,敦子,金田旁邊的女孩是誰?」
「她?她不是我們學校的。」敦子說。
「可不是?我沒見過她。」
「她是金田的女朋友。」
「荷!文藝學會竟然有那樣的合宿集訓?」
「怎會呢?他們事先獲得水谷老師的許可的。她是不是美人兒?」
「嗯。」點頭附和的是國友。「當然沒有你漂亮。」
「假惺惺!」敦子笑了。
「可不是?」
被夕裡子和敦子瞪眼,國友慌忙移開視線。
「她呀,名叫川西綠。如果揭穿底細的話,就是水谷老師的表妹了。」
「原來如此。」夕裡子點點頭。
的確是美人兒。
說到美人,敦子也是相當的出眾,可是川西綠卻令人覺得冷冰冰的,甚至有點妖艷,
那是敦子望塵莫及的。
「金田配不上她哪!」
由於桌子隔得遠,夕裡子任意批評起來。
「真愉快!」看到他們的情形,石垣園子微笑著說。「希望大家來投宿就好了。」
「如果事先知道,我們就不預約民居了。」敦子懊惱地說。
「何不取消?」
「怎麼可以?人數這麼多,不能那樣做的。」
「說的也是。敦子就請享受孤獨的滋味好了。」
「夕裡子真是!你有了國友先生……」
「呀,我也是孤獨的呀!你說是不是?國友先生。」
「饒了我吧!」國友可憐兮兮地說。
「夕裡子。」終於清醒過來的綾子說。「下雪啦。」
真的。白色雪片在暗夜中隨風飄流、飛舞。
「真的下雪了。國友打個大哈欠。「趁著還末積雪之前動身吧!」
「等等嘛。姐姐還在喝著可可。」
「啊,對不起。那我先去開引擎好了,慢慢來。」
「呃。」綾子說。「我把車窗關起來啦!」
走了幾步的國友回過頭來。
「車窗?」
「嗯。剛才是開著的。」
「怎會呢?應該是關上了的。」
「對呀!如果開著會知道的。」珠美說。
「可是……真的是開著嘛!」
「那即是說,姐姐一直開著車窗睡覺?」夕裡子笑了。
「那樣子,姐姐早就凍死啦。」
「你取笑人!但是真的一—」
「做夢罷了。」
「真的唷……」
不過,一旦別人說不是時,綾子不會強烈的辯駁。而且過了不久,她會覺得真的是
自己搞錯了。
國友聳聳肩。
「天氣這麼冷,小偷也不會出來啦。」
說著,往出口處邁步。
「還有,後面的行李箱好像打開了。」綾子又說。
「姐姐,你沒事吧!」
「如果看到幻覺,看來病情非輕了。」珠美說。「什麼原因?失戀嗎?」
「不能取笑姐姐!」綾子瞪她一眼,喝一大口可可,立刻悲嗚一聲,大喊「燙死
了。」
國友出到外面,被迎面吹來寒風和雪片弄得瞇起眼睛。氣溫似乎比先前更低了。
他衝到車前。開了鎖。手搭在車門上……然後不經意地繞到車後面看看。
行李箱被人開了細細的一道縫。
就如綾子所說的一樣。國友用力提起蓋子來看—只是裝著行李而已。
如此看來,車窗也被人打開了?
國友開了車門,坐在駕駛席上。
十分鐘後,夕裡子等人也出到了外面。
「快上車!凍死了!」
珠美率先跑。夕裡子和綾子在等石垣園子結帳。
「對不起。」川西綠開門出來了。「你是夕裡子嗎?」
「嗯,什麼事?」
川西綠用奇異的眼神盯著夕裡子,說:
「你的臉有『死相』出現哦。」
「嘎?」夕裡子不由反問。
「你會死哦!小心為妙。大概小心也沒用了。」
說了這句話,川西綠留下呆若木雞的夕裡子,快步回到店裡去了。
石垣園子走出來。
「久等啦。走吧!」
「嗯。」
夕裡子催促著綾子,一同往前走。
那女孩是什麼人物?
金田君怎麼交了一個古怪的女朋友……
石垣園子坐前面,佐佐本家三姊妹並肩坐後面。
「那就起程羅。」國友發動引擎。
「夕裡子姐姐,瞧,她在揮手。」
聽珠美一說,夕裡子連忙望向休息站方面。
她用手抹一抹舖滿了雪的玻璃車窗,見到敦子在揮手。夕裡也向她揮手。車子開上
馬路之際,夕裡子見到一個像是川西綠的人影,出神地站在稍離門窗的地方。
那只不過是隔著玻璃所見的白色影子,可是,夕裡子肯定那是川西綠沒錯。
然後,雖然不可能看得見,她卻覺得川西綠在冷冷地訕笑著。
熾天使書城
【5.腳印之謎】
窗簾拉了一半,令人眩目的光線直射進來,夕裡子禁不住喊起來。
「珠美!快起身喲!」她大聲叫。
回頭一看,這才發現珠美的床是空的。
「咦?已經起來了?」
正覺得稀奇之際,眼睛稍微適應了光線,再往綾子的床望去——
「不可能!」
夕裡子懷疑自己的眼睛,綾子的床也是空的。
這種事不可能發生!
發生什麼事?夕裡子想起昨晚川西綠的「預言」。
那是針對夕裡子一個人的不祥頂言。
「國友……對了,必須通知國友!
難道綾子和珠美雙雙被綁架了?如果是的話,一定是好幾個人一齊襲擊而來了。
夕裡子穿著睡衣,就這樣沖出走廊。
「嘩!」
夕裡子和站在眼前的國友撞個滿懷,然後兩個人一同往後栽倒。
「喂!你怎麼啦?」
「國友!她們兩個都不在了!姐姐和珠美!一定是被人綁架了去那兒——」
抬眼一望,穿上厚毛衣的綾子和珠美,並肩而立著,正在注視走廊上一對相疊鴛鴦
——國友和夕裡子。
「何必在走廊上表演親熱的鏡頭?」珠美說。「不如上床表演算了。」
「會感冒哦!」綾子也嘲笑地說。
「我——」夕裡子爬起來。「干嘛姐姐那麼早起來?」
「早?夕裡子,現在是下午兩點鐘喲。」
「兩點鐘?」夕裡子不由反問。
「對。」珠美點點頭。「再不吃點東西的話,早餐和午餐都不必吃了。」
夕裡子走進以天然木色裝飾的餐廳時,石垣園子笑著迎上來。
「睡得好不好?」
「嘿……睡過頭了。」夕裡子搔搔頭。「對不起,睡到這個時候。」
「沒關係。昨晚太晚到了。」
可是……
獨自在木桌子就坐時,夕裡子不禁再次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
也許是學校放假了,心情放鬆的關係,然而……
「怎麼垂頭喪氣的?」國友進來了。
「沒有哇。如此美好的地方,加上雪景——怎會垂頭喪氣?」
夕裡子也想強迫自己振作些。
「是嗎?」
「是啊!」
夕裡子看看國友,然後笑一笑。
石垣園子把旱餐兼午餐端來後,夕裡子起初有點顧忌,然後隨即狼吞虎嚥地吃起來。
因為她也相當餓了。
「可別吃脹了。」國友見狀,笑瞇瞇地說。
「嗯……」夕裡子把咖啡一飯而盡。「啊,美味之極!」
「要不要出去走走?很舒服哦。」
「也好。不過,先要收拾這些才行。」
夕裡把碟子重疊起來〔其實不多),正要端進廚房時,園子立刻出現,把碟子接過
去說。
「呃,不必勞駕了。這是我的工作。」
「可是一—」
「算了,請慢慢來。」
她的笑臉帶著某種令人覺得受寵愛的親切感……
「好耀眼。」
出到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夕裡子不由瞇起眼睛。
甚至眼睛有點刺痛。
「來,我有太陽鏡。」
戴上國友借來的太陽鏡時,夕裡子總算松一口氣。
晴空仿如凍結的大海表面,呈現深不可測的顏色。
白雪反照晴空的光芒,就如本身在發光一樣。
「嘩!」
夕裡子踏入雪堆中,竟被埋到膝蓋部位,嚇得怪叫。當然在這一帶,雪堆成這個高
度並不怎樣出奇。
「好久沒在踩不到地的雪中漫步了。」夕裡子說。
吐出的氣息在空氣中飄蕩。空氣雖冷,但是陽光強烈而溫暖。
「悠閒一點果然是好。」國友說。
「好美的景緻啊!」
像夕裡子這般年紀的女孩,通常不會坦率地表現自己的感情。她們認為用「哇」來
表現驚奇或感歎不是太「夠格」,頂多只是聳聳肩,作出了解的「正經」反應。
不過,好東西畢竟是好的,美麗的東西也自然會吸引人的。
到了這個地方,夕裡子不會掩飾自己的感情了。
「原來我們上到這種地方來了。」國友搖搖頭。「昨晚走的是夜道,完全沒留意到
周圍的情況。」
這個山莊位於山腰。上山的道路很窄,連護欄也沒有,不過用柏油舖了路,所以昨
晚國友可以輕松自如地開車上來。
「昨晚我們上山的路,穿過整個山腰?」
「對呀!那一邊好像是懸崖。」
「相當險峻哪!」夕裡子戰戰兢兢地眺望下面。「如果跌下去就性命不保了。」
那是將近五十米高的懸崖絕璧。沒有柵欄或繩子防止接近,夕裡子覺得危險。
「別太靠近那邊,太危險啦。」
國友捉住夕裡了的手臂拉她回來。
「沒事的。」
「雪不斷堆在懸崖上面的突出部分。一旦崩落的話,我們會一起跌下去哦。」
「你為我擔心?」
「當然。」
「縱然我不是綾子姐姐?」
「喂——」
「開玩笑的。」夕裡子笑了。然後不顧一切地吸入一大口冰冷寒徹的空氣,大聲叫
道:「嘩,舒服極啦!」
「我也是,差點忘掉我是來自那個殺氣騰騰的都會的事!」
國友也瞇起眼睛眺望遠處重疊的山巒。如今那裡也都被覆蓋成為白皚皚的一片。
「好像蒙布朗蛋糕一佯。」夕裡子稚氣地說。「不過,糟透了。」
「什麼事?」
「珠美不用說,連姐姐也竟然比我早起!沒有立足之地啦。」
「太誇張了。」
「真的。因為……」夕裡子輕輕垂下眼簾。「自從媽媽死了以後,經常由我取代母
職。每天一早起床,然後叫她們兩個起來。煮飯、打掃、洗衣都是我,雖然她們也幫幫
忙,但是我若不安排妥當的話,她們只會呆立一旁。所以我常常想……」
「想什麼?」
「假如我死了,她們兩個怎麼辦。」
「喂喂——?」
「只是假設罷了。」夕裡子有點難為情地笑一笑。「說出這些話,很怪吧!」
「沒有的事。」國友摟住夕裡子的肩膀。「你一個人承受一切,太多了。」
「也許是的……」
「放鬆一點的好。你不在,她們兩個不是好好起床了麼?對不對?」
「嗯。」夕裡子點點頭。
我知道。不過,老實說,夕裡子覺得有點寂寞。
如果沒有我,她們什麼也不能做!
雖然不斷有埋怨,但是不知何時,那個想法成為夕裡子的精神支柱了。
不要!夕裡子皺皺眉。我才十八歲,這樣下去,豈不是很變成「老太婆」?
「國友先生。」夕裡子摘下太陽鏡。「好耀眼,我想閉起眼睛。」
「哦?」
夕裡子閉起雙眸,稍微抬起臉龐。如果這祥還不了解她在求吻的話,這個男人未免
太遲鈍了些。
國友遲疑了一陣,然後慢慢走向夕裡子。
夕裡子感覺到國友用手臂把自己摟過去,然後壓到他的胸瞠上。她的心髒砰砰跳,
感覺到國友的熱呼吸噴在臉上……
就在這時—碰!
「嘩!」夕裡子驚呼。
一粒雪球不偏不倚地命中兩人的「接觸點」!
「好冷啊!」
「誰?」
有雪跑進國友的嘴巴,他拚命甩頭怒吼。
「呃,對不起。」男孩的聲音。
夕裡子回過頭去。
一名戴上毛線手套,穿藍色運動外套的少年站在那裡。
「我不想打中你們的,真的哦!」少年說。
面部的輪廓可愛極了。
「你是——秀哉君?」夕裡子問。
「嘿。你是三姊妹中排行中間的夕裡子吧!」
「你知道了?」
「我聽說了。那位是國友先生吧!」
「終於見面啦!」國友點點頭。「一直沒看見你,我正在想為什麼。」
「我有許多事情要忙嘛!」
這孩子的說話方式出奇的老成。卻是予人冰冷的印象。
「秀哉。」園子走進雪中。
「媽媽。」
「你到哪兒去了?難得家庭老師來了。」園子很費勁地走過來。
「嘩,好厲害的雪!」珠美的聲音。
夕裡子有點害羞,重新戴上太陽鏡。
「等一等嘛!我走不動了。」發出膽怯之聲的當然是綾子了。
「姐姐,不要緊吧!」夕裡子濺起雪花奔上前去。
「嗯。好累!」綾子氣喘如牛。「太刺眼了,什麼也看不見。」
「埋怨多多。」
夕裡子為綾子戴上太陽鏡。
「我不是叫你留下來等我嗎?」珠美舀起一堆雷來做雪球。
「我沒想到這麼大雪嘛!」綾子作個深呼吸。「不過,好舒服啊!」
「園子帶著秀哉回來了。」
「久等啦!他就是秀哉。」
珠美輕松地「嗨」了一聲,把雪球「砰」的扔向秀哉。
秀哉用一雙手靈巧的接住了。
「咦。」綾子說,「你不是……」
「我不是說過,改天再見嗎?」秀哉微笑著說。
「秀哉,你見過這位老師?」園子好奇地問。
「也許只是感覺罷了。」
說著,秀哉快步往山莊方向走去。
「秀哉!必須好好打招呼——」園子追上去了。
留下夕裡子等人,帶著奇妙的心情目送他們……
「姐姐,你認識那個孩子?」夕裡子問。
「嘿,就是他。他叫我不要上橙色計程車。」
「嘎?」夕裡子瞪圓了眼。
「那是怎樣的故事?」
夕裡子把怎樣撿回性命的來龍去脈告訴了不明其因的國友。
「荷?超能力?那孩子有那種長相哪。」國友說。
「怎麼說?」
夕裡子瞇起眼睛,用手遮光,眺望雪地片刻。
「走吧。」綾子邁步。「我是家庭教師,必須做事。」
「對了!剛才聞到曲奇餅的香味。回去吃吧!」珠美輕盈地跑開了。
「走吧!」國友說。
「嘿。」夕裡子往山莊的方向邊走邊說。「那孩子昨天怎會出現在東京?」
「喔?」
「沒什麼。」夕裡子搖搖頭。
對。那孩子即使在東京也無所謂,可是園子對那件事卻一句話也不提。這麼說來,
難道秀哉和他父親在一起?
「國友先生。」
「什麼事?」
「你見過這裡的男主人嗎?」
「還沒有。」國友搖搖頭。「聽說他白天多數在睡覺,大概在做研究吧!」
「荷?他是學者?」
「詳情不清楚。據那位太太說,多半是的。」
「是嗎?」
夕裡子再說什麼了。
她還在意另一件事。可是——似乎太荒謬了……
夕裡子她們走過山莊的後面。玄關恰好在另一邊。
類似後院子的這個地方,如今被雪掩蓋著,一片皚白。
夕裡子她們的腳印留在其上……
走進建築物之前,夕裡子驀的回頭。
「怎麼啦?」國友問。
「不,沒什麼—一」
大家在進門處脫掉長靴,換上拖鞋。
那個少年——秀哉的靴,當然也在。
國友進去之後,夕裡子蹲下去,拿起秀哉的長靴,翻著鞋底的圖案。
然後回到雪地上看看。
「果然。」夕裡子喃喃自語。
理所當然的事。夕裡子她們出去和回來時,在雪上留下兩道腳印。
但是,秀哉只有回來的腳印。找不到他從這裡走出去的痕跡。
究竟是怎麼回事?」
也許不是大不了的事……可能有別的繞過建築物旁邊出去的小徑。
然而,夕裡子總是耿耿於懷。
「姐姐,你在干嘛?」珠美的聲音。
「來啦!」
夕裡子回答一聲,匆匆脫掉長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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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驚魂雪夜】
對夕裡子來說,吃過旱餐兼午餐不久,很快就到了晚餐時間了。
晚上七點鐘就座時,夕裡子的肚子已在咕咕叫。
「要不要幫忙?」夕裡子對忙著端湯過來的園子說。
「不必了。做萊的是外子,我只是端菜而已。」
「可是——」
「請坐吧!外子知道我叫客人幫忙,他會生氣的。」
「是嗎?」
夕裡子只好依言就座。
「來,趁熱吃了吧!」
說著,園子準備回去廚房。
「請問——」綾子說。
「什麼呢?」
「秀哉君——他不一塊兒用飯嗎?」
「那孩子不必管他。有一陣子搞壞了身體,他有許多東西不能吃。」
「是嗎?」
「還有些萊做好了,我去端來。」
園子出去以後,餐桌邊留下夕裡子三姊妹和國友。
「吃吧!」珠美馬上開始喝湯。「晤!好味道!跟我家的湯大異其趣咧!」
「我做的不好嗎?」夕裡子瞪她一眼。
可是,喝了一口之後,她也同意珠美的話。
「姐姐。」夕裡轉向綾子。「怎樣?家教方面順不順利?」
「嘿。」綾子點點頭。「他贊我教得容易理解哪。」
「荷,了不起。」珠美嘲笑。
「只是嘛……」綾子露出複雜的表情。
「發生什麼事?」
「也不是的……總之,那孩子的領悟力很強。我只說明一遍,他就什麼都懂了。」
「看起來很聰明嘛。」
「不過……似乎毫無反應。」
「怎麼說?」
「我覺得他好像全都懂了。我所教的,其實他都懂了。」
夕裡子點一點頭。
在推理和理論方面的能力,綾子等於小學生的程度,但她的直覺十分敏銳。當事人
完全不自覺,這種直覺,反而更加真實。
如果那是正確的話,為何特意把家庭教師請到這種地方來?而且帶來如此浩蕩的
「同行者」。
而且全體免費住宿,應該花費不少才是……
「夕裡子。」國友喊。
「嘿?你說了什麼?」夕裡子回過神來問。
「你的表情說了。」
「噢。」夕裡子瞪眼。「你不喜歡我的表情?」
「不是的。」國友笑了。「當你臉上出現那種表情時,即是表示危險。」
「危險?」
「彷彿好奇心在燃燒似的。是不是訊號?每次當你插手任何案件時,就有那種表
情。」
「可是——」夕裡子低聲問國友。「你不覺得有點古怪麼?」
「噢……在這樣的山中住久了的話,多多少少總會有點不對勁吧!不是嗎?」
「不僅如此。你見過這裡的男主人嗎?」
「沒有。」
「是不是?奇怪極了。為何他一次也不露臉?」
「不知道。」
「一定有蹊蹺。我這樣想。」
夕裡子把湯喝得乾乾淨淨。
「不過嘛——」國友說。
「什麼?」
「假如那碗湯有毒,你的性命就不保啦!」
「壞心眼!」夕裡子捅捅坐在旁邊的國友。
「當眾調倩,好難看。」珠美嘲諷地說。「假如你半夜偷出房間的話,我會跟蹤。」
「我才不幹那種事。」
「對。夕裡子姐姐沒有那種膽量的。」
「你就會說!」
「我打賭一干元,看你敢不敢!」
「少來了。」綾子文文靜靜地說。「男女之愛是神聖的,不能當作賭博的對象。」
「新生兒嗎?」珠美搖搖頭。「綾子姐姐晚生了一百年。」
「唷,是不是電話?」夕裡子說。
客人休息處那邊,傳來電話響聲。
「我去接聽。」夕裡子急急走出飯廳。
電話響了。石垣園子在廚房,大概聽不見吧!
「喂?」夕裡子拿起話筒。
「夕裡子嗎?」哪兒聽過的聲音?
「怎麼,是敦子呀。你怎知道這裡的電話號碼?」
「我在高速公路休息站那邊問到的。」敦子說。「哎,我們能不能到你們那邊投宿
過夜?」
「唷?」夕裡子大吃一驚。「敦子,你們不是住在民居麼?」
「說起來過分!」敦子難得的勃然大怒。「昨晚我們到達時,對方說我們的預約取
消了喲。」
「取消了?為什麼?」
「不曉得呀。總之對方說,有人打電話來取消我們的預約了。」
「奇怪。誰做出那種事來?」
「誰也沒做!可是預約取消了!」
「那怎麼辦?」
「已經有別的預約進來,沒有空房啦。」
「那你們昨晚在哪兒睡?」
「我們在附近的民居打聽,分成三批,好不容易過了一夜。可是今天到處爆滿,被
趕出來啦!」
「真是倒運。」
「於是我想到,你們那邊可能還有房間——」
「晤……不過——?」
「只是問問看嘛,有幾個同學坐別人的車回去了啦。」
「那麼,現在幾個人?」
「水谷老師、吾郎和川西綠。」
「連你在內,四個人羅!」
「對。男的跟男的,女的跟女的,有兩間房就行了。水老師說,收費貴一點也可
以。」
「哦。」
可是,夕裡子總是提不起勁來。
雖然敦子她們如果來到這個山莊,肯定可以壯膽……
但她想說,你們還是回去的好。
「怎麼啦?」有聲音說。
赫然回頭一看,石垣園子站在那裡。
「這——」
沒法子,夕裡子只好說出情由。
「哦,那真可憐。」園子說,用圍裙抹抹手。
「可是——太突然了,會麻煩你們,我叫他們回去東京的好——」
「我這邊無所謂哦!這個時期歡迎利用。」
「但是——」
「讓我來說好了。」園子拿起話簡。「喂?我是山莊的——對,昨天見過了。我聽
說了你們的遭遇。這邊無所謂,歡迎光臨。」
夕裡子微微聽見敦子在另一端歡呼的聲音。
「我來說明路線,請叫開車的人來聽——啊。老師嗎?——嘿,這裡隨時歡迎。現
在你們在哪一帶?」
夕裡子聳聳肩。
對夕裡子而言,能夠和敦子一起是很開心的事,何況水谷老師也會來。
萬一這個山莊發生什麼怪事,多添一些夥伴總是安心一點。
「好,那就恭候大駕了。雪道濕滑,一路小心哦!」園子收了線。「他們在距離這
裡一小時的地方。我來頂備一點暖胃的食物好了。」
「對不起,為你增添麻煩。」
「沒關係。來,萊都弄好了,趁熱吃了吧!」
園子實在和藹親切。
夕裡子回到飯廳去。
晚飯美味的無可挑剔,夕裡子也難得的吃到肚子發脹。
跟著端出來的蛋糕、甜品,又是美味無比。
「這樣吃下去,不胖才怪。」珠美低嚷起來。
「說得對。」
綾子的食量並不輸給夕裡子和珠美,卻是一臉泰然。
「姐姐的胃口好大呢!」夕裡子說。
「是嗎?不過,食物拿了出來,不吃不好意思嘛。」
「到客廳去吧。」珠美站起來。「綾子姐姐,走吧!」
「待會才去。」
「為什麼?還吃?」
「怎吃得下?太辛苦了,走不動嘛。」
說得這樣滿不在乎,正是綾子的作風。
「竟然白吃白住!不過分嗎?」珠美也難得地表示歉疚。
「我到後面去看看。」夕裡子站起來。
「這麼晚了還去?」
「嗯。如果敦子他們來了,從那條路可以看見吧!差不多應該來到了。」
「好事之徒。」
「人家的事用不著你管。」
夕裡子穿上厚外套和長靴,從後門出到外面。
好冷。
入夜後,冷得身體都凍僵了。
但在白雪的反照下,四周十分明亮。
走了一會,國友從後面追了上來。「喂,等我。」
「唷,老人家不是怕冷嗎?」
「別笑我了。我睡醒啦!」
夕裡子驀地望向天空,喊說:「看哪!」
星空。可是,真的全是星星嗎?
夕裡子第一次看到星星如此互相擁擠的靠在一起,彷彿馬上就要掉下來似的。
「好驚人!」夕裡子只能發出這樣的贊歎。
「真的,好驚人。」國友也有同樣的感受。
兩人不禁面面相覦,然後笑了。
「看來我們都不能成為詩人哪!」
「但是能夠談戀愛。」夕裡子說。
「你說的話叫人心動。」
「唷,不可以嗎?」
「不。」國友摟住夕裡子的肩膀。「再往前走走吧!」
「嘿。」
兩人沿著山莊漫步而行。
「不冷嗎?」
「不要緊。」
「不耀眼嗎?」
「晚上嘛。」
「可是—星光燦爛呀。」
「不錯……是否應該閉上眼睛?」
「好哇。」
繼續白天的纏綿。
夕裡子輕輕閉起眼睛,等候國友的吻。
這回大概不會有雪球飛來了吧!
國友把夕裡子一把摟過去——
「別動!」有聲音說。
「哦?」
回頭一看,又是秀哉。
「不准動哦!」
「為什麼?」夕裡子有點氣忿。「小孩子,不應該在這種時候出現的。」
「你們過來我這邊。」秀哉說。
夕裡子和國友面面相覷。
「慢慢的、輕輕的走。」
沒奈何,國友和夕裡子往秀哉那邊走過去。
「到底怎麼啦?」
夕裡子說著時,傳來咚隆一聲巨響。
回頭一看,夕裡子瞠目結舌。
剛才她和國友上演親熱鏡頭的地方,變成一個大洞!
「這裡是懸崖的另一邊。」秀哉說。「晚上,容易失去距離感,必須小心。」
說完,秀哉轉身背向他們,回到山莊去了。
夕裡子的臉色白如紙。
「國友先生……」
「對不起,是我不留心……」
兩人不由緊緊相擁。
「那是什麼燈?」夕裡子突然說。
遠處可見車燈,在山腰的路上緩緩前進。
「那不就是——」
「一定是敦子他們。」夕裡子說。「不知水谷老師的駕駛技術如何?」
「他的技術很差嗎?」
「也不是。」夕裡子說。「他的執照才拿到三個月。」
「竟敢在雪道上開車?」
「敦子他們不知道嘛!保密哦!」
「不知道的好。」國友搖頭歎息。
「不過,水谷老師的反應一向敏捷得很。」
「又是英俊小生、運動員兼詩人。」
「你喝醋?」
「嗯哼。」
「有趣。」夕裡子終於從剛才的驚嚇中振奮起來,挽住國友的手臂。
「水谷老師對敦子有意思哦!」
「你說片瀨敦子?」
「對。她是大美人嘛!」
「話是這麼說……老師和高中女生談戀愛,很危險哪!」
「刑警和高中女生呢?」夕裡子問,然後笑了。
就在這個時候。
「啊!」國友吃驚的叫起來。
夕裡子難以置信地瞪眼注視。
車燈突然改變方向,朝著雪的斜坡滑下去——
「掉下去啦!」國友喊。
車燈轉了兩三趟,消失了。
山腰上,什麼也看不見了。
「敦子!」
「快去救他們!」
國友和夕裡子往山莊的方向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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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奇女失蹤】
夕裡子在雪地上拚命跑。
國友的肩上背著繩索,率先跑在前頭。珠美和綾子也跟著來。
幸好雪地十分明亮。
「小心腳畔!」國友邊跑邊叫。
那是連護欄也沒有的山道,完全不設防。
一旦滑了腳,說不定滾跌到懸崖下面去。
夕裡子回頭狂喊,「珠美!不要靠近懸崖那邊!留意姐姐!」
「知道了!」珠美揮揮手。
由於她和綾子在一起,行動總是慢一點。
可是——夕裡子不解地側側頭。
到了這種時候,石垣園子的丈夫依然不見影子。
園子找到了繩索,表示要留下來聯絡警方,至於她丈夫,她只說一句「他很疲
倦……」
奇怪極了。夕裡子不生氣,而是出奇的覺得有點不安。
「在那邊。」國友停下來。
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車胎痕跡。
「車子停在那兒啊!」
細看之下,見到車子在雪堆中翻轉過來,位於五六米的斜坡下,沒有太大的損壞。
「這佯可能有救。」國友大聲喊。「喂——什麼人,回答一聲!」
「敦子!如果聽到,應一應!」夕裡子也扯大嗓門喊。
接著——
「喂!」傳來男人的聲音。
「水谷老師!老師!」
「佐佐本嗎?」
「繩子垂下來啦!」國友喊。「可以動嗎?」
「沒問題!大家沒有受傷!」
好極了!夕裡子呼一口氣。
「但是不能不快一點!」國友把長長的繩子放長。「車子不一定一直停在那裡,如
果再往下掉就救不到了。」
「那快點吧!」夕裡子說。
國友先把繩子捆在自己身上,另一端綁一個結,拋到下面去。車門打開了,水谷匍
匐著爬出來,捉住下垂的繩子。
「我讓學生一個個先上來,幫忙拉一拉吧!」
「知道!」國友答。「夕裡子你也拉一拉吧!」
「好。珠美!快!」
珠美和綾子終於趕到了。
首先是敦子。繩子捆住她的腰,被人從車上推出來後,國友和夕裡子等人一齊盡全
力往上拉。
「好!就是這樣!」
終於,全身雪白的敦子爬上來了。
「敦子!」
「夕裡子!我好怕!」敦子哭著抱住夕裡子,立刻又自己解開繩子說。「快,還有
其他人!」
國友再把繩子拋下去。
接下來是川西綠。她被拉上來時,跟敦子一樣渾身是雪。夕裡子問「你沒事吧」,
她只是沉默地點點頭。
「快,下一個!」
接著是金田吾郎,他的體重不輕,拖上來時,撞傷了少許。
拉到第三個時,也許倦了,花了一點時間,金田吾郎總算跌跌撞撞的爬了上來,一
屁股癱坐在地上。
「我得救啦!」
「哎,你是男人大丈夫哦!」夕裡子捉住金田的肩膀。
「站起來!把水谷老師拉上來吧!」
「嗯。」
金田踉踉蹌蹌地站起來。
「解開繩子——對了。國友先生,預備。」夕裡子喊。
「替我拋下去。」
「好。一、二——」
夕裡子的手停住了,呆呆地望著下面。
「怎麼啦?」國友走過來。
「車……」
剛才的地方,已經沒有車子了。
車子繼續滾跌下去,雪地上的痕跡一直往下伸延。
「水谷老師,怎會……」夕裡子喃喃地說。
「還差一點點罷了。」國友氣喘喘地。「不過,起碼救到了學生們。做得很好。」
「可是……難道老師沒得救了?」
「不知道。」國友搖搖頭。「總之,繩子去不到那麼深的地方,必須請正式的救助
隊來……」
「看!」夕裡子喊。
往下面一些的雪堆中,有什麼東西隆起,正覺奇怪時,倏地水谷的頭冒了出來。
「喂!我在這裡!」
「老師!」夕裡子歡呼。
「有驚無險地跳出來了!給我繩子吧!」
「是!」
夕裡子使盡渾身力量,把繩子往水谷拋過去。
水谷幾乎是憑自己的力氣爬上來的。
「大家平安無事吧!」
說完,他已軟癱癱地坐在原地。
「做得好!」國友拍拍水谷的肩膀。
「老師開的車,絕不能讓學生喪命。」水谷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得救了!我剛才
在想我應該怎麼辦才好。」
「先去山莊吧!」夕裡子說。「大家都筋疲力倦了啦。」
「好,走吧!喂,金田。」
「是!」
「你去扶川西綠。我來扶片瀨敦子——」
「她不在呀!」敦子說。
「嘎?」夕裡子回過去。「不在?」
「川西綠——不見了!」
「不可能的!」
然而卻是事實,在明亮的雪地上,到處不見川西綠的影子。
「珠美!你沒看見她?」
「沒有。因我全神貫注的拉繩子。」
「姐姐呢?」
「我也沒看到。」綾子搖搖頭。「我累極了,坐在地上——」
「怎會這麼荒謬——」
川西綠的確上來了的。
她跑到哪兒去了?
「川西同學!」
「小綠!」
眾人大聲呼喚,可是終究徒然。
完全失去了川西綠的蹤影。
安頓下來時,已經半夜了。
水谷、敦子和金田三人,洗過熱水澡,吃過飯,終於回復過來。
夕裡子他們也好不了多少。
手皮擦傷了,紅紅腫腫的,洗澡時有火辣辣的痛。
「這樣下去,明天會肌肉疼痛一整天。」
在客廳裡,國友說。
「辛苦你啦。」夕裡子洗過澡,在睡衣上加一件毛衣走過來。「可是,為何偏偏少
一個……」
「呃,的確奇怪。」國友點點頭。
「來,請用茶。」石垣園子拿著檸檬汁來了。「可以消除疲勞哦!」
「太感謝了。」
水谷接過來,一飲而盡。
「對不起。」夕裡子對園子說。「救助人員呢?」
「那真是——」園子似乎十分過意不去。「剛才我想打去警局,可是電話不通。」
「呃?電話不通?」
「下雪的關係,這裡常常發生這種事。」
「那就聯絡不上羅。」
「是的,我想過一兩天又會接通的。」
「那樣來不及了。」國友說。「我開車到山下的市鎮跑一趟好了。」
「沒用的。」有聲音說。
「秀哉!你還沒睡?」園子意外地說。
「秀哉君,你說沒用,為什麼?」夕裡子問。
「雪崩了,塞住馬路,車子過不去。」秀哉說。
「你怎知道?」夕裡子說。
「我從二樓看到的。如果不信,不妨上去看一看。」
「秀哉。」園子用有點嚴厲的語調說。「早點睡吧!」
「嗯。」秀哉走出了客廳。
夕裡子看看國友。
「我出去外面看看。」國友站起來。「即使雪崩,也許車子還是過得去。」
國友出去後,敦子走進來。
她穿著款式可愛的唾衣。
「敦子,這樣會感冒哦!」
「感冒沒關係,剛才差點死掉了。」敦子和夕裡子在沙發上並肩而坐。「啊,活著
真好!」
「什麼意思?」
「可不是嗎?」敦子呼一口氣。「假如我死掉了,戀愛和結婚都只是夢想。我在車
上想過啦!」
「想什麼?」
「如果獲救,我就不停地交男朋友。因為不曉得幾時大禍臨頭呀!戀愛必須趁早,
人生苦短啊!」
「敦子真是。」夕裡子苦笑。「這跟在市場買東西不同哦!可遇不可求。」
「已經有情人的人別出聲!」
說完,敦子笑了。
其實不應該笑的。不過,獲救之後,心情輕松了不少的緣故。
「川西綠到底怎麼啦?」敦子說。
「晤……」夕裡子沉思一會。「你覺不覺得,她那個人有股怪裡怪氣的?」
「對。」敦子點點頭。夕裡子很在意昨天離開休息站時,川西綠對她說的那句話、
她有預言家的味道,但是令人覺得什麼地方不正派。
「一個預言家就夠了。」夕裡子喃喃地說。
「那是什麼意思?」敦子好奇地問。
「車子掉下去的時候的事,你記得嗎?」夕裡子問。
水谷似乎聽見夕裡子的說話,向她們兩個走過來。
「佐佐本,你打算把這件事向學校報告嗎?」
「遲早會知道的,車子必須設法吊上來嘛!」
「話是這麼說……」
「老師,你想我們堵住嘴巴不說?」
「不是的。」
「如果考試全給一百分,不說也可以。」
「胡說!」水谷氣鼓鼓地。「我絕對不幹那種事!」
「那你為何這樣問?」
「我想親自報告。所以,你們如果先說出去就頭痛了。」
「我懂了。」敦子嚷。「老師只想強調你救學生的事。」
「原來如此。」夕裡子點點頭。「為了避免讓人知道自己的駕駛技術出問題,才造
成這次的車禍,對不對?」
「那個別說出來嘛。」水谷難為情地說。「不過,我考路試時曾被贊賞過哪。」
「再開十年車才載學生好了。」夕裡子刺他一下。
「佐佐本,你有看到我們的車掉下去嗎?」
「有,從這邊看到的。」
「是嗎?其實,我絕對不是想逃避責任。只是,當時的情形怎麼看也有古怪。」水
谷是認真的。
「這話怎麼說?」
「我們的車胎裝了鐵鏈,來到出事的地點之前一直跑得十分順利。片瀨,你也這麼
想吧!」
「嗯,那是真的。車胎沒側滑,也沒蛇行。」
「那部車雖然不大,可是馬力很夠。在那種路面上,可以跑得十分穩定。」
「可是掉下去啦!」
「就是嘛,總覺得有古怪。總之太突然了,其中一邊輪胎好像突然碰到了什麼——」
「對。這也我也記得。」敦子說。「好像不是車胎側滑的感覺。」
「即是——不是意外了?」
水谷沉默了片刻,最後點點頭。
「正是這個意思。」
這時,國友回來了。才出去一會兒,他的臉就蒼白了些。看來外邊相當寒冷。
「怎麼樣?」夕裡子問。國友為難地說。
「不行啊!從這裡望過去也知道,整條路都被雪埋掉了。」
「那麼嚴重?」
「如果步行的話,也許可以走過去,可是又擔心途中會雪崩。」
「難道沒有別的路了?」
「剛剛問了這兒的石垣太太了,好像沒有別的下山的路啦!」
敦子聽了瞪大跟晴。
「那麼說——我們不能從這裡下山去啦?」
「晤,兩三天內電話就會接通吧!太太說食物很充足,吃飯不成問題。」
聽到這裡,夕裡子反而覺得不安。這個山莊的主人,為何一直不露臉呢?
川西綠去了什麼地方?假如水谷他們的車子是被人故意弄下山去的話,又是為什麼
目的?
秀哉既然什麼都懂了,干嘛需要家庭教師?還有……
「總之,今晚沒法子動彈了。」國友說。「大家好好睡一覺,明天天亮後,到周圍
找找看好了。」
「睡覺睡覺!」唯獨珠美朝氣蓬勃。「姐姐,走吧!」
「干嘛如此興奮?」夕裡子邊走邊說。
「有啥關係?若是一直住在這裡,可能不必上學啦。」珠美說。
「你就想!——大姐呢?」
「已經睡了吧!」
「哦?能夠這樣安心就好了。」夕裡子由衷地說。
因為每次都是由我來擔當操心的角色之故!
夕裡子等人被困山莊,一股冷颶颶的空氣籠罩著四周,但在東京的某個房間,更有
另一種的透骨心寒。
白布掀開時,婦人連忙把視線從屍體臉上移開,口中短促的「啊」一聲叫起來。
三崎刑警有些顧忌地望著那對夫婦,說:
「是不是令干金?」
做妻子的哀哭著,身體搖搖欲墜,被丈夫緊緊擁住。
「她是小女。」丈夫說。
「她是平川浩子吧!」三崎提醒一句。
「是浩子。可是,為什麼會這樣?」
父親的聲音顫抖,眼睛閃著淚光。
「不幸的事。」三崎稍微鞠躬。「我一定逮捕兇手歸案!」
「拜託了。如果可能的話,我想親自勒死兇手!」
「我明白的。」三崎說。「有事請教兩位……」
平川浩子的屍體,再度被白布蓋起來。
的確很幸運。不,屍體的身分揭曉,不知道應不應該叫做「幸運」,透過失蹤人士
呈報單、指紋和電視新聞報導,完全無法弄清少女的身分。
好些人出面認屍,結果全是認錯人。
就在這個時候。
「很像是浩子小姐哪。」
三崎部下的一個刑警驀地喃喃自語。
「浩子?」
「我有個外甥女,跟她長得很像。年齡也差不多……」
可是,生人和死人的外形完全不同。
為了慎重起見,三崎叫那名刑警跟少女的父母聯絡。
得到的答案是女兒當家庭教師住在宿在學生家裡,少女的父母一度以為是認錯人。
然後父母擔心了,打電話到女兒去當家教的地點。
然而,那個號碼已經不再使用。雙親變得坐立不安,於是跟三崎聯絡,才出現這次
令人傷痛的會面。
「你們沒問她到什麼家庭去當家教嗎?」三崎說。
「沒有。」父親搖搖頭,問自己的太太。「你呢?」
哭個不停的母親用手帕抹抹眼淚,調整呼吸,顫聲回答說:
「不……我也什麼都沒問。」
「可是——」
「我信任她,因為是大學老師介紹的。」
「對了。」父親抬起臉來。「那位教授應該知道才是。」
「他叫什麼名字?」三崎拿出記事簿。
「沼……什麼來著?」
「沼淵教授。」母親說。「叫做沼淵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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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緊閉的門】
「怎麼樣?」夕裡子喊。
「不行。」國友從斜坡走上來,歎一口氣。「沒有任何痕跡啊。」
「是嗎……」
「不能走太遠。斜坡的傾斜度愈來愈大,萬一雪又崩落,我和你都一同掉進谷底去
啦。」
「回去吧!」夕裡子說。
兩人離開山莊,來到昨天車子掉落的地方。
「川西綠到底去了哪兒?」夕裡子邊走邊說。
「晤……當時即使有人悄悄跑過來,大概沒有人會察覺吧!因為大家都在專注的拉
繩子。」
「不錯。不過,總是覺得心裡不舒服。」
「我也是。」
「今天早上,男主人依然沒出現。」
「嘿,好奇妙。」
「他是否不高興……但他為我們預備飯食了呀。」
「其實會不會是那位太太自己做的?」
「如果是,就說是好了嘛。何必撒謊說是她丈夫做的膳食?」
「哦……」國友點點頭。
「我在想,男主人可能已經不在了。」
「不在了?」
「對。於是為了使人以為他在……」
「可是,那個休息站的老闆不是見到他了嗎?」
「問題就在這裡。」
夕裡子把園子聽見說她丈夫先她一步回山莊時的表情反應說了出來。
「你呀,一點也沒變。」國友笑說。
「什麼嘛?」
「不,我是說,你的觀察力實在敏銳。」
「假惺惺的。總之,我猜是她丈夫在東京有女人,所以搶先比太太回到山莊。」
「嗯哼。然後呢?」
「太太抵達山莊後,趁我們歇息期間殺了丈夫——」
「喂!」國友瞪眼。「別那麼容易聯想到殺人好不好?」
「當然是假設。但你不覺得有可能麼?而且為了使我們覺得她丈夫還活著,於是強
調飯菜是他做的……」
「我不認為這是個好辦法。」
「當然啦。可是事出突然,會不會只想到那個辦法來掩飾?」
「並非完全不可能。」國友點頭。「可是,屍體藏到哪裡去了?」
「不會藏在房裡吧!這麼大雪,比方——」
夕裡子停下腳步,回過頭來。但見馬路被大量的雪完全塞住了。
「在那下面?」
「那是可能性之一。」
兩人又繼續往前。
「即使真是這佯,」夕裡子說。「其他事情卻無法解釋。車子翻落、川西綠行蹤不
明……」
「加上那名超能力少年。」國友搖搖頭。「那種類型的人,我總是喜歡不來。」
「這樣說,他會聽見的。」夕裡子指一指山谷另一邊的山莊。「說不定他有順風
耳。」
「原來如此,說不定動一動指頭就能殺了我們,譬如用針來刺木偶……」
「噢,下雪?」
天氣如此晴朗,卻有白色物體嘩啦嘩啦的從天上掉下來。
傳來轟隆的吼聲。國友赫然抬頭往上看,夕裡子也幾乎同時望向山的高處。
雪,如同白雪一般,從頭上崩落下來。
「快跑!」國友喊。
兩人往前衝。一旦被雪壓在下面就完蛋的!
幾秒之後就會掉在這個位置上?
一秒?兩秒?
屏住呼吸拚命跑就是了……
突然,彷彿被一只巨手打一掌似的,夕裡子伏倒在地面。
隨著隆隆聲巨響,重量陸續加到夕裡子的背上。我被活埋了!上帝啊!然後……一
切又回復平靜。
夕裡掙扎著爬起來,身體上的雪吧咯吧咯地抖動。究竟身上堆積了多少?
夕裡子咬緊牙關,運用全身的氣力,雙手撐起身體。夕裡子沖破雪璧,上半身露出
雪堆。
「國友先生!」
她看到一只手,穿過雪堆,掙扎著往空中亂抓。
「國友先生!等一等!」
夕裡子從雪堆爬出來,朝國友奔過去。
她用雙手奮力把雪挖出,然後使盡氣力拉住國友的手臂。
「要不要幫忙?」
回頭一看,珠美走過來了。
「珠美!你在慢條斯理地磨蹭什麼?」夕裡子嚷。「快來呀!
國友快要窒息啦!」
「知道啦知道啦!」珠美過來了。「手快變冷哪……」
「別亂扯了!快拉呀!」
「你別亂吼好不好?——說起來,這次旅行把手臂都累壞了啦!」
珠美並不是無敵女金剛,不過兩個人總比一個人的氣力大,終於國友的頭從雪堆冒
出來了。
「啊,得救了!」
渾身是雪的國友像個雪人似的,發出急促的呼吸聲。
「我收費便宜一點好了。」珠美說。
國友終於從雪堆中走出來,走不了兩步就皺起眉頭雪雪呼痛。
「腳碰傷了?」
「唷,好像扭到了。對不起,可以扶扶我嗎?」
「好哇。珠美,你扶另一邊。」
「是!」
夕裡子和珠美分別從兩旁扶持著國友。往山莊走去。
「好險。」國友說。「夕裡子,有沒有受傷?」
「差點死掉了,現在擔心國友先生的事,沒感覺啦。」
「裝模作樣!」珠美嘲笑她。
「幸好珠美及時趕到。」
「是嗎?那就給小費吧!」
「不談這個就好了。」
「不談這個就不是我啦!」
也許是吧!夕裡子想。
「我可不是有那種所謂的預感哦!」珠美說。「只是出來叫你們吃午飯罷了。」
三人接近山莊了。
「喂。」夕裡子說。
「若是問我午餐吃什麼萊,我可不知道哦!」
「不是這個!那個房間是誰住的?」
夕裡子望著山莊方面說。
「哪個房間?」
「二樓最末的窗口。現在不是拉上窗簾了嗎?」
「啊,那間呀,二樓的話……不是我們的對面嗎?」
「對呀!」
「好像沒有客人住嘛。大家都住我們這邊的房間。」
「是嗎?」
那麼,剛才站在那個窗口的人是誰?
拉上窗簾的那個窗口,夕裡子確實看到人影晃動。
那個人好像一直在注視夕裡子他們。
當然隔得還相當遠,看不清楚是怎樣的男人〔夕裡子猜想是男的)。
大概不會是水谷或金田。如此一來——會不會是石垣園子的丈夫?會否她丈夫真的
只是「身體不舒服」,所以在房裡休息?
國友和夕裡子回來後,屋內又是一陣騷動。吃過午飯後,眾人這才比較沉著一些。
當然他們也很在意川西綠的事,可是在這裡諠譁也無濟於事。金田和敦子出到後院,
玩雪嬉戲。
國友在房間睡覺。雖然扭傷了腳不太礙事,可是敷上藥布,所以不能動。
夕裡子剛才專注於救國友,一直沒覺得怎洋,洗澡時才發現全身多處擦傷了,躺下
來後突然倦意襲來,不知何時睡著了。
山莊內一片寧靜。
至於綾子嘛……
本來在這種倩況,不是教書的時候,可是綾子依然態度認真。
今天她也在一樓靠裡頭的秀哉房裡繼續「上課」。
「做好啦!」綾子迅速看了秀哉做的練習題答案,放下簿子。「看來我沒什麼可以
教你的了。」
「沒有的事。」秀哉說。
「為什麼?你不是什麼都懂了嗎?」
「還有不懂的呀。」
「哦?哪些不懂?」
秀哉用奇異的眼神注視綾子。
「對不起。」
門打開,園子進來了。
「啊,謝謝。」
「辛苦啦。喝杯茶……」園子端來了芳香的紅茶。
「請。」
「對不起。」綾子嗅一嗅味道。「好香,這是什麼紅茶?」
「很罕有的茶葉,不容易買到的。」園子說。「秀哉,可可是你的。」
「嘿。」
「讀得怎樣?」
「很明白,愉快極了。」秀哉說。
「好極啦,請到你來這裡真好了。」
「請別客氣。」
綾子認真地想,這樣子一天拿一萬元,非常過意不去。
「請問——你先生的身體怎麼樣?」綾子邊喝紅茶邊問。
「嗯,最近總是很容易疲倦似的。」
「不行啊!是不是病了?」
「也不是病……只是年紀大了。」
「但還不太老吧……」
「對,才四百歲嘛。」說著,園子笑了。
綾子莫名地感到不寒而慄,但還是跟著一起笑了。
「爸爸也有需要的東西的。」秀哉說。
「需要的東西?」綾子不解地問。
「嗯。只要有了它,爸爸就會精神起來的。」
「哦,那麼現在——」
「很難找得到的。」園子搖搖頭。
「是不是——什麼藥?」
「類似的東西。」
綾子把紅茶喝得一乾二淨。雖然味道有點古怪,卻是真的美味無比。
「多謝款待。」
「看來你很喜歡,我好高興。」園子微笑。「那麼,請用心教秀哉吧!」
「我會的。」
「打攪啦。」
「怎會呢……」
園子出去以後,綾子說:
「你母親很有趣。」
「是嗎?」
秀哉開始用鉛筆尖,在桌上咚咚咚地敲著。
「那就接著讀下一頁吧!」
綾子翻翻書,打個哈欠。
「糟糕。我困了……」
「是嗎?」
鉛筆咚咚地制造單調的節奏。
綾子覺得腦中有「煙霧」彌浸,甩甩頭,可是,一直無法清醒過來。
不行啊!拿了錢才來教的,怎能在上課時睡去?振作些!
「何不睡一下?」
「可是……不行呀……要念書……」
眼皮沉重,綾子拚命努力撐開眼皮,卻辦不到。
「不要緊的。」秀哉說。
「咚咚咚……」
「是嗎……是的,不要緊的……」
不要緊。即使不教,這孩子也很懂了……
「你太累,而且吃太飽了。」
「是的……」
「疲倦是當然的。」
「當然了……」
「閉起眼睛,把頭慢慢靠在桌面上,睡一睡如何?」
「是嗎……也好。」
綾子閉起眼睛,把頭慢慢靠在桌上。書桌給人一種稍微冰涼的感覺,然後,綾子被
拖入深深的睡眠中。
夕裡子霍地坐起來。
「好痛……」
身體的關節又酸又痛。房間很亮。
怎麼回事?為何突然醒來了?彷彿突然遇到危險似的悚然一驚。
「是不是做夢?」她喃喃自語。
夢見什麼?完全想不起來,不過肯定是個可怕的夢。甚至額頭有點冒汗。
夕裡子坐在床上發一陣子呆。
窗外明亮一片,稍微看見蒙雪的山頭。空氣十分清新,其實應該沒有比這更愉快的
了……
可是總是覺得,有什麼沉重的影子緊壓過來似的……
咚咚,有人敲門。
「誰?」
「是我,金田。」
「呃,請進。」
金田悄悄走了進來。
「我以為你睡了。」金田說。
「剛剛睡醒。怎麼啦?」
金田在空床上坐下。
「剛才我與你妹妹在後院玩。」
「然後呢?」
「我們做雪人,做了三個。」
「荷,小孩子的趣味。」
「別取笑了。」
「有啥關係?我也喜歡呀。」
「只不過——在雪堆中我找到這東西。」
金田從口袋中掏出一個銀色的吊墜。
「那是什麼?」
「川西綠的東西。」
夕裡子走過去,接過吊墜來看。
「肯定嗎?」
「嘿,是我送給她的嘛。瞧,是不是刻著。M﹒K的字母?」
「不錯。在哪一帶找到的?」
「就在後面,在懸崖附近。」
「哦……即是表示她來到山莊這邊了。」
「可是,她在哪兒?」
「不知道哇!」夕裡子把項鍊吊墜還給金田。
「你想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當然啦。」夕裡子即刻回答。「否則不可能從那個地方忽然消失了蹤影。」
金田歎一口氣。
「這是怎麼回事?叫人一頭霧水。」
夕裡子想了一下,壓低聲音:「要不要一起查查看?」
「查什麼?」
「對面靠邊的房間。剛才我看到有人在裡頭。」
「二樓那個房間?」
「對。搞不好就是這裡的。奇幻,主人。」
「可是,石垣太太他們不是住在一樓嗎?」
「對呀,所以我有興趣知道,是誰住在二褸。」
「可是擅自進去——」
「說不定可以知道川西綠的下落哦!」夕裡子聳聳肩。
「好吧!我一個人查好了。」
「等等,我知道啦!」金田苦笑。「你的刑警男朋友,一定也是這樣被你逗得團團
轉了。」
出到走廊,夕裡子走到樓梯口,張望一下樓下的動靜。
「沒有人來的跡象。」夕裡子輕語。「走吧!」
兩人留心不發出腳步聲,在走廊上前行。
「就是這道門。」夕裡子低語。
「開著的嗎?」
「不曉得……等一下。」
夕裡子的耳朵輕輕貼在門上。
如果有人在的話,起碼會有一點響聲吧!可是,任她豎起耳朵三分鐘之久,完全聽
不見任何輕微聲音。
夕裡子輕輕握住門的把手,試著轉動。
開了,房門往內側颯地開啟。
「沒問題嗎?」金田禁不住問。
「干嘛,你不是男子漢嗎?」
房裡頭黑漆漆的。
儘管拉上了窗簾,應該有些許光線進來才是。什麼也看不見。夕裡子不顧一切踏入
房內。
突然,砰一聲,房門關上了,夕裡子大吃一驚。
「金田吾郎!」
她轉過身企圖開門,這回房門一動也不動。
夕裡子一個人在房間裡,門關上了,一片漆黑。只要眼睛適應了環境,應該看到什
麼……
驀然聞到一種奇異的味道。什麼味道呢?
絕不是難聞的氣味,可是不清楚是什麼。
然後——傳來沙啦沙啦響聲。
「有人……在嗎?」夕裡子喊。「如果在的話,請回答我。」
她的手探索燈光的開關處,可是,什麼也碰不到。滑溜溜的牆壁。
又傳來沙啦沙啦的響聲。
那個聲音向夕裡子逐漸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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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莊主之死】
三崎刑警坐在開了暖氣的會客室,不由昏昏欲睡。
每到年底,總有睡眠不足的傾向。
刑警沒有年尾大掃除,也沒有新年的休閒節目。當然,若是沒案件發生就可以休息,
然而在這段朗間,案件總是頻頻發生。這幾年來,三崎從末好好和家人一起過新年。他
不能有任何計劃,對妻子兒婦很多時都有所虧欠。
當然,三崎也想和普通人一佯迎接寧靜的新年,但一想到受害人的悲慘遭遇,以及
她家人的歎息時,他總不能若無其事的躲在暖被窩裡看電視。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八日,其他的政府機構都已停止辦公。
會客室的門適時打開,三崎赫然抬起臉來。
「久等啦。」進來一名五十左右,知識分子型的紳士。
「我是沼淵。」
「小姓三崎。」
為了掩飾自己睡過的事,三崎假裝咳嗽,揉揉眼睛。
「打攪你休息,對不起。」
「哪裡哪裡……不知找我談些什麼?」
「你認識平川浩子小姐吧!」
「平川?是不是上我大學討論課的平川同學?」
「是的。」
「那我當然認識。平川有什麼——」
「其實,她的屍體被發現了。」
聽到這句話,沼淵頓時臉都白了。那個樣子不僅震驚。三崎立刻覺得全身發熱,起
了共鳴反應。
「平川同學……被殺了?」沼淵低聲反問。
「你說的不錯。據她父母說,老師替她介紹家庭教師的工作。」
「那是——事實。」沼淵搖搖頭。「怎會發生這種事……」
「那家人叫什麼——」
「平川同學的屍體是在哪兒找到的?」沼淵打斷三崎的話。
「在東京都內高速公路下面的公園。」
「在都內?在市區找到的?」沼淵似乎很意外。
「是的。你知道什麼吧!」
「不,我……」沼淵噤口不語。
「平川小姐的手、脖子有被綁的痕跡,背部也有被鞭子打過的痕跡。此外,她是被
絞殺的。做出那種殘忍的事的人不可饒恕。」三崎斷然地說。「你知道的事,請毫無保
留地說出來。」
沼淵臉色蒼白,而且冒汗。
「好吧!」他抹去汗水。「我沒想到會這樣……直到昨天為止,我一無所知。」
「昨天為止?」
「是的。說起來真是……」沼淵深深吸一口氣,企圖使心情平服。「其實,昨天有
個從前教過的學生來訪。那是我剛剛升任副教授時的學生,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大
家久別重逢,談得很投契。我們一起在客廳裡喝威士忌。不久,很自然地說起同窗的消
息,那傢伙在做什麼,這傢伙在那兒高就之類,總之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然後,突然的
——」
「沼淵老師。」那位學生說。「我也四十了。同窗之中,據我所知,死掉的已經有
四個……」
「是嗎?那我就不知道了。」有點醉意的沼淵歎一口氣。
「我不喜歡出席學生的喪禮。和你同期的有誰?」
「這幾年間陸續離開的有幾個,四十歲前後是危險時期哪。二十、三十歲時被社會
搾用,忙忙碌碌,身心透支,可是工作量有增無減,只有責任迎面壓來——」
「別說得那麼悲哀好不好?」沼淵苦笑。
「卻是事實呀,四十歲就死了……結果只是賣命工作,連喘一口氣的時間也沒有。
山神、佐籐、石恆……還有一個是誰來著?哎,忘了。」
「喂。」沼淵說。「剛才你說石垣?」
「嗯。」
「石垣……是不是像哲學家的男人?」
「是的。大家都叫他『蘇恪拉底』哪。」
「我記得他。不過,看來你搞錯了。」
「搞錯了?」
「嗯,石垣沒有死。你別說得那麼可憐。」
學生拚命眨眼睛。
「他沒死?老師,是不是弄錯是他太太?」
「怎會呢?她也是我學生哦!我記得她比石垣低一班。」
「是的。她的丈夫死啦,半年前的事罷了。」
「不可能。沼淵說。「最近我才接到他太太的電話,當時也提起她丈夫的事。她說
他身體很好。」
「那就奇了。我有出席石垣的喪禮,不會有錯的。」
「喪禮?那是真的嗎?」
「嘿。做太太幾乎半瘋癲了……那對夫婦本來就不太正常。他太太一定是患上神經
官能症了,以為丈夫還活著。」
「神經官能症?」
「嘿,一點也不奇怪。當時她那種傷心法,並不尋常。」
「可是……她看來不像嘛。」沼淵搖搖頭。
「石坦的太太,為什麼事打電話來?」
「呃……她有個孩子,好像十三歲吧。男的。」
「我見過。」學生點點頭。「眼睛大大的,大得有點可怕,臉上完全沒有流露半點
感情。雖是小孩子,但也十三歲了,起碼知道父親死去的意思才對。但他根本不傷心,
跟他母親的哀慟是兩個極端,冷著臉坐在那裡。從另一個角度看來,那也是不正常。」
「她打電話來,叫我幫她兒子找家庭教師。」沼淵說。
「她說溫柔的女學生最好,所以我把班上討論會的女孩介紹給她。」
聽見這個,學生放下酒杯。
「那就更奇怪了。」
「為什麼?」
「你想,石垣為什麼會死?」
「不知道……」
「當孩子家庭教師的女學生,跟石垣有了親密關係。石垣和那女學生殉情啦!」
「你說什麼?」沼淵完全酒醒了。
「他先殺了女學生,跟著自己割腕自盡了。由於不是發生在東京,報紙好像沒登新
聞……我聽參加喪禮的人說,整個房間變成血海啦。」
沼淵歎道:「難以置信。」
「發生這種事,他太太不可能又請女學生當家庭教師的。對不對?」
「可是——她實際上來托我了哦!」
「奇怪。不過,丈夫已經死了,也許不必擔心發生偷情的事吧!」
「晤……」沼淵暖味地點點頭。
可能是的。不過,丈夫即使不在了,又沒理由非請年輕女學生當家庭教師不可,何
以石垣園子特地來拜託沼淵這件事?
聽了那些話,沼淵完全沒有了醉意,當學生回去以後,他開始覺得不安。
如果石垣真的死了——那位學生不可能撒謊——明顯的,這意味著石垣園子夫人不
正常。
自己竟然讓討論會的女學生跑去那種地方……
「昨晚,我打電話到石垣園子告訴我的號碼去了。」沼淵說。「可是,那個號碼現
在已經不用了。」
「原來如此。」三崎點點頭,那個號碼跟平川浩子的父母問到的號碼相不相同?
「你有沒有問過石垣住在什麼地方?」三崎問。
「詳細地點不知道,只知道是在長野縣一帶的山中。」
的確,那個電活號碼是在那一帶。三崎曾經叫人到那一帶查過,還沒有任何線索。
不過,現在知道「石垣」這個名字了!曙光初現,三崎的疲勞也不翼而飛!
沼淵把石垣達夫——丈夫的名字,以及他妻子園子的事,盡他所知的說了出來。而
且查到了昨天來訪學生的聯絡處。
「知道這些資科,對我們的幫助很大了。」三崎合起記事簿。
「可是,我沒臉去見平川同學的雙親了。」沼淵沉著聲音說,驀地抬起頭來。「不
好了!」
「喔?」
「其實——兩三天以前,石垣園子又打電話來了。」
「什麼?」
「當時她說,平川同學因為抽不到時間,所以不做了。」
「她說是平川本人自己不做的?」
「是的。然後問我可不可以推舉其他適當的人。」
聽見這句話,三崎差點從沙發跳起來。
「換句話說,石垣園子又來跟老師聯絡了?」
「也不是的。」沼淵搖搖頭。「我已經推舉別的學生了。希望她還沒有去石恆那
裡。」
「她是誰?」
「也是我班上討論會的學生,叫做佐佐本綾子。」
「佐佐本……綾子嗎?」三崎記下來。「佐佐本?」
彷彿在哪兒聽過的名字。
「馬上打電話看看,那三姊妹可能一同前往石垣的山莊去了。」沼淵站起身來。
「請等一下。」三崎瞠目。「你說的是佐佐本綾子—是不是三姊妹的長女,次女叫
夕裡子,三女是精打細算的珠美——」
「不錯。」沼淵點點頭。「不可能——連那三姊妹也變成屍體被發現吧……」
「怎會這樣!」
那三姊妹!偏偏她們又跑去那種地方……
三崎搖搖頭。
「不……還沒有找到屍體……還沒有……」
熾天使書城
【10.沉默無聲】
「你是誰?」黑暗中,夕裡子用清晰的聲音大喊。
不是不怕,夕裡子當然害怕得心裡發毛。
在漆黑的房間裡,房門打不開,什麼東西正在伺機步步逼上前來。而且,那種接近
方式並不尋常……
夕裡子冷汗直流,說不定中了圈套了。
喇拉一聲,彷彿拖曳著什麼的聲音更靠近了。夕裡子拚命保待鎮定,告訴自己「冷
靜」。
是的。以往的日子,不知度過了多少次危機。
即使這裡是遠離人煙的山莊,也並不是沒有其他人在。
有國友、珠美,還有稍微靠不住的綾子也在。
首先必須把門打開!
她摸索著捉住門的把手,再一次用力搖晃房門。
「有人嗎?來人啊!」
可是,儘管使盡氣力去拍門,那道外表看似跟別的房間同樣是木造的門,實際上門
縫間可能夾著鐵板,變得又厚又重。夕裡子終於領悟到了。
恐怕連聲音也傳不出走廊去吧!
「救命啊!國友先生!金男君!」
起碼跟她一起來的金田應該就在這道門外面,可是外面毫無反應。
夕裡子驀地回頭。那個「東西」已經爬到距離夕裡子不過一兩米的地方。
從腳畔傳來類似野獸的低沉呼吸聲。什麼呢?動物嗎?
為何被關在如此黑漆漆的房間?
喇喇喇,發出磨擦地板的聲音,夕裡子感覺到那個「東西」幾乎來到自己可以碰到
的地方了。
窗!難道沒有窗嗎?
夕裡子想起剛才和珠美扶國友回來的途中,看到這個房間的窗口有人影。當時窗簾
的確是拉開的,有個男人站在那裡。
換句話說,這個房間有窗,絕對沒有用木板釘死。多半是放下完全可遮光的窗簾了。
夕裡子想找到那個「窗」。只要有光線照進來,對方的影子就能看見。
在黑暗中集中精神凝視時,終於分辨出其中一個角落,有十分輕微的光線漏進來。
那就是窗。
只好孤注一擲了。
又是一陣急促的呼吸聲,那個「東西」快要碰到夕裡子的腳了。
夕裡子不顧一切的跳越那個「東西」。腳尖彷彿碰到什麼柔軟物體,總算降立在堅
固的地面上。
夕裡子直向那道微光奔過去。她伸出手,企圖撕破窗簾黑暗中,失去了距離感。
夕裡子正面撞向窗口。她的手在瞬間有碰到窗簾布感覺,正覺詫異之際,她已撞破
了玻璃。
「嘩!」
是否發出了叫聲,連她自己也不清楚。
夕裡子連同窗簾從窗口飛出空中。然而,連墜落的感覺也沒有,就這樣突然沖入深
雪中,失去知覺?
什麼聲音?
珠美在山莊樓下的休息室翻閱一本週刊,不知不覺打起盹來。突然傳來匡啷一聲,
彷彿什麼東西打破似的,於是赫然醒來。
不,抑或是做夢?白天不可能發生什麼事才是……
「糟糕。」珠美喃喃自語。「是不是受到夕裡子姐姐的『斑疹』的感染?」
珠美的座右銘是安全第一。她絕對不像夕裡子那樣,故意讓自己卷入危險的事。
有時之所以遇到危機,全是姐姐們造成的。
不過嘛,只要在這個優哉游哉的山莊裡,自是安全。怎麼說,三姊妹全在一起,加
上水谷老師是個強壯的男人,此外國友刑警也在。
雖然夕裡子認為這裡有些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對珠美而言,純粹是「個人興趣」
的問題。
珠美打個哈欠,站起來,恰好片瀨敦子走進休息室來了。
「適當的休息,很過癮。」珠美笑說。
「好無聊。」敦子說。「國友先生不要緊吧!」
「有夕裡子姐姐在嘛。」
「說的也是。」敦子微笑。「說起來,夕裡子到哪兒去了?」
「不知道。」珠美聳聳肩。「會不會在二樓睡覺?」
「剛才我去看了,她不在房間。」
「奇怪。」珠美側側頭。「搞不好……」
「在哪兒?」
「國友先生的床上……」
敦子聽了噗哧一笑。
「姐姐還是大孩子吧!」珠美說。
「沒有的事。」敦子頓了一下。「其實夕裡子很出眾,連女孩子也會愛她上的。」
「她到了君子好求的思春期嘛。」
兩人走向可以看盡後院的窗旁。
「好刺眼。」敦子瞇起眼睛。
天氣非常晴朗,白雪反照出來的光十分強烈。後院裡不見人影。
「有點可怕。」敦子突然自言自語地說。
「為什麼?為了川西綠的事?」
「也不是的。雖然也有關係……」敦子的視線飄浮在空中。「你不覺得太安靜了
嗎?」
意外的一句話,珠美第一次察覺這個情形。
「真的,什麼也聽不見哪!」
珠美想,剛剛有類似不安的感覺,可能是來自這樣的寂靜。
住在大城市,生或節奏急促,幾乎完全沒有所謂的清靜時間。
珠美絕不是那種沒有音樂就不能睡著、不帶著「隨身聽」就不能走路的人。但在睡
醒期間,當然會聽見一點「聲音」才是。
然而相比之下,這個山莊的寂靜程度,確實有點恐怖。
「大家都不說話麼?」珠美說。
「不曉得。」敦子搖搖頭。「即使國友先生睡著了,還有水谷老師、金田和綾子在
呀!當然,石垣太太和她兒子秀哉也在……」
「我不害歡那個小孩。」珠美坦白地說。
「對,他令人不寒而慄。不過——那麼多人在,竟然聽不見一句說話聲,未免……」
愈說愈令人在意起來。
「有什麼會發出聲音的——」珠美突然想起。「開電視吧!」
珠美環顧四周,終於察覺到了。
「沒有電視啊!」
「對。是不是不可思議?」敦子點點頭說。
確實如此。若是私人住家尚可理解,客人投宿的山莊竟然沒有電視,誠然古怪。
「說起來,房間也沒裝電視哪!」珠美點點頭。「怪了,儘管在山中——」
「即使接收的畫面不清楚,起碼也該有一部電視才對。」
敦子搖搖頭。「收音機也沒有,客人的房間至少要有才是。」
「對。說不定石垣他們的房間有咧!」
的確很怪異。
連一向大意的珠美也開始不安起來。
就在這時——
「咦,院子裡……」敦子說。
從她們所站的窗旁位置,可以望見後院。石垣園子和秀哉踏著雪地走過來了。
「喂!低下身去!」珠美捉住敦子的肩膀。
「哦?」
敦子困惑不已,卻跟珠美一起彎下身。兩人從窗口下面露出眼睛,再度眺望外面。
「他們母子……幾時出去的?」珠美說。
「珠美,你沒留意到?」
「我一直坐在這裡,完全沒留意到哪!」
是的。如果出後院的門打開的話,珠美一定發覺才對。儘管她在打盹,並非全然睡
著了。
後院裡有金田或敦子等人到處走過的腳印。可是,石垣母子卻是從奇妙的地方走來
的。
「如果走去那邊,豈不是從懸崖掉下去?」
敦子好像也有同樣的想法。
「不錯,有點蹊蹺。何況綾子姐姐現在應該在上課才對。」
「他們看這邊了!」
敦子慌忙低下頭去。
「不要緊的。外面那麼亮,看不見我們的。」
「可是。那小男孩不是有超能力嗎?」
「如果他有那種能力,躲也沒用啦。」
珠美不是大膽之輩,但是愛講道理,屬於得理不饒人的類型,要她相信才能說服她。
「他們進來啦!」珠美說。
傳來石垣母子從後院的出入口進來的響聲。若果兩人走動時會發出那麼大的聲音,
剛才不可能察不到他們出過去。
「回到沙發去吧!」珠美催促敦子。「我們假裝在做什麼好了——」
「做什麼好呢?」
敦子不擅於說謊,這種時候是更想不出應變的藉口。
「對了。」珠美想了一下。「表演親熱鏡頭如何?」
敦子瞪圓了眼。
「哦,你們在這兒呀?」石垣園子探臉進來。「我以為你們在吃點心哪。我烤了曲
奇餅,拿來這兒好了。」
「麻煩了。」
即使對方很可疑,珠美面對美食時,絕對來者不拒。
「我來幫忙好嗎?」敦子站起身來。
「不必不必。」石垣園子揮揮手。「我也要動一動才可以。最近總是運動不足。」
「綾子姐姐是否可以勝任?」珠美一本正經的問。「那傢伙當家庭教師還是第一
次。」
「嘿,她真熱心。」園子點點頭。「我叫她休息一下,剛剛先把點心拿給她了。」
「荷!很好哪。請多派工作給她吧。」
究竟哪些是真心話,哪些是演技,連珠美自己也不清楚。
「珠美,你很有膽量。」
園子出去以後,敦子說。
「人若無膽,錢就不能到手啦。」珠美理直氣壯地說。
「總之可以看出,那位太太在撒謊。」
「好可怕。她的曲奇餅吃了沒問題吧?」
「大概沒問題嗎!」
「你怎知道?」
「反正忍不住,當然吃了。如果不認為沒問題,哪兒好吃?」
果然是珠美個人的至理名言。
五分鐘後,石垣園子端著紅茶和曲奇餅進來了。
「我就擺在這裡。還有,我想睡睡午覺。我在裡頭的房間,如果有事,請別介意什
麼,叫醒我吧!」
聽了園子的話,珠美和敦子飛快地交換一眼。
「好的,我們盡量不打攪你好了。」敦子說。
「你真是溫柔體貼的小姐。」園子微笑。
我不是溫柔體貼的小姐嗎?珠美在心裡嘀咕著。這是珠美的調皮一面。
算了。現在是吃曲奇餅的時候——
園子從休息室走出去時,珠美的右手早已拿起茶杯,左手拿第二塊曲奇餅了。第一
塊在她嘴裡。
「機會來了。」珠美用紅茶送曲奇餅進肚。「不過,阿嬸雖然是可疑人物,烹飪技
巧倒是一流!」
「那個肯定是。」敦子點點頭。「你說什麼機會?」
「查查後院子吧!」
「怎麼查?」
「剛才那兩個人是從那裡來的?說不定有一條通去山下的地下道咧!」
「說的也是……」
敦子躇躇了。怎麼說,她和夕裡子或珠美不同,她還不習摜冒險。
「那就算了。敦子,你留在這裡。倘若我不能活著回來的話——」
「珠美!」敦子感歎一聲,「好吧!我和你一起去。」
「不要勉強的好。」
「我也不想一個人留在這裡呀!」
「一言為定!在這之前——」
珠美拿出幾張衛生紙巾,把剩下的曲奇餅包好。
「你干什麼?」
「帶著走,當飯盒呀!」
看來她搞錯是去野餐了……
熾天使書城
【11.地下通道】
「噢!」敦子禁不住叫起來。
「輕聲一點!」珠美回頭瞪她一眼。
「抱歉。」
在雪地上小心翼翼地走的敦子滑了一腳,連忙道歉。兩人輕手輕腳地打開出後院的
門,往外面走去。
太陽逐漸西斜了。
剛才還出來這裡跟金田聊天的敦子,也因氣溫的猛然下降,感到非常吃驚。
「關掉大門。我們要往反方向追隨腳印。」珠美說。
天色還末暗下來。可是,晴空開闊,白雪反光的眩目情形已經沒有了。
一旦陽光轉弱,夜很快就會來臨了。
尤其是在山中,山背一帶,黑影宛如巨掌似地開始向四周伸展。
珠美跟隨著剛才石垣園子和秀哉回來的腳印走去。他們的腳印在途中往旁偏移,朝
向稍微高起的巖石一帶。
巖石並不太大。只有頂上稍微隆起,若是沒雪的話,大概可以看見巖石的紋理。如
今形成平滑的雪丘,往後院子方向伸展。
石垣母子的腳步是朝向那塊巖石走過去的……
途中有好些樹叢,但見樹叢中有兩組腳印。
「果然有古怪。」
珠美的手搭在其中一堆樹叢說。
敦子喘氣如牛。
「是不是運動不足?」
「別擔心我。」
「看看那些腳印吧!」
朝向巖石高處的腳印,在那前面往左轉,然後往下伸展。就如階梯似的陷落,前面
就是極陡峭的斷崖。
「那樣看來,他們只可能是從懸崖上來的了。」珠美說。
「是的……怎辦?」
「我去看看。」
「到那邊去看看?太危險啦。」
「我們是為此而來的。」
「說的也是……不如跟國友先生商量一下——」
「不要緊。敦子那你在這兒等等好了。」
珠美滿不在乎地往斷崖走去。
「等一等!」敦子沒奈何地追上前去。
珠美並非不害怕。但她畢竟是夕裡子的妹妹,她勝不過好奇心。
而且,如果找到「地下道」的話,定要下令徵收通行稅才行——雖然是開玩笑。
「滑倒的話就掉下去啦!」敦子提醒著。
「我知道。」
珠美細看懸崖下面,戰戰兢兢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的腳碰到什麼堅硬的東西。一眼看出,那部分被雪攪和過,之後用手堆起。
「這兒有蹊蹺。」
珠美蹲下去,把雪撥開。
「瞧!」
出現一塊四角型、一米左右的鐵板。不,不僅是普通的板,而是一個鐵蓋。
中央附著一個大鐵環,似乎可以握住拉起來。
「這是秘密入口。」珠美得意地說。「果然是有。」
「我又沒說沒有。」敦子有點反叛地說。
怎麼說,她比珠美年長一些。
「拉拉看——好像很重。」
「兩個做做看。」
「也好。」
由於鐵環頗大,足夠兩個人的手放上去。
「一,二——」
「三!」
隨著口令一拉,鐵蓋「砰」地很容易就被打開了,兩人一同栽倒在雪地上。
「怎麼輕輕就開了。」
珠美渾身沾到雪,甩甩頭。
「是呀。如果石垣太太或小孩能開的話,當然不會太重啦!」
敦子像雪人似地站起來。
「早點察覺就好了。」珠美埋怨地說。「總之,進去看看吧!」
「好……」
兩人拍掉身上的雪,窺望裡頭。
有一道下去的鐵梯子,不過並不很深入。
「我先進去。」
敦子裝作鎮靜,率先爬下梯子。
那是地下道。
地面舖石,兩旁的牆壁和天花板也是用石頭造的。看樣子造得很堅固。
「秘密地下通道嗎?」珠美說。「若是恐怖一點更有趣。」
「少來了。這已夠恐怖了。」
敦子皺眉頭。
那裡掛著好幾個電燈泡。雖然微暗,但能看得頗遠。地下道不是筆直的,彎彎曲曲
的,朝向山莊。
「過去看看如何?」
敦子的說話聲音在地下道回響。
珠美不回答,取代是率先邁步往前。
天花板並沒有低到會碰頭的程度,卻不自禁地低下頭去。珠美不禁悠閒地想,人類
的心理真有趣。
「等等……別丟下我嘛。」
敦子發出可憐的聲音,終於跟著珠美走。
通路往左往右彎彎曲曲地轉,結果不曉得是往哪個方向去了。
「樓梯哪。」珠美說。
「可以出到上面去吧!」敦子松一口氣。
「不是,往下去的。」珠美抱歉地說。
「又往下?」
「對。到底去哪兒呢?」
「要不要回去了?」敦子發出膽怯的聲音。「說不定快要天亮了。」
「我們才走了兩、三分鐘罷了。」珠美說。
其實珠美也躊躇著該不該往前走。樓梯下面一片漆黑,何況身上沒帶手電筒。
「還是回去好了。」珠美說。「能夠找到這條地下道已經不錯啦!」
「對呀!」敦子連聲音也精神起來。「說不定可能獲得諾貝爾獎咧!」
兩人開始回頭走來時的路,這次由敦子帶路。
突然,珠美停下來。
「等一等。」
「怎麼啦?」
「有沒有聽見什麼?」
「哦?」
吱、吱、吱……的確有什麼軋軋作響的聲音。
「什麼呢?」
「不知道—一看來快些出去的好。」
「我贊成。」敦子點點頭,又邁步走。
突然,燈熄了。
「嘩!」敦子驚呼。「怎麼啦?」
「只是燈熄掉了。」珠美故作鎮定。「不要緊,只要伸手扶著牆璧走……拐了最後
一個彎,就會有光照進來了。」
「是、是的……」
想到自己在年紀小的珠美面前,必須更鎮定才是,可是敦子是忍不住聲音發抖。
她們的手貼著牆壁,慢吞吞地前行。
「哎,有人——」珠美說。
「什麼?」
「有人在!」
兩人屏住呼吸。不錯,有腳步聲。
從黑暗深處傳來被拖曳著走的沉重腳步聲,彷彿追蹤她們在後。
「靠近了——逃命啊!」珠美叫。「跑哇!」
敦子的雙手拍打著牆璧往前跑,差點絆倒。
可是,人一旦拚了命去做一件事,通常都可以做得到。看見光了!
光從上面照進前方的路,可以望見鐵梯了。敦子喊,「出口啊!」然後奔上去。
連爬梯子也急不及待似的,終於滾跌在雪地上。
敦子氣吁吁的,完全不在乎雪地上的寒冷。
「珠美——沒事吧!」敦子抬起頭來。
不見珠美的影子。
「珠美一—快——快出來呀——不然——」
可是,珠美始終沒有出現。
不可能……不可能會……
敦子踉踉蹌蹌地站起來。
她拿不起勇氣再回去那個洞穴中。對了,找國友——早點通知他,必須去救珠美。
四周已經暗下來了。
從剛才走進地下道,應該只過了十分鐘而已,夜的足跡卻已迅速的瀰漫四周。
「你等著哦!我馬上去叫國友先生。」
敦子對山洞喊了一聲,踢著雪往前衝。
自己獲救了,萬一珠美有什麼不測——她不曉得如何向夕裡子交代才好,敦子穿過
樹叢,走向山莊的後院—驀地呆立在原地。
這種事……不可能的!
她在這一瞬間忘掉寒冷,就是腳趾頭都麻痺了,也毫不在乎。
呼出來的白色氣息,像煙一般裊裊升起。
「不會的——不會有這種事!」敦子狂喊。
眼前竟然一無所有。那個山莊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一望無際的平坦雪原在眼前開
展。
「今年是不幸的一年啊!」
一臉落魄男人說。
「我了解的。」三崎點點頭。「令媛的事的確很不宰。」
「真是——太悲哀了。對嗎?」男人訴苦似地說。
男人名叫世田。
他終於答應三崎的請求,來到這間咖啡屋碰頭。
「好冷啊!」世田唐突地說,望向外面。
「可能是下雪的緣故吧!」三崎說。
三崎盡量不把內心的焦慮表現在臉上,現在焦急也沒用。
他在拚命調查「石垣山莊」到底在哪裡。
他根據沼淵的話,以長野一帶為中心調查,可是石垣可能隨便胡謅那個地點也說不
定。
於是提出在某個範圍作一次的搜查行動,然而到了年終,每個警局都忙得不可開交。
正如預料一樣。無法取得合作。這正是三崎覺得焦慮的原因,三崎見過沼淵的「學
生」,問到了石垣的事。但那學生並非直接跟石垣有來往,幾乎不清楚具體的情形。
然後三崎突然想到,不妨聯絡跟石垣情死的女學生的雙親。
我不想見你,不想談什麼——父親的反應十分冷淡。
作為父母,他們的心情也不是不難理解的。三崎十分明白。
「我也氣我女兒喜歡一個有婦之夫,可是只要女兒最終能夠得著幸福就可以了。是
不是?」
完全蒼老了的父親輕輕杷頭髮撓一撓。
「自從女兒死了以後,頭髮都白了。你知道嗎?以前我連一根白髮也沒有……」
「你有見過石垣嗎?」
「有。」世田點點頭。「當時如果我知道他更多一點就好了……」
「是的。」三崎點頭。
「如果——我女兒真的跟自己喜歡的男人殉情,當然傷心,但也死心了。可是當事
人井不想死,而是被殺的,然後說作情死……假如石垣那傢伙死而復生,我會親手再殺
他一次。」
世田一直注視著自己的雙手說。
「他是怎樣的男人?」三崎問。
「石垣嗎?晤—有點神經質,而且予人陰沉的感覺。」
「你在哪兒見過他?」
「晤……在一間什麼店吧!叫P﹒對,我想是那個店名。」
三崎皺了一下眉頭。
「你肯定是那個店名嗎?」三崎提醒一句。
「大概是的。為何這樣問?」
「不……最近我偶然聽到那間店的名字。」三崎說。「石垣給人怎樣的印象?」
「晤……似乎是個很不穩重的人。」
「不穩重?」
「是的。他不敢直視我的眼睛,不停地東張西望……我不是在事後才說他的壞話哦。
當時一回到家裡,我便向內子這樣說了。」
「是嗎?」三崎慢吞吞地點一點頭。「你是為了什麼事才跟石垣見面?」
「當然是為了我女兒直子的事。」世田聳聳肩。「石垣打電話到我的公司,說要見
我。」
「他要談的是——」
「他說他愛上我女兒,准各和太太分手,希望我允許他們結婚。」
「當然你——」
「我一口拒絕了,開什麼玩笑。當然啦!若是小女有同樣的心情還有得說,但她完
全沒有那個意思。」
「石垣怎麼表示?」
「他倒不是很固執,也沒生氣,而是樣子顯得有點有氣無力。」
「於是他設下情死的圈套——」
「正是如此。簡直難以置信!」世田深深歎息。「見面之後,我叫女兒不要再當家
庭教師了,可是直子……她說不能中途不理學生。她是個責任感很強的女孩……」
「然後情死了。」
「是的。可是,所謂的情死其實是殺人啊。對不對?而且兇手死了。真卑鄙!」世
田不吐不快地說。
「我非常明白。」三崎平靜地說。「令媛死去時,你有見到石垣的屍體嗎?」
「沒有,沒那種心情啊!光是知道女兒被殺,我已大受打擊……」
「我明白。」
三崎鄭重地表示哀悼一番,跟世田分手了。
外面冷颼颼的,像是要下雪了。
三崎走進電話亭,撥電去警署。
「我是三崎。知道什麼了麼?」
「類似的山莊出現三四間。」年輕刑警回答。「正在確認著。」
「是嗎?趕快去辦。」三崎說。「有沒有國友的消息?」
「不,還沒有。大概不在東京吧!」
「哦……」
當然了,由於是三崎叫國友休假的,他不在一點也不出奇。
不過,一般來說,當他出遠門時,一定跟警署聯絡。否則應該留在寓所裡。
不,搞不好……
三崎也想到那個可能性,說不定國友跟著夕裡子三姊妹去了山莊那邊。
若是那佯,即使夕裡子她們遭遇危險,很有可能平安無事的克服過去,化險為夷。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三崎想。
「還有,」三崎重新拿好話筒。「關於石垣和世田直子的情死事件,我想知道詳情。
尤其是確認石垣屍首的是什麼人。」
「知道。」
「拜託了,我在附近吃過飯就回去。」
三崎收了線,出到電話亭外,因寒風而把整個身體蜷縮在一起。
三崎快步往前走。心想,假如一切就如我所想的一樣——
他認為石垣和世田在「P﹒P」店見面的事,不是出於偶然。若是偶然的話,這次平
川浩子的異常死法就能揭曉了。
然後……
三崎並沒有掌握明顯的證據,不過開始有點相信了——
石垣並沒有死。
熾天使書城
【12.山中斷崖】
國友驀地睜開眼睛,嚇了一跳。
房內幾乎漆黑一片。我熟睡了多久?國友從床上坐起來,扭傷的腳也幾乎不痛了。
國友甩甩頭,站起來,走走看,腳已沒事了。
他開了燈,看看表,已經晚上七點鐘了。
「哎……」
這種時候,竟然呼呼大睡。夕裡子在哪兒呢?
出到走廊外面。直覺上,他知道這裡有古怪。山莊太安靜了,根本沒有人的氣息。
國友覺得不安,打開夕裡子她們的房門。
沒有人在。他急急下到一樓去。休息室、餐廳都找遍了。不見任何人的影子。
「夕裡子!珠美——喂,沒人在嗎?」國友大聲喊。「怎麼回事?」
他的臉都白了。呼呼大睡期間,人一個一個不見了。
國友急忙回到二樓,穿上厚大衣再下來。出到後院看看,因著雪的反照,四周相當
明亮。
氣溫異常寒冷,假如夕裡子她們被困雪中,說不定凍死掉了。
國友在那一帶胡亂跑來跑去,可是,到處找不到人影。
國友筋疲力竭地回到山莊去。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國友用力地敲牆壁。然後——那道牆壁突然倒塌下來。
國友慌忙閃開,木板牆壁發出砰的一聲倒了下來。
有人緊緊的貼在牆壁上……
國友屏住呼吸。
他是金田吾郎!
一眼看出,他已死去了。胸前全是血。
「怎會這樣……」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國友拚命保持冷靜。必須沉著下來,回到刑警的立湯,應對這種事態。
首先從徹底調查這個山莊開始。
就在這時,有聲音在玄關處響起:「有人嗎?」
國友奔上前去。
那人是水谷。
「國友先生!好極了!」
水谷因寒冷而蒼白著臉。他背著什麼人?
「水谷老師,她是誰?」
「片瀨敦子。她半個人被埋在雪地裡,必須趕快替她暖和身體才行……」
「那就立刻到浴室去吧!」
國友跑進浴室,在浴缸裡放熱水。
「到底大家跑到哪兒去了?」
水谷把敦子背過來,歎息著問。
「我也剛剛睡醒。」國友搖搖頭。「醒來一看,一個人也不在,正覺束手無策。老
實說,現在才松一口氣。」
「發生意想不到的怪事。」水谷歎道。「都是因為我的緣故……」
「你在哪兒找到她的?」國友問。
「山的背後,馬路的另一邊不是高起來嗎?我在對面發現她的。再遲一點的話,大
概凍死啦!」
「如果她恢復意識,也許知道什麼——替她脫掉衣服吧。」
儘管是為了救命,然而把敦子弄得赤裸裸的,多多少少覺得內咎。可是現在不是說
這種話的時候。
「彼此做證人吧!」水谷說。「不以怪異的眼光看她。」
「好。」
國友和水谷一起把赤裸的敦子放進浴缸。
「難道這個山莊是鬼屋?」國友抹掉額頭的汗。
「也許猜對了。」水谷搖搖頭。「不過幾小時以前,石垣母子、三姊妹,以及我的
學生們……總共十個人在這裡哦。」
「如果石垣先生在的話,才是十個人。」國友說。「只是已經有一個……很遺憾,
不活了。」
「你說什麼?〞水谷立時臉都白了。
「剛才在走廊發現的。那叫金田的學生,很明顯,他是被殺的。」
「金田死了?真的?」
水谷抱頭。
身為教師,知道學生的死汛,一定大受打擊!國友也很了解。
「那麼,其他學生也……」
「不會的。」國友彷彿也在告訴自己似的。「假如她們遭遇什麼不測,我一定知
道。」
「但——」
水谷說了一半就不再說話。總之說一半就不再說話。
「總之,光是擔心也無濟於事。」國友鎮定地說。「暫時把這女孩放到床上,然後
到處搜查這個山莊。既然她找到了。其他的……」
「不錯。」水谷也在鼓舞國友。
夕裡子輕微動一動身,覺得有點痛。
啊,我還活著。她這樣想。
奇妙的,夕裡子知道自己失去意識的事,也記得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因為我從二樓的房間奪窗而出。
大概會被國友取笑吧,夕裡子想。
但是,一心以為撞進雪堆裡了,干嘛現在躺著?
還有,這兒是……
夕裡子緩緩睜開眼睛。
隨著劈劈啪啪的迸裂聲,有火在燃燒。無數的枯枝聚在一堆,火焰上升。
夕裡子感到火堆的溫暖。
我獲救了!
夕裡子稍微坐起身子。
「好痛……」
全身疼痛,當然是因整個人撞進雪中的緣故,不過似乎沒有折到骨頭。
夕裡子輕輕站起來,歎一口氣,這才有閒暇去環視周圍。
「這裡是——」她禁不住脫口而出。
那是一個巖穴似的大洞窟。
令人意外的是,裡面十分寬敞。
可是,為何自己在這種地方睡覺?不是自己跑進來的,肯定是被什麼人搬來的。
那是自然形成的洞窟吧!到處滲出地下水,因寒冷而變成冰柱下垂著。
總而言之,自己撿回性命了。
夕裡子伸出雙手烤火,溫熱凍僵了的指尖。
這裡離開那個山莊有多遠?此外,是誰把自己搬來這兒呢?時間過了多久?心情平
服下來時,覺得肚子餓了。
洞窟曲曲折折的伸展著。呼呼的冷風從一個方向傳來,看樣子那邊就是出口了。
夕裡子站起來,嘗試踏踏腳。沒問題,可以走了。
撞破玻璃窗而沒受傷,大概是窗簾布質料夠厚的緣故。
對,一不小心的話,現在旱已傷到自己的「美貌」了!
夕裡子慢慢走向洞口。
一離開火堆,整個人立刻變得異常冰凍。外面不時傳來呼呼的風聲。
夕裡子遲疑著舉足向前,最後決定向外窺望一下。難道有暴風雪?出口的地方卷起
白色的旋渦。
這樣子出去的話,肯定凍死無疑。
夕裡子甩甩頭。
這時,風勢收斂,白色的雪煙消散了。
當然很快又再吹來,只是暫時止住而已。
夕裡子走出去,探出脖子。
月光照射進來。這樣看來,剛才不是暴風雨,而是大風把積雪吹舞而已。
但在她未來得及細想之前,驀地被眼前的景象嚇得瞠目結舌。前面空無一物,夕裡
子見到腳下是幾十米的斷崖筆直峭立,不由咯搭咯搭的膝蓋打顫。
她軟癱癱地坐在原地。
夕裡子並非有特別的懼高症。可是,一想到萬一現在又吹起暴風雪時,她就不得不
停下腳步……
說不定就這樣踏空掉下山去。又不是拍電影,在空中漫步時,發現下面空無一物,
這才慌忙跑回來。
從二樓窗口掉下來,跟從這裡跳下去完全不同。首先肯定沒命了。
想到這裡,夕裡子不寒而慄,因此禁不住坐在原地。
就在這時,背後有聲音說:
「原來你在這裡呀!」
這回嚇得夕裡子哇然驚叫。
「嚇到你嗎?抱歉。」
笑著走過來的是——
「你——」夕裡子懷疑自己的眼睛。
來者是白雪公主——不,川西綠。
「那邊太冷啦!」川西綠說。「回到火邊去,我把食物帶來了。」
「食物?」
雖然不願意,但真的很餓了,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
夕裡子的膝蓋突然不抖了,跟著小綠回到洞窟深處。
火堆前,有個瘦削的男人坐著。頭髮有點發白了,穿著厚毛衣和長褲,看起來四十
多歲。
夕裡子注視他一會,然後說:
「你是石恆先生吧!」
男人笑了一下。
「不愧是名探。一眼就知道一切。」他說。「來,坐在火邊。吃點什麼?」
「老實說,我餓壞了。」
「只有罐頭而已。」
「只要能吃就可以了。」
夕裡子難得如此坦白。
罐頭並不難吃。石垣拿出一些即食的罐頭食品,把蓋子打開,用火溫熱。
當夕裡子開始吃熱騰騰的牛肉湯時,終於有重活過來的感覺。
「這個味道跟山莊的太太拿給我們吃的一樣。」夕裡子察覺到了。
「說得對。」石垣點點頭。「園子幾乎不懂烹飪,她通常使用罐頭。」
「難怪她不讓別人進廚房。」夕裡子恍然大悟。
把半數罐頭吃清後,夕裡子的速度才放慢下來。
「好驚人的食慾。」小綠笑了。
「失禮了。」夕裡子有點臉紅。「我真的太肚餓了。」
「看來你沒受重傷,好極了。什麼地方痛?」
「全身都痛,不過不礙事。」夕裡子說。「救我的是——」
「石垣先生,還有我。」小綠說。「你差一點凍死了。」
「可是,你從車子被拉上來後,躲到哪兒去了?」
「我爬到對面的斜坡,然後躲在突出的巖石背後。」
「為什麼?你被救了哦!」
小綠搖搖頭。
「我的第六靈感告訴我,那個山莊不能靠近。」
「荷。」
一般的名探,不會有這種洞察能力。
「於是我在那邊等到夜深人靜,才跑到山莊的後院去看看。不幸腳下一滑,從懸崖
掉下去……」
「她掛在這山洞上面的突出部分,失去知覺了。」石垣說。
「嚷?那麼,這洞窟是在後院的——」
「對。在斷崖的中間部分。洞窟的上面被巖石突出的地住,所以看不見。」
「這是——自然形成的?」
「嗯哼。大概是水分侵蝕的作用吧!現在地下水涸干了,變成洞窟留下來,洞窟很
深,一直延伸到裡頭哦!」
夕裡子先把罐頭一一吃光,她要問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多謝款待。」夕裡子歎一口氣。
「活過來啦!」石垣微笑。「不過,你們也真是災難重重哪。」
「我完全不明白……」夕裡子說。
「當然了。只是現在一—我不能把一切告訴你。」石垣的神情有點悲哀。「現在我
能說的是,你們必須盡早離開那個山莊。」
「有什麼危險嗎?」
「對,很大的危險。」石垣點頭。「對了,我聽這位小綠小姐說,你和一位刑警在
一起。」
「嘿,不過不是為了工作。他——是我的男朋友。」
「根據我的直覺,你們的面相生得很好。」小綠說。
「謝謝。國友先生怎洋了?」
「不……其實有個年輕女孩,二十歲左右,她可能遇到了什麼事,有沒有聽說過?
我說得不清楚,對不起?」石垣說。
「二十歲左右的女孩?」
會不會是國友被嚇暈過去的那一宗?
「來這裡之前,聽說警方恰好發現一名年輕女性的屍體。二十歲左右,還末查到身
分。」
石垣的臉突然僵住了。
「是嗎?她是被殺的嗎?」
「詳情我沒聽說,好像是被勒死的,手和脖子有被繩子綁過的痕跡——」
石垣立時蒼白了臉。
「繩子的痕跡……原來這樣。」聲音變得細不可聞。
「你認識的人吧!」夕裡子問。
過了一會,石垣緩緩地點頭。
「恐怕是的……原來沒有用啊!」
「她是誰?」
石垣沒有作答。
「進去裡頭休息吧!」石垣站起來,「你睡一會比較好。太冷了,睡到天亮好了。」
「嗯……」
走進洞窟的深處時,石垣拿了毛毯過來。
「用這個吧!只要火不熄滅,這裡頭是很暖和的。」
「對不起。」夕裡子目送石恆走進裡頭以後,說:「被殺的女孩是他的愛人嗎?」
「多半是的。」小綠點點頭。
「從這裡到山莊去,有路嗎?」夕裡子問。
「好像沒有。所以只能攀上外面那個懸崖。」
「哦……」
「現在不可能,天亮以後再想辦法吧!」
夕裡子點點頭。
「我擔心我姐姐和妹妹的事。」
「我了解的。」
「你說過——我的臉上有『死相』。」
「嘿,不過現在沒出現。我不太清楚。」小綠搖搖頭。
「搞不好——」
「搞不好什麼?」「也許是你一個非常親近的人的『死相』反照在你臉上也說不
定。」
「不是太好的宣佈。」夕裡子苦笑。「總之,那個山莊是不尋常的。」
「對,充滿『死亡味道』。」小綠說。
「死亡味道?」夕裡子喃喃地說。
綾子姐姐沒事吧。若是珠美的話,一個人也可以保護自己。
雖然夕裡子很擔心姐姐和妹妹的事,但她心底卻有安心的感覺。
綾子和珠美都很「幸運」。這是夕裡子從多次經驗中得來的結論……
「明天一起去調查吧!」小綠看著夕裡子說。「睡一下比較好。」
「嗯……」
夕裡子並不困,但她把毛毯攤在巖石的平坦處,躺下來。雖然比不上一流酒店,但
一想到外邊的寒意時,這裡太舒適了。
「你呢?」夕裡對小綠說。
「我今天白天一直在睡。」小綠微笑。「我去看火,不能讓火熄了。沒關係。」
「可是——不好意思。」
「沒關係,閉閉眼睛也是好的。」
夕裡子呼一口氣,閉起眼睛。了無困意。夕裡子擔心綾子和珠美的事,怎麼也睡不
著。
可是,過了一會兒,夕裡子就沉入深深的睡眠中……
熾天使書城
【13.吸血人魔】
這邊廂,夕裡子睡著了。那邊廂,珠美突然睜開眼睛。醒來時心情並不愉快,因她
是無辜被人用藥物弄暈。
她在黑暗的地下道被人追上,嘴巴被一塊布掩住,鼻子嗅到怪異的味道,頭昏腦漲。
正覺得不妙之際,已經吸入藥物,暈了過去。
「啊……頭痛。」珠美喃喃地說。「有沒有頭痛藥……」
這是什麼地方?珠美終於發覺,這裡不是自己的臥室,也不是酒店房間。
若是躺在床上的話,身體不會如此酸痛才對。
嘗試移動時,不由「嚷」了一聲。
腳很重。珠美望望腳的方向,臉都青了。被鐵鏈鎖住了,腳和脖子被鐵環嵌住,鎖
的另一端鑲上粗環嵌在石壁上。
就像從前的「鐵面具」之類的故事中出現的腳鐐。
「干嘛呀!把人搞錯是狗!」
珠美氣忿地說,然而沒人聽見,說也沒用。
何等陰沉的房間,大概是地下室吧!寒氣令人透骨心寒。
對。這裡多半是地下道的階梯下面吧!
面積如一般小客廳大小,一只電燈泡從天花板垂吊下來,發出柔弱的光。
房間中央有桌椅。毫無感情的木桌木椅。
珠美被鎖在房間的角落,恰好在厚厚的木門對面。
「真是的!」珠美甩甩頭,亂發脾氣。「做出這種事——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她之所以如此語氣強硬,多半是為了替自己增加聲勢。
敦子怎樣了,她跑得掉嗎?
因她跑在自己前面,如果順利的話,應該逃得掉才是。
只要回到山莊,找到國友,然後帶著警隊蜂擁而至……
這樣樂觀的推想著,精神也抖擻起來了。
可是,到底這是什麼山莊?
擁有這種地牢似的房間,還有秘密地下道……
那位太太一定是「變態」的,珠美想。抑或她對美女抱著恨意?
無論如何,被人鎖著,不是太開心的事。
珠美試著拉拉腳上的鐵鐐,敲敲鎖鍊,然而鎖鍊硬得動也不動,只好作罷。
珠美靠在牆上歎息。
「嗚呼哀哉!」
畢竟不應該上免費供宿這句話的當,珠美難得的反省起來。突然往旁邊望望——
她的眼睛瞪得老大。
由於光線太暗,剛才完全沒察覺到,原來房間的另一個角落,還有一名少女倒在那
裡。她和珠美同樣的被鐵鏈鎖住,仰面躺在石地板上,一動也不動。
「綾子姐姐!」
不錯。她是綾子!
珠美嘗試向綾子那邊靠近,可是鎖鍊不能再伸長了,相隔還有二米以上。
「姐姐!綾子姐姐!」珠美大聲疾呼。「醒一醒!我是珠美呀!綾子姐姐!」
可是,綾子沒有醒來的跡象。
「真是!急死人了!」
儘管她有低血壓很難睡醒,但在這種地方總不能安心睡覺吧!
「綾子姐姐!起來!這個睡包!你不是長女嗎?振作些好不好?」
珠美大聲怒罵,然而毫無反應。
「真是——無可救藥!」珠美歎息連連。
綾子睡得像死掉一樣——像死掉一樣?
珠美突然盯著姐姐。
「姐姐……」
不會的——那種事不可能的——
可是,在綾子蒼白臉上,感覺不到一絲活氣。
「姐姐……你沒死吧!說呀,說你沒死呀!』珠美戰戰兢兢地說。
綾子姐姐死了?不可能的事!
佐佐本三姊妹,生死與共!姐姐竟然一個人死去……
「姐姐!綾子姐姐!」珠美用擠出來的聲音喊。
啊!死掉了!綾子姐姐死了!
「不要死!姐姐!我不要你死啊!」
珠美坐在原地,哇哇放聲大哭。整個頭伏在地面上,哭個不停。
哭著哭著,連自己也嚇一跳,我竟然這麼愛哭。
畢竟姊妹情深啊!
我能讓綾子姐姐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去?我也馬上追隨她去—一兩天內……但是,我
有許多事情要做,一星期以後吧!……一個月?索性等她一周年忌辰結束以後如何?
既然拖到這個地步,不如等十年以後也可以吧!
總之,總有一天我也會跟著來的。珠美在心中隨意堆砌一些追悼詞,一邊哇哇地哭
個不停……
「怎麼啦?」傳來天上的聲音。
綾子姐姐!難道姐姐「已經」變成天使,前來安慰我了?抑或是幽靈?天使和幽靈
的差異很大,只是沒有形象,輕飄飄這點好像十分相似。
「珠美——」
珠美慢慢抬起臉來。
綾子四平八穩地坐在地上,瞪大眼睛望著珠美。
「姐姐……」
「你哭什麼?」綾子用平日那種滿不在乎的語調說。
「你沒死嗎?」珠美呆了。「我喊得那麼大聲,而你一句話也不答——」
「你叫我了?對不起。」綾子甩甩頭。「我似乎睡得很熟……啊啊——」然後打個
大哈欠。
珠美不知是氣是苦,心情複雜。起碼損失了頗多水分和鹽分,不知換成金錢值多少?
她想。
「姐姐,你怎會在這兒?」珠美說。
「我嗎?不知道。」綾子側側頭。「記得我正在教秀哉功課的。」
「好特別的家庭教師!」
「晤……對了!我喝了什麼飲料,跟著就打瞌睡了……」
「裡面下了藥啊!」
「好像是……我還想睡。」
「別睡了!生命有危機啊!」
「生命有危險?」
「可不是嗎?這樣子被鎖住,又不是拍電視。」
「不錯。好冷啊!這鎖好像是真的。」
「對呀!怎麼辦?」
綾子聳聳肩。
「還能怎麼力?」
「你真散漫!」
散漫和有膽色不同。綾子無法相信別人會對自己抱有惡意。當然,綾子也不是小孩
子,她知道世界上有各種多樣的人,每天有形形色色的事件發主。
可是,她想像不到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沒事的。」綾子說。「我們沒做任何壞事,不會被殺的。」
珠美很羨慕姐姐的信念。
門外傳來腳步聲。
那腳步聲從上面慢慢走下來,在門前停住。
門扉吱一聲打開。
「荷,你們醒來啦。」
站在那裡的是秀哉。
「秀哉君……」綾子歎道。「是你做的嗎?」
「我和媽媽做的。」
「趕快解開這把鎖!」珠美眼角吊起,十分生氣。「否則我把你的頭顱拔掉,當足
球踢!」
「你很精神。」秀哉笑了。「這麼有朝氣的人才有趣哪。」
「一點也不有趣。」珠美怒目瞪著他。
「秀哉君。」綾子說。「到底這是怎麼回事?」
「老師很鎮定嘛!」
「不是鎮定,只是反應遲鈍罷了。」綾子說。
「不必這樣坦白呀!」珠美瞪著綾子。
「你們兩個都跑不掉了。死了心吧!」秀哉說。
「要死心的是你!」珠美說。「我們這邊有刑警哦。」
「總有一天,我會收拾那個人的。」秀哉咧嘴一笑。
「你想把我們怎麼樣?」
「我們不會殺你,只是要你們的血罷了。」
「你說什麼?」珠美睜圓了眼。「你們要什麼?」
「血。」秀哉說。
「你們在做捐血運動嗎?」綾子問。
秀哉噗哧而笑。
「也許是吧!媽媽立刻就來,她來了你們就懂了。那麼,拜拜啦!」
說完,秀哉走了出去。
「喂!等一下!你這小王八!」
珠美罵累了,連聲喘氣。
「他們來拿血嗎?」綾子說。「我有低血壓,不能捐血呀。」
「說得滿不在乎的……」珠美歎道。「那一家人一定是吸血鬼!」
「吸血鬼?可是,他沒吸血尖牙呀!」
「是不是同一個吸血族?」
「可是他們白天也醒著——」綾子認真地思考著。
「夕裡子姐姐在干什麼?竟不曉得可愛的妹妹遭遇如此不幸!」
珠美仰天歎息。
「珠美呀。」
「什麼?」
「他們的飯食——有大蒜哪!」綾子一臉嚴肅地說。
珠美連說話的氣力也沒有……
「天亮啦。」國友喃喃地說。
在沙發上抱頭苦惱的水谷,慢慢抬起臉來。
「時間差不多了……」
「是的。」國友木無表情地走近窗旁。
外面已經逐漸明亮起來,很諷刺的,今天似乎也是好天氣。
國友輕輕搖一搖頭。你是為了什麼來這裡的?什麼也幫不上忙。
水谷也走了過來。
「看來上面好冷。」他自言自語。
「事實上兩人都已筋疲力倦。
他們通宵達旦的在山莊內到處搜索。
夕裡子、珠美、綾子,還有石恆母子……誰也不在山莊裡面。發生了「什麼」——
那是肯定的了。
國友和水谷把家具翻倒、剝開壁布、掀開地毯,四處尋找有沒有秘密出入口,或者
是暗藏的房間。
若是什麼也沒有,若是夕裡子她們平安無事的話,為了補償這些損失,國友和水谷
起碼必須工作十年才行。
山莊裡面混亂得宛如龍捲風經過一樣。結果,仍然掌握不到任何線索。
兩人的疲勞不是來自體力消耗,來自氣餒和失望的更大。
如果夕裡子她們是在外面的話,在如此寒冷的天氣底下,肯定無法存活了。國友的
傷心程度可想而知。
水谷也是……
「教師失職下班……」他自嘲地喃喃自語。「一個學生被殺,一個行蹤不明,而我
平安無事,應該怎樣向學生父母解釋是好?」
「我也一樣,我是刑警啊。」國友說。「發生罪案,竟不能防患於未然。真是羞
愧。」
「不,你可以在事後捉兇手,可是教師不能那樣做。」
「不,我不僅是刑警,身為男朋友,也不能救自己所愛的女孩。」
「對教師而言,學生等於自己的子女一樣,而我不能保護自己的子女。」
「老師又不是保姆。」
「刑警也不是——」
「刑警的責任是保護市民的安全。」
「教師也有責任去保護學生的安全。」
「但是和刑警不同。」
「一樣的!教師不是僅僅教教書就可以的。」
「刑警也不單是捉到兇手就可以的呀。」
「總之,我是最差勁的教師。」
「不,身為刑警的我最差勁了。」
「那是主觀的感受,客觀地看,顯然的——」
「不,我絕對是不行的男人。」
「不行的是我。」
在為「不行的男人」相爭期間,兩人覺得空虛起來,於是沉默不語。
過了片刻,國友歎道。
「且讓我們兩個都『不行』好了。」
「好的……」水谷點點頭。
兩人不由自主地摟住對方的肩膊。那是令人感動的有趣一幕。
可是,當事人是十分認真的。必須事先說明。
「出去外面看看好嗎?」水谷說。
「也好。」國友點點頭。「想自殺的話,那個斷崖是理想的地點……」
國友和水谷出到後院。
雪地上反照出來的光線十分耀眼。
雖然陽光普照,天氣還是相當寒冷。天亮前的一刻最是嚴寒,乃是住慣在城市的人
想像不到的。
「說不定她們躲在附近。」國友喃喃地說。
「不錯。」水谷抬眼望晴空:「要不要大聲叫。」
「好哇。」
是否還有精力大聲喊,多少有點疑問,於是兩人走向斷崖方面,佇立於冰天雪地中。
水谷首先吸入滿滿的冷空氣,然後盡力呼喊:
「喂——」
兩三個回聲在雪地上迴盪。
國友不甘示弱,大聲呼喊:
「夕裡子——」
喊出愛人的名字,多少有點歉咎。可是現在不是拘泥小節的時候。
「佐佐本同學——」水谷也不服輸地扯開嗓門。
「綾子——」
「川西綠——」
「珠美——」
名字陸續迴盪,混入回聲之中,不知不覺已分不清是喊誰人的名字了。
「夕裡子——」
「國友——」
「佐佐本——」
「綾子——」國友喊了一半,停下來。「剛才你叫什麼?」
「嘎?」水谷莫名其妙。
「你沒叫國友嗎?」
「我嗎?沒有哇。」
「那是我叫了?可是,我不會叫自己的名字才對—一」
就在此時,又有聲音喊:「國友先生——」
國友的臉宛如雙面人似的變來變去,從暗到明。那個差別不是由四十瓦特的燈泡變
成一百瓦特,而是從深海的黑暗一下子變成如夏日夏威夷沙灘的燦爛。
「是夕裡子!——夕裡子,你在哪兒?」國友喊。
「我在下面喲!」
夕裡子的聲音聽起來的確是從腳底傳上來的。
有一瞬間,國友以為夕裡子是從「地獄」喊自己的名字。但他立刻改變想法。
「夕裡子的話,一定是上天國的!」
「我在懸崖中間!」夕裡子喊。「放繩下來!」
「成功了!」
國友和水谷欣喜若狂。
「好極了。」
「找到啦!」
「萬歲!」
兩個大男人在雪地上抱著又奔又跳的情景,不宜被別人看見。
終於國友回到現狀,大聲回答:
「你等著!我馬上拋繩子下來!」
「我去拿!」
話沒說完,水谷已搶先沖回山莊去了。
水谷把繩索搭在肩上,以無法置信的速度跑回來。然後,國友把繩子拋向山谷。在
下面的夕裡子提出示。「往右一點!左一點!」
「好,就在這附近。」國友說。「我下來——」
「不,我來。」水谷早已把繩子綁在身上。
國友決定不在這個時候客套什麼。他把繩子的另一端捆在樹叢上,使出渾身力氣去
拉緊。
「OK!」
「那我下去先杷她吊上來!」
水谷說著,開始爬下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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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拯救行動】
把時間撥回一點——
夕裡子醒來時,天快亮了。
「起來啦?」小綠說。
「你一夜沒睡?」夕裡子見到火繼續在燒,於是問。
「我沒關係。」小綠點點頭。「我試過幾天不睡。」
「身體撐得住嗎?」
「我試過一睡就大睡三天三夜。」
「荷。」沒有睡好的夕裡子大吃一驚。「這個和你的超靈感有關麼?」
「大概是的。一旦能夠集中精神時,三天不睡完全不再乎。」
「荷……」
夕裡子正表欽佩時,石垣從裡頭出來了。
「睡得著嗎?」
石垣對夕裡子微笑。當事人滿眼血絲,一看就知道他幾乎沒睡過。
「喔,外面好像天亮了。」夕裡子說。
「還要等一會,現在還是危險。」
「那就等天亮以後上去看看吧。」夕裡子說。「我很擔心我姐姐和妹妹,以及朋友
的安危。」
「我了解的。」石垣在火旁坐下。「我想還不要緊……」
夕裡子在前面坐直身體。
「石垣先生——這個山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石垣迴避夕裡子的眼光和問題,凝望熊熊燃燒的紅色火焰。
「我太太園子,從來就有異常的潔癖。」石垣說。「當然,年輕時很多女孩都有潔
癖。當我和園子結婚時,我樂觀的以為不久園子就會恢復普通常態。」
「但是她沒有,是不?」
「反而愈來愈走極端了。」石垣甩甩頭。「秀哉出世時,因著是難產,園子患上輕
微的神經官能症,住了一陣子醫院。」
「那麼,由你照顧小孩?」
「只有半年左右時間罷了。可是出院以後,園子變成極度的思疑心重。當我因工作
忙碌而夜歸時,她懷疑我在外面有女人,連襯衫內衣褲都徹底檢查。」
「她是嫉妒吧?」
「好像不是。」石垣苦笑。「想想看,只要我和女人見見面,園子就會歇斯底裡了。
到底她怎麼啦?連我也困惑不解。」
「後來怎麼辦?」
「總之,只耍我多加注意的話,就不至於發生任何不快事件。十幾年就這樣平安無
事的過去丁。」石垣說。「跟他母親一比,我們的孩子秀哉則是另一個極端。我想他幾
乎沒有任何的感情,經常冷冷淡淡的。」
「跟他母親正好相反吧!」
「是的。因此他們母子是好搭擋。對他們而言,我是攻擊的目標,不然就是陌生
人。」石垣歎道。「然後——發生了那宗案子。」
「案子?」
「來替秀哉做家庭教師的女學生,和我愛上了。」石垣說。
當然,光是聽石垣現在的一面之詞,事實未必如此,不可盡數相信。
「一個叫世田直子的女大學生。」石垣接下去。我和她都十分小心,否則被園子察
覺的活,事情就不得了。」
「但是曝光了,對不對?隱瞞是不可能的。」
聽了夕裡子的話,石垣苦笑。
「正是如此。我太太好像從一開始就察覺了。我本來想和她和平分手,跟世田直子
結婚……」石垣停頓了一下。「不料發生可怕的事。有一天,她突然消失了。我不曉得
發生了什麼,但是肯定與園子有關,因為她也不見了。」
「然後呢?」
「世田直子打電話到山莊來。非常驚怯的佯子。她說她在酒店,於是我趕去找她。
可是,路太遠了,當我趕到時,她已被刺殺死了。」
「被殺了?」
「是的。她旁邊有個陌生男人,用剃刀割腕倒在那裡。園子神出鬼沒般出現了……」
「是你太太——殺的?」
「是的。那男的也是園子找到的,他是流浪漢,年紀、身材和我接近。我太太帶他
去酒店,使他弄乾淨身體,再用安眠藥弄睡他,割斷他的腕,做成是自殺的樣子。」
「即是——裝作情死?」
「是的。然後園子作證說,那個流浪漢是我……」
「為何石垣先生不出面澄清?」
「我啊——我認為自己沒出息,而且怕園子。園子當時已完全瘋狂了。加上愛人被
殺一事令我大受打擊—這個不幸是我造成的。我很消沉,覺得怎樣都無所謂了。」石恆
又說:「還有,我考慮到秀哉雖然與我關係並不親密,但兒子畢竟是兒子,讓他一個人
留在園子身邊令人不安。老實說,事後我回到山莊,對於園子作證說我死了的事,當時
一無所知。」
夕裡子點點頭。
「那宗案件,我明白了。不過,這次的事又如何?」
「噢……其後,園子看起來平靜了許多。當然,她殺了人,而且殺了兩個,但我總
不能把我太太送去警局呀。況且……」石垣的視線往上移,「在山中生活久了,開始覺
得世間的法律並不重要,每天的生活才是優先考慮。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有一點……」
「那個山莊原來是度假屋,可以供客人留宿,園子時時把房子當民居租給年輕人住。
其實不這樣做也不是沒飯吃,只是我喜歡看到年輕人。」
「只有三個人住在那種地方,不會不正常才怪。」
「不錯,這反而給我一種刺激的感覺。」石垣點點頭。「山莊經營方面的事,幾乎
全都交給園子打理,我不知道那邊發生的事……」
石垣的話中斷了。
「發現了……什麼事?」夕裡子問。
石垣霍地站起來,似乎有點坐立不安。
「三天前,十二月二十六日的事,園子和秀哉出去以後,我在後院閒逛,發現了地
下道。」
「地下道。」
「山莊雖是新建,但這裡原本是某政治家的舊別墅,地下道多半是從前就有的。」
「那邊有什麼——」
「我走進地道去看過了。下到更深的地下時,有個房間。象牢獄一般的石造黑暗房
間。」
聽到這裡,夕裡子不由毛骨悚然。
「我看到啦。」一直沉默地聆聽的小綠突然說。
夕裡子看看她,她彷彿進入忘我狀態似地閉起眼睛。
「看到什麼?」夕裡子說。
「流血的房間……充滿血腥。女孩死了,三個,不,四、五個……」
小綠自言自語地說。
「你說得對。」石垣點頭。「當我去到時,只有一個女孩被鎖鍊鎖在那裡;不過,
在那之前,肯定有人被殺,而且埋在什麼地方了。你看到的是那幾個人的影像。」
「被殺?為什麼?」
「當時那名被鎖的少女已奄奄一息,但還沒死。我給她水喝,她的意識輕微恢復,
從她的口中斷斷續續的聽到什麼。」
「那也是——你太太做的?」
「是的。我不清楚從什麼時候開始,園子她——開始喝血——而且是年輕少女的
血。」
夕裡子無話可說——吸血鬼。她以為那是小說或電影才有的故事!
「園子認為她需要血。她自己,還有兒子也需要。」
「秀哉君也需要?」
「對,只能說她瘋狂了。她讓年輕人留宿,過後造成好像沒在這裡留宿過,都是為
了尋找合適的人選。她捉住女孩。關進地牢,吸乾她們的血……」
夕裡子知道,歷史上也有過那種例子。某個城堡的女城主,為了保持青春,用年輕
少婦的血洗澡沐浴……據說犧牲者多達數百人,可是那是中世紀的故事了。不可能現代
也有!
「把事情告訴我的少女最後也斷了氣,我呆了一陣子,但又不能置之不理……」
「於是怎佯?」夕裡子覺得愈聽愈恐怖。
「我很擔心,恰好又有新的女家庭教師來了。最近到山莊來住的年輕人不太多,請
家庭敦師大概是個藉口,我想那位女大學生可能有危險。」
「她是——?」
夕裡子想,她可能就是國友看到的女屍。
「我去找那位女大學生,可是,山莊到處都找不到。我以為太遲了,但是想到只耍
追蹤園子她們,也許來得及。於是我開車去東京,追蹤園子和秀哉……」
「可是,來不及了。」
「你說得對。」石垣歎道。「我沒找到太太和兒子,沒法子,只好先回去山莊等候。
然後看到園子的車子,仔細一瞧,車上載了許多人。我想是園子帶了她的『夥伴』來了,
十分懼怕,於是決定躲在這裡。」
「那許多人是我們吧!」
「是。對園子來說,你們是最好的獵物。總之,盡早逃跑的好。」
夕裡子站起來。
「聽了這些話,我更擔心姐姐和妹妹了。已經天亮了吧!我要上去看看。」
「也許那樣做比較好。」
小綠也加入。三人小心翼翼地往洞窟的出口方向走去。
「石垣先生,你是怎樣找到這個地方的?」
「這個洞窟嗎?我一個人時,有一次不慎跌倒,掉在上面突出的巖石上,幸好撿回
性命。然後無意中發現。」
「好大的洞窟——咦!」夕裡子停下來。「那個聲音——」
夕裡子聽到國友和水谷的呼叫聲。
夕裡子奔上前,用盡聲音喊。「國友先生!」
「不必怨天尤人了。」園子說。「那個先都是一樣的。」
珠美狠狠的瞪著園子,然而不管怎麼目露兇光都好,腳上的鐵鐐還是解不開。
「珠美……」綾子說。
她被綁在椅子上。刀尖緊緊貼住她的脖子,只要稍微動一動身體,馬上就有被割斷
喉嚨的危險。
綾子的左腕被皮帶綁住,攔在桌面,右手及兩腳都被綁在椅上。
「我有低血壓,而且貧血……」綾子說。
「沒關係。」園子微笑,「重要的是『年輕』,何況,你在山莊吃飽喝足了吧!」
「嗯,味道很好。」綾子安閒得很。
「得你稱讚,我很開心。」
園子的樣子一點也不可怕,既沒發出巫婆般的聲音、臉上也沒浮現猙獰的目光。
那樣反而令人不寒而慄。
「我要抽血啦。」園子把注射針插入膠管。「不痛的,只是意識開始有點模糊罷
了。」
「但是會死吧!」綾子問。
「是的,這點倒是不幸得很。」
「我倒無所謂,而我妹妹才十五歲,我希望她多享受幾年人生。」
「姐姐!」珠美怒喊。「跟那種人討論是沒用的!必須反抗!逃命!」
「反正是死路一條嘛!」秀哉揚一揚手上的刀。「我想切下去的時候會痛就是了。」
「何不切斷你自己的頭?我替你換一個新的。」珠美咬牙切齒似地說。
「好像妹妹比較有朝氣。」秀哉說。
「當然囉!縱然殺了我,我會變鬼報仇的!到時候後悔也來不及啦!」
「荷,朝氣十足!」園子笑了。「杷你暫時留下來,慢慢處置好了。」
「綾子姐姐——」
「珠美。」綾子說。「如果只有你能活下去——」
「姐姐!」
「記得替我掃墓哦!」
在這種時候竟然說出這句話。
「別動!針要進來了。」
園子的手拿住針筒,按住綾子的手臂。
「請問——」綾子說。「那支針消毒了沒有?」
「不要!」珠美喊。「打我好了!我姐姐的血一點也不好吃!」
「珠美!」綾子突然生氣起來。「我是長女,最先犧牲應該是我,你明白嗎?」
「姐姐……」
連珠美也心酸起來。
「那就開始吧!」
園子拿起綾子的手臂,準備把針扎下去。
傳來登登的聲音。
園子抬起臉來。
「腳步聲哦,媽媽。」秀哉說。
「姐姐!珠美!」傳來叫聲。
「夕裡子姐姐啊……」珠美掙扎著坐起來,大聲喊。「我們在這裡!快來呀!」
「媽媽。」秀哉望著園子。
「沒法子啦!」
園子催促秀哉一聲,奔到一塊牆壁前,伸手一推,牆璧發出隆隆的移動聲音,然後
像門扉般打開。
「快!」
園子把秀哉推進去,接著她自己也走進去。那道門關掉的同時,地下道的大門跟著
打開,夕裡子沖了進來。
「姐姐!你沒事吧!」夕裡子跑過來,「血被抽掉了?」
「還沒有。若是只抽一點點,也足以引起貧血啦。」
表現得滿不在乎,正是綾子的作風。
「不要緊吧!」
國友和水谷沖了進來。
「國友先生!珠美她——」
「知道!」
國友捉住珠美腳上的腳鐐,使勁地從牆壁拉出來,可是一動也不動。當然了,這怎
麼可能。
就在這時,綾子的繩索被解開,她指一指桌上的鎖匙說:
「國友先生,鑰匙放在那裡。剛才她用這個解開我的腳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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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火燒山莊】
「活著跑出來啦!」
從地下道出到外面時,珠美大喊大叫。
「好險啊!」夕裡子緊緊抱住珠美。
「夕裡子姐姐,多謝你!」
生存的喜悅,似乎也使珠美領悟到,是金錢不能換取的東西。
「我要付你多少錢?」——這句話問不出來了。
「夕裡子。」綾子有點不滿。「我也獲救了,干嘛只是跟珠美擁抱歡呼?」
「不是姊妹吵架的時候吧!」國友笑了。
「向片瀨道謝好了。」水谷摟著敦子的肩膀說。
「拜敦子想起那條地下道所賜。」夕裡子說。「你們好好向她道謝。」
「不必了。」敦子也很高興。「因為只有我獲救,而珠美遭遇如此不幸,等於補償
啦。」
「跟著怎麼辦?」國友說。
現在,夕裡子三姊妹、敦子、小綠、國友和水谷七個人站在後院裡。
「好耀眼,如果有帶太陽鏡來就好了。」綾子瞇起眼睛說。「說得輕松,差一點死
掉了。」
「我知道……他們母子兩人跑到哪兒去了?」
「從那條地下道一定有路出到山莊的。」夕裡子說。
「一定有。」敦子點點頭。「我想回去地下道時,結果出到別的地方,一定是跑到
隱秘的旁道去了。」
「總之,那兩個人可能已經回去山莊了。」與剛才意志消沉情形不同,水谷劈劈啪
啪地弄響指頭,非常興奮,「讓我親手懲治她!」
不太像詩人的作鳳哪,綾子想。
「我們人多勢眾,絕對輸不了。」國友強而有力地說。
「石恆先生呢?」
「沒見到他……」夕裡子說,「剛才是一起走進地下道的,」
「會不會去了山莊?」國友說。
「那麼,我們也去吧!」
「等等。」綾子說。
「怎麼啦?」夕裡子問。
「那兩個人有病。不能恨一個有病的人啊!」
「姐姐,你差點被殺了哦!」珠美震驚地說。
「不,綾子說得對。」國友笑了。「身為刑警的我,必須冷靜一點才行。」然後嚴
肅地說。
「不能忘了,這裡很危險。儘管對方是女人和小孩,可是事實上她們殺了好幾個人
了。」
「說得有理。」
「所以,讓我和水谷老師進去,你們在外面等吧!」
「可是——」珠美似乎不服氣。
「那樣反而危險。」夕裡子說。
「為什麼?」
「在這個地方,外面不一定安全。還有,也許什麼地方有秘密出入口呀。」
「晤……說得也有道理。」
「所以,水谷老師留在這裡守衛!」
「我一個人去?不,不是害怕。當然我一個人也無所所謂。」
「不是一個,兩個哦!」
「但是……哎,夕裡子。」國友歎道,「你想,我是為了什麼而救你的?」
「為了協助你查案呀,不是嗎?」
國友狠狠地瞪著夕裡子。
「不然還有誰幫你?」
「說得對……」國友勉強的點點頭。「那麼,水谷老師,這裡拜託了。」
「好的。」
「老師被女孩子包圍,真好哇。」珠美嘲笑他。
「這種時候竟然說出這種話來。」水谷半吃驚地說。
於是乎,夕裡子和國友一同往山莊走去。
「等一下。」夕裡子定過去,撿起一根木柴。「沒帶武器怎麼可以。」
「好。進去吧!」
國友打開門後。山莊裡頭一片寂靜。
「有點……恐怖。」夕裡子邊走邊說。
「嗯。那邊一—有死屍,小心。」
「嘩!」夕裡子發現金田的屍體,嚇得跳起來,「這種事幹嘛不早說!」
「對不起,我忘了。」
「重要的事可別忘才好。」
兩人到休息室察看。
「這裡沒人……」
國友的話沒說完,夕裡子喊:
「瞧!沙發背後有人!」
看見什麼人的腳,夕裡子急急奔過去。
「是石垣先生!——石垣先生,振作些!」
石垣了無生氣地躺在那裡。國友急忙拿起他的手腕,確定脈博仍在跳著。
「不要緊,他還活著。」
「是不是灌了藥?好像沒受傷的樣子。」
「恐怕是的,現在只好讓他躺在這裡。盡快找到那兩個人再說。」
咚咚咚……頭頂上傳來什麼聲音。夕裡子和國友赫然面面相覷。
「她們在二褸。」
「走吧!」
國友率先上樓。二樓寂靜無聲。
只有緊的門並排著。
「不曉得聲音從哪裡來哪。」國友緊張地說。
「嗯。要不要分頭去找?」
「不,這樣太危險。一起行動好了。」
「也好。」夕裡子微微一笑,握住國友的手。
「你是個了不起的女孩。」國友說,「來,順序去找吧!」
從最裡頭的門開始,可是,門上了鎖,一動也不動。
所有的門都是一樣。
「喂!出來!」國友站在走廊中央怒吼。「我知道你們躲起來了!」
夕裡子開始覺得危險。
這是女人的直覺嗎?縱使不到超能力的地步,有時會聽見預告危險的聲音。
「我要破門而入羅!」國友大喊。「我們人多勢眾!你們了心吧!」
「國友——」夕裡子摟住國友的手臂,聲音很緊張。
「怎麼啦?」
「有味道——這個味道。」
「什麼味道?」
「是不是油煙味?」
國友的臉色一變。
「汽油啊!快走!下樓去!」
國友摟住夕裡子,沖向樓梯方面。
可是遲了一步。兩人來到樓梯口時,火焰已經爬上樓來了。
「畜牲!跳下去怎樣?」
「不行啦!下面已經——」
樓梯下面是一片火海,有人灑了汽油然後點火。黑煙他們吹過來。
「伏下去!停止呼吸!」
「別胡說!」
那是圈套。先讓他們上樓,再從下面放火。這麼簡單詭計竟然沒察覺到……國友恨
得咬牙切齒。
「下樓的只有這道樓梯嗎?」
「對呀!或者從房間的窗口跳出外面——」
夕裡子說到一半就神色大變。
原來這樣!難怪所有房門都上了鎖。因為進到房間話,就能破窗而逃一—
「我來破門而入!」國友沖過去。
另一方面,在外面等候的水谷等人,當然察覺了異變。
「有煙啊!」最初喊叫的是珠美。
「他們放火了。」水谷變了臉。
「夕裡子他們放火嗎?」問的是懵懂不知的綾子。
「必須快去救他們!」珠美說。
「你們留在這裡。」水谷沖向後門。
他一打開門就「嘩」一聲打開。
放火的人似乎想得很周到,眼前的火焰牆壁怎樣也穿不過去。應該還有別的入口才
對!
水谷跑向窗口。但是當他撞破玻璃窗的當兒。火焰立刻迎面撲過來。
水谷繞到建築物旁邊,沖向正面玄關。
門燒燬了!這是木造山莊。火勢以想向不到的速度開始包圍山莊。
「國友先生!佐佐本!」水谷大聲喊。
「嘩!」
二樓伸出的涼台冷不防塌落下來,水谷拚命滾出雪地,只差一秒,就被壓成肉醬。
「媽的!」
水谷再度沖回後院去。
「老師!」珠美臉色白如灰。「姐姐他們呢?」
「無法進去!喂!舀雪滅火吧!」
雖然不太有效,眾人還是一齊開始舀雪,擲向火焰噴出的窗口。如意料一樣——火
勢必竟壓制不了——
不顧一切地用身體撞門的國友,喊一聲「痛死我也」栽倒在走廊上。
「看來不行啦。」夕裡子扶他起來。「房門太堅固了。」
「如果有槍就好了——」國友開始咳嗽。
迷霧開始充滿整個走廊。
「還有沒有其他辦法——」夕裡子也邊咳邊流淚。
並非傷心,而是煙霧的關係。
「我必須設法救你出去。」
「別說傻話。我們兩個都能獲救!生死與共!」
夕裡子喊。「我最討厭受不起考驗的男人了!」
在這點上,夕裡子對國友很生氣。
可是,火舌已經爬上樓梯,逐漸蔓延至二樓了。兩人被逼到走廊的深處盡頭。
夕裡子突然抬頭望天花板。
「能不能從屋頂出去?」
「屋頂?」
「對。為了修理或除雪,有時不是出到上面去嗎?說不定上面有出口——」
「可能。」
天花板的一角,有塊四方形的鑲板。
「讓我騎脖子。」夕裡子對國友說。「只好試試看了!」
「好!」
國友走到鑲板下面,讓夕裡子騎脖子站在肩膀上。
「別放手哦——打開了!」
「就這樣爬上去看看。」
「嘿,嘿——!」
夕裡子推開那個掀蓋,用手支撐身體,嘿一聲爬了上去。
「屋頂有閣樓——好像是儲藏室!」
天花板很低,必須彎腰才不至於碰到頭。但是十分明亮,還有天窗!
「國友!有天窗哦!可以出去啦!」夕裡子喊。
「好,等我!」
國友縱身向上跳,雙手緊握在四方形洞口的邊緣上,奮力爬上來。夕裡子也使勁地
拉他一把。
「行啦。」
國友終於爬了上來,歎一口氣。
「打破天窗就能出去外面啦。」
「好。」
國友捧起那邊堆積的木箱,摔向天窗的玻璃。玻璃粉碎了,上面的積雪也紛紛掉落。
「看來可以出到屋頂上啊。」
「是的。到了這種時候,只好縱身跳下去了。」
國友敲落玻璃碎片,將夕裡子從天窗推出去。
當夕裡子從冷空氣中探出頭來時,禁不住歎道。
山莊快要燒塌了。
水谷等人只能束手無策地呆然眺望……
「夕裡子姐姐,怎會這樣……」珠美頹喪極了。
「如果讓我進去就好了。」水谷喃喃地說。
「不能放棄希望。」依然故我的是綾子。「他們兩個都沒做壞事,上帝不會拋棄他
們的。」
「我了解你的心情——」
珠美的話還沒說完,川西綠喊。「看哪!屋頂上!」
「真的!是姐姐!」
珠美跳起來。
夕裡子和國友相繼從屋頂的雪堆中爬了出來。
雖然建築物本身已將倒塌,但此時還有個形狀,真的不可思議。
「國友先生!」水谷大聲說。「跳下來吧!房子燒塌啦!」
「可是,從那個地方跳下來的話,必死無疑!儘管是雪地上——」珠美說。
「雖然會受重傷,也許獲救呀!只有那個辦法了。」
珠美也了解。但是——上天會伸出援手嗎?咱們接二連三的遭遇如此不幸!我會恨
死上帝的!
就在這時候——一陣意想不到的聲音接近頭頂。
答答答答答——
珠美抬頭東張西望,突然「哎呀」一聲尖叫,嚇得水谷魂飛魄散。
「怎麼啦?」
「看哪!」
晴空裡,出現三只黑影,有直升機飛來了。
「有人來救我們了!喂!這邊啊!」珠美揮揮手。
直升機當然發現珠美等人了,立刻飛到山莊上頭。
「屋頂上面哦!」水谷在猛風中大聲叫喊。
不必水谷指示,直升機也認出夕裡子他們了。有一架飛機把繩子放下來。
「有救啦,老師。」珠美緊緊捉住水谷。
「唔,太好。」
說完,山莊下面的柱子開始轟隆轟隆的倒塌下來。
「喂,房子燒塌啦!」水谷用盡聲音高喊。
然後,山莊一下子燒塌了。屋頂已隱沒在火焰中,火光和煙霧遮蓋整個天空。
珠美栽倒在雪地上。爬起身時,但見國友和夕裡子緊緊捉住從直升機放下來的繩索
尖端。
「成功啦!」珠美拍掌狂呼。
直升機降下來了,夕裡子和國友從離地兩三米高的地方跳下,不,也許說是掉下來
更正確。
「啊……我以為死定了!」
渾身是雪的夕裡子站起來,感慨地說。
「姐姐。」珠美跑過來。「你們兩個果然運氣很壞嘛。」
「這是祝賀嗎?」夕裡子苦笑。「但是,石垣先生還在裡面——」
夕裡子望一望已經燒塌了的山莊,不禁搖頭。
「那對母子也在裡面?」珠美問。
「嗯……多半是的。」夕裡子喃喃地說。
從直升機吊繩子下來的是三崎刑警。
「喂!大家平安無事吧!」
「三崎兄!」國友啞然。「你怎知道這裡——」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三崎氣喘吁吁。「我猜到你也跟她們在一起……石垣呢?」
「大概一—在火堆下面。」國友歎道。「承蒙相救,多謝了。」
「我也是無心的。」三崎咧嘴一笑。「三部直升機,你想要花多少錢?」
又傳來柱子倒塌的聲響。
火焰和黑煙融化了雪,繼續狂燒了一陣子,污染了整個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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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死亡之神】
「恭賀新禧!」
走進早餐席時,珠美裝模作樣地打躬作揖。
「干什麼嘛?」夕裡子掛上圍裙。「快點坐下,是不是想吃年糕湯?」
「嘿。還有漢堡肉。」
「隨便,自己弄吧!」
「對了,國友來啦。」
「對呀。那又怎麼樣?」
「你那副打扮可以見人嗎?」
「多管閒事。」夕裡子拿出餐具來。「姐姐還在睡?」
「當然了。」
「叫她起來吧!新年應該一起過的。」
說是早上,其實已經十點了。
夕裡子烤了年糕,放進湯鍋時,國友倏地探臉進廚房,說:「要不要幫幫忙?」
「討厭!」夕裡子紅了臉。「幾時來的?」
「剛剛到。我來到時,恰好珠美下去拿信,我就跟她一起來了。」
「應該打個招呼的。」夕裡子解開圍裙。「新年快樂。」
「謝謝——彼此彼此。」
兩人的賀聞似乎不太咬弦。
「怎麼了嘛,好像陌生人似的。」珠美走進來。「何不親一親吻?」
「你趕快消失掉!」
「是是是!」珠美伸伸舌頭跑掉了。
「今年看來也很愉快。」國友笑了。
「是就好了。」夕裡子搖搖頭。「要不要吃年糕湯?」
「好哇——夕裡子。」
「晤?」
「這——並不是為新年的關係—」
「對嘛。一月一日也是一天二十四小時,與其他日子沒有分別。」
「是的。可是心情上嘛——」
「有新的開始的意義,對不對?」
「所以我想——」
不管理論如何,總而言之,兩人嘴唇相疊,作為新年的招呼。
就在這時,綾子睡眼惺松的站在那裡……
「恭喜恭喜。今年也請多多指教……」
三十分鐘後,三姊妹和國友四個人,呼呼聲吹著年糕湯吃起來。
「傷勢如何?」國友問。
「不礙事了。」夕裡子點點頭。「國友先生被雪壓住時,不是扭傷了腳嗎?」
「是嗎?當我和你拚死逃出火警現場時,好掉了。」
「病由心生。」
綾子莫名其妙的打岔進來。
「案件處理完畢了?」夕裡子問。
國友搖搖頭。
「現在這個時候仍很難下判斷,況旦那邊雪太深,馬路依然被雪封住,詳細的現場
檢證,大概需要一段時間吧!」
「那一家三口是不是死了?」珠美說。「有那條地下道,說不定從那兒逃跑了。」
「怎樣呢?」
「也有那個可能性嗎?」綾子問。
「不是沒可能。只是從火災現場找到相似的遺體了。」國友說。
「三個都找到了?」
「嗯,一男一女,還有小男孩。只是無從判別,很難確認了。」
「可是,那裡沒有別人了呀。」
「我和水谷老師尋找時是沒有了。」
「那麼,一定是他們了。」綾子說。「不要講死人的壞話了,當然他們也有罪。」
「還有許多無法理解的問題留下來啊!」夕裡子說。
「喂,別提啦。新年流流,別說殺氣騰騰的話。」國友苦笑。「哎,我是開車來的。
想不想在新年的空街上兜兜風?」
「贊成!看電影吃館子去!」珠美當然不會錯過好機會。「姐姐,利是逗來!」
「爸爸回來再逗吧!」夕裡子冷淡地說。「如果想出去,快準備吧!大家請快把年
糕湯吃了!」
國友在看千篇一律的新年電視節目期間,三姊妹進房更衣。
夕裡子並非不喜歡時髦,但她不想花功夫在打扮上。
「夕裡子,這件洋裝如何?」綾子走過來說。
綾子的服裝品味遲了十年,已是一致的評價。
是的,夕裡子還有不能釋懷的事。當然不是服裝的事。
譬如在二樓那個房間發生的事,當時在黑暗中爬到夕裡子腳畔的是什麼東西?抑或
是什麼人?
其後,國友和水谷在山莊內到處找,當時在房裡的「什麼人」,跑到哪兒去了?
有太多可疑的地方。
夕裡子認為,石垣的話大體上是事實。可是,她只聽到石垣一個人的說法而已。
誰也無法斷定,事實是否如此,尤其現在他們一家三口都死了。不——真的死了嗎?
那對母子會如此簡單的自我了斷麼?
夕裡子不明白……
「姐姐!可以走啦。」珠美探臉進來。「怎麼還沒打扮?快呀?」
「嗯。我馬上來。」
「怎麼慢吞吞的嘛。」綾子難得的用平日夕裡子的話反擊。
干嘛呀!夕裡子氣鼓鼓地喃喃道:
「忘恩負義!」
「人好多啊!」珠美說。
「的確。」綾子從容地仰望晴空。「新年的天空真美,就像那個山上一樣。」
「別再回想了。」夕裡子苦笑。
路上就如「步行者天國」一樣,幾乎沒有車輛經過。
這是市心中的繁華大道,然而,幾乎所有的店都關閉著。
開門營業的只有幾間咖啡室而已。
走在路上的年輕人,從和服到牛仔褲打扮都有,形形色色。新年的景色也完全改變
啦——夕裡子想著一些跟她年齡不相稱的事。
「夕裡子!」
突然被喊,夕裡子嚇了一跳。
回頭一看,見敦子揮著手跑過來。
「敦子!小綠!」
是片瀨和川西綠。
「在家無聊,所以跑出來了。天氣如此溫暖——你們也是這樣覺得嗎?」
「嘿。國友先生請我們吃飯看電影。」珠美說。「要不要一塊兒走?」
「對嘛。」
國友一邊說,一邊盤算錢包裡有多少錢……
總之,當前之務是喝點東西,於是一行人走進一間營業中的咖啡室。
相當擁擠,恰好有一班人離開,空出了一張六人的座位。
「我要巧克力芭菲。」敦子先點飲品。「小綠呢?」
「嘎?」川西綠有點發呆,驀地回過神來。「對不起——我要橙汁。」
「怎麼啦?」夕裡子問。
「沒什麼……有點頭暈罷了。」小綠搖搖頭。
「是不是昨晚喝太多酒?」珠美開玩笑。
大家笑了。
女侍應抹抹額頭的汗走上前來。
「請問叫什麼?」
國友為各人叫了飲品,對女侍應說:
「看來你很忙啊!」
「喔。新年工作人手不夠,快忙昏了!」那個女侍應發牢騷。
「多謝!」
看到有客人要離開,女侍應說聲謝謝,急急走向收銀那邊。
「連收銀也是她,好辛苦哪!」國友說。
「我去幫幫忙好不好?」綾子說。
「姐姐做收銀的話,肯定經常計錯數。」珠美嘲笑她。
這時候,小綠慢慢站起來,夕裡子以為她上洗手間……
小綠往收銀處走去,走近一名準備付帳的大衣打扮紳士,喊他一聲:「請問——」
夕裡子起身,她看見那位紳士回頭看小綠。
紳士飛快地推了小綠一把。小綠一陣踉蹌,彎下身子倒下去。
「國友先生!」夕裡子喊。「是他!」
紳士從咖啡室沖了出去。
「怎麼啦?」國友跳起來。
「他是石垣啊!」
國友大喊一聲「拜託了」,沖出去追石垣了。
「小綠!」夕裡子跑上前去抱起川西綠。「振作些——」
見到小綠的腹部有血擴散,夕裡子倒抽一口涼氣。
「快!叫救護車!」
女侍應撲向電話。
「當我——進來時——就感覺不妥了。」小綠用斷斷續續的聲音說。
「別說話!救護車馬上來!」
「夕裡子……」小綠軟弱地說。「在你臉上看見的死相——是我的啊。我沒察覺到
——我的死相——反映在你臉上!」
「不要胡說了!世上沒有什麼死相不死相的!」夕裡子斥責她。「珠美!拿點可以
止血的東西來!」
「好!——可是,什麼也沒有哇。」
「可以吸血的——脫掉襯衣!」
「在這兒脫?」
「快呀!」
夕裡子先把自己的毛衣脫下來。
「好吧!」珠美連忙脫掉外套。「可能會感冒哦!」
「這個給你。」綾子也脫掉自己的襯衣,遞給夕裡子。到了這種時候,不在意別人
的異樣眼光了。
「一定有救的!」夕裡子倔強起來,怎能輸給什麼撈什子的「死相」?
「有沒有醫生呀?有人受傷了!如果有的話,請來這裡!」
一名胖男人呱嗒呱嗒地跑過來。
「我是醫生——」
「好極了。請到裡面來。」
「可是——」
「沒關係。快!」
敦子把那男人硬推著進到店內。
醫院走廊傳來腳步聲,夕裡回頭一看,但見國友和三崎刑警聯袂而來。
「國友先生!石垣呢?」
「捉到了。小綠小姐呢?」
「還不知道。」夕裡子搖頭。「新年期間,一時之間找不到外科醫生……」
「是嗎?不過,你們做得很好。」三崎輕輕搭住夕裡子的肩膀。
「雖然有我在場……」國友頹喪得很。
「沒法子的事。誰也想不到石垣會出現在那個地方的。」
三人在長椅子坐下來。
「因為衣裝不整的關係,姐姐和妹妹回去寓所啦!」夕裡子用力把大衣的領口拉緊。
「她們同時替我把衣服帶來。」
「變成意外的新年啦!」
三崎語調溫和,夕裡子不由松一口氣。
「石垣究竟是什麼人物?」夕裡子問。
「他還沒有自白。」三崎說。「我想他和大麻、迷幻藥走私有關,而且是相當重要
的主腦人物。」
「大麻走私集團?」
「我和世田直子的父親交談時,他說石垣說話時神色不定,令我十分在意。恐怕石
垣本身也有吸毒。此外,石垣和世田約好碰頭的那間店,原是走私大麻的據點,其後我
們進行了搜捕工作,因此肯定不會冤枉他。」
「那麼,石垣太太也是……」夕裡子禁不住地說。
「石垣園子應該也中毒了。石垣對你所說的話,不一定完全是假的,可是園子之所
以抱有飲血的妄想症,我想是大麻造成的。」
「因此她做出那般慘無人道的……」
「被殺少女們的事,石垣多半是知道的。我想他是利用少女們做實驗品,證實毒品
的效用。至於園子知不知道則不得而知了。」
「其實,警方找到一名逃出來的少女了。」國友說。
「從哪兒找到的?」夕裡子瞪圓了眼。
「你猜?是從你們所坐的那部前往山莊的車的行李箱哪。」
「在那個高速公路休息站——」
「是的。她順利的解開被綁的繩子,從行李箱逃出來了。不過,她以為我們可能是
跟石垣一夥的。那女孩在寒冷中躲起來時失去知覺,被休息站的主人找到了。女孩在昨
天終於恢復知覺啦。」
「原來這樣。」夕裡子點點頭。
「抵達山莊後,園子知道女孩逃跑了,十分擔心。她知道不久警方會作出調查。」
「於是她做出那佯的事……」
「她親自切斷電話線,然後用雪封住通路。」
「使水谷老師的車掉下去的也是她?」
「不,大概不是她。假如她不想他們來的話,只要在電話中拒絕就行了。」
「呃,是嗎?」
「在園子逃走之前,大概需要更多的女孩吧!她應該很歡迎才是。」
「那麼,車子之所以滾跌下去——」
「多半是石垣在路上放了什麼障礙物吧!石垣知道妻子殺了平川浩子,領悟到透過
沼淵教授,警方也會查到自己頭上來。因此他想清算以往的一切。」
「於是計劃殺自己的太太?」
「是的。假若太多人來了,他就不易下手,所以想辦法來干擾他們前來山莊。」
「但他救了小綠和我——」
「他潛伏在連太太也不知道的洞窟中。告訴你們一切都是他太太做的,他本身乃是
犧牲者。的確,他和世田直子談戀愛的事也是事實。園子卻一心以為平川浩子是來查探
自己的秘密的,於是拷問她,然後殺了她……真不幸。」
「綾子姐姐也差點走上同樣的路。」
「真的。」國友點頭。
「那麼,園子和秀哉是被石垣殺死的嗎?」
「恐怕是的,這只能問石垣了。」
「火燒山莊時,是他自己假裝暈倒在休息室的吧!他等我們上樓後,灑下汽油,然
後點火……」
「他事先預備好一名替身,一個跟自己年齡體型相仿的中毒者。」
夕裡子想,那名替身,就是二樓房間那個爬過來的「東西」了。在黑暗中,他就如
怪物一般……
「姐姐!」
珠美來了。
「呃,衣服替我帶來了嗎?」
「是,這個。」珠美把紙袋交給夕裡子。「小綠呢?」
「還不知道——我去洗手間換衣服。」
夕裡子快步走開了。
「國友先生,何不早點跟夕裡子姐姐結婚?」珠美說。
「怎麼突然這樣提出?」
「因為這樣子搞下去的話,肯定很快又會卷入危險事件啦。」
「你也說得對。」
「你不覺得,結婚總比死掉的好嗎?」
珠美陳述她的「真知灼見」。
「對不起。」陪著小綠一起來的胖子醫生走過來。「我該失陪了。」
「打攪了你。真過意不去。」國友道謝一番。
「哪裡哪裡,那是醫生的義務。剛剛問過了,她可以撐下去的。年輕嘛,生命力
強。」
「那太好了。」國友拍拍胸口。「托醫生醫治的福——」
「不,其實我不太習慣醫治人。」
「嘎?」
「我是一—名獸醫——那麼,就此失陪。」
國友等人目送胖醫生的背影離去,不由面面相覷,然後笑起來。
「哎,看到你們笑,表示——」夕裡子換好衣服走過來。
「她有救啦!」珠美說。
夕裡子也笑了,然後有力地說:
「果然!沒有所謂『死相』那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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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再見少年】
「終於有新年來了的感覺。」
夕裡子雀躍地說。
正月三日。三姊妹接受國友的「請客」,在酒店的頂樓餐廳用膳。
「新年有什麼新願望?」國友說。「夕裡子,能不能發誓,今年不插手危險的事?」
「好像不可能。」珠美代她回答。
「多嘴!」夕裡子瞪眼。「珠美的目標是什麼?」
「人壽保險額加倍!」
「算了吧!」綾子苦笑。
「對了,大姐,你當家教的薪水還沒拿吧!向石垣要錢去呀!」
夕裡子和綾子啞然相望。
膳後吃甜品,大家決定換位子。
「兩位請便。」
珠美很通情達理,把國友和夕裡子推向靠窗的位子,她和綾子在甬道附近的位子就
座。
「總是在怪異的地方費心思。」夕裡子說。
「可是,只要搞錯一步,我們就沒機會這樣坐在一起啦。」國友語重心長地說。
「我不拘泥於過去。」夕裡子顧左右而言他。「對了,關於你暈厥的事——平川浩
子的屍體對你微笑的事,怎樣解釋?」
「驗屍宮說,那是人死後僵直的一種臉部肌肉收縮,看起來好像在動。不過,縱使
她真的對我笑,又有什麼關係?托福,我才替她報了仇的。」
「不錯。」夕裡子微笑。」我最欣賞你這一點。」
「是嗎?」國友立刻緊張起來。
「哎喲,不忍卒睹!」遠遠注視他們的珠美說。
「那就別看好了。」綾子的話單純有理。
「我不是這個意思。」珠美神氣地說。「姐姐呀!」
「利是給了兩次啦。」
「不是說這個呀!假如夕裡子姐姐提出要和國友結婚的話,怎麼辦?」
「那是個人自由吧!」
「但是,她比綾子姐姐先結婚,不行呀!」
「有啥關係?現在又不講究出嫁的先後次序,你也意外地是個老古董啊。」
「也不是的。如果不設時間限制的話。大姐一輩子也未必結婚啦。」
「什麼意思!」綾子皺起眉頭。
「總之,我不願意被夕裡子姐姐的孩子叫做『阿姨』嘛。」
「言之過早啦。」
「是嗎?」
「夕裡子還是高中生哦。」
「可是,你瞧——」
綾子回頭一看,但見夕裡子和國友隔著桌子,互相探身體,正在接吻。
綾子紅著臉,慌忙移開視線。
「當著眾人面前做那種事——不害臊——」
珠美悄悄離座。正在奇怪她干什麼時,她捉住餐廳的人竊竊私語一陣。
「你干什麼?」珠美回座後,綾子問。
「你看就是了。」珠美瞇瞇笑。
叮噹一聲,鋼琴聲飄揚,小小的聚光燈在微暗的餐廳內轉動。說時遲那時快,光環
一下子捉住正在接吻的夕裡子和國友。餐廳的客人嘩然鼓掌,國友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哈哈,有趣極了。〞珠美也鼓掌。「不過,夕裡子姐姐顯得鎮定得多——怎麼
啦?」
「噢?」綾子赫然回過神來。「對不起。剛才好像有什麼經過我身邊似的。」
「因為我們坐在甬道附近嘛。」
「不是的,好像——感覺到什麼。」綾子喃喃地說。
剛才經過的,彷彿是一個少年。
那少年走到前面不遠的地方,停下來,回頭望著綾子姐妹的桌子,咧嘴一笑,喃喃
地說:
「改天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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