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電話鈴響起時,聰子正躺著浴缸裡,有點昏昏欲睡。
「電話?」她自言自語,心想自己在浴室,為什麼聲音聽起來這樣近?
由於可以邊洗澡邊聊天,聰子懷著貪玩的心情買下了這部手提電話。
「喂。」聰子用毛巾擦乾淨粘在手上的肥皂泡沫後。便拿起電話。
「是姐姐嗎?」
「啊!貴子,你是從哪兒打來的?」
「成田。」
「成田?你回來了嗎?」聰子嚇了一跳,「何時到達的?」
「剛到。」貴子的聲音幾乎被周圍的嘈雜聲淹沒,「聲音好怪。你在哪兒接電話?
」
「我在浴室。」聰子笑了,「德國沒有這種電話吧!」
「這有什麼值得誇耀的。」貴子流露出不以為然的語氣。
聰子洗澡從來都洗得很久。這個使用大理石建造而又極富外國風格的浴室,她把它
當做日本式的溫泉使用。總而言之,她如不能舒舒服服地在浴缸裡泡個心滿意足,就不
算是「洗澡」。
「晤,姐姐喜歡泡長澡,也許需要手提電話吧!」貴子說,「現在去找你方便嗎?
」
「總有給你睡的房間。幹麼不提前通知一下?我好去接你。」
貴子遲疑之際,便給聰子猜到了。
「你是擔心才跑回來的,對不?」
「嗯!」貴子默認,「他呢?你們在一起冼澡?」
「不。他出去了,說很晚才回來。」
「哦!姐姐,你真的……」貴子欲說又止,「見面後再聊好了。」
「也好。從成田打電話來,電話費太貴了!」
「那麼,我就去你那兒了。」
「吃了晚飯沒有?」
「在機上吃得飽嗝連連。因為起飛時間延遲了,航空公司大方地供應豐盛的美食,
表示歉意。」
「那我等你。」
「嗯!」貴子似乎遲疑著不想掛機,「看來姐姐精神很好!」
說完,她便掛斷了電話。
「貴子真是……」
聰子伸手把電話放在盥洗台上。
雖然貴子有顧慮,但也犯不著特意從德國跑回來呀。
當然,聰子也欣然期待跟貴子見面。前往德國研究德國史的貴子,已經兩年沒有回
國了。
貴子今年28歲,跟37歲的聰子相差9歲。貴子平常擔心生來優柔的聰子,時常嘮嘮
叨叨的,但她實在是個精明強幹的女子。
聰子清楚貴子為什麼突然回國。
她在一個月前把自己要結婚的決定通知了貴子。當時貴子在電話裡像開連珠炮似的
發問,最後可能認為非要直接見面交談才行而回國的吧!
從成田機揚到這裡,最快也要兩小時以上。貴子與「他」,誰會早到呢?
無論如何,只要貴子一見到聰子,又會喋喋不休。
尤其當她知道聰子已經不姓「落合」,而改叫「倉崎聰子」的時候——聰子十分了
解貴子的擔憂。
聰子24歲時,和比她年長l0歲的丈夫結婚。婚後生活美滿,但在她30歲的時候,丈
夫突然心髒病發作,兩個月後,聰子便成了未亡人。
聰子從亡夫那兒繼承來的財產。足夠她一生吃穿有余,生活無虞。當然,有許多人
建議她再婚。
她之所以獨身到37歲,並非為了盡遺孀責任的說教,而是因為沒有遇上可使自己心
許的男人。直到三個多月前,她邂逅了倉崎久士。
他們墜入愛河——跟一個年紀比她小l0歲的年輕男人。聰子不僅從妹妹那裡,也從
親友口中得到無數的忠告。
「目的是為了財產。」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地說。
可是,倉崎本身就是生活富裕的男人。話又說回來,即使愛情中摻雜了一點雜質,
也是無關大局的事情。
於是,聰子毫不猶豫地下定了決心。老實說,她之所以這麼快決定跟倉崎結婚,也
是因為想盡快擺脫周圍令人心煩的嘮叨。
只要他們結了婚,生米成了熟飯,別人也就無話可說了。
結婚的事,目前還是兩個人之間的秘密,今晚,貴子可是第一個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貴子會氣昏吧!」聰子不覺笑了。
想來想去,聰子不知不覺地泡得太久了。她把浴缸隔簾拉開,從浴缸站了起來,大
聲地出口氣,然後伸手拿浴巾。
浴室的門「咋嚓」一聲,打開了一條縫。
「是久士嗎?」聰子叫道,「老公?這麼早啊!」
肯定是他,家裡不可能有別的人在這時進來。
門的顏色是聰子喜歡的鑲金純白色,富麗明亮。它慢慢地打開了。
由於在浴室泡熱水泡得太久的原因,盥洗台的大鏡子給蒸騰成白濛濛的一片。從鏡
中看到的是——「姐姐!」落合貴子走進屋裡。
這幢豪宅,聰子一個人住確實顯得太大了。白天有個鐘點女傭人,一到晚上就剩下
她一個孤單單的。基於這點,貴子並沒有豎持反對姐姐再婚。
問題在於她的意中人——倉崎久士。
貴子委託朋友調查姐姐的「情人」,結果了解到一些荒唐的事實,於是便如此這般
從德國飛了回來。
「姐姐,你在哪兒?」
看不出貴子因長途乘坐飛機的倦意,她仍處在踏上故國、即將見到親人的興奮中。
她把行李箱放在房門邊,尋視著客廳和飯廳,電燈仍明晃晃地亮著,但不見姐姐的
蹤影。
貴子是用自己帶的鑰匙開門進來的。她一心以為姐姐會在家裡等她的。可是——她
往哪兒去了?
她開始順樓梯走上二樓。
28歲的落合貴子,穿著大方樸素的套裝。挺直的背脊,輕快的步伐,處處流露著她
的青春活力。她窺望臥室時,有點猶豫不決。說不定姐姐和那個叫「倉崎」的男人在…
…不過,這樣的顧慮是多余的。姐姐的睡袍還放在床上。
還在洗澡不成?
她知道姐姐愛長時間泡澡。然而那個電話可是在兩小時之前打的。
浴室的門關著。
「姐姐——姐姐。」
她邊喊邊試著敲門,但裡面仍毫無動靜。
貴子握著門鈕準備開門——但有一瞬間的猶豫。
不可能——不可能是那樣的!
姐姐!
貴子打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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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緊急旅行】
「一路順風!」夕裡子仍揮著手,「小心——啊!已經看不見了……」
夕裡子輕輕歎一口氣。
「但願這次爸爸出差期間別發生什麼事件——珠美,珠美!」
回頭一看,剛才還站在旁邊的珠美不見了蹤影。
真是的!成田機場的出港大廳旅客摩肩接踵,如果離開原地去找珠美,可能反而更
找不到她。於是夕裡子站在送別父親入港的地方,等妹妹回來。
念初三的珠美已l5歲,是個十分堅強聰明的女孩子,不必擔心她會迷路。但有時過
分堅強,也叫姐姐夕裡子感到臉紅。
說起擔心迷路,夕裡子想到了綾子——已是20歲的長女,是做什麼都讓人不放心的
大學生。眾所同知。每當父親出差,實際上主持佐佐本家生活大計的就是次女夕裡子。
高二女學生夕裡子,l7歲。自從母親去世後,她一直代替母親料理家裡大小事情。
她有時也想,假如姐姐稍微堅強些就好了,不過綾子自有綾子的優點,而且夕裡子
也不討厭當父親不在家時擔任一家「棟樑」的角色。
從某程度上而言,佐佐本家三姊妹各有各的性格,有沖突,也互相補充。經過磨合
,也可達到和諧,有時簡直可說協調得天衣無縫。
唯一的問題是:每當父親出國公幹,她們總擺脫不了給牽扯到連荒誕事件中的命運
。
儘管如此——「好厲害的人流哇!」夕裡子自言自語。
簡直就像大年初一人們到明治神宮參拜的熱鬧情形一樣。可能是因為將近年尾,很
多大學已經放假,許多公司女職員也出國旅游的關係吧!大家都趁年假之前往外國跑,
於是造成成田機場摩肩接踵的擁擠狀況。
「請大家跟著這面旗子走!別走開!請大家保管好自己的行李!」
率領旅行團的導遊,聲嘶力竭地喊著。
到處是這樣的旅行團隊擠來擠去,蔚為壯觀。
「幸好姐姐沒有來。」夕裡子暗自慶幸。
遇到如此擁擠嘈雜的人流,綾子肯定一轉眼便會跑丟。20歲的大學生成了迷途羔羊
,似乎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
三姊妹一齊前來送行已成慣例,這次綾子說「頭痛」,所以沒有來。
珠美這小妮子跑到哪兒去了?
正當夕裡子東張西望之際,嬌小的珠美穿過擁擠的人群走過來。
「你到哪兒去了?爸爸已經走了。」
「嗯——我看到那邊大減價,便過去看看嘛!」
「真讓人擔心。什麼減價?」
珠美對金錢的看法與一般中學生不同,但她對金錢的態度對保持佐佐本家的經濟狀
況的穩定產生了積極影響,這卻是事實。
「沒什麼。」珠美聳聳肩,「賣的只是化妝品。」
「好遺憾——那就回去吧!」
「嗯!」
「大姐一人在家等著。她一定餓了。」夕裡子說,「她一定什麼也沒吃。」
「但……」珠美欲言又止。
「怎麼啦?」
「不,沒什麼。」珠美搖搖頭,「哎!綾子姐姐真的在家?」
「你在說什麼呀?」
「什麼也沒說。哎!晚飯怎麼辦?」
「總不能我們在外面吃了再回家。不如買點現成的食品回去吃,好嗎?」
「嗯!那就走吧!」
珠美邊說邊不經意地往後看,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
「珠美,走路要向前看——呃!怎麼啦?」
「沒有哇——沒什麼!」
夕裡子迷惑地側側頭。珠美不是那種拖泥帶水的孩子。不過,到了15歲的年齡,大
概總會胡思亂想的。
「回來啦!姐姐,還活著嗎?」
這是佐佐本家住的公寓大廈房間。走進房門,夕裡子大聲喊道。
然後打開姐姐綾子的房門。
「我們買了盒飯回來,你吃不吃?」
無人回答——不在?姐姐到哪兒去了?
「奇怪!床舖平平整整的。姐姐呢?」
夕裡子看了看廚房和廁所,不見綾子的人影。
「好象出去了。」夕裡子說,「怎麼辦?盒飯應趁熱吃。珠美,幹麼打開櫥櫃?」
「哎!粉紅色的特大號皮箱,不是放在這兒的嗎?」
「你說旅行用的那個皮箱?是,沒錯。假如離家出走的話,用稍微輕便些的行李箱
比較好,我事先提醒你一聲。」
「如果私奔的話,我會叫男的拿。」珠美說,「可是,皮箱不在這兒。」
「怎會呢?真的?」
夕裡子看了看櫥櫃,放大皮箱的地方果然空空的。
「珠美,是不是你又把它借給朋友了?」
「對不起!我只借過兩次。」
「兩次就夠了。爸爸用拿的是自己的行李箱。那麼,是誰拿去用了?」
「會不會是大姐?」
夕裡子不以為然。「你想姐姐會拿那麼重的東西嗎?而且,她會提著大皮箱到哪兒
去?附近的超市?」
「萬一她去旅行了呢?跟一個肯替她拿行李箱的男人一道去。」
珠美臉上神色嚴肅,夕裡子也正經起來。
「珠美,你——知道了什麼?」
「不知道。」珠美搖搖頭。「只是——」
「什麼?!」
「在成田時,我去看大減價的商品,回來時聽到有個聲音說,『維也納大概很冷吧
。』」
「維也納?奧地利的維也納?」
「不曉得,只是這樣聽見而已。我覺得很像綾子姐姐的聲音,於是回頭一看,只見
綾子姐姐拖著粉紅色的大號皮箱,跟一個男人走在一起。」
「你說什麼?」
「我不敢肯定。其實只是在我眼前一閃——正當我覺得奇怪時,她已經混入人流不
見了。」
「你認為真的是姐姐?」
「不知道。也可能別人和姐姐相似,不過肯定與姐姐太像了。」
「不會的!」
綾子這個人,就是按照別人安排的計劃跟看走也會走丟。她自己打點行裝,「擅自
」出外旅行,而且是出國旅行。這樣子的事,就跟說奈良的大佛去鐮倉玩一樣不可思議
。
「剛才你說——她跟一個男人走在一起?」因震驚而一時無語的夕裡子,終於開口
了。
「是。當然,那是假設當事人是綾子姐姐的情況下出現的情形。我想她說不定一會
就登登登地跑回來,說出『我想上廁所,不知怎麼跑到外面去了』之類的話。你說是不
是?」
珠美審視著夕裡子的臉,想得到她的認可。
夕裡子沉吟了一會,然後啪地打了個響指。
「對了,護照!假如那人真是姐姐的話,她應該帶著護照才是。」
「對呀!如果忘了帶護照便出不了國。」
「姐姐不可能知道護照放在哪兒的。」
管理這些東西是夕裡子的事情。上次三姊妹準備跟隨父親出國旅游時,一起申請了
護照,雖然那次旅行最終取消了。
夕裡子打開家中存放貴重物品的櫃子。櫃子牢牢地上了鎖,而鑰匙則藏在非常隱秘
的地方。
「我放在這個抽屜裡的——」夕裡子拉開抽屜,驚叫一聲,「有人開過!」
「護照呢?」
「等一下——在這個盒子裡面。」
夕裡子從顯然有人動過的抽屜中拿出一個木盒,並把盒蓋打開。
「只有兩本!」夕裡子的聲音顫抖起來,「我的和——你的。」
「那麼,大姐真的……」
兩人面面相覷。
「又來啦!」
幹麼總是在爸爸不在的時候發生事故?而且這次竟是綾子去了外國!
夕裡子抱頭沉思。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姐姐跟一個男人走在一塊?不,即使姐姐要出國,何必如此神不知鬼不覺或者說偷
偷摸摸地離開呢?
所謂私奔,通常是戀愛的男女遭受同圍的親朋,特別是父母的反對而不得已采取的
激烈的行動。但綾子完全沒有談戀愛的蛛絲馬跡,更談不到遭受父親和妹妹們的反對,
但她竟然突然不辭而別!
「怎麼辦?二姐。」珠美不知如何是好。
「別著急!想想有什麼辦法。不過,不太清楚內情,不能魯莽采取行動。」
無論怎麼說,綾子已經20歲了,以一般人的標準來說。她已是成年人了。
「奇怪!」珠美說,「若有什麼事的話,綾子姐姐應起碼留個字條給咱們。」
對。以前,安分守己的綾子也牽扯到不少案件中。
可是,總的來說,綾子的情形是不會叫兩個妹妹擔心的,她的處境是安全的,儘管
有時需別人的保護。
「對!字條!」夕裡子忽地跳起來,「一定放在哪兒。找找看!」
「桌上沒有呀!」
「姐姐不會放在一眼就看到的地方!」
「知道了!」
兩人分頭在房間的裡裡外外翻箱倒櫃。
然而,找不著猜測中應有的字條。
「綾子姐姐會不會被誘拐了?」
「被誘拐的人會說『維也納大概很冷』嗎?」
「說得對。」
「一定放在那裡——等等。」
夕裡子彷彿想起什麼似的,她走進姐姐的房間去了。
「不是已經找過了嗎?」珠美跟著跑進來。
「再找一遍。的確沒發現留言。不過——」
夕裡子打開綾子書桌的抽屜,拿出信封信紙,翻開信箋。
「瞧,有啦!」
「啊?」
「她一寫完就完事大吉了。於是完全忘了放進信封,或者放在桌面上,就這樣扔在
這裡。」
「原來如此!」珠美由衷佩服,「你真了解她!」
「我已經跟她相處了l7年。」
「看她寫了些什麼?」
「等等——字倒寫得很工整。」
兩人一同迫不及待地看著綾子留下的短信。
夕裡子和珠美:天氣已經轉冷,你們好嗎?我很好。
「這是什麼意思?」
「她重寫了。」夕裡子翻開另外一頁——珠美和夕裡子:「幹麼調換次序呢?」
「誰曉得!」
讓你們擔心,真抱歉!
出於某種理由,我決定和某人一起去旅行。這件事有許許多多的隱情,無論如何請
你們諒解。
「莫名其妙!」
「讀下去吧!」
我想我暫時不會回來了,無需擔心。但我怕你們擔心,所以寫了這封信。真的不必
擔心我,沒事的。
我會從旅行地點寫信回來的。
早早「什麼『早早』?」
「大概本來想寫『草草』吧!」夕裡子說,「你明白是怎麼回事嗎?」
「一點也不明白。」
「我也是。」
兩人面面相覷。
夕裡子的判斷力素來令人欽佩。她把姐姐的信又讀了兩遍。仍然弄不明白其中的奧
妙。
「珠美!」
「是!」
「收拾行李!」
「知道了。」
「為了來得及,總得搭最早的航班去維也納。」夕裡子說。
「怎麼去找?」
「去了再說。」
「可以拿到機票嗎?」
夕裡子遲疑了一會,說,「麻煩警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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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決心去維也納】
「維也納?」國友問,「不是新加坡嗎?」
「他好像拿了兩邊的機票。」年輕的刑警在電話的另一端發出疑惑的聲音,「被他
作弄了。」
「是嗎?沒法子,你回來好了。他已經出國了嗎?」
「嗯!飛機起飛了。」
「好吧!弄清楚是哪一次航班。」
說完,國友便掛斷了電話。
倦意突然襲來。整個月幾乎馬不停蹄地工作,無論國友如何自恃「年輕力壯」,也
抗不住陣陣襲來的倦意。
不過,剛才的疲倦不光是工作的繁忙造成的。
「倉崎那傢伙……」國友喃喃地說。
腦袋彷彿被針扎似的疼痛。
他閉起眼睛,輕輕按摩著變得沉重的眼皮。
黑暗中,藍色或紅色的碎光在慢慢旋轉。一會,它們幻化成某種動物,一會,又混
合成五顏六色的一片。
然後,它們變成一張臉,很久以前認識的一張臉。
流露著憂怨的眼神、帶著少年般靦腆笑意的嘴唇、頭髮整齊光亮的青年的臉。
人是會變的。但是無論怎樣變化,總有些不變的東西。
倉崎的情形也不例外。事到如今,國友依然懷著一種信任倉崎的心情,可是——國
友閉起眼睛,有腳步聲向他走近。
這個腳步聲是——對,他記得。
國友露出笑容,喃喃地說:「是小絹吧!」然後慢慢睜開眼睛。
當然沒有可能。絹代怎會來警局。
「國友!」
絹代果真站在他的眼前。
「你——怎麼啦?」
國友以為在做夢,但不可能。倉崎絹代的確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
只是,她不再是回憶中穿著制服的天真的中學生,而是全身裹在合身的套裝裡,文
質彬彬的24歲的女教師。
「家兄的事——你知道了吧!」
國友歎一口氣。
「你哥哥去了維也納。」
「維也納?」
「對。一名刑警在追蹤他,但被他巧妙地擺脫了。」
「那——已經來不及了?」
「不可能的。」國友搖搖頭,「你明白嗎?他的確有許多可疑之處。可是沒有足以
指證他犯罪的證據,總不能公開搜查他的。」
「我明白。」絹代垂下眼簾。「給你們添麻煩了。對不起!」
國友輕拍一下絹代放在桌邊的手。
「沒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
「真的?」絹代微微一笑,「剛才你是不是叫我『小絹』?」
國友有點臉紅。
「不,我禁不住……」
「好懷念!」絹代說,「那個時候——哥哥真是溫柔周到。」
「也許什麼也沒有發生呢!」
說出一句連自己也不相信的話是很難堪的事。
絹代不知是沒有聽見國友的話,還是裝作沒聽見,她停頓了一會才說:「真叫人擔
心——哥哥究竟是不是一個人去的?」
國友盯著絹代。
「你的意思是……」
「假如哥哥只身逃亡外國的話,我還不怎麼擔心。萬一他又是跟那位女士在一起…
…」
「這個大概還不能證實。是不是有些什麼跡象?」
「不知道。他已經不會對我說自己的心事了。」
「是嗎?是不是因為你們不是一起生活的緣故。」
「我們已是兩個世界的人。哥哥變了,他已不是你以前所認識的哥哥了。」
「平靜些!我們應該想出對策才是。」
但平靜不下來的是國友。
「即使我們去了維也納,也會因不知他落腳何處而無從查究。」
「說得對。他是大富豪。一旦去了外國,或者他在奧地利全國活動的話,那就沒辦
法找到他。你沒聽說你哥哥在奧地利的什麼地方有房子嗎?」
「沒聽說過。當然。就算他有。他也不會告訴我。」
國友站了起來。一面繞著自己的桌子踱來踱去,一面思考。
「國友!」絹代抬起了臉。
「什麼?」
「假設——哥哥真的——殺了那些貴婦——」
「當然,他必須抵罪。」
「死刑?或者入獄幾十年?大概律師會堅持說他神經失常的。不過,這無人會相信
,因為他接二連三地跟三名擁有巨額財產的遺孀結婚,而她們都離奇地死去——每一次
貴婦死去,他的財產就幾十倍地暴漲。他是現代的『藍胡子』——無論怎樣,他都是殘
酷的殺人犯。」
國友無可奈何地望著絹代。
「你真的這樣想嗎?」
「這——沒有其他的可能了。」絹代歎息道,「我也不願意把哥哥想成那樣的人。
但只要你冷靜地想想的話,結論只有一個而已。」
「嗯——不錯。」國友點點頭,「如再發生什麼情況的話——他可能不再回國。」
「那時我會去找他。」
「你去找他?」
「是。找到殺了他。」
絹代冷冷的語調,叫國友說不出話來。
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不好意思——喂,我是——啊!是你。」國友松了一口氣。他不論何時耳邊響起
夕裡子的聲音時,都會感到輕松。
「國友,我想立即去維也納。我不得不去,能不能拿到機票?」
夕裡子的聲音令人感到迫不及待。
「維也納?」國友遲疑著。
「喂?國友——」
「我在聽著。」國友說,「發生了什麼事?」
「姐姐出事了。」
國友是夕裡子的女友,與佐佐本家三姊妹十分熟悉。他很了解綾子的為人,她的天
真嫻淑的性格經常使她莫名其妙地牽連進神秘兇險的事件之中。
「說說看!」
國友換成左手拿聽筒,右手把便條紙拉過來。
國友一直認真聽著夕裡子的話——「維也納?難道是巧合不成?」
「夕裡子,你說綾子和一個男人在一起,這是真的嗎?」
「是珠美看到的。雖是匆忙在眼前一閃而過,但她的聲音跟姐姐一模一樣,我想是
沒有錯的。」
「那男的呢?長得怎麼樣?」
「等等——珠美。」
夕裡子在電話的一端詢問珠美。
這個時候,倉崎絹代走到國友的身旁。
「什麼事?」
「沒有——請等一等。夕裡子,怎麼樣?」
「她說她沒看清那男的。」
「那我去查查她乘的是哪次航班,在什麼時間起飛的。」國友把夕裡子的話記錄下
來,「好,我懂了。綾子的事。你別太著急!」
「叫妹妹為她擔心,真不懂事!」夕裡子歎氣。
「你現在在家嗎?我會與你聯繫的。」
「拜託了!對不起!知道你忙,還給你添麻煩。」
「別在意!振作起精神來!」
「聽見你的聲音,比較安心了。」
夕裡子的勇氣令國友微笑。
掛斷電話後。國友馬上調查珠美所見到的「綾子」搭乘的究竟是哪一次航班。
他打了幾個電話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國友,剛才是不是跟女孩子通話?」絹代問。
「呃——是的。」國友有點臉紅。
「是——情人?」
「嗯——可以這樣說吧!」國友拍打拍打肩膀,「她才17歲,是個高中生。」
「17歲。」絹代瞪圓了眼,「你是不是很寂寞?」
夕裡子沒有浪費時間。
她催過珠美後,立刻把換冼衣服、旅途用的洗漱用具等賽進行李箱內。
「現金呢?」珠美問。
「當然需要。反正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才能出發。明天一早去銀行取款好了。」
「取多少?」
「我有信用卡,不必取太多。」
「也好。維也納在奧地利,貨幣單位是先令。」
「錢的事,交給你好了。」
「知道。」珠美翻開記事簿,「到那邊再換錢好了。要準備一本旅行手冊。」
「在成田機場可以買到。不過,我們不是去玩啊!」
「知道。」珠美聳聳肩,「不過,綾子姐姐竟然有勇氣跟男人跑去旅行。」
「看她的情況,這不叫勇氣,叫魯莽。」
夕裡子說話時,電話響了起來。
「——喂?國友,查清楚了嗎?哦!那麼,姐姐真的去了維也納——對,我們兩個
都去。畢竟是不尋常呀!從她過去的經驗來說——什麼?」夕裡子瞪大了眼,「你也去
?」
「——明天一早再聯繫——安心睡覺吧!」國友對夕裡子說,「晚安!」
國友溫柔地說完後,便靜靜地放下話筒。
倉崎絹代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國友。
「你很愛那女孩吧!」絹代說,「從放話筒的動作就可以看出來。」
「她是個好女孩。她一直扮演著母親的角色,認為自己負著家庭的責任。」
絹代似乎想說什麼,但是打住了,然後歎了口氣。
「我哥哥也在同一架班機上。」
「對。有他的名字。他們一起辦的登機手續。」
「那位——佐佐本小姐——她家很有錢嗎?」
「不,是普通的工薪家庭。」
「那我哥哥為什麼……」
「不知道。總之,我要去維也納,不能在這兒被動等待呀!」
絹代站起來,期待地盯著國友說:「帶我去,行嗎?」
「可是……」
「縱使你說不行我也要去!就像那女孩擔心她姐姐一樣,我也擔心我哥哥。我不希
望哥哥再做出什麼傻事了。」
國友遲疑了片刻,只好點點頭。
「問題是,儘管可以乘最快的一次航班去維也納。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該從哪兒
找起。」
「只要他們兩個在維也納——維也納也不是太大的城市。就可能找得到的。」
「試試看吧!」
當然。國友最迷惑的是綾子為什麼跟「現代藍胡子」倉崎在一起,還擔心綾子可能
成為被害對像這一點。但在絹代面前卻不好意思說出。
「國友!」
國友的上司三崎刑警喊他。
「三崎兄!」
「有客人?我以為你去吃飯了。」三崎說。
「三崎兄。我要去一個地方。」
「好,我陪你。麵店?還是那家意大利空心粉店?」
「不——我想去維也納。」
三崎目瞪口呆地看著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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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秘的情人】
「姐姐!」
夕裡子被珠美捅了一把,忽然醒了。
「怎麼啦?」
竟在這個時刻睡著了!
「有東西吃啦!不吃太浪費了!」
看到空中小姐為客人攤開白色的餐巾布,擺出食物和飲料,夕裡子不滿地歎了口
氣。
「叫人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呢。」
「可是,機票是含有飛機上的餐飲費呀!」珠美堅持自己的意見,接過自己那份放
在簡易桌子上,「不好好吃的話,對不起自已呀!」
夕裡子苦笑。珠美的「吝嗇」是永遠不變的,但這樣造成的詼諧氣氛,可使夕裡子
輕松一點。
假若她們兩個精神都高度緊張的話,時間將是何等難熬啊!也許這樣比較好。
「昨晚沒睡好,剛才睡著了。你呢?昨晚睡得好嗎?」夕裡子也接過自己的那份食
物和飲料放在簡易桌上。
「只睡了六個鐘頭。」
「真幸福!」
「對!我是佐佐本家三千金之一,是世上絕頂幸福的人。」
「什麼意思?」
穿著鮮艷圍裙的空中小姐走過來,在兩人的桌子上擺上刀叉。
「公務座位,真氣派!」珠美慢慢把靠背向後調去,「椅子夠寬大的了,舒服極了
!」
「機票很貴的,事後必須把機票錢省出才好。」
由於必須搭乘這次航班,經濟艙都被旅行團包了,結果她們只好買這公務艙機票了
。
夕裡子想:座位舒適,間隔寬大,十分遐意。如果不是為尋找姐姐而是去旅行的話
,一定夠開心的了。
「聽說綾子姐姐坐的頭等艙,好美氣!」珠美說。
「你在說什麼?」夕裡子瞪了她一眼,「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從國友口中得知跟姐姐在一起的是倉崎久士時,夕裡子差點要氣昏過去。
為什麼倉崎看中了佐佐本家沒錢沒勢的女兒呢?說不定另有國友完全想象不到的理
由。
無淪如何,綾子的行動真有點不可思議!
「我看。你很關注那位美女吧!」珠美說。
「聽得見的!」夕裡子低聲責備,「她是倉崎久士的妹妹。說不上什麼關注。」
「看來他們不是普通關係。」
「國友說了,他們只是一般朋友。」
「你相信嗎?」
「別說了!」
空中小姐推著飲料車走過來,問她們喝什麼。夕裡子要了橙汁。珠美問道:「除了
酒類。最貴的是什麼?」
夕裡子當然關注——倉崎絹代。
她現在和國友並肩坐在前三排的位子止。據說她是老師,是個聰明而又漂亮的姑娘
。她擔心的不是自己擔心的綾子,她在意的是她的哥哥。
國友前往奧地利,令夕裡子覺得有了依靠。但不管怎麼說都是去外國,到底應該怎
樣去找綾子,夕裡子可一點頭緒也沒有。
算了,在飛機上著急也沒用。
夕裡子開始專心地吃起空姐送上來的午餐。
這個看過了。
珠美終於發現,飛機上放映的電影是她看過的愛情片,不由得失望地摘下耳機。
那次是朋友有免費入場券,她才奉陪的。等個一兩年就能在電視上看到的電影,無
需特意花一千幾百元去看,這是珠美的看法。
機艙內光線暗了。看看表,再過三小時便飛抵莫斯科了。
根據機艙內的廣播,乘客必須在莫斯科機場暫時下機,在機場內等一小時左右。
珠美望望旁邊的夕裡子。夕裡子睡著了。
怎麼不看電影?不看不合算。她想叫醒夕裡子,但終於忍住了。
珠美開始打呵欠。如果在日本,這時根本不是睡覺的時間,但一旦機艙內關起所有
窗口,周圍變暗時,人就不由自主地發困了。
去洗手間好了。
珠美解下安全帶,站了起來。
由於氣流的關係,機身搖晃著,但還不算太厲害。
洗手間沒人,可是,機上廁所為何這樣小?像我如此苗條的人倒無所謂,肥胖點的
人便會覺得不方使了。
珠美出來時,外面有個女人在等著。
她有點肥胖,但很年輕,二十四五歲吧,看打扮是屬於白領階層吧。
「對不起!」
珠美從旁邊擠過去,那女人出其不意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干什麼?」
「你是不是姓佐佐本?」那是低沉而具威懾性的聲音。怎樣也稱不上友善的表現。
珠美並不示弱。
「假如要問別人的姓名,請先報上名來!」她瞪了對方一眼。
「還是黃毛丫頭。」對方盛氣凌人地說。
「已成年了,別沒大沒小的。」
珠美旁若無人地把臉紅耳赤的女人拋在後頭。自己快步回到座位。
夕裡子還在呼呼唾著。珠美想把剛才的事告訴她,可又不忍心弄醒她。
「待會好了。」她自言自語,把毯子拉到胸前,深深出了口氣便閉起了眼睛。
珠美原來並不想睡,只想閉目養養神,但過一會便睡著了。
跟珠美口角過的女子悸悸的,連上廁所也忘了,便回到座位上。
「哎!」她對並排坐在經濟艙的兩位同伴說,「我跟那女孩說過話了。」
「說了什麼?」其中一個問道。
「我問她是不是姓佐佐本。」
「她怎麼說?」
「嗯——」那女人頓了一下,「她說是的,沒錯。」
「不行!對方會有防備的。」
「不要緊。只要她在飛機上,是逃不掉的。」那微胖的女人有點笨拙地系好安全扣
,「她坐公務座位,神氣得很。」
「沒辦法!」其中一個臉上流露出嘲諷的微笑,「總之,假如她是佐佐本綾子的妹
妹的話……」
「姓佐佐本的並不多見。」
「對,而且有兩個妹妹,恰恰好。」
「對。」
「只要盯住她們兩個,便能找到佐佐本綾子了。」
另一個一直沒開口的女子,這時終於說話了。
「真的?是……」
「什麼?」
「呃——我——」
「別吞吞吐吐的!什麼?」
「呃——那個佐佐本綾子,真是我們的……」
「那還用說!」同伴尖聲叫道,「阿圓呀,你的缺點就是太輕信別人。」
「是的,但她看起來確實不像壞女人。」
「她騙不了我的眼睛!初枝,你也這樣想嗎?」
被稱作初枝的,就是剛才被珠美頂撞得臉紅耳赤的微胖女郎。
「當然啦!亞季子的直覺向來都是最敏銳的。」
「不是說我!初枝,我問你的意見。」
「那當然——這個佐佐本綾子,是個面善心毒的『美女蛇』。」
「叫她『騙子』好了。」亞季子更正,「總之,只要死死盯住這兩個妹妹。一定能
找到佐佐本綾子。」
「然後就能找到我們的『他』了。」初枝歎氣,「但是,那麼平庸的女孩,好在哪
裡?」
亞季子飛快地望了初枝一眼,意思是「你也夠平庸的呀。」
「但是,可以帶他們回來嗎?」叫阿圓的女人帶著不自信的語調說,「他們不是小
孩子了,儘管我們千里迢迢地不辭辛……」
「這種事不做就不知道呀!」亞季子以面對現實的口氣說。
「假如——他們說什麼也不跟我們回去怎麼辦呢?」阿圓說。「嗯,」亞季子沉思
了一會,「那就只好『除掉』佐佐本綾子了。」
「真冷!」珠美說。
「嗯!」夕裡子與珠美有同感。
現在是冬天,冷是自然的事。可是,在莫斯科機場所感覺到的「冷」,並不純粹是
氣溫的關係。
現代化的大機場,燈光半數都熄了,空蕩、冷清,處處透著寒冷。
「要等四五十分鐘。」珠美打打呵欠,「怎麼樣?姐姐。」
「無事可干,在那邊坐坐好了。」
椅子大多空著。與擁擠的成田機場相比,這裡顯得更蕭索。
「剛才在那邊……」
「我去商店看看。」
「還有營業嗎?」
「好像那邊商店還開著門。」
說完,珠美走開了。
夕裡子坐在塑膠的椅子上,寂寞地等待時間過去。
從莫斯科到維也納,還需三小時。
到了那邊,應該怎麼做?萬一住不進酒店的話,行李無處放,而且在外面東奔西跑
,需要御寒衣帽。
應該跟國友商量商量,然後再做決定,可是人家卻……他一直陪著倉崎絹代。也許
這是沒法子的事。但畢竟夕裡子覺得不是味兒。
一陣腳步聲在夕裡子面前停住。
抬眼望去,一名二十七八歲,身材苗條,穿著樸素,看去精明幹練的女人站在她跟
前。
「有事嗎?」夕裡子問。
「是佐佐本小姐嗎?」
「我叫佐佐本夕裡子。」
「果然。就兩個女孩在一起,沒別人。」
「幹嗎?」
「綾子是——」
「是我姐姐。」夕裡子直了直身子,「你曉得姐姐的事?」
「不是。」那女人搖搖頭。「我坐在經濟艙,三個結伴而行的女人坐在我後面。
她們所談的,即使我不願意聽,也鑽進了我的耳朵。她們有點不友善,我想應該告
訴你一聲。」
「她們在談姐姐的事?」
「對。根據她們所說的,好像她們的情人被一個叫佐佐本綾子的搶走了似的。」
「怎會呢?」夕裡子禁不住說,「一定是搞錯了!」
「她們就是這樣說的。還說,假如不能把情人帶回來的話,她們就要『除掉』你姐
姐。」
「除掉?什麼意思?」
「我也不懂。我只是把我聽見的照樣傳達給你而已。」
「謝謝你!」夕裡子向她道謝,「請問——」
「我姓落合,落合貴子。你第一次到維也納?」
「是的。」
「維也納是個好地方。不冷就更好了。再見!」
那女人快步走開了。
夕裡子滿腦子都是綾子的事,「落合貴子」這名字也就沒記住。
「姐姐搶走了別人的情人?」夕裡子搖搖頭喃喃地說,「開什麼玩笑!」
「哎!」國友走過來。
「睡得著嗎?」
「睡了一會。你呢?」
「雖然擔心姐姐的事,但還是睡著了。」夕裡子問,「她呢?」
「你說絹代?她說去免稅店逛逛。這樣子呆呆地等,時間過得真慢。」
「呆呆地等?」
夕裡子想:姐姐可真是個經常呆呆地等的人。
如此一位姐姐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跟男人攜手出國?搶走別人的情人?這樣子的姐姐簡直與夕裡子心目中的姐姐判若
兩人。
「怎麼啦?」國友問。
「什麼?」夕裡子回答。
她有許多話要說。不過,她希望只有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時才說。
國友似乎很信任倉崎絹代,而她卻是倉崎久士的親妹妹。不管現在怎麼想都行,事
情到底會怎麼發展,誰也說不清。
當然,夕裡子內心深處在酸酸地埋怨著國友。
絹代對國友有好感,夕裡子也敏感地察覺到了。也許不是愛情,但從中可以感覺到
那起碼是種不尋常的好感。
「國友——」
夕裡子正要說話時,國友先說道:「啊!她們回來了。」
珠美和倉崎絹代一起走過來。
倉崎絹代的臉上浮現出教師常有的微笑。
「很出色的人!」
夕裡子說了一句完全不想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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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飛抵維也納】
「姐姐!」珠美驚喜地叫了起來。「你看……」
一張大大的紙牌上,用日文寫著「佐佐本」三個字。
「那是——指的是我們嗎?」
這是維也納的機場。
花了一點功夫領取行李。終於全部行李都拿到了,他們四個人從出口走到外面。
大廳裡,有許多接機的人,他們大都是導遊和巴士司機。由於多數人都不認識旅客
,因此他們手裡都舉著寫上客人名字的紙牌。
珠美從中發現了「佐佐本」的名字。
「不可能有人來接我們。」國友說,「我們到這裡來的事,並沒通知任何人。」
「可是……」
還有別的佐佐本不成?這似乎太巧合了。
「珠美,問問看?」夕裡子問。
「可是,他懂日語嗎?」
手裡舉著「佐佐本」紙牌的,是個金髮外國人〔不,其實夕裡子她們才是外國人〕
。
「EXCUSEME(請原諒,打攪你了)。」夕裡子用英語打招呼。
「SASAMOTO?」對方用德語問道。
「YES。不過——」夕裡子拉拉國友的手臂,「國友!」
「我不懂德語。」
國友連英語也說不好。
「絹代,你懂嗎?」
「英語倒懂一點。」絹代跟這洋人又比畫又說,「不行,他只會聽德語。」
雙方都感到為難。
就在這時候,有聲音說:「怎麼啦?」
是剛才主動跟夕裡子搭訕的女人。
「啊!落合小姐,是嗎?」
夕裡子把原因告訴了她。
「我問問看。」
落合貴子點點頭,開始和這名金髮青年交談。
看樣子,她的德語說得很好。
「真了不起!」珠美低聲說。
「是了不起,說得這麼好。」夕裡子說。
「不是。我是說,這位金髮仁兄長得真英俊。」
「你在想些什麼?」
落合貴子回頭說:「他說是受委託而來。有人叫他來接由日本來的佐佐本小姐,並
且帶她去酒店。」
「是接我們嗎?」
「假如沒有別人就是你們了。還有一有沒有一位KUNIMOIO先生?」
「我是國友。」
「哦!他說那位先生多半會跟佐佐本小姐一起來的。」
「可能是姐姐叫他來的。」夕裡子說。
「看樣子是我們了,沒錯。」國友點點頭,「他說酒店——我們沒有預訂酒店。」
「好像是委託人替你們訂好的。」落合貴子說:「總之,為什麼不過去看看?」
「就這麼辦。謝謝你!」夕裡子向落合貴子道謝。
「請問——」絹代問,「你是落合貴子小姐?」
「嗯!你認識我?」
「我們見過一次,在令姐的喪禮中。我是倉崎久士的妹妹絹代。」
「啊——」落合貴子的表情冷漠,「那麼,你哥哥也來了這兒?」
「我是來找他的。」
「請等等。」夕裡子插進來。「可否請你跟我們一起去酒店?」
「我?」
「我們不懂德語。而且,我想知道是誰為我們準備了車子和酒店的——拜託了!」
「可是——」
「姐姐跟倉崎久士一起到了這裡。我們是追蹤而來的。」
「那——又來了?」
「不知道。求求你,我想救我姐姐,請你幫幫忙!」
落合貴子又恢復了原先讓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好吧!」她點點頭,「我和你們一起去酒店,我是德國大學的研究生,時間對我
來說很寶貴。」
說完,她與金髮青年說了些什麼。
「YA。」青年彷彿松了一口氣,他提起珠美和夕裡子的行李箱,在前面領路。
「走吧!」落合貴子緊隨其後。
「對不起!我說了沒禮貌的話。」夕裡子和她並肩走著。
「別回頭看。」
「為什麼?」
「那三個女人在盯著我們。」
「就是談起姐姐的那三個?」
「對。到外面再看她們一眼。」
夕裡子步出機場時,自動門開了。她裝作看珠美,回頭望了望。
三個給人辦公室白領印象的女子,朝著同樣的方向走過來。
「跟著來了?」合貴子問。
「好像是。」
「看樣子會有麻煩了。」
不可思議。夕裡子懶得再去費心思……在灰色的天空下,載著夕裡子等人的小型旅
行巴士,從機場向維也納市區駛去。
夕裡子向落合貴子說明之所以來維也納的原因。
「假如倉崎久士決心殺綾子小姐的話,大概很難救了。」落合貴子說,「倉崎是聰
明絕頂的人,我想他不會跑到我們可以找得到的地方來的。」
「但我不明白他帶姐姐來的理由。若是為了錢,那就找錯對像了。」夕裡子說。
夕裡子和落合貴子坐在最前面的位子上,其他人坐在後面。
「我聽國友說了一些關於令姐案件的情況。她是在浴室裡……」
「對,是我發現的。」貴子點點頭,望著前方的高速公路,「姐姐死在浴缸裡。
據推測是她想使用風筒,水濕的身體觸電而死……我姐姐的心髒很健康。我堅持說
不會發生那種荒謬的事——但最終仍找不到證明是倉崎謀殺的證據。」
「倉崎有那天不在現場的證明嗎?」夕裡子問。
「嗯!有個女人跟他在一起,但是靠不住。警方調查他們之間是否有特殊關係,但
什麼都沒查到。」
夕裡子點點頭。
「你認識倉崎久士嗎?」
「姐姐死了以後,我才第一次見到他。當時他悲傷地唉聲歎氣,掉著眼淚。但不知
道是真是假……」
夕裡子也清楚,殘酷的殺人犯在自己殺死的受害者的葬禮上。也可以流出傷心的眼
淚。對這種人來說,似乎還有一點泯滅殆盡的天良。
「你在德國的大學念書?」
「是的。我想早日忘掉姐姐的不幸,所以在德國專心讀書。這次是到日本參加研討
會返回德國,偶爾經過這裡。」
偶爾——倉崎久士前妻的妹妹,偶爾跟夕裡子或倉崎絹代同機?
是真的巧合嗎?
「可以告訴我有關令姐的事嗎?」貴子問。
「姐姐——叫綾子,20歲。可是她跟小孩子一樣,單純幼稚得出奇我是她的妹妹。
但說來也很怪,」夕裡子苦笑,「儘管如此,有時她卻很會看人。因此,為什麼她
會跟倉崎久士一起遠走,我怎麼也想不通。」
「我清楚。」貴子點點頭,「那個是你妹妹吧!」
「她叫珠美,l5歲,念初三。對於金錢囉嗦得令人討厭,很『勢利』的女孩。」
「那位國友先生是刑警嗎?」
「是的。他和我們三姊妹很熟悉,我們經常把他牽扯進荒唐的事件中,他也怪可憐
的。他和倉崎久士好像是老朋友。」
「看來是的。」貴子飛快地望一眼國友,「他和你有特別的友情,對嗎?」
夕裡子臉紅了。
「也稱不上特別——」她支吾著,「你怎知道的?」
「當然知道。到了這個年紀,」貴子微微一笑,「已經28歲了,十分了解戀愛的酸
甜苦辣。」
對。落合貴子身上就有那種「過來人」的氣質。
倉崎絹代也給人相似的印象,但偶爾也給人停留在「少女」階段沒長大的感覺。
「我不懂——」夕裡子搖搖頭,「追蹤姐姐而來的那三個女子——她們是什麼人?
」
「也許應該與她們好好談一次。」貴子說。
「是的。究竟怎麼一回事,真莫名其妙!」夕裡子歎口氣。
「馬上就到市區了。」貴子望著前方說。
一座石頭城市,石板道和石造建築物的城市。
這就是維也納。
「這家酒店?」
走進大堂時,夕裡子一行人等待了一會。
腳下是深紅色的地毯。
高高的天花板,牆璧點綴著希臘神話中天使和女神的雕塑。
男侍把行李一件一件搬進來。
「喂!」珠美捅一捅國友,「這裡的租金相當貴吧!」
「嗯——大概是吧。」
「警方替我們付錢沒問題吧?」
國友一時語塞,然後說。「可不可以分期付款?」
「等等。我問問看。」
落合貴子走向服務台詢問服務員。
幾分鐘後,她走回來。
「是一星期前預約的,兩個雙人間。據說錢已經付了。」
「付過了?」夕裡子驚訝反問一句。
「賺啦!」珠美拿出記事簿做記錄。
「是誰付的?」
「我問過了,好像是通過某家旅行社轉帳的。」
「我想,只能是倉崎久士或綾子姐姐付的。」
「總之,你們在這裡住下好了。」
「是的。說不定會找到姐姐的。」
「兩個房間,怎樣分?」珠美說,「姐姐和國友哥住一間?」
「胡說!」
「那就讓國友跟那位姐姐住在一起了。」
「再安排別的房間,到時只要結帳就行了。」夕裡子有點生氣。
「等等!」落合貴子說,「我替你們問問看。」
「對不起!」
言語不通,實在寸步難行。
倉崎絹代疲倦地坐在大堂的沙發上。
國友朝夕裡子走來。
「以後怎麼辦?」
「不知道。起碼可以肯定。這裡是姐姐他們預約的。但她怎會知道我們會隨後趕來
?說不定他們預測到了?」
不,不可能。珠美見到綾子純屬偶然。換句話說,是有人通知了綾子他們夕裡子等
人決定來維也納的事。
夕裡子望望沙發上的倉崎絹代。
沒有其他可能了。如果是絹代聯繫的話,這就意味著她知道自己的兄長住在什麼地
方。
「還有房間。」貴子回來說,「我多訂了兩個房間。」
「兩個?」
「你和你妹妹一個,其他的每個人住一間才方便,是嗎?」
「可是——」
「我也加入了。」貴子說,「我向大學要求延長假期好了。」
夕裡子松了一口氣。她覺得自己和落合責子似乎有不少相似之處。
「現在,讓我為各人帶路吧!」貴子說,「我也是第一次來這兒。這是維也納最高
級的酒店。」
「價錢呢?」珠美問。
五個人朝電梯走去。
櫃台那邊好像有人爭執。
「是她們。」夕裡子說。
「就是那三個女人。她們好像在跟服務員玩問答游戲。」
貴子笑了一下。
「無理的要求。」
「怎麼啦?」
「她們說三個人住一個單人房,還說只要在地上舖毯子睡便行了。」
夕裡子吃了一驚,然後跟貴子相視而笑。
飛往維也納時的沉重心情輕松了不少。
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姐姐。夕裡子在心中作出這個決定。
「啊!糟了!」珠美說。
「怎麼啦?」
「我忘了帶相機了。」
「大頭蝦!」
夕裡子暗暗地想,畢竟我要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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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失蹤的男友們】
電話鈴響起時,已過了晚上9時。加山洋子匆匆走過去,拿起聽筒。
「加山家。」她說。
對方沉默。
「喂?」
「喂?聽得見嗎?」是個女人的聲音。
「啊啊?」
「請問——是加山家嗎?」
「我是加山——你是山野小姐?」
「咦!你怎知道是我?」對方表示驚喜。
「是不是山野圓小姐?」
「是的。好極啦!我在想。萬一打不通怎麼辦。我是從外地打來的。」
「山野小姐,怎麼啦?是小兒的事?」
「啊!是——是的。我想很快便有分曉了。現在幾點鐘?」
「啊?」
加山洋子見過兒子紀昭的女友山野圓好幾次。她人品不錯,有點遲鈍,說得好聽點
兒就是嫻淑,兒子時常歎息著說:「阿圓的腦筋轉得快一點就好了。」
洋子也明白兒子的意思。
「你問幾點——9點多一點呀。」
「9點?早上或晚上?」
「當然是晚上。山野小姐,你在說什麼?」
「咦——時差8小時——啊!對。是相反的。」她像是自言自語。
「阿圓小姐——」
「對不起!現在我在維也納。」
「維也納?」
「嗯!這裡現在是中午l時。」
「幹麼去維也納?」
「聽說紀昭可能來了這兒。」
「紀昭去了那兒?」
「我正準備出去尋找他。一旦知道什麼便告訴你。我一定會把紀昭找到的!」
「哦!拜託了!」加山洋子說,「那孩子到那邊干什麼?」
「為了追尋一個名叫佐佐本綾子的女子——」
「誰?」
「姓佐佐本的。不知道什麼原因,紀昭突然對那女孩著了迷。」
「紀昭為了追姑娘——去了維也納?維也納——是不是在歐洲?」
「不,在奧地利。」阿圓一本正經地回答:「我得掛機了。不然電話費……我一知
道什麼便立刻通知你。」
「好。對了,阿圓。你那邊的酒店——喂?」
電話已經掛斷了。
加山洋子歎口氣。她喃喃地說:「這女孩總是慌裡慌張的!」
話又說回來——紀昭去了維也納?
洋子半信半疑。兒子已27歲了。他說住在家裡來回太遠了。浪費時間,所以在市區
附近租了公寓。
一兩個月不聯繫並不稀奇。偶爾回家時也是手頭沒錢的時候。
一個工薪職員,不可能有太多的錢去玩。兒子竟去了維也納?
洋子總覺得不可能。
當然,她也不是不擔心。跟往常不同的,是兒子供職的公司給她打來了電話。
「加山君擅自離職……」
洋子大感意外。她試著理出頭緒。
可是,她完全不知道兒子的去向。
她去了兒子的公寓。她想兒子會不會生了大病,躺在床上不能動呢?
她跟管理員講清楚,請他把門打開。她走進去,房間裡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只是相
當凌亂,像好幾天沒回來的樣子。
來到這裡,洋子終於認真地擔心起來。不過,兒子失蹤才不過四天,還未到真正令
人擔心的程度。
想起的山野圓打來的荒唐電話——兒子追女孩竟追到維也納去了?
洋子覺得好像在做夢。
洋子想:等丈夫回米,好好談一談好了。雖然夫妻只有一個兒子。做父親的卻一點
也不關心。
「男人嘛,偶爾也有這種事的。」
因他自己經常喝酒喝到大亮才回家。所以他沒有把兒子的事放在心上。
今晚說不定也晚歸吧!從公司到家裡。需要一個半小時。
已經不年輕了。酒還是少喝一點的好——現在勸他也無濟於事。
院子那頭有狗在叫。洋子給嚇了一跳。究竟怎麼回事呢?
自己家裡沒有養狗,也沒有養貓。哪家的狗跑進院子裡啦?
她拉開窗簾,走廊的燈光照在庭院裡,她看見一支常見的黑白斑紋的狗,在院子角
落的儲藏室前面大聲地吠叫著。
「吵死啦!」洋子皺起眉頭。
這一帶是新建住宅區,縱使住戶各有庭院,但鄰里院落、居室緊密相連。
不過,狗叫得太歷害的話,會被人投訴……外面很冷。洋子實在不想出去,可是那
條狗一直叫個不停。沒法子,她只好打開面對院子的玻璃窗看個究竟。
「噓!噓!去那邊!」
她揮手示意,但那條狗兒一直不肯動一動。
然而——很奇怪,狗兒向小儲藏室方向狂吠。
儲藏室中,塞滿了紀昭很少使用的腳踏車和滑雪用具。
「它在叫什麼呢?」
空氣冷得令人渾身打戰。洋子走到庭院,跟了拖鞋,往儲藏室走去。
嗚……當洋子走近時,狗兒竟後退了。然而,她依然把注意力放在儲藏室。
「怎麼啦?這裡有什麼?」
房子的燈光照進儲藏室。洋子這才發硯,門鎖被拆掉了。
怎麼一回事?平時她很少留意這個地方。當然,裡面沒有擔心被偷的東西。
洋子把門住橫裡一拉。有點不對勁,若不用力便打不開,發出吱吱扭扭的聲音……
狗叫得更響了。
有東西慢慢朝洋子身上倒下來。
洋子立刻發現那是一個「人」——不,就是自己的兒子紀昭。可是,它已成為一種
「東西」,像重重的雕像般倒在泥地上。
洋子癱軟了,「噗」地一聲坐在地上……山野圓把電話掛斷,出了一口氣。
累死了。
打國際電話真是「大工程」。打時跟普通電話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多按幾個號碼而
已。但一想到是跟日本通話時,聲音就不由自主地大起來,加上想到自己的聲音在幾千
里之外時,就更加累了。
真沒出息!
山野圓環視一下室內。
這是這家酒店最便宜的房間。但價錢卻貴得令她咋舌。初枝和亞季子打聽清楚附近
有麥當勞,出去填肚子了。
總之。酒店的費用需要節省伙食費來彌補。
阿圓想到紀昭的母親一定很擔心,於是忍不住打電話給她。電話費多少呢?
待會會不會挨亞季子的罵呢?
志水亞季子、矢口初枝和山野圓,三個人住進這間雙人房來了。
加多一張床,雖然窄小,但總算可以湊合著睡了。
不可能在這裡住下去吧?
「怎不快點回來?」阿圓坐立不安。
亞季子懂一點英語,阿圓卻完全不懂。假如酒店的服務員來找她們的話。她就無話
可說了。
想到這裡,她更加坐立不安。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阿圓差點跳起來。
「是,是。」她禁不住用日語回答。
「對不起!」
聽見對方也用日語,阿圓才松了一口氣。
這家酒店有人會講日語,怪不得房錢這麼貴。
阿圓打開門一看,楞住了。
「對不起!」一個少女說。「我有點事想請教一下。」
「呃——」
「不是她,姐姐。恐嚇我的是另一個。」另一個年紀更小的女孩伸頭進來。
「我叫佐佐本夕裡子,她是捨妹珠美,綾子是我大姐。」那少女說。「聽說你們是
來追蹤我姐姐的?」
「啊——是——是的。」
「請把內情告訴我!」
兩名少女不客氣地走進房間。
「呃——等她倆回來以店……」
「我不喜歡那個不講禮的女人。」珠美說。
「告訴我!」夕裡子坐在沙發上,「我們也弄不明白,只知道姐姐突然飛往維也納
。於是緊跟著來了,但不知道她在哪兒。你們好像也是追蹤姐姐來的,為什麼?」
對於夕裡子有條有理的談話,阿圓很欽佩。看來她雖然年輕,卻很穩重。
「可以讓我知道三位的尊姓大名嗎?」
「嗯——我是——山野圓。那兩位是,志水亞季子和矢口初枝。」
「恐嚇我的那個胖胖的是誰?」珠美問。
「啊!她是矢口初枝——如果當著她本人說她胖的話,她會殺了你。」
「你認識我姐姐?」
「只見過一次。」阿圓說,「我不認為她是壞女孩,她甚至一給人單純天真的印象
,有些地方似乎很像我。」
「聽說姐姐搶走了你們的情人?」
「我們三人各有各的男友——我們是同一家公司的同事。亞季子最大,26歲,初枝
比她小一歲,最小是我。不過。年齡並不重要。」阿圓想了一下,「亞季子的男友叫永
野,初枝的叫阿東,而我的叫加山紀昭,他長得帥極了。」
「這個不重要。」珠美低聲說,被夕裡子捅了一下。
「他們三個也是同一家公司的同事。亞季子的情人是有太太的,他們的愛情就是所
謂的『婚外戀』。可是。當事人都不在意這些。」阿圓說,「然後一我也不太清楚是怎
麼回事。大概一個月前,紀昭突然提出與我要分手。我嚇壞了。我們從不吵架,為何要
分手?我問他,但他堅持說以後再解釋。」
「加山紀昭——」夕裡子把名字記下來,「珠美,你聽過這個名字嗎?」
「沒有。我從未聽說綾子姐姐有情人。」
「我也是。」夕裡子說,「但那位紀昭先生告訴你。他喜歡我姐姐?」
「並不是直接說的。」阿圓說,「就在同時,亞季子和初枝的男朋友都同時向她們
提出要分手。」
「同時?」
「是不是很怪?」阿圓說,「我們三個覺得這件事太蹊蹺了,於是使開始調查。
結果我們知道了,他們三個分別用各種辦法接近同一名女子。」
「她是——」
「佐佐本綾子。」
「肯定嗎?」
「喂!你姐姐是學大生,對嗎?找們去過她的學校,終干在學生餐廳找到了她,亞
季子做代表跟她交涉。」
「姐姐說了些什麼?」
「什麼也沒說。」阿圓聳聳肩,「她只是一直沉默。最後只冷冷地說了一句:『不
應找我,何不去找你們喜歡的男人談談。』」
「她會這樣說的。」珠美說。
「亞季子很生氣,說她當我們是傻瓜。」
「姐姐不會搶別人的情人的。」夕裡子說,「假如真如你們所說,你們的情人接近
姐姐的話,那一定不是姐姐主動的,一定別有隱情。」
「我也這樣想。不過,亞季子和初枝都是火爆性子。總之,她們說不能聽之任之。
似乎經過商量——他們三個都不上班了。」
「辭了職?」
「不,只是沒有回公司。然後亞季子東跑西顛地調查,發現三個也都沒回家。」
「你說什麼?」
「這件事跟佐佐本綾子有關。於是我們監視你們的公寓大廈。」
「然後跟到維也納來了?」
「對。不過,有個匿名電話打給亞季子,說他們去了維也納。」
「奇怪!是誰?」
「我也覺得奇怪。可是,知道你們也準備去維也納,於是想到只要跟在你們後面,
找到佐佐本綾子的話,自然也能找到我們的男朋友了。」
夕裡子沉思了一會。
「這件事,我想可能比你們想象的更為複雜。」她說,「搞不好會有生命危險的。
請不要插手,你們還是回日本吧!」
「生命危險?」阿圓瞪大了眼睛。
「是的。萬一……」
夕裡子的話說到一半。便傳來敲門聲——「阿圓,開門!」
「是——來了」」阿圓站起來。
「我們也回房去吧!」夕裡子催促珠美,「阿圓小姐,如果方便的話,待會請你單
獨到我們房間來一趟。看來你最冷靜。」
「也好。」
「我們在302號房間。」
說完,夕裡子飛快地開了門。
抱著麥當勞紙袋的亞季子和初枝站在眼前。
「啊!你們——」初枝也瞪大了眼睛。
「打攪你們了。」
夕裡子從兩人之間走過去。
珠美跟著走過去,回頭說。「維也納的特產是麥當勞的漢堡包!哈哈!」然後跳起
來,緊追著夕裡子離開了。
「小丫頭片子!」初枝大聲喊,「看我把漢堡包塞進你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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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綾子的電話】
「夕裡子——」國友欲言又止地說。
「啊?什麼?」
夕裡子停下拿食品的手,看看國友。
「不……沒什麼。」
看著夕裡子一言不發,國友想寬慰寬慰她,叫她放心,綾子一定不會有事的,然而
卻看見夕裡子面前的碟子漸漸空了。當他猜出夕裡子之所以一言不發,是因為專心進餐
的緣故時,便也決定沉默。
國友、夕裡子、珠美。還有倉崎絹代和落合貴子五個人,正在酒店的餐廳吃晚餐。
正餐是給穿著華麗的人吃的法國大餐。這裡是咖啡室,不過,著名的維也納香腸大
得叫人瞠目結舌。
「好怪異的故事!」落合貴子說,「假如那三個人的事是真的……」
「看來不像是撒謊。」珠美說,「她們看起來很單純。」
「珠美——總之,姐姐不可能做出那種事的。」
「對。我也非常了解綾子。」國友點點頭,「但三個男人突然同時接近綾子是為了
什麼?」
「毫無頭緒!」夕裡子搖頭,「不過,替我們預訂酒店。又先付酒店費的,我想肯
定是倉崎久士,姐姐做不出這種『安排』。」
「也許是的。」
「換句話說,倉崎久土知道我們隨後追來了。而且他們不想潛逃,甚全替我們安排
酒店和巴士。如果他想對姐姐下毒手的話。他完全不需要做這些事,只要馬上離開維也
納便行了。」
「不過,他也可能是為了防止我們亂跑,才特意安排咱們住進酒店的。」落合貴子
說,「我們在這裡等待他們聯繫的時候,說不定他們已跑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這個可能也是有的。」夕裡子點點頭,「可是。我們對姐姐的行蹤一無所知,便
只有在此等待這一條路了,不是嗎?」
「機場、火車站、巴士終點站,還有出租汽車公司要查起來也真不容易。」國友用
餐巾擦擦嘴,「呃——我想要咖啡。那個——」
「BITTE!」貴子叫女招待加咖啡。
「BITTE嗎?」珠美說,「我學會一句德語了。」
「還有一句可以記住。」貴子說,「『AHS0H』這個講法,德語也是『AHSOH』
(是嗎)。」
「真巧,好玩極了!」
見到珠美歡快的情緒,夕裡子不禁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不過,夕裡子也不悲觀。
她相信姐姐最後一定會平安無事。這是直覺,也是堅定信念。
「姐姐!」珠美望望咖啡室的入口,「漢堡包三人組來了。」
夕裡子回頭看看入口,見志水亞季子、矢口初枝、山野圓三個。目不轉睛地盯著玻
璃櫥內的蛋糕。
「怪可憐的!」珠美說。「是不是沒有買蛋糕的錢?」
「國友,請她們吃蛋糕和喝咖啡吧!」
夕裡子的話使國友笑起來。
「可以嗎?」
「嗯!她們追情人追到這個地方來,我想她們不是壞人。」
落合貴子等她們就座後,仔細聽她們要的東西。
「好像只叫了飲料。」她說。
「對不起!那就請告訴招待,蛋糕由我們付費好了。」
「你真是有趣的女孩子。」貴子愉快地說。
「FRAULEIin(小姐)!」她叫女招待。
貴子解釋一番,豐滿而白皙的女招待笑了一笑。便走開了。
「我最喜歡吃這種蛋糕。」貴子說。
「我也想吃。」珠美說,「一塊多少錢?」
「別擔心。已經叫了。」
蛋糕擺在三人眼前,看見蛋糕比在日本時吃的大兩倍,她們現出驚訝的樣子。
女招待指了指夕裡子等人。
三人面面相覷。
「她們會吃嗎?」國友問,「她們好像蠻固執的。」
三人吱吱喳喳地交談了一會,不一會,忽地站起來的,是在飛機上恐嚇珠美的矢口
初枝。她向夕裡子等人走過來。還假咳了一聲。
「謝謝!」
說憲,鞠個躬。走了回去。
夕裡子等人面面相覷……「各位,」國友喊。「到這邊來坐吧!反正我們尋找的對
象相同。如此互相戒備也於事無補。」
於是,三個女孩各自端著咖啡和蛋糕,跟著向夕裡子等人旁邊的桌子走過來。
其他客人好奇地注視著這個「大遷移」之舉。
「見我姐姐?」夕裡子大惑不解。
「對。這種事確實不尋常。」
所有人都一時無語,因為煩惱,也因為大家吃著香甜的蛋糕。
「所以,我們三個說好了,」亞季子說,「佐佐本綾子是『女藍胡子』。」
夕裡子等人望來望去。
男藍胡子和女藍胡子——他們兩個在一起時,會幹什麼?
夕裡子不再去想。
「那麼,那個叫倉崎的跟綾子小姐一起來了維也納?」志水亞季子問。
「嗯!那你們的男友是為了追蹤綾子小姐而來到維也納的。」貴子說,「但還沒有
確定,是嗎?」
「是……」
「不過,他們三個真的被綾子小姐迷住了。」初枝說,「哎——他們竟擅自請假去
見她。」
「女人的戰爭啊!」回到房間時,珠美說道。
「什麼?」夕裡子躺在沙發上。
「眾星捧月啊!國友哥真吃香!」
「油腔滑調。」夕裡子在歎氣,「到底姐姐去了哪兒?」
「可以肯定的是,姐姐不是被脅迫帶走的。」
「嗯——說的也是。不過,她的行動動機常人不能理解啊!」
「有道理。」珠美點頭,「問題在於倉崎久士和大姐是什麼關係,這是其一。還有
,三人組的男朋友,為何突然都對姐姐著了迷?」
「難以理解。」
「我想可能他們有什麼意圖吧!」
「意圖?」
「對。現在令年輕男人動心的,不是愛也不是情,而是『錢』。」
「錢——這種人的確存在——」
「絕對沒錯!一個或兩個的話,可能是墜入愛河。可是三個的話,目的就是錢了。
」
珠美說的的確也有道理。
「若是這樣便無法解釋了。跟佐佐本家的長女在一起,怎麼能得到錢呢?」
珠美也歎口氣,說:「問題就在這裡。」
「何況那三個男人是否真的來了維也納,誰也不清楚。只是有人打匿名電話這樣說
罷了。
「那三個女人也夠冒失的了。」珠美聳聳肩,「那麼,我先去洗個澡!」
「嗯!」
珠美走進衛生間,傳來嘩嘩流水聲。
夕裡子盯著天花板。來到維也納,下步如何行動呢?
姐姐——跟我們說點什麼,拜託!
起碼應來個電話——但在外國。姐姐會不會打電話?
「光是傻等也不是辦法。」
話沒說完。房間的電話鈴響了起來,嚇了夕裡子一跳。
「喂——哈羅?」
沉默。
「姐姐?是不是姐姐?」
「夕裡子——你果然來了。」
聽見綾子的聲音,起碼可以證明她還「活著」。夕裡子心頭的大石頭可以放下了。
她咚地坐在了地毯上。
「姐姐,怎麼啦?你現在在哪兒?」
「一次問幾個問題,是你的壞習慣。」
「養成我這個壞習慣的是姐姐你呀!」夕裡子反駁,「珠美和國友也來了。」
「是嗎?到哪兒觀光去?維也納是個好地方。」
「是嗎?」夕裡子說,「假如姐姐平安無事的話,我也想到處走一走。」
「拖歉!是不是為我很擔心?」
「不擔心,可能嗎?」
「我也有許多苦衷。」
「那就解釋一下。」
「我不想讓珠美和國友知道。夕裡子,現在可以出來嗎?」
「現在?」
「對。」
「好哇!你在哪兒?」
「一個人來,必須是你一個。」
夕裡子飛快地看了看浴室那邊。
「嗯!」她說,「我答應,一個人來。」
「謝謝!約個容易找的地方吧!就在聖士提凡教堂好了。」
「聖士提凡?啊!是不是那個最著名的教堂?」
「從你那兒徒行,不用十分鐘便到。」
「我去那邊就行了?」
「嗯!我等你。一個人來,拜託了!」
「姐姐,發生了什麼事?現在跟誰在一起?」
夕裡子一個勁兒地問個不停,可是,電話掛斷了。
一個人去?
夕裡子望望衛生間,然後看看電話。通知國友才是!
可是,姐姐囑咐說要我一個人去。
她沒猶豫太久——姐姐的事由我負責好了!
夕裡子穿上大衣,戴上了手套,然後把一本在機場拿到的維也納市區地圖塞進大衣
口袋,走出房間。
大概事後會受到指責吧!可是,現在確實要到見到令人牽腸掛肚的姐姐了。
夕裡子這樣告誡著自已。便離開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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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大教堂的地下墳墓】
走到外面時,才領教了風的寒冷,畢竟是東京無法相比的。
夕裡子豎起大農的衣領。依據市區地圖,從酒店沿著奧貝爾林克大街走來,很快便
看到堂皇的國家歌劇院了。
「應該是——右轉。」
有個十字路口,是由路面與地下通道形成的。夕裡子乘快速的電動扶梯到達地下通
道,來到歌劇院旁邊。
那裡是維也納最繁華的凱倫娜大道,在夕裡子眼前延伸。現在商店已經關門了,但
是還有許多行人在觀看燈火通明櫥窗。
這不是適於散步的夜晚。但是除了游客外,看得出還有不少當地年輕人出來閒
逛。
對。很快便是聖誕節了。
穿過這條凱倫娜大道,便是聖士提凡教堂了。
維也納旅游指南登載的宏偉的大教堂。
當走到寬敞的教堂前廣場時,聖士提凡教堂便聳立在眼前了。
黑魑魑的外觀,絕對稱不上美麗,然而它那高聳的尖塔和傾斜屋頂。浮現在燈光映
照的夜空中,已足夠巍峨得叫人驚歎不已了。
夕裡子吃力地才推開那道笨重的門扉,步進裡面時,不禁感到茫然。
真大啊!姐姐在哪個角落等自己?
祭壇不止一個。到底可以容納多少人?如今還有為數不少的游客在裡面參觀。
裡面的空氣也冷冰冰的。當然沒有外面的寒風那麼冷,然而羽絨大衣仍抵禦不了那
刺骨的寒意。
總之找找看好了。幸好姐姐屬於那種一直都靜等不動的類型。所以不必擔心彼此到
處尋找而錯過了。
夕裡子慢慢邁著步子。高高的天花板、精緻生動的雕塑大大小小的管狀風琴映入眼
簾。
由於腳步聲很響,夕裡子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腳步。
有捐款才心安理得點燃的紅蠟燭排列井然。黃色的火苗在歡跳著。
綾子姐姐在哪兒?
在這裡,呼出的氣息也似乎是白色的。
夕裡子停下腳步,回頭看著。
她感覺到有視線在盯著自己。是不是心理作用?
若是姐姐的話,她不會到處走動做這麼勞力不討好的事。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擋住夕裡子的去路。
是日本人,一個高大魁偉,給人高雅印象的男子。
難道他就是——是不是倉崎久士?夕裡子見過絹代給她看的照片。
但畫面不很清晰。
穿長黑大衣的男子走到角落的一道樓梯旁。
夕裡子遲疑一會之後,緊跟在這個男人的背後走過去。
石樓梯好像是通往地下室的。地下室內有什麼呢?
當夕裡子到達地下室時。她大惑不解。左右都是架子。並排擺著大大小小的瓶瓶罐
罐,當然都很古老了。
地下室通向更深處。雖然還亮著燈,卻給人一種異常幽暗陰森的感覺。
「那些瓶瓶罐罐嘛——」突然傳來說話聲。「裝著哈布斯普魯克家歷代皇帝的心髒
。」
那穿黑大衣男人彷彿影子般站在那兒。
「你是佐佐本夕裡子小姐吧!」
「是的——倉崎久士先生嗎?」
「對,我是倉崎。」
倉崎應該還很年輕,但他看起來比國友蒼老多了。
也許是燈光的關係,面孔看起來分外蒼白。
真是意外。夕裡子以為倉崎久士是個很有自信的,至少是個對女人有吸引力的男人
。
可是。站在眼前的男人距離「藍胡子」的形象相去甚遠。給人的只是一種溫和的、
有些「柔弱」的印象。
當然,不能以貌取人。然而總的來說,倉崎久士最初在夕裡子眼裡是一個缺乏活氣
的男人。
「這裡是KATAC0MBE。」倉崎說,「即古代地下墳墓之意,最近才發現的。其實是
修復在二次大戰時期被毀壞的聖士提凡教堂時偶然發現的,已四十幾年了。但對這間大
教堂來說,終究是『最近』的事。」
「是嗎?」夕裡子說,「不,我不是來聽歷史講義的。姐姐在哪兒?」
倉崎笑了一聲。
「你是個痛快的女孩。」
「你妹妹也來了維也納。」
「我知道。」倉崎點點頭,「絹代也夠可憐的……」
夕裡子有點納悶。
「什麼意思?」
「這並不重要。你是單獨前來的?」
「我一個人。」
倉崎點點頭。
「你姐姐,在這裡面等著,進去吧!」
他的視線移向旁邊。
夕裡子走下樓梯,跟倉崎站在一個好像小房間的地方。從這裡往轉右,再下幾級石
階,穿過一個天花板很低、像似洞窟的地方。
倉崎彷彿無意一起去似的,他退後讓出一條路給夕裡子。
夕裡子步下石階。
是地下墳場——KATAC0MBE。
這個名稱,在歷史教科書上才有,但親身走進來,卻是平生第一次。
雖然有燈光照明,卻因通道不完全是直路的關係,在明亮和黑暗的交替中往深處延
伸。
「姐姐!」
有點回音,但因地方不大,並不使人感覺恐怖。
沒有「音響效果」……把突出的巖石削成牆壁和架子,裡面散亂地堆積著人骨——
包括頭蓋骨、手骨、腳骨以及不知什麼部位的骨頭。
即使看到的是普通骨頭這時也會令人毛骨悚然。這些架子往左右排列著,不知究竟
收藏了多少人的骨頭。
沒有棺木——不,只是擺在另一邊而已。雖是貴冑的遺物,卻不是看了令人愉快的
景緻。
「姐姐——你在哪兒?」
對,現在只是想見到姐姐,其他的什麼也無所謂了。
「姐姐——回答我呀!」
又走了一會,通道寬了些,但四周一片黑暗。夕裡子喊著「姐姐」。開始覺得可能
受了倉崎的欺騙。
就在這時候。
「夕裡子!」
突然,聽見姐姐的聲音,夕裡子嚇了一跳。
「姐姐!」
不錯,是綾子。她穿著皮大衣,所以看起來成熟多了。不過,肯定是綾子本人。
「你沒事啊!」夕裡子說,「幹麼跑到這種地方來?」
「我只能這樣做。」綾子說,「我不是寫了留言嗎?說我來維也納。」
「你什麼也沒寫呀!」
「那是我忘了。但你也竟然知道了!」
「我們是姐妹嘛!」夕裡子說著,「不過,你為何來維也納?是不是那個倉崎脅迫
你來的?」
「不是!」綾子搖頭,「他不是壞人,別誤會他。」
「可是——」夕裡子沒說下去,「算了。總之,如果姐姐愛上了倉崎久士,這是你
的自由。但是你明明白白地告訴我或珠美一聲,誰也不會把姐姐關在家裡的。」
綾子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我,愛上了倉崎先生?」
「還問別人!是不是這樣?」
「不是,不是!我們一起旅游,他真是紳士,連手也沒握過我的。當然,如有必要
是會握的。就像這裡的石階,不是很容易絆倒人嗎?在這上面走時,他會握住我的手—
—」
「這些不重要。」夕裡子被弄糊塗了,「那你沒有跟倉崎久士戀愛?如果這樣,你
為什麼離開日本?」
「為了你們。」綾子說道,「因我不想讓你、珠美或爸爸留下痛苦的回憶。如果在
日本告訴你們的話。你們一定會阻止我,所以我接受倉崎先生的建議,來了維也納。在
這裡說清楚的話,你們就阻止不了我啦。」
綾子是認真的。可是,這更叫夕裡子迷惑了。
「為什麼說在日本,姐姐會給我們留下痛苦的回憶?」
「因為——你們不希望看到我以殺人嫌疑被捕吧?」
「姐姐,你說什麼?」
夕裡子以為聽錯了。
「姐姐,剛才你說——『殺人嫌疑』?」
「嗯!」
「姐姐為什麼……」
「因為我殺了人嘛!」
綾子的語調就如到附近的超市買了不同牌子的牙膏回來,當被問到「為什麼」
時,她回答「因為這家超市大減價嘛」的調子」。
「殺了人?」
夕裡子驚訝得呆若木雞。
「是。所以。別再找我了。」綾子點點頭,「我會把骨頭埋在這個國家的某個地方
。這裡有點擠,能找個寬敞一點的地力。就好了。這樣。你們不至於因為親人中出了個
罪犯而受世人指責,將來你和珠美出嫁時也不會受影響,將來進墳墓時——」
「等等!不要說幾十年以後的事了。」夕裡子連連搖頭。這是噩夢?
「聽我說,姐姐!」夕裡子一字一字地說。「姐姐殺了誰?為什麼殺了那個人?」
「他名字叫——」說到一半,綾子側側頭,「叫什麼?」
一般的人會忘記嗎?夕裡子一邊感到煩躁,一邊也因綾子仍是老樣子而松了一口
氣。
「啊!想起來了!他叫加山。」
「加山?」
「加山——紀昭吧!是不是記性很好?」
加山紀昭——夕裡子想起了。
那奇怪三人組之中,溫柔的山野圓的情人!
「你殺了他——在哪兒殺的他?」
「日本。」
「那我知道。為什麼殺他?」
「我也說不清楚,突然來了三個男人,爭先恐後要跟我好!三個啊!」
「我沒有心情表示佩服。然後呢?」
「加山是其中的一個。他每天跑到大學來,三人之中他最纏人。我有這種魅力嗎?
」
「有。然後呢?」
「然後,他突然襲擊我。」
「那個叫加山的?」
「對!當然。我不喜歡暴力。不會乖乖就範的。就在掙扎時——我殺了他。」
綾子的語調,就像在附近的超市……不。總之是「家常便飯」的平淡語調。
「若是那樣……不是正當防衛嗎?不會構成殺人罪的。」
「夕裡子,你不懂。在日本,這種情形叫作『防衛過當』,是不能叫正當防衛的。
」
「所以——」
「無論情況如何,我致人死命乃是事實。我必須一輩子償還——」
「傻瓜!」夕裡子攤開兩手,「根本沒有這個必要!而且——你真的殺了人?是不
是只有你這樣認為?那個加山什麼的女友山野圓也來了維也納。你說那個加山被殺的事
,報紙都沒有登出來。」
「是嗎?奇怪。」綾子側側頭,「那是還沒發現吧!屍體還沒送到嗎?」
「沒送到?」
「我在郵局寄出的。」
「寄屍體?」
「開玩笑。」
這個時候還開玩笑,夕裡子真不了解姐姐了。
「姐姐,」夕裡子說,「聽我說,這件事一定另有隱情。我會調查,弄個水落石出
。」
「夕裡子——」
「相信我。不要再想去什麼地方尋死了。我們不是從來都把案子破了的嗎?」
「嗯……」
「相信我!剛才的事,不能告訴任何人。萬一有不了解姐姐的人聽見的話,一定以
為姐姐真的殺了人。」
「但我真的殺了人嘛!」
「別說了!答應我,絕不能告訴別人。」
「可是……」
「答應我!」
「別露出兇神惡煞要吃人的樣子來好不好?好吧!我答應你。」
「好!那麼……」
夕裡子話還沒說完,燈突然熄滅了。
四周一片漆黑。夕裡子抓住姐姐的手臂。
同時傳來「砰」的一聲響聲。響徹整個地下墳墓。
是槍聲!
「什麼事?夕裡子。」
「我怎麼知道?」
正在這個時候——如豆的光亮晃動著接近二人。
「你,綾子!過來!」
是倉崎久士的聲音。他手裡拿著小小的手電筒匆匆走過來。
「有人偷襲!快跑!」
「可是——看不見呀!」
「抓住我的手!別松開!」
「夕裡子!」
「姐姐!」
兩個聲音彼此應和著。
「登登登」的腳步聲在遠處的黑暗中響起。
然後……地下墳墓沉入無邊的黑暗中。
過了幾分鐘,腳步聲漸漸近了。
「夕裡子!」
「夕裡子姐姐!」
是國友和珠美的聲音。
「回答我。」
「燈在那裡……」
「對。開關在哪兒?」
「不知道呀!」
「這麼暗,怎能知道燈的開關在哪兒呢??須打開燈才行——這個是嗎?」
「咋嚓」一聲,地下墳墓裡的燈亮起來了。
「直覺很準。」珠美說,「說的話亂七八糟。」
「這個不重要——夕裡子!」
兩人走進墳墓深處。
「啊!嚇人的骷髏!」
「我們在找活著的人。」國友走在前邊。「夕裡子!」
兩人忽地同時停下腳步。
「姐姐!」珠美大吃一驚。
「好嗎?」綾子平靜地說。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交換】
石板道上響起舒緩的步行的腳步聲。
二人跑過好幾條無人的小巷之後,終於放慢了腳步。
「大概不要緊了。」倉崎久土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呼吸——快停止了。」
「缺乏運動啊!」
這個聲音令他困惑,他回頭一看,吃驚得瞪大了眼睛。
「你——」
「你好!」夕裡子說,「竟然沒發覺。假如是姐姐的話,早就累得暈倒了。」
「可是——你幾時——」
「當你伸手想抓姐姐的手時,我趁機伸出手來。於是你拉著我的手直往前奔。姐姐
一定呆在那兒了。」
「你——不,不管是你姐姐還是你,都很有趣。」
倉崎久士靠在旁邊的牆壁「哈哈」笑著。
「我還有一個妹妹,她更有趣。」夕裡子補充,「在那裡開槍的是誰?」
「不知道。」倉崎搖搖頭,「我看到了偷襲的人的身影。可惜裡面太暗了。」
「姐姐會有危險嗎?」
「大概不會。」倉崎說,「有游客在裡面。只要開槍的話,聲音就會響徹整個教堂
。那人不敢逗留太久的。」倉崎呼哧呼哧喘了幾口氣,問道:「以後……打算怎麼辦?
」
「我來做姐姐的替身。」夕裡子說。「如果需要的話,我會跟你走。」
「你真好管閒事。」他苦笑,「我的事……」
「你是現代的『藍胡子』。對嗎?我聽說了。不過,『藍胡子』為什麼受人襲擊?
」
「不知道。你問襲擊的人好了。」
夕裡子說:「走走好嗎?這樣站著會冷的。」
「嗯……」
二人挪動腳步。
「你住在哪兒?」
「我有自己的房子。是用別人的名義買的,別人找不到。誰也不知道!」
「你和姐姐,住在那裡?」
「嗯!不過,找和你姐姐之間清清白白,我可以發誓。」
「姐姐也是這麼說的。」夕裡子點點頭,「我相信。我姐姐是不會撒謊的。」
「嗯!她這種人真少見。見到她時,我就覺得人還是可以信賴的,好奇怪!」倉崎
說,「這邊!」
他們穿過小路。
「我聽你姐姐說,你和國友是——」
「多嘴!」夕裡子漲紅了臉,「我們有交往,但屬於『純潔的交往』,最多偶爾接
接吻。」
倉崎笑了一下。
「這小子也有兩下子啊!」
「倉崎先生。」
「什麼事?」
「你真的——殺了那些太太!」
「即使是我殺了,我也不會承認的。」
「我想聽聽當事人親口說說。」
倉崎停了一會。
「確實,妻子死了後,我變得很有錢。她們死去的事實也難免招來猜疑……」他說
,「但是,我沒有殺她們。把財產攫為己有,有何趣味可言?如果不能和妻子共享幸福
,自己要那更奢侈的生活有什麼用?你說呢?」
夕裡子沒有回答。
需問倉崎的事還很多很多。
然而眼下,夕裡子對這個乍看之下很文雅的「藍胡子」產生了興趣。
「真是的!」國友煩躁地在酒店房間內踱來踱去,「你們幹麼要如此!一個回來了
,一個又消失了。幹麼會成為這樣的局面?」
「國友哥,沉著些!」珠美難能可貴的冷靜。「不是早有心理準備嗎?你跟我們交
住這麼久了。並愛上了夕裡子姐姐,你就不該有這麼多的怨言才是。」
國友似乎有點佩服地看著珠美。
「我知道。」他歎口氣,「我只是——」
「沒事的。」珠美拍拍國友的肩膀,「夕裡子姐姐不會死的。相信我吧!」
受一名初三女生鼓勵,國友真有點羞愧的感覺。
「謝謝!」他無力地坐在沙發上,似乎沒了主意,「以後該怎麼辦?」
別以為綾子驚魂不定——她無事似的洗著澡,口裡還哼著「我愛維也納」之類的小
調。
「悠閒的脾性依然故找!」珠美說,「不過,皮裘看起來蠻貴的。」
珠美把綾子穿的皮大衣拿在手裡,又披在身上,站在鏡子前面左顧右盼地說:「適
合我穿嗎?」
「假如不是你發現夕裡子出去了,跑來通知我的話,現在兩個人都會失蹤了。」
「因此,我這黃花閨女才不顧羞恥,身止只披了一件毛巾便去通知你了。」她把皮
大衣脫下,問道:「你猜這件皮大衣值多少錢?」
「呃,問題是以後應該怎麼辦。」國友盤起胳膊,「綾子回來了。那三人組大概不
會輕易放過她的。現在暫時把綾子和夕裡子『對調』的事保密,也不知道可以隱瞞到什
麼時候。」
「嗯!」
「倉崎去了哪兒?他把夕裡子帶到哪兒去了?和綾子談的大概可以猜到一點頭緒。
到明天,我們去找。」
「有一件事忘了。」珠美說,「在聖士提凡教堂的那聲槍聲。」
「啊!我知道。可是裡頭太大了。是誰開的槍?目標是誰?都是問題,也不知道是
否跟倉崎有關。」
「但我不認為無關。」
「嗯!的確。可是,是誰想殺倉崎嗎?」
國友也因出現槍擊事件而緊張,但也提起了精神。因為這是自已的份內事。
「還會有事發生,這是肯定的。」國友說。
「啊!舒服極了!」綾子穿著浴袍,臉色紅潤地從衛生間走出來,「珠美,你洗不
冼?」
「在洗之前,國友先生有話要說。」
「國友哥——在我們淋浴期間,最好請你回自己的房間。好嗎?」
「不,抱歉……」國友撓撓頭皮。
「可以神氣了?」珠美長輩似的拍拍姐姐的肩膀,「你有義務如實向我和國友刑警
說明一切!」
「話是這麼說……」綾子語塞。
「你和倉崎住在哪兒?哪家酒店?」國友問道。「知道了也沒用。大概他已經搬到
別的地方去了。」
「我們不是住在酒店。」綾子說。
「不是住酒店?」
「是他自己的家。他說是用別人的名義買的,誰也找不著。」
「倉崎在這裡有自己的房子?」
「他說每次太太死去時,就被新聞界到處追蹤,很苦惱。於是把心一橫,決心到一
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來住。」
「原來如此。不過,若是自已的房子。就不能立刻跑掉了。那房子在哪兒?」國友
迫不及待地問道。
「維也納。」綾子說。
「我知道在維也納,具體在哪?」
綾子側一側頭,說:「不知道。」
「但——大概的地址總知道吧?你們是從機場去的吧?城鎮街道的名稱之類呢?」
「我在飛機上睡得不好。有人講話聲音大得很。不是日本人,是哪裡的人呢?」
綾子皺著眉頭,「在那種地方大聲說話,真有失體統。」
「的確。不過……」
「總之,後來我睡著了,在機場乘出租車不久便睡著了。被人叫醒時,已在倉崎的
房子面前。後來我一直待在房裡,馬路名稱之類一概不知。」
國友臉上現出絕望的表情。
「可是——對,剛才你們去聖士提凡教堂了嗎?」
「嗯!」
「搭出租車?那麼,坐了多久知不知道?10分鐘或20分鐘?」
「我,畢竟因時差還沒倒過來,困意前所未有地襲來,又是一上車就……」
「睡著了,一覺醒來就到了聖士提凡教堂前面了。」珠美說。
「對,對!不過,托福!這次我睡夠了。」
珠美想。與綾子相反,國友將會睡眠不足了。
「明白了。」國友露出疲乏的樣子,「那麼,告訴我,你為什麼跟倉崎一塊從日本
來維也納?」
「這個——」綾子欲說又止,「不能說!」
「為什麼?」
「我答應過夕裡子。這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人。」
真讓國友哭笑不得。
「若是別人也許不能講,對我和珠美就不要緊。對不對?在過去發生了什麼事,我
們不是都彼此相助嗎?夕裡子所謂的『任何人』,當然不包括我和珠美了。」
「是嗎?」
「我想是的。說吧!」
國友向前探著身子。
綾子猶豫片刻——「畢竟不能說啊!」
「綾子——」
「聽我說。當然,我之所以不說出來,並不是不信任國友哥或珠美。不過,我相信
,諾言就是諾言。假如我不信守我和夕裡子之間的諾言而說了出來的話,說不定會在夕
裡子身上產生報應。我是這樣想的。」
珠美拍拍國友的肩膀。
「死心吧!綾子姐姐的頑固,你是領教過的。」
「嗯——可是——萬一倉崎對夕裡子——」
「不必擔心這個。」綾子說,「倉崎先生是個紳士,他絕不會對夕裡子有不規矩的
行為。」
「是嗎?」國友無力地說。
「那麼。為什麼倉崎久士離開日本到這裡來?」珠美問。
「我也問過他了。」
「他怎麼說?」
「他說不能講。」
國友煩惱至極。雖然擔心夕裡子的事,但他十分了解綾子的脾性,強迫她是不可能
問出東西來的。
「國友哥,別擔心。夕裡子一定是有她自己的想法。才跟倉崎去的。」
綾子就像與她無關似的平靜地安慰他。
「說不定。二姐也想要一件皮襲大衣。」珠美說。
「夕裡子一定會與我們聯繫的。」綾子的話剛一說完,房間的電話便響了,「瞧,
一定是——」
國友立刻拿起電話。大聲問道。「喂!到底你想幹什麼?快點回來!」
「怎麼啦?」對方說,「她跑掉了?」
「啊——三崎兄嗎?」
「嗯!你真的在維也納?這麼大的聲音。不用電話東京也可聽到了。」
「對不起!事情有點複雜。」
「是這樣。」
「從東京打來的?有什麼特別情況嗎?可我在這邊走不開。」
「我什麼也沒說。」
「對不起!」國友歎氣。
「其實是發現了一具屍體。」
「屍體?難道會是——」
不可能是夕裡子。假如這個時間可以回到東京的話。大概只能坐火箭才辦得到。
「哎!一個叫加山紀昭的男子。屍體藏在他家庭子裡的併合式儲藏室內。」
「加山——紀昭?」
「我們查到了,他的女友去了維也納,乘坐的好像與你們是同一班機。太巧了!
我猜你可能會有頭緒了。」
「等一下。他的女友叫什麼?」
「山野圓什麼的,辦公室白領。」
「果然是她。她跟我們住同一家酒店。」
「是嗎?那麼,是否有什麼關連?」
「目前還看不出來。那個加山是被殺的嗎?」
「致命傷是背部的刺傷。屍體是他母親發現的,事後老人陷入神志呆滯的狀態,怪
可憐的。」
「兇手的線索呢?」
「目前毫無線索。你在那邊問問山野圓好嗎?」
「知道。」國友說。
聽到這個電話時,綾子自言自語地說道。「終於找到了。阿門!」
這句話被珠美牢牢地聽在耳朵裡。
「案件。」放下話筒後國友說,「追求你的那三個男人之一的屍體被發現了,是他
殺。」
「那就沒可能到維也納來了。」珠美說。
「應該是。」國友點頭,「明天通知那個叫山野圓的好了。綾子,你還是不出去好
。早餐叫服務員送來好了。」
「好的。」綾子爽快地點頭。「讓你們擔心了!」
「可不是。」國友笑一笑,「該生氣的不能生氣,最折磨了。」
「戀愛的人是脆弱的。」珠美調侃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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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打賭】
「假的……」山野圓說。
早餐桌上一片沉默。
國友等大家吃完早餐後,才把事情告訴山野圓。
三人組的志水亞季子、矢口初枝和阿圓,跟國友等人同桌。當然綾子沒有亮相。
國友對倉崎絹代和落合貴子說夕裡子感冒了,在睡覺。
「國友先生,是怎麼一回事?」絹代問,「他們沒來維也納嗎?」
「好像沒來,起碼加山紀昭沒來。」
「竟然死了——怎會是這個結果!」
山野圓一副茫的樣子。
「是他殺,背部被刺中。目前正在凋查兇手是誰。」
「不用偵查了!」突然矢口初枝昂聲說道。「是那個女人幹的!所以逃到維也納來
了!」
「那個女人……你指佐佐本綾子?」志水亞季子問,「但她為何殺他?」
「那就不知道了。不過,一定是她!」
國友和珠美飛快地交換著眼色。
「找到她!替你的男朋友報仇吧!」初枝的手搭著阿圓的肩膀。
阿圓還沒有從最初的失魂落魄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她機械地點點頭。
「珠美,」國友說,「帶點食品給夕裡子好嗎?不多吃點東西的話,感冒不會好的
。」
言下之意是重新提醒珠美一句,別讓綾子出來。
「嗯!我得收服務費。」
珠美準備起身——但是又不動了。
從珠美的位子可以看見咖啡室的人口。她看到入口的門開了,綾子正走進來。
莫非是幻覺?珠美擦擦眼睛。干真萬確,綾子環視一下咖啡廳,她找到珠美,毫不
遲疑地走了過來。
「國友哥……」珠美指了一指。
「早!」綾子笑嘻嘻地說。「我不懂德語,叫不到房間服務員,所以下來吃早餐。
」
所有人都呆若木雞(除了國友和珠美外),注視著站在眼前的綾子……「國友哥,
攔住她!」
珠美喊叫的同時,矢口初枝大喊一聲:「男人災星!」隨後,便把椅子往後踢倒,
瘋狂地撲向綾子。
「住手!」
國友企圖分開她們兩個,但動作快捷的初枝已騎在了綾子身上,有力的手臂已向綾
子揚起。國友抓住初枝的手。
「住手!冷靜點!」
皮膚白皙的女招待瞪大眼睛注視著她們,然後向貴子說了什麼。
「她問你們在干什麼。」貴子說。
「你就說,她們好久不見了,正在慶祝重逢,所以如此喧鬧。」
聽了珠美的話,貴子點點頭,用德語說了一遍,女侍應搖搖頭說了幾句,便走開了
。
「她說什麼?」
「她表示驚奇,說『原來日本女人也會相撲』。」貴子說。
「早!」
倉崎拉開窗簾,陽光照進房間,夕裡子睜開眼睛坐起來。
「睡得很熟。」她擦擦眼睛,歎一口氣,「現在是什麼時候?」
「快10點了。」
「這麼晚了!」
「綾子和你到哪裡都能睡好。」倉崎笑著說。「已準備好早餐。不妨沖個淋浴,清
爽清爽。」
「謝謝!就這麼辦!」
倉崎走出房間。
夕裡子甩甩頭,打個呵欠。
倉崎說他有房子,夕裡子還以為是公寓,實際上是單門獨戶的堂皇別墅。
夕裡子在特大號的床上美美睡了一覺。她想到國友一定在擔心。但目前總不能從倉
崎身邊離開。
姐姐是否真的「殺了」那個叫加山的人?還有,為何倉崎和綾子一起踏上旅程?
總之。現在「清爽清爽」再說!
「晤——」夕裡子舒服得伸著懶腰。
30分鐘後,夕裡子在氣氛凝重的飯廳裡喝咖啡。啃著美味的法國麵包。
「今天天氣晴朗。」倉崎望著外面說,「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我帶你去。」
夕裡子笑笑,說道:「我不是來觀光的。」
「是嗎?不過。不在這裡也可以交談。對嗎?」
「說的也是。」
「今天很暖和。若是颳風便冷了。這種天氣沒理由不出去。」倉崎愉快地說。
「要不要去中央墳場看看?」
夕裡子看著倉崎。
「地下墳墓、中央墳場。你很喜歡墓地。」
「也不是。」倉崎笑了。「夏天時游客如過江之卿,全都擁到貝多芬或舒伯特的墓
前留影。不過。冬天時游人稀少又寧靜。你看過叫《第三個男人》的電影嗎?」
「嗯!電視上看過。」
「最後一幕的林蔭大道,就是在中央墳場裡面拍的。」
倉崎突然像在注視遠廳似的。「等待的男人,以及不看他一眼便過去的女人——戀
愛中的人總是在等待。」
夕裡子從倉崎的話中,聽出一種苦澀的味道。
「你在等待什麼人?」
聽見夕裡子的問話,倉崎的目光回到她身上——不可思議的眼神。
「可能是你。」倉崎說,「怎樣?去不去?」
夕裡子舉起咖啡杯回答:「喝了這杯就去。」
中央墳場大得幾乎叫人驚歎。
墳場裡樹木茂盛,墓石整齊的並排列在樹林間。
每一座墓碑都有雕刻,精緻、小巧、傳神,完全可以作為藝術品來欣賞。
枯葉在腳下沙沙作響,偶爾有令人縮起脖子的冷風吹過。每當枯葉悉寨響起時,便
有小如胸墜的松鼠走過。
「的確是很好的地方。」夕裡子說。
「倘若可以埋葬在這個地方,便可以安息了。」
「倉崎先生——你為何跟姐姐一起來這兒?」夕裡子說。
「晤——」倉崎和夕裡子並肩走著,「一言以蔽之——殉情吧!」
「殉情?」
「你聽你姐姐說過嗎?是說她殺了一個姓加山的男子。」
「嗯!但是——這件事跟你有什麼關係?」
倉崎有點痛苦似地閉上眼睛。
「是我不好。假如不是我趁著醉酒提出那個荒唐的建議的話……」
「啊?」
「大約一個月前的事。天一亮,我就到一家會員制的俱樂部喝酒。是的,對於不需
要工作的人而言,是沒有白晝或夜晚之分的。」倉崎聳聳肩,「那時——那裡有個董事
模樣的男人,帶著三名年輕人來了。但其中一個比我大。那個董事模樣的男人,看起來
是他們三個的重要客戶似的。三人彷彿極其虔誠地傾聽『董事』的侃大山……」
「只要拚命地追呀追的,沒有女人不上鉤的!」
已經醉了的「董事」,發出給周圍的人添麻煩的刺耳聲音。
倉崎瞄了那個令人煩躁的客人一眼。然而對方完全沒有覺察。
通常能在意別人眼光的人,從一開始便不會做出給人添麻煩的事。
那個董事說的全是對女人可以「隨心所欲」的風流史——這些「風流史」早已說明
他的斤兩有多少了。當聽眾的那三個人似乎感興趣地點頭附和。其實倉崎一看便知,他
們都不勝其煩了。
侃大山大約持續了30分鐘。其間他們喝得更多,沒多久,那名董事已鼾聲陣陣地睡
著了。
「真受不了!」三人中年齡最大的男子說。「陪這傢伙喝酒,每次都談這個。」
「已經聽膩了。」
「你才聽幾遍?最多七八次吧?我已聽了二十幾遍了。」
「但是——」另一個年輕點的看看睡著了的男人,「他真的這麼有魅力嗎?」
「聽一半或十分之一好了。何況他用的是銀彈政策,有錢能使鬼推磨,女人都是愛
錢的。」
那年齡大的又叫了一杯威士忌。
「沒錢能做什麼?」
「怎麼啦?加山,你不是有女朋友嗎?」
「嗯!但一想到結婚,就令人心灰意冷。」
「晤!她是樸素了些。有誰看上她了嗎?」
「不是這個意思……還不至於像永野兄那樣婚外戀就是了。」
「胡說!沒結婚的人搞什麼婚外戀?」叫永野的年長男人說,「阿東,你怎麼樣?
」
那個稍微瘦削的男人似乎有點神經質,一直沉默寡言。他聳一聳肩。
「初枝嘛,很愛吃醋……而且,結婚前已那麼胖,以後變成怎樣就不敢想象了。」
「原來如此。彼此都有各自的煩惱。」永野拿起酒杯笑了,「拿出自信來。只要自
信,女人便會投懷送抱。」
看樣子,永野對女人相當自信。剛才他嘲笑睡著了的董事,其實他自己也向其他兩
個說些相似的東西。
「是那樣嗎?」加山歎氣,「我不了解。」
「女人就是女人。」
出語驚人的是叫阿東的瘦削男人。
那時候——連倉崎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拿起酒杯站起來,走到那三
個人的桌邊。
「什麼事?」永野抬起頭來。
「哦!我就坐在那邊,你們的談話,即使我不想聽,也鑽進我耳朵去了。」
「啊!打攪你了。抱歉!」
「不是的。這位仁兄的聲音有點刺耳倒是真的。」倉崎瞄了一眼睡著了的男人,咧
嘴一笑,「可以坐下嗎?」
「請!」
永野早已從這人的服裝和態度得出結論,應對這個人尊敬。
「失禮。我是——」他想拿出名片來。
「啊!我沒有名片,因為沒有必要。」倉崎拒絕了,「你們好像認為女人個個都一
樣,我卻不贊成。」
「喲!」
「你們是在同一家公司上班?」
「是的。」
倉崎點點頭。「怎樣?想不想賭一賭?對你們而言,其實沒有任何危險。」
「怎麼回事?」
「即使我贏了,你們也沒有任何損失。我只是要你們對女人的看法改變而已。假如
你們贏了的話——」
「可以得到什麼?」永野似乎很喜歡賭博,他不知不覺地向前探著身子。
「一億元。」倉崎說,「如果三個都成功的話,我付每位一億元。」
永野、加山和阿東三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永野臉上浮起鄙夷的笑容。
「開什麼玩笑!」
「真的。不信吧!」
倉崎叫女招待把電話簿拿過來,當場打電話給與他交易的銀行的分行經理。
「對。現金一億。馬上替我拿到『××俱樂部』來。30分鐘可以送到嗎?拜託了!
」
永野等人半信半疑地聽著倉崎打電話。
「假如——真的要賭的話,你要我們做些什麼?」
「說服一位女士。」倉崎說。他注視著他們三個人茫然的面孔,「而那位女士由我
指定。如果你們能在一個月內征服那位女士成為自己的人,一億元就是你們的。」
「尋開心嗎?」加山說,「是不是叫我們說服一位80歲的老太婆?」
「我是認真的。」倉崎說,「我還沒決定是哪一位,不過我會挑一個又年輕又可愛
,以一般標準來看是有魅力的女人。」
永野的眼睛在閃閃發亮,似乎他的內心已作出決定來。
「只要把那女士占為己有便行了?」
「為避免誤會,讓我把話說在前頭。」倉崎豎起指頭,「假如使用暴力侵犯對方的
話,這場賭博便無效。必須是那位女士愛你們並心甘情願地委託終身才行。」
「這種事有個人喜好問題。」阿東咧咧嘴笑了。
看來他並沒有當真。
「那你們就多留意對方的喜好吧!」
阿東聽了倉崎的話,悻悻地皺起眉頭。
當然。他們並沒有立刻作出決定。
20分鐘後,一名銀行經理在部下的隨同下來到俱樂部。
「久等啦!」經理擦擦汗水,「在這裡,方便嗎?」
「嗯!」倉崎點點頭,「在他們面前,替我把一億元拿出。」
「是——喂,幫幫忙!」
經理吩咐部下,打開他拿來的箱子。
票面都是一萬元的鈔票,總共一億元,堆起來會像小山一樣。
見到眼前逐漸加高的鈔票,永野、加山、阿東三個人的表情逐漸變化。
每個都決定干了,似乎不需要任何勸告。
鈔票全部堆放好後,倉崎逐個地在永野等人臉上掃視一遍。三個人都用發亮的眼睛
直直地盯著倉崎。
「可以吧!」銀行經理提醒一句,倉崎點點頭,對他說:「辛苦你了。這些錢拿回
去,再替我存入我的戶頭。」
「是!」
那人似乎已習慣了顧客的怪異要求。
「於是,你挑選了姐姐?」夕裡子說。
中央墳場不見人影的林蔭大道。確實就是《第三個男人》內的場景。
「對。若是很簡單地決出勝負的話,賭博便沒趣了。我在想,有哪個合適的女子呢
?就告訴那些傢伙,一星朗內把作為目標的女子告知他們。在那段期間,大概永野之流
會調查我的來頭。」
「那麼——為何選中我姐姐?」
「我曾聽國友提起過你們的事,於是便想起她。萬一不行時,我還想選你。雖然有
點對不起國友。」
夕裡子杏眼圓瞪:「我對其他男人不會正眼看上一眼的。」
「那真冒犯了。」倉崎笑了,「至於最小的妹妹,怎麼說都太年輕了些。」
「若是珠美的話,她一定要求你分一半財產給她。」
「所以,剩下的只有你姐姐綾子了。我聽國友說過她的事,於是便想法去接觸她。
」
「你見過我姐蛆?」
「綾子不記得了。我去她的大學,裝成是講師跟她搭訕。我說我對大學還不太熟悉
,請她帶路。她的確很熱情。」
「可不是。」
「花了兩小時時間,終於到達要去的教室時,兩個人累得腳步都有點不穩了。」
「可以想像得到。」夕裡子點點頭。
「但我因而有了自信,人選非她莫屬。於是我通知了他們三個。」
隔了半響,夕裡子說:「姐姐突然被追求的理由,我明白了。但是為何到了要殺加
山那個人的地步?我可以想像出原因。請告訴我當時的情形,你也在場嗎?」
倉崎看看手錶。
「已經中午了。我們該出去了,走路也累了吧!」
「我不累。你年紀比我大。」
「哈!好厲害的嘴巴。」
「說『藍胡子』散步一下子便累了。成何體統!」
「可不是。我卻沒有『藍胡子』的過人精力呀!」
兩人往大門走去,不時穿過林間小路。
「假如我不做那件傻事便好了。」倉崎搖搖頭說。
「聽說他們三個都把工作拋在一邊,天天往我姐姐那裡跑。」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一億元現金,恐怕一輩子也不可能賺到。
「其中以加山最拚命,」倉崎說,「從外表是看不出來的。但他跑得最勤。想方沒
法要獲得令姐的好感!」
「可是姐姐不理睬他……」
「對。我只給他們一個月的時間,只剩下幾天了,加山大概以為再拖下去的話,可
能會被其他兩個搶先下手吧!」
「於是他不顧一切地想把姐姐占為己有——」
「他以為對方會乖乖就範的,於是強行向令姐施暴。」
「他完全不了解我姐姐的為人。」夕裡子說,「不過,我想知道當時的情形。當時
你和他們在一起嗎?」
倉崎突然停步。
北風吹過樹林的枯枝,發出颯颯的響聲。
樹林中沒有其他人影。
「倉崎先生——」夕裡子困惑不解。
倉崎陡地看著夕裡子。
「夕裡子——」
「啊?」
倉崎向夕裡子撲過去。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開了蓋的棺材】
「啊!好癰!」綾子皺起眉頭。
「打打屁股罷了,否則,早已掐死你了。」
珠美替綾子擦傷的手腕貼上創口貼。她被矢口初枝推倒時受了傷。
「為何我要遭遇如此不幸?」綾子氣鼓鼓地說。
「沒法子。因你守口如瓶嘛!國友刑警也救不了你。」
「可是,我答應了夕裡子——」
「是啦是啦!知道啦!」珠美雙手叉腰,「首先姐姐必須離開這個房間。懂嗎?」
「我反正睡夠了。」
確實如此,如果聽之任之的話,綾子可以大睡幾十個小時。無論把她關在哪裡,她
本人只當作是「休息」。
「已經中午,」珠美望望時鐘,「我們吃點什麼?」
「肚子好餓。」
說得有道理,早上跟矢口初枝糾纏了一番。而且又沒有吃上早餐。
「叫點東西吃好嗎?」
「嗯!可是——怎麼叫?」
「呃——等等。」
珠美走到電話旁。打到落合貴子的房間。
酒店內線電話的使用方法,只要讀英文說明便明白了。
「嗯!抱歉!麻煩你來做翻譯了。」
「好的。」落合貴子笑了,「我到你那兒去。先把房間服務的菜單找出來。」
「請指教!」
萊單是有的,只是裡頭沒有日語說明。
落合貴子來到她們的房間,替她們譯出萊單的內容,好不容易才決定要叫的品種。
「他們會送上來的。」落合貴子放下話筒,「在發票上簽名,並給小費,十個先令
便可以了。」
「我有。」綾子說,「麻煩你了,對不起!」
「不必客氣!」
貴子走到走廊時,珠美對姐姐說了聲:「我馬上回來。」便走出房間喊道:「落合
小姐!」
「嗯?」落合貴子回過頭來。
「呃——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好的,假如我懂的話。關於戀愛問題,我懂得弗洛伊德精神學。」
「不是那麼深奧的東西。」珠美說,「請問,有沒有便宜但看起來又很昂貴的紀念
品?準備送給學校的同學。」
貴子眨眨眼,然後笑了。
「你們姐妹真有趣。」
「因我拜託朋友幫我辦點事情,我不小心向朋友說走了嘴。」
「噢!買什麼好呢?到我房間商量商量?邊看介紹圖邊聊聊。」
「好。」
珠美和貴子在走廊上走著,正要轉彎時,傳來她們曾聽過的聲音。
「等等!」貴子低聲叫住珠美,窺視著轉角對面的地方。
「那聲音——」珠美囁嚅著說,「好像是三人組之中的一個。」
「叫志水亞季子的。她在跟這裡的服務員說話。」
「咦?她會英語嗎?」
「不是。他們用德語交談。」
貴子豎起耳朵。
「DANKESCHON(謝謝)!」
志水亞季子所說的話,珠美也聽得懂。
「奇怪。」貴子說,「她們三個都說是第一次到歐洲。但她剛才的對話,說明她會
講德語。」
「她在搞婚外戀,情人永野是個有婦之夫。」
「她們好像有事隱瞞著大家。」
「她們在談什麼?」
「她在問米希爾教堂的地點。這個教堂距離聖士提凡教堂不太遠。」
「有什麼事?」
「她穿著大衣。一定是準備出去。」
珠美和貴子對望了一眼。
「我去拿大衣。」
「我也去。」貴子苦笑了一下,「你們的『壞習慣』好像傳染給我了。」
貴子和珠美順利地找到了教堂。
從凱倫娜大街轉彎直走,過西班牙騎馬學院,再走一點使是米希爾廣場了。
教堂面對著廣場。
貴子和珠美豎起大衣領口,遠遠望著志水亞季子的動靜。
「她進裡面去了。」珠美說。
「對。不過,稍等一會。」貴子說,「從那邊進去只是入口。如果要進到深處,應
該暫時走到外面,從旁邊的路過去,再從別的入口進去才行。」
「那她會再出來嗎?」
「多半會。」貴子點點頭。
環形廣場的中央?圍了起來,好像在進行挖掘工程。
「什麼工程?」
「聽說本來是挖土做什麼的,卻意外挖到羅馬時代的遺跡。現在正在挖掘中。」
「咦……」
這樣挖一挖就有「羅馬時代」的遺跡?這個城市真了不起!
「亞季子出來了。」貴子說,「她肯定向人打聽入口的位置。」
志水亞季子出來後,轉到前一邊的小路。
「過去看看。」貴子先邁開腳步。
珠美想,不如撿起那邊的石子當紀念品。
「羅馬時代古跡的珍貴碎片。」
這樣說,誰清楚怎麼回事?
教堂的入口高雅、富麗。
只有裡頭的白牆連綿不斷,許多門並排在那兒。
「進教堂裡面的路大概在那邊。」
兩人穿過拱形的入口,確實可通往教堂內部。
跟聖士提凡教堂相比,這座小巧得多,是一座普通的教堂。
環顧四周,不見志水亞季子的人影。廳堂不大,如果她在的話,不會看不到。
「她跑到哪兒去了?」
「晤——回頭找找看好了!」
沿著白牆走到走?,往左右看著。
「怎麼搞的——」貴子喃喃地說,「這裡也有地下墳墓,應該可以進去的,說不定
她在那裡。」
「地下墳墓?又來了!」珠美歎氣,「幹麼那麼喜歡給人看墳墓呢?這是侵害死者
隱私權。」
貴子微笑著。
「對的,日本人的確理解不了。瞧,那邊的玻璃璃箱裡。不是裝著骷髏嗎?下面寫
著『勿忘死』。」
「勿忘死?」
「對。不要忘記死。在基督教的世界裡,基本教義是死後守善行,經常以死為鄰。
也許為了讓人常常意識到死而把墳墓如此公開吧!」
「啊?勿忘死!」
「我也有一個忘不了的『死』啊!」貴子說,「雖然不是古老到可以放在這種地方
展示。」
她說的大概是她姐姐。珠美想。
「來,找入口吧!」貴子說。
她們很快便找到地下墳墓入口了。
有一道釘著粗劣黑鐵板的大門。
進到裡面時,覺得有股冷冷的泥土味道。
裡面的樓梯狹窄而危險。
「小心!」貴子低聲提醒道:「這裡不是常有人來的。」
她們悄悄走下樓梯。
這裡跟聖士提凡教堂的地下墳墓完全不同。這裡的房間很寬敞。
這裡也沒有薈萃纍纍骷髏,這裡並排著幾副棺材……在暗淡的光線下,漆黑而陳舊
的木棺井然排列著,簡直令人想到吸血殭屍電影裡的情景:一到半夜,那些棺蓋便會靜
靜地打開,蒼白的吸血鬼一身白色裝束,搖搖晃晃地爬出來。
珠美不寒而慄,禁不住看看手錶。當然,還未到半夜。
「在哪兒呢?」貴子打量四周,「雖然提不起精神,還得進去吧!」
「呃——」
她們戰戰兢兢地走到棺材旁邊。從這個房間進去還有更多的房間,裡面也並排放著
棺材。
也有給小孩子盛放屍體的小棺材,更令人感到恐怖。
「好像沒有人。」貴子說,「這邊不可能再有進去的路了。」
「請問——」珠美問,「這些——全部都裝有干屍嗎?」
「當然。」
「是嗎?」
棺中的屍體彷彿全都在看著自已,令人背脊生寒。
「繞一個圈回去好了。亞季子好像不在這兒。」
「嗯!」
珠美松了一口氣,然後往裡走去。
「貴子姐姐!」
「幹嗎?」
「那個角落的棺材——有兩個蓋子是打開的。」
「也許是給人看看裡面的情況吧!」貴子說,「不是太令人舒服的東西,不看的好
。」
她不說不想看!人有時候很怪——偏要看看恐怖的東西才過癮。
走過棺材旁邊時,珠美終於忍不住要看看那個打開棺蓋的棺材。
屍身還沒到成為木乃伊的地步。嘴巴張開,白髮仍在,是個年長的女性。身穿白色
鏤花衣裳,鏤花裝飾看起來還很新。
彷彿在抓住什麼似的彎曲手指,似乎會移動的。珠美移開視線,準備趕快走過去。
她的眼角飛快地瞥了一眼另一個打開了蓋的棺材——紅色物體映入眼簾。
紅色的?
珠美停下腳步。
走在前面的貴子回頭問道:「怎麼啦?」
「呃——這個棺材——」
珠美慢慢地回過頭去。
窺視了最靠邊的開蓋棺材,在一具不知是男是女的原屍體上面——志水亞李子仰面
躺在那裡,胸部染滿紅色的鮮血,眼睛大睜著,一動也不動地盯視著黑暗的天花板。
「你們真是……」國友幾乎絕望地撓著頭髮,「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不告訴我,擅自跑到那裡去?」
珠美說:「對不起!」
「真是!真是……」國友呼呼喘著粗氣。
珠美從心底同情國友。
有人在教堂中被殺,看來兇手十分狠毒。
「是我不好!」貴子說,「是我把珠美拉出來的。如果需我幫忙的話,請說!」
「謝謝!」國友歎口氣。
珠美等人已來到教堂外面。縱然被要求留下,她們也不敢在「新舊」屍體的旁邊逗
留太久。
「這裡的警察來了。」國友說,「必須說明情況,請幫忙翻譯。」
「好。」貴子點點頭,「珠美怎辦?」
「我可以回酒店嗎?」
「嗯!絕對不要出來!」
「知道!」珠美輕輕拍拍國友的肩膀,「心平氣和點?不然會禿頭的!」
珠美揮揮手走開了。
「可別迷路!」貴子叮囑著。
「我又不是綾子姐姐。」
珠美揮揮手,便吧嗒吧嗒地走開了。
「哎——糟糕!」國友搖搖頭,「志水亞季子竟然被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的德語說得相當不錯,從已掌握的情形看來,她對這一帶蠻熟的。」貴子說。
「換句話說……」
「那三個女子表面上是突然想到才匆匆跑到維也納來的?但志水小姐不是。」
「原來如此。看情形是一刀刺中胸口的,不是搶劫之類的犯罪行為。」
「會不會是跟人約好在這兒見面?不然就是來找東西的。」
「然後遇害?」國友搖搖頭,「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我也想知道!」矢口初枝歇斯底裡地喊叫,「亞季子竟然被殺!怎麼一回事啊?
」
「這件事正在調查。」國友說。
在三人組的酒店房間內。
從今晚起,變成二人組了。
首先,山野圓的情人加山的屍體在日本被發現,好友亞季子在維也納被殺,她露出
呆呆的樣子。
「告訴我,」國友說,「你們說,你們之所以到維也納來,是因為接到情報說你們
的男友來了這兒的緣故。」
「是匿名電話說的。」矢口初枝點頭,「是她!佐佐本綾子殺了亞季子!」
「冷靜些!」國友說,「那是誰接到的電話?」
「打到亞季子那裡去的。」
「打給志水亞季子的?那你們呢?」
「亞季子通知我們的。」
「那你們並不是直接聽到了那個所謂的匿名電話?」國友提醒。
「是呀!但是……」
「如此說來,來維也納多半是志水亞季子出的主意。」
「你是說亞季子撒謊?好過分!」矢口初枝尖聲地怪叫起來。
「初枝。」山野圓拉一拉初枝的手腕,「你生這位刑警先生的氣也沒用。」
「我知道,但是很委屈。」
「總之——」國友說,「在真相大白之前,你們不能離開維也納,甚至外出的時候
,也必須報告我一聲。」
「你說什麼?是不是說我們可疑?開玩笑!」初枝一副吃人的面孔。
「不是。你們懂嗎?志水亞季子是被人一刀捅死的,可能連你們也有危險。我是基
於這個原因才這麼說的。」
聽了國友的話,初枝嚇得張大了口,一聲不吭了。
「那麼就這樣了。」國友打開房門,「一定要上鎖,因為這不是自動鎖。」
國友在走廊邊走邊使勁地甩甩頭。
終於發生了兩宗命案。夕裡子沒事吧?
他敲了敲綾子房門。
「來啦!」悠閒自在的聲音。
「啊!國友哥。」綾子打著呵欠,「對不起!吃過午飯我便睡著了——怎麼啦!
滿臉愁容的。」
「你聽珠美說了吧!又發生人命案了。很荒謬——」國友說到一半,「你沒聽說?
」
「嗯!因為珠美還沒回來。」
「你說什麼?」
「我以為她和你在一起的——國友哥,沒事吧?你的臉色——」
「真是的——你們為什麼——」
國友踉踉蹌蹌地癱倒在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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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受傷的藍胡子】
這個時候,珠美完全不知國友在唉聲歎氣。
「哦……不錯。」
她在小籃子中裝了好幾隻金光閃閃的華麗飾物,還在遲疑著。
沒啥大不了的事。本來應該回酒店去,只是往凱倫娜大街拐了個彎,溜躂著走向聖
士提凡教堂時,無意中發現了一家飾物商店,於是一步踏進去。結果是這個可愛,那個
又便宜,令她眼花繚亂,幾乎不能脫身了。
在維也納選購紀念品,對珠美之輩來說,總不能買莫扎特巧克力。若是買些日本也
能買得到的東西回去,品味會受到懷疑。
找到在日本賣小飾物的商店見不到的玩意兒,確實令珠美喜出望外!
當然,珠美並不是不在意夕裡子或被殺的志水亞季子的事。中學生自有中學生的性
情。
「這個多少錢?」她在腦子中計算一番,暗自點頭,「晤!便宜。」
送給朋友的禮物全都買齊了。
「嗯!這個給她、那個給她。」
她連什麼人適合哪一種飾物都考慮好再決定購買,因此花了不少時間。結果,將近
兩個小時,她一直在這間飾物商店內留連。
這樣該夠了——珠美在收銀台結帳,便宜得讓她吃了一驚。賺了!
珠美滿意極了。
「啊!糟了!」珠美自言自語,「必須趕快回酒店!國友可能發瘋啦!」
珠美提著塑料袋,離開飾物商店,往酒店走去。
有人猛然抓住她的手臂,珠美給嚇得差點跳起來——「二姐!」
「好極了!」夕裡子說,「我正想去酒店。你在干什麼?」
「買紀念品——你呢?要去哪兒?」
「中央墳場。」
珠美皺起眉頭。「又是墳場?受夠了!」她禁不住地說。
「這些不重要。國友他們呢?」
「大概已回到了酒店。不然就可能還在殺人現場。」
「殺人現場?」
聽了珠美的敘述,夕裡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志水亞季子被殺?」
「對。那座教堂的地下墳場真恐怖,有一看的價值。」
「不要你當向導。對了,你到酒店後。把倉崎絹代叫來。」
「叫她——去哪兒?又是墳場?」
「不是。在國家歌劇院前面有輛車。你就說她哥哥在車上等她。」
「我不懂——不過我會這樣轉告她的。二姐,你打算怎麼辦?」
「別擔心我的事。」夕裡子說,「拜託了!」
「可是國友——」
一轉眼,夕裡子已消失得不見人影。珠美側側頭,喃喃地說:「搞啥名堂?」
她只好向著酒店的方向走去。
夕裡子輕輕敲了一下車窗。
車內的倉崎久士睜開眼睛,打開車窗。
「我找到我妹妹了。」夕裡子說,「我叫她轉告絹代,她會來的。」
「是嗎?」倉崎點點頭,稍微皺了下眉頭。
「痛嗎?還是去醫院一趟吧——」
「不,不。」倉崎搖搖頭,「醫生一看便知道這是子彈的傷口,萬一他們報警便麻
煩了。」
「但是——」
「不要緊,皮外傷而已。」倉崎說。
先前在中央墳場,有人開槍襲擊倉崎和夕裡子。假如倉崎不及時撲過去推倒夕裡子
的話,夕裡子可能已經中彈了。
子彈打中了倉崎的肩膀。倉崎說只是擦傷點皮肉而已,但夕裡子覺得傷勢並不輕,
然而倉崎卻拒絕去醫院。
「出血了嗎?」夕裡子問。
「已止血了。沒事的。」倉崎說,「托你的福!」
「我只是替你裹了裹繃帶而已。」
「這事我自己做不來呀!」倉崎用逗夕裡子的語調說,「來吧!到國家歌劇院附近
去。」
「你能駕駛嗎?」
「單手操縱方向盤有點費勁。慢慢開的話不成問題。」
車子慢慢駛在石板道上。
「我在場無妨嗎?」夕裡子問。
「晤!絹代來了時,讓我們兩個在一起好嗎?」
「好的。可是——是誰偷襲你?」
「我正想問。」倉崎苦笑,「明明我應該是冷酷無情的殺人犯『藍胡子』,卻三番
五次地被暗算。」
「那顆子彈可能是射向我的。」
「你?」有什麼理由遭受暗算?」
「我不知道。我是刑警的女朋友,又偵破了不少案件——是那一帶嗎?」
穿過小路。車子駛到國家歌劇院前面。雖然晚上有演出,現在卻只有拍照的游客,
人不太多。
「停在這邊吧!」倉崎把車子停了下來,「給你添麻煩了。」
「不會——不過,我總覺得不會就這樣結束的。我的直覺很準。」夕裡子說,「對
了,那三個男人中是不是有個叫永野的?」
「年紀最大的那個。」
「嗯!他的情人志水亞季子被殺了。」
「你說什麼?」倉崎驚訝地說,「在哪兒?在維也納?」
「嗯!加山被殺了,志水亞季子被殺了——這兩件事會不會有聯繫?你認為如何?
」
倉崎不語。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好像一直在思索著什麼似的。
「唔!她來了。」夕裡子說,「可是——大家都來了。」
這是沒法子的事。不管怎麼說,光是叫倉崎絹代出來是講不過去的事,跟絹代一起
來的是國友和落合貴子,後面跟著的還有珠美和矢口初枝。再後幾步一連聲叫著的是綾
子——「等等我!珠美——別拋下我!」
「所以我叫你留在酒店,大姐!」珠美回過頭來。
「不要緊吧?」
「還好——啊!是夕裡子!」
夕裡子和倉崎下車站在那兒。
「哥!」倉崎絹代停下腳步,國友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
「倉崎,騷擾人的傢伙!」他說。
「對不起!借用了你的情人。」倉崎靠在車旁說。
「哥,到底為什麼跑到這個地方來?」絹代問,「有兩個人被殺了,他們跟你有什
麼關係?」
「話待會兒說好了。」夕裡子說,「他受了傷,肩膀中了槍。」
「什麼?」國友說,「必須包扎包扎……」
「哥哥,我——」
正要邁步的絹代和國友突然停止步不前。
「哎喲!」夕裡子喊,真的嚇了一跳,這種情況對夕裡子來說可是第一次遇到。
儘管夕裡子從不膽怯,但冷不防被尖銳的刀尖頂著脖子,自然大吃一驚。
「倉崎,你干什麼?」
「我已活不成了。」倉崎說,「一個人死太寂寞,讓我帶這女孩子做伴吧!」
夕裡子被他從後面緊緊抱住,一點也動不了。刀尖閃閃地正頂著她的喉嚨。
「退開!」倉崎說,「絹代,我想向你告別。如此而已!」
「哥——」
「大家退後!」倉崎用沉重的聲音說。
國友滿臉通紅,一步一步地向後退著。
夕裡子覺得冷汗從太陽穴汩汩流下。
「上車!」倉崎說,「會不會開車?」
「啊?」
說得對,除她沒有別的人選了。
「我沒有駕駛執照——倒是學過一點——」
「開車!」
倉崎打開車門,把夕裡子推到車上。
「怎麼辦?」
夕裡子帶著惶恐的心情,被旁邊的倉崎催逼著。
「快!快!」夕裡子連聲應道:「是!是!是!」她扭開引擎,猛踩油門。
車發出「突突」聲,猛地往前飛駛。
「啊!」夕裡子大呼小叫。
這可不是游樂場的碰碰車!
吱——車子開上了人行道,然後又開上車道,左衝右突地蛇行著向前駛去。
「嚇死人了!」夕裡子喘息不已,「你干什麼?突然來這一招。」
「待會再說。」倉崎說,「還有更嚇人的,連我都怕。」
「你怕什麼?被刀逼著的是我!」
夕裡子豁出去似的大聲喊著。
「好好看前面,快想辦法!」
「想什麼辦法?」
「維也納車是靠右邊走的,你走反了。」
「啊!」夕裡子看到一部貨車迎面開來,不由「哇哇」怪叫著轉動著方向盤。
國友他們驚呆在那兒,看著夕裡子開著的車不見了蹤影。
「二姐好能耐!她竟會開車!」珠美在奇怪的事上生著悶氣。
「珠美!」綾子還在喘個不停,「怎麼回事?」
「一言難盡。」珠美搖搖頭,「不過——最氣的是國友。」
這點倒是干真萬確。
「畜牲!怎麼回事?」
國友亂撓著頭轉來轉去。
「國友哥,你怎麼了?」綾子眨眨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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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兇器】
「國友哥,提起精神來!」珠美說。
「對呀!夕裡子死不了的!」
有綾子保證也是枉然。
「如此離鄉背井……」國友無可奈何地說,「這個時候的夕裡子……」
「沒事的,二姐有勇有謀。」珠美安慰著他。
在酒店國友的房間。
國友發著高燒躺在床上。綾子在他的額頭上敷著濕毛巾。
「倉崎——他在打算怎麼做?」國友百思不得其解。
「很怪!他竟然挾待夕裡子當人質而逃跑。」
「他說要她做伴與他一塊去死。」珠美側側頭,「是不是殉情呀?現在已不興這個
了。」
「這不重要。」綾子說,「難道他真如此愛夕裡子?」
「我想不是愛情的故事。」
「對。」
國友突然跳起來,臉上的毛巾飛到空中,打在站在床腳的珠美的臉上。
「好冷啊!」
「國友哥,冷靜些!」綾子連忙勸慰他,「沉著嘛!離死還早著呢!」
「誰說要死?事已至此,確實需要冷靜。」國友舉起拳頭,「我是刑警啊!」
「基層的!」珠美補充說明。
「夕裡子說倉崎中彈負傷了,通緝可發往各醫院。中彈去醫院治療的日本人,不會
太多的。珠美,記下來。」
「是。」珠美拿起便條紙,「啊!好冷!」
「還有,在日本殺加山的,是不是倉崎呢?」
「仍是問號。」
「他是因此而亡命維也納的嗎?」
「還有一個問題。」
「呃——」綾子露出內疚的表情,「那是——我做的。」
「什麼事?」
「殺那個加山的,是我。」她像學校的學生似的舉起手來。
「你說什麼?」
「要不要再畫一個問號?」珠美說。
「但我不認識志水亞季子。她不是我殺的。」
「換句話說,倉崎久士以為涉嫌殺人被追捕,這才跟夕裡子姐姐一塊逃亡吧!」
珠美說。
「並沒有懷疑他。那就怪了,他說他活不久了,是重病時說的絕望之詞。」國友說
,「難道……」
「不治之症?可能性是有的。」珠美做著記錄。「於是,他要夕裡子姐姐做伴——
」
「不要再提這個好不好?」國友大聲叫喊,「一說這個,我的腦子便轉不過來。」
「是!熱度又上升了。」
「問題是——倉崎去了哪裡?」國友說,「大概回自己的家了吧!」
「有沒有辦法查到他?」
「倉崎用別人的名義買了房子,也不是不可能查到的,但需要時間。」
「可能是城堡。」綾子突然說道。
「城堡?『藍胡子的城堡』?假如有的話——」
「有的。」綾子點點頭,「他說過。他說:『我有一座古老的城堡。死的時候,肯
定死在那裡。』」
「綾子!真的?」
「我本來也想一起死在那裡的。不是很美妙嗎?」
「古堡的深處,在藍天白雲下,喝下毒藥躺在那兒,靜靜地等待死亡……」
「綾子,那座城堡在哪一帶?呃,你多半不會知道。」
國友在聽見回答之前,早已放棄了希望。
「準確地點不清楚,但他說從維也納開車要三小時左右才能趕到。」
「開車三小時?那個範圍的城堡大概不會太多,就是它!珠美——」
「記下了。」珠美點頭,「附加感歎號。」
「那就立刻去查吧!」國友幹勁倍增。
「希望不是『××城堡大廈』就好了。」
「珠美,你別潑冷水好不好?」國友匆匆穿上外套,「我去一下落合貴子的房間。
」
「我不懂德語,真痛苦啊!」
「說得真好。」國友苦笑著。正要走出房間。「——還有什麼?」
「啊?」
「不——開車三小時才到的城堡——好像還有其他令人感興趣的情況似的。」
「是嗎?」
「是什麼呢?等會再想好了。你們在房間等著。」
「是。」
國友匆匆地走了出去。珠美看看記錄說:「他忘掉了綾子姐姐說的殺了加山的事。
」
「是。他一定是從心底愛著夕裡子的。」
「現在不是表示敬佩的時候。」珠美說,「我記得的。」
「忘記它!」
「那可不行。我必須糾正姐姐的誤會。」
「真是我殺的嗎?」
「我不認為有那樣的傻瓜會死在姐姐刀下。」
「你呀!不該說的活倒說得滿不在乎似的。」
「姐妹嘛!彼此彼此。」珠美頂嘴。「怎樣殺的?從實招來。」
「妹妹不該以這樣的口氣跟姐姐講話。」
「別顧左右而言他。」
「好。」綾子在歎氣,「現在想起來也痛不欲生。我犯了何等罪孽深重的罪啊!
為了抵罪,我只能獻出自己的性命了——」
「不必演說了。那個叫加山的是不是瘋狂地追求你?」
「就是嘛!真是好事之徒!」
「可不是。」
「你究竟想說什麼?」
「接下去的故事。」
「嗯——我往大學去。學校已經沒課了,但我有事,要去事務處,要拿在學證明書
之類的文件。」
「然後?」
「然後我拿了證明書。走到外面——那張證明書弄到哪兒去了?」
「這個不重要。」
「對。當我走到外面時,那人,叫加山的在等我,他一直向我表白愛情——」
「我明白。」
「是嗎?拒絕了,但他表示我起碼要陪他吃飯。」
「他說一想到我使食不甘味了。假如我不陪他一起吃飯的話,他一定會餓死的。」
「真的?」
「呃——外表看來倒不怎麼強悍。」綾子邊回憶邊說,「不過,有人說他快餓死了
,總不能見死不救吧。而且,他說只是吃頓晚飯罷了!於是我便答應奉陪。當時點的是
鵝肝餡餅、海龜湯……還有什麼?」
「這件事跟食譜有什麼關係?」
「沒有。我想說的是,吃得飽極了。」
「說下去!」珠美催促她。
這樣說下去的話,情節發展到殺人之前,我可能老死了,珠美想著。
「然後離開餐廳,我說『我要回去了』,加山說用出租車送我,我說:『時間還早
,我搭電車回去。』」
「浪費!他肯替你出出祖車費,讓他付錢就行了。」
珠美也離題了。
「然後他說有條捷徑去車站,他帶我走進一條小巷子。走了一會。突然……」
加山按著肚子在呻吟。
綾子沒覺察,仍旁若無人地走到前面。
「晤——」加山發出淒慘的叫聲,綾子吃驚地回過頭來。
「怎麼啦?」
綾子跑回來,彎腰問著加山。
加山按著腹部蹲了下去。
「不——突然很痛苦——」加山呻吟著說。
「噢!是不是吃得太多了?亦或大便困難?」
(「不能用浪漫點的說法嗎?」珠美說。)
「不,一定是——只要休息一會便沒事了。」
「可是——我去叫救護車。請等等。」
綾子正要走開時,加山叫住她。
「等等——還沒到這個地步——只要休息一下便沒事了。」
加山站了起來。
「是嗎?要是萬一有事的話……」
「不——也許因為跟你在一起太緊張的關係——」
「已經沒事了?」
「也不是——」加山含糊地說,「在這裡休息一下再走。就會好的。」
兩人來到一家亮著「休息」二字的霓虹燈的酒店門前。
「是嗎?那就請便吧!我一個人回去了。」
綾子鞠了一個躬,沒忘記補充一句:「多謝款待。」
「等等,拜託!陪我一起進去好嗎?」加山緊握綾子的手腕。
「不是沒事了嗎?」
「大概沒事了。可是畢竟怕萬一……那時。我希望在你的跟前死去。」
加山所說漏洞百出,但在綾子還不明白怎麼回事之前,他們已經走進那家酒店一塊
兒「休息」了。
(「傻瓜!」珠美說,「常聽人說歹徒把女孩子灌醉了帶進酒店去,沒聽說被害者
不舒服的。你也太輕率了!」)
酒店房間陰沉、寒酸、簡陋。
「咦——這房間不太舒適。」綾子走進房間後說。
「這種地方,不需要舒適的。」
冷不防,加山從後面緊緊摟住綾子。
「等等,你不是不舒服嗎?」綾子掙脫開加山的摟抱。
「你說什麼?你肯進到這裡來——你就等於說0K了。」
「住手!」
「我會對你好的!」
兩人扭打在一起——假如加山挑一家好一點的酒店,事情可能會有另一種結果也說
不定。因為這家酒店的房間狹窄,在扭打時,他們一會碰到桌子,一會摔到沙發上。
「痛死了!」
不知碰到了什麼,加山抱著膝蓋踉蹌著後退。當然也放開了摟著綾子的手。
綾子終於自由了。可是,加山仍不死心,他拖著疼痛腿腳向綾子逼近。
有什麼可以用來防身——綾子拚命地(她也有拚命的時候)環視室內。
「做我的情人吧!」
加山向綾子撲了過去。
綾子被推倒在地。同時,她的右手偶然抓到了地面的「拖鞋」。
「你說抓到了什麼?」珠美問。
「拖鞋——你不知道?」
「知道,拖鞋。」
「於是,我拼盡全力不顧一切地猛揍加山的腦袋。真的,然後——當我回過神來時
,加山已倒在地上,而我手裡拿著那只拖鞋呆立在他的旁邊。」
「拿著拖鞋……」珠美點點頭。
「對。加山一動也不動了。」
「那只拖鞋。是鉛做?還是什麼做的嗎?」
「怎會呢?哪有鉛做的拖鞋?」
「那就是木頭?塑料之類的拖鞋?」
「是布的,很便宜的那種。說起來,歐洲的酒店怎不提供拖鞋呢?」
綾子的話又插到無關的地方去了。
「姐姐——不管姐姐擁有何種神力,布拖鞋是不可能打死人的。」
「可是——他不動了。」
「你有沒有為他把把脈?」
「這樣做很噁心的。」
「傻瓜!被你劈劈啪啪地打個不停,也許暈過去了,但不可能死去的。何況,加山
是背部被刺而死的。」
綾子眨巴眨巴眼睛。
「真的?」
「對呀!若是拖鞋的話,怎麼也不會刺死人的,是嗎?」
綾子想了一想。「可能——地上正巧有一把刀——」
「刀怎會掉在那兒?」珠美說,「明白嗎?殺他的不是你。」
「晤——」綾子總是無法釋然。
「然後呢?」
「我從酒店出來後。碰到倉崎先生。」
「你以前認識他嗎?」
「不認識,是他認識我。他說:『加山怎麼啦?』我就說:『我殺了他。』」
「這麼說來,那三個傢伙和倉崎一定有聯繫了。」珠美點點頭。
「哎!珠美。」
「幹麼?」
「拖鞋真的不能殺人嗎?」綾子說。
幸好這裡沒有拖鞋,珠美想。假如有的話,綾子很有可能當場做一番「實驗」。
「那麼,加山到底是誰殺的?」珠美沉思著,「還有志水亞季子。加山的情人是山
野圓。他們兩個並不是情侶。除了加山以外——那兩個是阿東和永野吧!他們真的來了
維也納嗎?」
「珠美,你愈來愈像夕裡子了。」綾子說。「說不定你以後就找到刑警做戀人呢!
」
總比像你的好,珠美想,但沒有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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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紅地毯】
「怎麼辦?」山野圓問。
「問我我也不知道。」矢口初枝煩躁地在房間內踱來踱去,「他們總磨磨蹭蹭的。
真希望快來收拾收拾,真的。」
雙人房間內的附加床仍擺在那兒。
可是,這裡只剩下了兩個人,雖然已告訴服務台不要附加床了,但一直也沒有人來
收拾。
「一看到這張床便想起亞季子。」阿圓說。
「對呀!所以希望他們快來搬走。」脾氣暴躁的矢口初枝有點遷怒於人的味道,「
這裡無論做什麼都慢吞吞的。」
「這一定是維也納的節奏了。」阿圓說。「但——變成難以想象的局面。」
初枝停下腳步。
「對不起!阿圓,我忘了你的心情。」
「算了吧!」阿圓躺在床上,「即使有人說加山死了——並沒有親眼看到他的遺體
,也有可能不是事實,還有……」
「對。阿東和永野怎樣了?不可能全都在日本被殺……」
「不要說了。往壞處想會令人心驚肉跳的。」
「對?不如往好的方面想想吧!」
初枝一說完,電話便響了起來。
「初枝,你去接。」
「可是——萬一對方講德語,怎辦?」
「總之聽了再說。你又不知道是誰的。」
「說的也是。」初枝,拿起話筒,「喂,哈羅——」
半響對方才說。「是初枝嗎?」
初枝懷疑自己的耳朵,一時說不出話來。
「有沒有在聽?」
「啊——阿東!你現在在哪兒?」
阿圓聽見初枝的答話,坐起身來。
「在你的酒店附近。」阿東說,「國家歌劇院,知道嗎?」
「嗯!步行只需五分鐘。」
「在那邊,白天有游客的旅行團參觀,你加入到中間進來吧!」
「進歌劇院裡?」
「我們可以在參觀途中碰面。」
阿東的話語帶著忐忑不安的語氣,初枝也感覺得到。
「幹麼不到酒店來找我?」
「呃——理由等我們見面時才慢慢告訴你。」
「那——幾時去比較好?」
「可以馬上出來嗎?我想來得及加入下一個旅行團的!」
阿東好像對周圍有所顧忌似的輕聲說道。
「發生了什麼事?加山先生和亞季子都被殺了。」
「亞季子——志水君嗎?」
「對。是到了維也納以後被殺的。現在我們不能回去。阿東,為什麼跑到維也納來
了?」
「給我一點時間。現在不能說。」
「好吧!」初枝歎口氣,「那我現在馬上就去?」
「嗯!我等你。」
說完,阿東掛斷了電話。
「喂喂——」初枝喃喃地說,「有點奇怪。」然後放下話筒。
「阿東?」阿圓站了起來。
「我出去一下。」
初枝從衣櫃裡拿出大衣,急匆匆走出房間。
「等等,初枝!」阿圓企圖叫住她。「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找個伴一起去吧!」
「沒事的。」
初枝的聲音從走廊傳來。
阿圓穿上鞋走到走廊時,初枝連人影也看不見了。
初枝趕到國家歌劇院前時,恰好有十幾名游客正準備進去參觀。
一名年長的導遊向初枝招招手,催她快點進去。初枝付了入場費,氣喘吁吁地加入
到那個旅行團中去了。
寬闊的樓梯、堂皇的大理石圓柱,整個建築本身就像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導遊是用德語和英語介紹著。兩種語言初枝都聽不懂。
阿東在某個地方等著她,她的興趣只在阿東身上。
門打開了,導遊讓游客走進觀眾席。
高高的天花板上,水晶吊燈大放光芒,舞台也寬敞、明亮。
大廳卻意外地顯得有點狹窄,包廂以馬蹄型包圍著觀眾的座席。
稱不上華麗,也許這樣反而令人產生一種安詳沉穩之感。
好幾個人在樂團包廂內,正在跟舞台上的工作人員交談著。
大概在為了今晚的演出做準備。他們用冷漠的眼光望著那些東張西望的游客。
阿東在哪兒?
初枝帶著對方大概會找到自己的想法,望著那些到了晚上就充溢著衣香鬢影的包廂
。
然後——阿東從其中一個包廂的位子站了起來,注視著初枝這邊。
初枝不禁想大聲喊他,阿東揚手做了一個阻止的動作,初枝總算把聲音嚥了回去。
應該怎樣走過去才好呢?
阿東指一指包廂正下方的門。
初枝點點頭,悄悄地不讓正在小聲解說的老導遊發現。她穿過通道,從那道門走到
走廊。
這裡跟日本的音樂廳不同,結構複雜得多。總之,必須上到包廂再說。樓梯——有
樓梯,上去看看好了,不可能走到別的地方吧!
初枝踏上已褪色的紅地毯。
「在這兒。」
聲音來自頭頂。她抬頭一看,阿東從扶手欄杆探頭出來向她揮手。
「從哪兒上去?」初枝仰頭問。
聲音在高高的天花板上回響。
「你先從那邊高出來的地方向右轉,再往前走過通道就是了。」
阿東似乎恢復了平常的樣子。
「知道了。」
初枝上完樓梯,向右轉了一圈。
那是包廂的入口,門並排著。
初枝急急地走來,來到放有沙發的陽台式的寬敞地方時,阿東那修長而瘦削的身影
出現了。
瘦削的阿東和微胖的初枝——常有人取笑他們是有趣的組合。可是,那有什麼關係
?初枝想。
即使有什麼地方不協調,交往久了,便會變得融洽無間……阿東靠在欄杆止。剛才
在電話裡的不安消失了。這是不是初枝的心理作用?
「荷!你來啦!」阿東說。
初枝想。要不要像電影裡那樣撲進他的懷抱。她在他面前不遠處停住腳步,然後口
出怨言。
「過不過分?一聲不吭地跑到這兒來。究竟怎麼搞的?」
「別生氣。」阿東笑了,「坐。」
兩人在完全可以陳列於古董店內的沙發上坐下來。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初枝問。「你知道我多麼擔心嗎?加上加東先生的屍體在
日本被發現,亞季子又在這兒被殺。」
「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阿東說,「一億元,只要設法弄到手——」
「一億元?你說一億?」初枝瞪大眼睛。
「辭去勞什子的公司工作,有了一億元的話,什麼都能做。對不對?」
「一億元,怎樣來的?」初枝問。
「我在下賭注。」
「賭注?」
阿東把倉崎提議的打賭計劃告訴了初枝。
「傻瓜!於是你叫我與你分手?」
「不是真心的。只要一億元到手的話,我打算和你開始兩個人的新生活。真的。」
「怎樣呢?」初枝扭過臉去,「你不是想跟那個佐佐本綾子在一起嗎?」
「沒有這樣的事。相信我!」阿東摟著初枝的肩膀,「不過——事態發展得有點失
去控制了。」
「加山先生為什麼被殺?」
「不知道。」阿東搖搖頭,「聽永野說,他應該一起來維也納的。可是他沒有在成
田機場出現——我們打電話回日本,才知道他死了。」
「發生這種事——即使有一億元到手,也無法享受。哎!回日本去吧!」
聽了初枝的話,阿東歎口氣。
「我也這樣想。」他說。
「好極了!那就回酒店去——現在阿圓仍在酒店,我們可不要露出太幸福的樣子。
」
「嗯——」阿東看起來像有什麼心事似的。
「怎麼啦?是不是還有什麼事隱瞞著我?」
「不——沒什麼。」他搖搖頭,「總之,我們搬到別的酒店好不好?今晚我們好好
地在一塊過一晚。」
「好開心!」初枝喜上眉梢。
就這時候,傳來叫聲。「矢口小姐!」
「噢!」初枝站起來,從欄杆望向下面的樓梯。
「是誰?」
「一個叫落合的人。國友刑警也來了。一定是阿圓通知他們的。」
初枝揮揮手。
「嗨!你沒事吧?」國友抬頭說,「你又一個人跑出來了!我不是告訴你要通知我
嗎?」
「對不起!」初枝伸伸舌頭,「我看到阿東了,他在這兒。」
「我到你們那兒去。」
「上樓梯,轉一圈,便好了。」初枝用手指示著。
「好。馬上去。」
國友和落合貴子走上褸梯。
「真是大變動了。」初枝回過頭來,「你說跟你們打賭的那個倉崎——怎麼啦?」
阿東直直站著,臉色蒼白,眼睛瞪著,但他沒有看初枝。
「是不是不舒服——」
話說到一半時,阿東踉蹌了幾步,朝初枝走來,突然說了一句「危險」,就跌倒在
地上。
初枝呆呆地望著他。
阿東的背部,有紅色的液體慢慢滲出——什麼?血嗎?但是,怎會這樣——不是幻
覺。阿東背上的傷口裂開,鮮血把下面的地毯染紅了。
傳來腳步聲——不是國友他們。
初枝剛才加入的參觀隊伍,從其他方向繞到這邊來了。
「來人啊——這個人受了傷!快叫人來!請把醫生叫來!」
初枝幾乎無意識地大喊。當然老導遊也好,其他游客(沒有一個是日本人)也好,
都不懂初枝在叫什麼,他們皺起眉頭看著眼前的情景,以為是什麼惡作劇。
「什麼人——他快死啦!」
初枝跪在阿東身邊。
「請讓開!」國友撥開參觀隊伍跑上來,「他怎麼啦?」
「不知道。我在跟你說話後,回頭一看,他已經……」
「他背部被刺。看到兇手了嗎?」
「什麼都沒看到——」
「啊!」落合貴子走過來站在那裡。
「快叫救護車!」
「是。」
貴子抓著那名老導遊,喋喋不休地說了一通。
「YA、YA。」老導遊點頭著匆匆走開了。
「必須先止血才行。」國友脫掉外套,「別動他!」
「不要死——求求你!」初枝祈禱似的在胸前交叉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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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國友的女客人】
國友在床上昏昏欲睡。
怎麼說?真是最忙碌的一天,累壞了。
咚咚咚的敲門聲傳來。
「國友先生!」倉崎絹代的聲音,「在嗎?」
「等一下。」
國友從床上爬起來,走過去開門。
「睡著了?」我吵醒了你嗎?」
絹代手裡拿著蓋著餐巾的盤子。
「不,只是躺躺而已。」
「到了晚飯時間了。」
聽她一說,國友才慌忙地看看時鐘。
「糟糕!我馬上去!」
「我替你端來晚飯,房間服務呀!」絹代笑了,放心用飯。」
「謝謝!下樓去吃飯是很麻煩的,你吃吧!」
「請……」
「我拿進去。」絹代把盤子放在桌子上,拿出餐巾。
「趁熱吃吧!」
「嗯!」
國友搬過椅子來,坐在桌子旁。
「你吃了嗎?」
「己經吃過了,她們也吃過了。」
「是嗎?不知不覺地累垮了。」國友邊吃麵包邊說。
「我可以留在這兒嗎?」絹代坐下來。
「當然。」
「很辛苦嗎?」絹代看著國友狼吞虎嚥的樣子。
「噢——阿東那個人好像總算保住了性命。不過。暫時還不能說話。」
國友勁頭十足地刀叉並用。
「他獲救了,好極了!」
「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國友搖搖頭。
「聽矢口初枝說——」
「嗯!你也聽見吧!這樣終於明白那三個人為何突然追求綾子小姐的原因了。」
「哥哥真的做了傻事。」絹代氣憤地說。
「不過,對方都是成年人,這種荒誕的事,只要拒絕不干便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
儘管是一億元的誘惑……」
「打賭一事跟這次的兇殺有何關係?」
「不太清楚。倘若阿東恢復意識後說出真相的話,我們也許會知道的。」
「但是——」絹代欲言又止。
「什麼?」
國友把大得伸出碟子一大截的香腸吃了一半以上。
「不是還有一個男人嗎?」
「嗯!被殺的志水亞季子的情人永野。」
「難道這人也來了這兒?」
「這個男人是有妻子的。我剛才向他家人查詢過,他也有可能來了這裡。」
「假設這個男人——」絹代沉思著,「譬如是他殺了其他兩名競爭對手的話——」
「晤!這種可能性是有的。但他這樣做的話,即使一億元到手,他也只有坐牢的分
兒了。」國友說,「而且,那一億元只是你哥哥的口頭承諾而已。對嗎?怎會為了他一
句話而不惜殺人呢?」
「說的也是。」絹代點點頭。
國友把碟子吃得乾乾淨淨。
「看你肚子真餓了。」
絹代的話令他有點臉紅。
「你哥哥為什麼跑到這裡來還不清楚。」國友用餐巾抹抹嘴巴,「還有,他說『活
不久了』不知是什麼意思?」
「可能他有病。當然他什麼也沒有告訴我。」
「嗯——可是,他說要夕裡子做伴也真叫人迷惑。當然,你的心情我也……」
「算了。」絹代搖搖頭,「哥哥變了。錢一到手,他就不再與人交往。其實他一定
很孤獨的。他為人很好,他從小就郁郁寡歡。你知道嗎?他很愛粘人……」
突然,眼淚從絹代的眼眶潸潸流下,國友慌忙站了起來。
「你沒事吧?」
「嗯!對不起!」絹代掏出手帕來抹眼淚,「一個人死去,怪可憐的。」
「小絹……」
「當然。我想不能讓夕裡子做犧牲品。」絹代說。
「必要時,我和哥哥一起死掉吧!」
「不行,小絹。」
「可是,這是最好的結局了。不是嗎?『現代藍胡子』的秘密永遠埋葬——到時不
要阻止我。」
「但——」
「國友哥,你有個那麼可愛的夕裡子。」絹代有點捉弄人地笑一笑,「無論我怎麼
加油也比不上她的。」
「小絹。」
「國友哥。」
「嗯?」
「閉起眼睛。」
國友聽話地閉上眼睛。
絹代湊近他的臉,抱緊國友吻著。
國友無比震驚惶恐,絹代忽地離開了。
「讓我來收拾。」絹代拿起盤子,「那——明天見。」
「嗯——」
絹代出去以後,國友還愣愣地仁立在那裡。
哎!這時還不曉得夕裡子怎樣了——「不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留意時被吻的。」
他向自已開脫似的說出了口——「國友先生。」隔著門又傳來叫聲,「我是落合。
」
「啊——來了來了。」
國友急忙去開門。
「有別人在嗎?」
「不——為什麼?」
「好像有人與你說話似的。」
「啊——沒什麼。只是針對這次事件在作各種分析而已。」
「是嗎?沒看到你下來吃飯——」
國友看到落合貴子端來蓋著餐巾的盤子。
「咦——這個——」
「我給你帶來了。賞臉嗎?」
「榮幸之至!真的——我餓死啦!」
國友不知怎的這樣說了。
「好極了!那就請用飯吧!」
「謝謝!」
國友接過盤子。
「請問——」
「什麼?」
「我可以進來嗎?有話跟你說。」
「請——」
「不要介意我看著你吃飯,請用!」
「隨便。」
沒法子,國友又在桌前坐下。碟子裡擺的又是特大的維也納香腸。
「是不是很擔心夕裡子小姐的事。」
「是的。」
「可是,為了救她,你得好好吃飯保持體力才行。」
「你說得對。」
國友開始吃香腸。
「剛才我接到通知了。他們把電話給我轉到餐廳。」
「說些什麼?」
「一—是關於阿東的,聽說他已脫離危險。我代矢口初枝小姐聯繫了阿東在日本的
家人,他的父母會盡快來維也納。」
「是嗎?那就好了。」
「另一件是,知道了倉崎久士所擁有的城堡的地址。」
國友雙眼發亮,「真的?」
「他們查過這個範圍的好幾處城堡,其中一座是這裡的人談判買賣的,但入住的好
像是日本人,大慨就是那邊了。」
「事不宜遲。」國友站起來,「現在馬上動身去那兒。」
貴子搖搖頭。
「聽說在森林之中,晚上不太方便,明早再去較好。」
「是嗎?」
國友又坐回椅子上。
「請別客氣!」
「呃——」
貴子在床邊坐下。
「有我在,打擾你嗎?」
「沒有的事!」
「好極了!」貴子似乎松了一口氣。
「這次的事,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國友客氣地說。
「不,是我給你添麻煩——希望不會妨礙你辦案就好了。」
「不會,假如你不在的話,我們會寸步難行。」
「我能夠幫得上忙,很高興!」貴子微笑。
「可是,這事對你來說是不是很複雜?無論怎麼說,牽涉了倉崎的事。」
「是的。」貴子垂下眼斂,「當然,姐姐的事,我也忘不了。不過,現在——我只
想知道,倉崎是否真的殺了我姐姐。即使是他,我也不認為我要殺了他才甘心。只是怕
真相永遠弄不明白。」
「原來如此。」
「我——啊!別客氣!請用。」
「嗯!」
「明天,我跟著去不要緊嗎?」
「我正想拜託你這樣做呢,求之不得。」
「假如倉崎真的有什麼『活不久』的病,說不定他會說出事實的真相,對不對?」
「確實如此。」
碟子裡的香腸還剩下一半。
「當然,夕裡子小姐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此外,假如可以跟倉崎對話的話,可以單
獨讓我和他在一起嗎?」
「倉崎和你?」
「嗯!只有我們兩個的話,說不定他會說出真相來。」貴子說,「對不起!我並不
想令你為難,我是說如果可以的話。」
「我明白。」國友點點頭。
「夕裡子小姐,很可愛的!」
貴子突然變換話題。
「是嗎?」
「她人堅強,又顧姐妹情……」
「她就像是佐佐本家的母親一樣。」
「而且成熟。不過,一點也不討人煩,真是世間少有。你愛上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
「不——請別挖苦我。」國友冒汗了。
「我——一直都沒有男朋友。」貴子說,「已經28歲了。姐姐的事是原因之一,再
加上我沉迷於讀書。」
「是嗎?」國友說。
除此之外,真不知說什麼才好。
「我該走了。」貴子站了起來。
「謝謝你特地送來。這個——我會慢慢吃的。」
「不要勉強。」
「不,不勉強——」
貴子從從容容地抱住國友,猛然把嘴唇壓上去——這個不妨稱作「奇襲」。
貴子跟絹代不同的,是她沒有立刻離開。國友想躲避,卻被她用力推搡著,於是雙
雙倒在了床上。
救命呀!國友彷彿求救似的揮舞著兩手。
救兵來了!
門打開,珠美走了進來。
「國友哥,餓了吧!我拿晚餐來了……」
接著,綾子也走進來,注視著床上糾纏在一起的國友和貴子。
貴子看見他們後,忽地跳了起來。
「對不起——國友先生,明天早上,7點吃早飯吧!」
「好的——」國友喘著氣。
貴子向珠美和綾子道了聲「晚安」,便走了出去。
「國友兄,」珠美的眼神變得很陰郁,「這是怎麼回事?」
「不,剛才是一—沒什麼!什麼也沒有。」國友堅持。
「在床上糾纏不休,叫做什麼也沒有?我明白了!」
「珠美——這件事一定要向夕裡子保密。好嗎?」
珠美哼嚀著把臉扭向一邊去。
「不行!」綾子拍拍妹妹的肩膀。「不要這樣責怪國友哥。」
「是嘛!指責我多可憐呀!」
「你還說?」
「對不起——」國友哭喪著臉說。
「這樣子,夕裡子姐姐一定不會活著回來的。即使活著,這時候可能成為倉崎的『
祭物』了。」
「喂!珠美——」
「國友哥,沒事的。珠美只是生氣而已。」綾子平淡地說,「夕裡子可能會張牙舞
爪地吃了你。」
國友的臉變白了。
「這個——我們以為你餓了,所以給你帶來。」綾子說,「不過,好像她先拿來了
。」
「不。我吃!我正覺得不夠呢。」
「是嗎?……」
「來,放下來。我會努力吃光的——你帶了什麼給我?」
「維也納香腸——」
國友聽了綾子的話,驚訝之余,心情也變得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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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藍胡子的城堡】
「這就是……」夕裡子說。
「對。這就是我的城堡。進來吧!」
倉崎用力去推那道沉重的木門,卻因肩膀的傷口而呻吟著。
「又出血了。」
夕裡子用身體去頂那道門。門發出「吱吱」的聲音,鑲著鐵框的大門打開了。
「來,進去吧!」倉崎催促著。
好一座城堡!
由許多厚石壘砌而成。果真是地地道道的「古堡」。
進到庭院,下面是石板路。往裡便是居住的城。
「你——住在這兒?」夕裡子問。
「也不常住,管理維修很不容易。不過,是隨時可以在這裡過夜的。」
倉崎的肩傷似乎很痛,他皺著眉頭。
「你總不肯治療一下。」夕裡子說。
「這倒沒關係,治不治療都無大區別。」倉崎說,「你餓嗎?我想廚房應該有東西
吃的。不過,多是火腿、奶酪之類。」
「現在有什麼吃都行。」
夕裡子環視客廳,真不曉得能否叫做客廳。
一個被冷冷的石壁包圍的房間,像一個特大的冰箱。
「裡面會不會比外面更冷?」夕裡子說。
「啊!等一下。我現在打開關鍵。」
倉崎把牆上的槓桿推上去時,「喀嚓」聲在客廳裡回響。
「現在水管內有熱水經過。這種古老的建築物,暖氣也起不了太大作用,需要等一
點時間才暖,就穿著大衣好了。」
夕裡子在沙發裡坐下。
暖爐是發黑的石塊砌成。掛在暖爐上面的畫。是一名美貌女子的肖像畫。
「無名畫家的作品。」倉崎彷彿留意到夕裡子的視線,「原本就掛在這座城堡裡,
她大概是城堡主人的太太吧!」
「她有一張陰郁的臉。」
「對。也許在哀歎自己的城堡給外國人買去了吧!」
倉崎笑一笑。
大概感到傷口作痛,倉崎的笑容馬上消失了,皺起眉頭。
「傷口不要緊吧?」夕裡子說,「是不是還在出血?」
「別管它!不至於死的。」
「怎麼說這種話!讓我看看。」
夕裡子把倉崎空著袖子的外套脫掉,看見血已滲出了白襯衣了。
「果然還在流血。熱水在哪兒?」
「呃——」
「洗洗傷口,換換新的繃帶。在哪兒?」
倉崎有點猶豫的樣子,他終於慢慢站了起來。
「那就去浴室好了,那裡有繃帶之類的藥品。」
「扶著我。」
「不,我能走!」
倉崎一步一步地走去。
出了客廳。走過微暗的走廊,邁上樓梯。他呼出的氣息凝成白色細霧。
在樓梯上。倉崎不得不扶著夕裡子的肩膀,艱難地走著。
「不要緊吧?」上完樓梯時,夕裡子問道。
「嗯!那道門就是了。」倉崎說。
沉甸甸的門緊閉著,彷彿拒絕別人進去似的。
夕裡子使勁地打開那道門。
「右手邊有開關,高了一點。」
燈亮了。
「現在比較暖和了。」夕裡子說。
「在下面開了暖氣,這裡也會有熱水經過——進去吧!」
是臥室。夕裡子有點猶豫。可現在總不能走回頭路。
臥室不太大,但和酒店的房間相比,要寬敞得多。
有天棚,世紀風格的床靠在牆邊。
床兩個人睡綽綽有余,還很高,大概是個舊古董。
「浴室在裡頭。」倉崎說。
「知道——你呆在這兒。」
夕裡子打開臥室裡面的那道門。
浴室的設計很現代化。光線明亮,瓷磚光可鑒人。
裡面有碩大的鑲鏡盥洗台和足以容得下夕裡子的大浴缸。
夕裡子打開藥櫃。找出繃帶和紗布。她在臉盆裡盛了熱水,把毛巾浸在水中。然後
端到臥室。
「對不起!」倉崎說。
倉崎坐在高高的床上。
「那裡太高了。請坐到這邊的椅子上來。」
倉崎順從地走過來。
「脫走外衣——又出血了吧?」
「不是很多。」
「幸好子彈給拔了出來。必須消毒才行。」
「嗯!」
塗消毒液時,倉崎發出像是呼吸的噓聲。夕裡子噗嗤一聲笑了。
「別笑!」倉崎難為情地說,「真的很痛。」
「我知道。不過,感到好笑的時候必須笑才是。」
夕裡子仔細地用熱水擦洗傷口。
「不要動——纏繃帶時動來動去的話,待會繃帶會松的。」
夕裡子從倉崎的肩膀到胸部繞了幾層繃帶,並緊緊繫住。
「真會包扎。你學過嗎?」
「家裡我手最巧了。」夕裡子說,「姐姐總是慢條斯理的,妹妹腦筋來得快,只是
粗手粗腳的。」
「是嗎?你們沒有母親吧?」
「由我代替。我垂垂老矣!」夕裡子笑說,「這樣可以啦!我綁得很緊,請不要動
。」
「謝謝!」
倉崎輕輕地伸上襯衣的袖子,從衣櫥裡拿出大衣披上,然後回到椅子上。
「你——為何對我如此細心?」倉崎說,「我這麼野蠻地帶你來到這裡。」
「但你讓我開車。」夕裡子說,「真是少有的經歷,竟然在逆行車遣上橫衝直撞。
」
當然,並非由夕裡子一個人駕駛來到這裡的。在夜道危險上,改由倉崎駕駛。
「儘管如此——我是個受傷的人,你若想逃走,完全可以做到。」
「是的。」夕裡子說,「可是,還有姐姐的事。」
「綾子小姐?」
「姐姐以為自己殺了人,但這決不是事實,姐姐不可能殺人。」
「呃——我也沒親眼見到她殺人。」
「案件審訊時,需要你做證。萬一……」
「萬一?」
「萬一——你想尋死的話,請你把你想告訴我的一切寫下來留給我。」
夕裡子直盯著倉崎。
「原來如此。」倉崎微笑,「我明白綾子說的『只要有夕裡子在,我們家就不會有
問題』的意思了。」
「這是贊美嗎?」夕裡子苦笑著,「對了。若是可能,可以在遺書上寫『我殺了加
山紀昭』嗎?這樣姐姐的嫌疑便可以洗清了。」
「也許這是個好主意。」倉崎抬一抬眼,「但兇器是什麼,這個細節你有沒有聽過
?」
夕裡子做夢也沒想到,姐姐使用的殺人兇器竟是「拖鞋」!她又不是在打蟑螂!
倉崎慢慢站了起來。
「怎樣?快去樓下拿東西上來吃好嗎?否則挨不到明天了。」
「好。」
夕裡子也有點餓了。
「你聽國友說過我的事嗎?」倉崎說。
「只聽過『藍胡子』的故事。還有,他和你是老朋友的事。」夕裡子說。
兩人在廚房裡。廚房幾乎跟臥室一樣大。
「那邊有奶酪,大塊的,用刀切吧!」
「嗯!簡單真好,火雞和奶酪,若有麵包更完美了。有酒嗎?」
「你能喝嗎?」
「一點點也可以的。」
「那就請你把杯子拿出來。」
在大托盤上擺著切成片的奶酪、火腿和麵包,夕裡子端著上樓。倉崎拿著葡萄酒和
玻璃杯,在後面慢慢跟著。
「噢!很暖和。」
來到臥室,夕裡子松了一口氣。
她切開麵包,夾上火腿和奶酪吃起來,是極其簡單的食物。
「來。喝點酒。」倉崎往杯裡倒酒。
「一點點便夠了。」夕裡子急忙說。
「應該不是太差的酒。」倉崎說。
「我分不出酒的優劣。」
夕裡子喝了半杯酒。舒了一口氣。
「我和絹代——」
「什麼?」
「很早的時候。死了母親。」
「是嗎?」
「絹代是個堅強的女孩。母親死時。我哭了,但她沒有哭。」倉崎的眼神彷彿在注
視遠方。「我18歲。絹代l4歲。從那天起,絹代代替母親,克服重重困難,直至今天。
」
夕裡子慢慢喝著葡萄酒。
「令尊還健在嗎?」她問。
「我們沒有父親。」倉崎搖搖頭,「先母始終沒有改嫁。我和絹代是同母異父的兄
妹。」
「我不知道。」
「當然,這是一宗『家事』而已。每個家都有許多不同的故事。即使有些家庭父母
健在,但也不一定比我們幸福。」
「你說得對。」
「我一定在尋求失去的母愛,雖然自已沒有這個意思——」
「所以跟年紀大的女性——」
「有錢的未亡人?」倉崎自嘲地笑了,「說來很有諷刺意味。每次要結婚時,猶豫
不決的總是我。對方說:『不管世人說什麼,都與我無關。』她們這樣說,我不能反駁
。對不對?的確,錯不在我。當時做夢也沒想過,她們竟然這麼快便死了。」
「要是連續三個的話,別人想畢竟有些『怪異』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我理解。但是,『藍胡子』成為報刊傳媒的報道熱點時,反而激起了女性的好
奇心。聰子死後,我被新聞界糾纏不休,想到女人便更怕了——但是女人卻來了。
到底有多少女人寄信寄禮物來想引我的注意,你大概想像不到吧!」
「荷——」夕裡子甩甩腦袋。怎麼搞的,有點迷迷糊糊的困意。
「那你不是『藍胡子』。你沒殺你的太太。」
「你怎麼想?用你的眼睛來看的話。」
「我——」夕裡子打著呵欠,「糟了——怎麼突然——是不是疲倦了?」
「哦!眼皮快粘起來了。」倉崎在笑,「你一直處於緊張狀態,又無執照駕駛。
喝了酒,想睡是自然的。不妨在這張床上躺一下。」
「對不起!呃——請叫醒我。」
「嗯!別擔心!」
夕裡子爬上床躺了下來,呼了幾口氣,就這樣睡著了。
倉崎注視著夕裡子喝過的酒杯——「藥力會在一段時間內存效的。」他念叨著說,
「抱歉!」
他對著夕裡子這樣說,當然夕裡子已不可能聽見了。
倉崎彎下腰,輕輕把嘴唇貼在嘴巴微張、沉沉睡去的夕裡子的面孔上。
他直起身時。倉崎的臉變得極其嚴峻。
他的眼睛轉向床頭上雕刻著天使的座鐘。
「沒時間了。」倉崎低聲說,「我沒時間了。」
然後,他開始脫去熟睡了的夕裡子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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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黑暗中的槍聲】
「姐姐!」珠美拚命搖醒睡著了的綾子,「姐姐!」
「晤!晚安!」
「別睡了!起來!」
珠美硬推綾子的手臂。把她弄醒。
「我的手臂快給你拽斷了。」綾子埋怨著。
「現在不是爭吵的時候。快穿衣服!這關係到夕裡子姐姐的性命呀!」
「夕裡子的——性命?」綾子舌頭有點不靈活,「幹麼不早點叫醒我?」
「叫醒你容易嗎?」珠美歎氣。
房門打開,國友探頭進來。
「準備好了沒有?」
「啊!」綾子推起毛毯,「進女士房間時,請敲門呀!」
「絹代偷偷從房間跑出去了。」國友顧不上綾子的抗議,「好像去什麼地方,大概
是她哥哥的城堡。我們跟在她後面。綾子留在這兒,不好嗎?」
「當然不好啦!」綾子好像終於清醒了,「保護夕裡子是我的責任。我身為長女,
萬一妹妹有什麼事……」
「好了,好了,快去換衣服。」珠美打斷她的話。
「我到大堂等你們。」說完,國友出去了。
「快!」
在珠美的催促下,綾子終於換好衣服,帶著尚有幾分迷糊的神志走出房間。
「去哪兒?」
「不知道。國友說倉崎絹代一定是去見她哥哥了。」
「嗯!」
到了大堂,國友站在面前,說。「絹代剛剛叫了出租車。」
「是去城堡嗎?」
「應該是,雖然她對我們說她不知道。」
「怎樣跟蹤她?」
「沒問題。我們也有車。」
綾子還是迷迷糊糊的。
「久候了。」落合貴子走過來。「她已經走了?」
「不,還在大門。謝謝你的通知。不然現在我還在呼呼大睡。」
「我猶豫著要不要叫醒你。但因絹代小姐不像是會獨自去偵探那樣的人,所以我猜
她一定是去她哥哥的城堡了。」
「她不可能不知道城堡的地址。」國友說,「出租車來了。」
「晤!我們走。」國友說,「我租了車。」
珠美邊走邊問國友。「租車一天要多少錢?」
夕裡子緩緩甩甩頭。
不知是什麼粗糙的東西沙啦沙啦地摩掌著夕裡子的面孔。是什麼呢?
我——怎麼啦?
好像還沒有睡醒似的——對,真的睡著了嗎?
很奇怪地——夕裡子想起自己在什麼地方睡著了,雖然尚未完全清醒過來。
在倉崎的城堡吃晚餐、喝匍萄酒,然後突然困了。
是有點怪異。不自然的睡眠——難道酒裡放了東西。
睜開眼睛。視線有點模糊,影像也不清楚。為什麼?
她用力甩甩頭,面孔周圍的白色物體在晃動。
終於能清楚地看清四周了——怎麼不是躺在床上,而是坐在靠背很高的椅子上?
這裡是什麼地方?
好像是臥室,但不是倉崎的。一定是以前的原來模樣。大概是幾十年或者幾百年以
來就沒改變過。
有暖爐,裡面真的有火苗在跳動,木柴發出「劈裡啪啦」的迸裂聲。
床比倉崎房問的小,但也有鏤花繽紛綵帶裝飾在床的四周。令人想到這裡多半是女
性的臥房。
房間點著蠟燭,光線幽暗。這個房間多半連電線也沒拉。
可是,為什麼把自己帶到這樣的房間來?
夕裡子的神態清醒時,發覺自己好像穿著緊身的服裝,自已的打扮——「啊?」
她忽地站起來時,對面有一位「新娘」也跟著站起來。她給嚇了一跳,不由得把手
貼在胸前——對面的新娘也把手貼在胸前。
「是我?」
原來那是鑲嵌在牆壁上的穿衣鏡,如今夕裡子看著的就是自己。
夕裡子身穿婚紗!
嫁衣!戴在頭上的花環、綿長及地的褸花裙裾。
純白的裙子,腰有點緊,勉強還算合身。步履有點蹣跚,拉起寬大的裙擺一看,足
蹬銀色的高跟鞋。
無論怎麼說,這大概是倉崎替自己穿上的。換句話說——為了替她穿上嫁衣,必須
先把她身上的衣服脫去才行。想到這裡,夕裡子羞紅了臉。
房間的門打開了,倉崎走了進來。
「呃!你睡醒了。」
夕裡子轉過身來,險些扭了腳脖子。真是的!她從未穿過這種鞋。
「美極了!好美的新娘子!」倉崎說。
「搞什麼名堂!」夕裡子發出決不像新娘子的叫聲,「你給我吃了迷藥。」
「晤!不過,請原諒!為了替你穿上這個行頭,相當不容易。」
倉崎穿著深胭脂紅色的合身燕尾服。
「我沒叫你替我穿這勞什子。」夕裡子反唇相譏。
「我想讓你穿穿看。別擔心!雖然幫你脫了衣服,但我絕對沒做越軌的事。」
「誰說這個——」夕裡子滿臉通紅,「傷口,不要緊嗎?」
「來,走吧!」倉崎伸出手來。
「去哪兒?」
「當然是到神面前去。」倉崎說。
樓梯好像走不完似的。
一襲婚紗。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可凍僵人的寒意。
夕裡子穿著高跟鞋走下已磨損的石階,不得不集中精神,免得跌倒。如此才暫時忘
掉一點寒冷。
台階通往地下室。
蠟燭火苗映照著螺旋狀石階。不知來自何處的冷風,彷彿隨時可以把蠟燭火苗吹熄
。
究竟下了多少層?
樓梯大概不會很長,但因踏每一級神經都特別緊張的緣故,就覺得非常之長了。
終於踏在平坦的地面上了,夕裡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她在凍僵人的寒意裡竟冒出
了汗珠。
「辛苦你了。」倉崎微笑,「來,到這邊來。」
這次不必走太遠。
盡頭有一道門,倉崎推開,裡面是個小禮拜堂。
石造的牆壁和天花板不加任何裝飾,十分樸素。正面是木雕的基督像,左右各有木
頭長板凳。
「到這裡干什麼?」夕裡子問道。
「當然是結婚。」
夕裡子震驚、惶惑。
「慢著。我怎麼——」
「不用擔心!我活不久了。只要你和我結婚,我死後,你就可以得到我的遺產了。
」
「遺產?」
「對呀!當然,光是在這裡起誓還不算結婚,只要你做我的妻子幾天,我們便正式
辦理結婚手續。」
倉崎的表情是認真的。
是——倉崎的財產。
跟打賭的一億元比起來,那應該是個天文數字。
為什麼我沒察覺呢?
為那一億元——那筆沒有保證的錢,可能不至於殺人,假如目標是倉崎的財產的話
,那將是具有何等誘惑力的數目啊!
它具有讓凱覦者不惜殺人的價值。
「你的答覆是——」倉崎問夕裡子。
夕裡子慢慢仰起臉來,盯著倉崎。
蠟燭的火苗在晃動。
夕裡子雙手搭著倉崎的兩肩。
「真的把財產留給我?」她問。
「嗯!當然。」
「那——結婚吧!」夕裡子說,「抱著我。」
「好!」
倉崎用力抱著夕裡子——分開後,倉崎說:「那麼,你在這兒等我。我上去拿戒指
。我忘了拿來。」
「趕快回來,趁我還沒改變主意。」
「知道。」
倉崎在夕裡子的額頭吻了一下,便走出小禮拜堂。
夕裡子呼了一口氣。這裡點燃著許多蠟燭,比較暖和。
夕裡子走近以基督像做裝飾的祭壇,注視著它——忽然察覺那張雕像後面的牆上,
有個四方形的刻痕。是什麼入口吧?入口的高度。讓人只要低低頭就能鑽進去。
她繞到雕像後側。試著推推那面蠕璧。傳來卡嚓卡嚓的石頭摩擦聲,一個入口突然
顯現在眼前。
沖出一股塵埃的味道,裡頭漆黑一片。
夕裡子從就近的燭台拿起一根點燃的蠟燭,從入口走進那黑暗中。
是狹窄的房間。在牆壁上一懸掛著化成木乃伊的屍體。開了黑洞的眼睛彷彿在住視
著夕裡子。那副屍骸穿著白色的婚紗。
隨著蠟燭火光的移動。發現屍體不止一副。左右牆壁上各有三副,而且全都穿著婚
紗。就如大衣似的掛在牆上。
這是令人不寒而慄的情景。但是,這六副屍骸……「想做第七副嗎?」
入口傳來聲音。夕裡子回過頭去。
「絹代小姐!」
倉崎絹代站莊那裡。左手拿著點燃的蠟燭。右手握著槍,槍口對著夕裡子。
「藍胡子的第七位新娘——不是很羅曼蒂克嗎?」
在兩根蠟燭的映照下,屍骸宛若復活了似的看著夕裡子和絹代二人。
「這些屍體是舊東西吧!」夕裡子說,「不是最近才死的人。」
「對。你的膽子挺大。」絹代搖搖頭,「這是這座城堡的納骨堂。大概曾經是城堡
主人的家族吧!瞧你穿著婚紗,很適合藍胡子的城堡。」
「是你!」夕裡子說,「殺死你哥哥的太太,是你吧!」
絹代的眼睛閃著陰森恐怖的目光。
「哥哥是我的。他只屬於我!我不交給任何人!」
她尖厲的聲音震得燭光搖晃,絹代緩緩歎口氣。
「沒想到連你也被哥哥的財產迷惑了。我有點失望。」
夕裡子搖搖頭,「這是誤會。我已察覺到,有人潛伏在這裡。所以,當你哥哥抱著
我時,我在他耳邊低語。我說讓我單獨留下,躲藏的人一定會出現的。」
夕裡子又說。「我也很失望。你的目的是你哥哥的財產嗎?」
絹代笑了一下。
「天下哪有這樣的事!這是誘餌。大概沒有人不為這個誘餌動心。說老實話,你想
怎樣?你想跟我哥哥結婚,是不是?」
「不是。我相信金錢不能換來愛情。」
「是嗎?——那些簇擁著我哥哥的女人!我豈能把哥哥交給她們!」
絹代向前一步。夕裡子後退。
「殺我嗎?你想你哥哥會怎麼想?」
「不用你操心。」
說完,絹代繼續用右手握愴,伸直拿蠟燭的左手,把火苗移近最前面的屍骸的裙子
。裙擺被點著了。立刻燃燒起來。
「你想幹什麼?」夕裡子有點驚恐了。
「在這個狹小的地下室,一旦屍體逐個燒起來時,空間將充滿煙塵,沒有了氧氣,
你就死定了。我只要出去關起這道門就行了。即使事後發現——大概不會被發現的——
大家也會以為是你帶進來的蠟燭誤燃造成的。」
右邊的屍骸也著火了。火焰像發光的紙一般在招展,裙子和裡面的屍骸燃饒著。
煙霧和屍體燃燒發出的異味嗆得夕裡子不停地咳嗽。她想跑到前邊去,卻被對準自
己的槍口逼住了。
「想跟我哥哥結婚的女人,非死不可!」絹代說。
夕裡子痛苦得蹲下去。就在這時候,有一個男子的聲音:「怎麼啦?」
男人向裡面窺望。
「喂!好難聞的氣味!」
「這個不重要。」絹代說,「怎樣?」
「嗯!幹掉了。」男人說。
大慨是永野吧!夕裡子想。那三個男人中剩下的一個。原來如此,永野和絹代是同
謀。
「幹掉了?」絹代的臉色變得蒼白。
「嗯!我一刀刺中了他。」永野興奮地說,「瞧!這些血!」
他的兩手滿是鮮血。絹代俯視著永野的手——「全是我們的了,你哥哥的巨大財產
……」
「你——殺了我哥哥。你殺了他!」絹代的聲首尖厲而顫抖。
「對呀!計劃不是這樣嗎?是你一手策劃的。」永野邊說邊後退。
「你殺了我哥哥!你做的好事!」
絹代已經忘記夕裡子的存在,逼著永野走出小隔間。夕裡子低著頭,憋住氣穿過燃
燒著的屍骸,穿過嗆人的濃煙,沖出禮拜堂。
激烈地咳嗽,猛流的眼淚,她總算獲救了。
「你這個——兇手!」
絹代邊狂喊著邊扣動了扳機。槍聲響起,永野按著腹部呻吟。
「不。住手!為什麼要這樣——我不是照著——事前商量好的一去做的嗎?」
從他按住腹部的指縫間,血湧了出來。
「我——喜歡我哥哥啊!」
絹代再次扣動扳機。子彈擊中永野的脖頸,鮮血立時噴了出來!
永野踉蹌著倒在石地板上。夕裡子看見永野哆嗦著,顫動著,最後終於一動也不動
了。
這時,聲音傳來:「絹代!」
「哥!」
倉崎久士慢慢走進禮拜堂。他的手按著腹部——血在流淌。
「你還活著?」
「嗯!這傢伙刺得不准。」倉崎笑道。
「哥哥!」絹代奔上前去,緊緊擁抱著他,「我不想——把你交給任何人!」
「我知道,我知道!」倉崎溫柔地擁著妹妹。
「哥——對不起!」
「沒關係。都過去了。我不會再離開你的,我們永遠就這樣在一起。」
這時。夕裡子才看到倉崎抱著絹代的手裡握著一把匕首,她不禁屏住呼吸。沾著血
污的那把匕首,多半是永野用來刺殺倉崎的。
「哥!」絹代把臉埋在兄長的胸前,「我很幸福!就這樣永遠地——」
她的話中斷了。刀刃從絹代的後背貫穿了心髒。
絹代咕嚕著,身體彎成了弓狀。
夕裡子把高跟鞋脫掉,站起來。
絹代的身體癱軟下來,在倉崎的臂彎中瞪現著天花板。倏地把頭歪向一邊。
「倉崎先生,」夕裡子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你知道,殺你太太的是絹代小姐——
」
「嗯!」倉崎把妹妹的屍體橫放在冰冷的地面上,「第三個——聰子死去時,我知
道絹代那晚在附近,於是知道了。我不能再讓她繼續犯罪。為了躲避她,於是藏身在這
個城堡及奔走世界各地。」
倉崎皺著眉頭,在木板凳上坐了下來。
「你的傷勢必須——」
「不要緊。」他搖搖頭,「然而這次……我回到日本。因情緒狂躁而提出那個賭注
——是我不好。那個永野,我若死了,財產就歸唯一的親人絹代。於是永野接近絹代。
」
「絹代小姐聽了他的話,裝作上當!」
「絹代的目的是使我成為『她的所有』。即——在這裡殺了我,然後和我同歸於盡
。為了不失去我,她不惜殺了三個女人,結果我還是跑掉了。對她來說,她只有這樣做
。」
「結果,永野被利用了。」
「可憐的傢伙!」倉崎望望永野的屍體,「其他兩個大概也逐漸察覺到永野在干什
麼。殺死加山的,我想多半不是綾子。我之所以把綾子帶到維也納,是想把絹代引出來
。她是我妹妹。我不想把她交給警方。」
「倉崎先生,再不止血的話……」
「夕裡子。」倉崎的聲音漸漸失去氣力,「你明白嗎?絹代愛我,我也愛絹代。
我們是為了死在一起而到這裡來的,你因此而成為誘餌。只是絹代真心嫉妒你。我
知道結果會變成這樣。」
「拜託!不要說了。現在要求救——」
「可憐的絹代!」倉崎抓著夕裡子的手,「一個人死太寂寞。我必須跟著去。你明
白嗎?」
夕裡子遲疑片刻之後,點點頭。
「謝謝!」倉崎痛苦地歎一口氣,「我有一個要求。把絹代拿著的槍遞給我,好嗎
?」
夕裡子從絹代的手裡把槍拿下來,遞給倉崎。
「你是很出色的女孩!」倉崎說,「最後還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夕裡子把臉湊上去,倉崎用沾滿血滿的左手把她的臉拉近自己。
二人的嘴唇接觸了。夕裡子閉起眼睛接受他的吻。
分開時,倉崎咧嘴一笑,說。「不要告訴國友。」
夕裡子點點頭,一粒淚珠沿著臉龐落了下來。
「你走吧!讓我和妹妹在一起。」
「嗯!」夕裡子站起來,提著脫下的高跟鞋,說:「那——我走了。」
「晚安!夕裡子!」
夕裡子走出禮拜堂。邁上石階。
不知從哪兒傳來腳步聲,接著有人喊:「夕裡子!」
「原來你在這兒!」
「國友!」
夕裡子沖上前去,撲進國友的懷抱。
同時,在遠處的地下室響起槍聲……
「夕裡子!」
熾天使書城
【尾聲】
「聖誕節快到了。」珠美說。「我覺得好像在這裡住了幾個月似的。」
「你這樣正經地發言。真是少有……」夕裡子說。
「好沒禮貌!」珠美拿起三明治吃著,「買了什麼禮物?」
「你倒悠閒自在。」夕裡子歎氣。
三姊妹在酒店咖啡室吃著遲來的早餐——應該說是午餐,國友和落合貴子走了過來
。
「國友哥累死了!」珠美說。
「可不是!向這裡的警方解釋這宗案件真難。」
「對!」綾子點點頭,「算不算是出差?」
「荷!」國友坐到她們中間,「我也要吃點東西。炸蝦飯或炸肉飯。」
貴子笑了一下。「那麼,晚上去吃日本料理吧!」
「賺了!」珠美說。
「不過,先喝咖啡……」
「暫時謝絕香腸。」國友說。
「辦好了?」夕裡子說。
「大概會亂一陣子。怎麼說呢,這宗案子牽涉到日本和維也納。」
「還有拖鞋殺人事件。」珠美說。
「多嘴!」綾子瞪她一眼。
「阿東的意識恢復了,許多細節都搞清楚了。」國友說。「加山是永野殺的。永野
擔心即使得到了綾子,打賭的事也會不了了之。如果有加山參加的話。事情可能外洩,
永野原來的計劃便難以實行了。」
「為何志水亞季子會被殺?」
「阿東本人沒聽說過,但亞季子知道永野接近絹代的事。所以她吃醋。當然,永野
不想讓亞季子知道真相。亞季子是偶然知道永野準備來維也納而追來的。她捏造說接到
匿名電話,把其他兩個女孩也拉了來。知道後,永野大概不得不殺了她吧!」
「阿東知道多少?」貴子問。
「這個嘛!他不知道永野能老實到哪個地步,可以毫無保留地告訴他任何事,不過
永野引誘他加入這個計劃卻是事實。」
咖啡來了,國友用德語說:「謝謝!」
「窮顯擺!」珠美嘲諷一句,國友紅著臉喝咖啡。
「國友,我想過了。」夕裡子說,「永野可能想嫁禍於阿東,使他成為殺加山的兇
手。而且,假如倉崎久士被殺的話,在日本會引起騷動。他策劃阿東做兇手,自己趁機
避開嫌疑,你說是不是?」
「這是正確解釋。」國友表示贊同,「阿東也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了,所以他準備告
訴初枝,卻被永野刺傷了。」
「他們都死了。」貴子說,「倉崎久士、倉崎絹代、亞季子,還有三個男人中的兩
個——」
「想想也真悲哀。」珠美說,「吃蛋糕好嗎?二姐呢?」
「不吃——還是吃吧!」夕裡子說。
這個也好,那個也不錯地爭論一番後,各人終於點了自己要的蛋糕。
「托夕裡子的福!姐姐的死也真相大白了。」貴子說,「雖然我恨倉崎絹代,但我
也同情她。」
「可不是。」國友說,「我和他兄妹倆認識多年,什麼也沒察覺出來。」
「可是。還有更可憐的人啊!」綾子說。
「你說的是誰?」國友問。
「那個永野。不是有妻子嗎?」綾子說,「而且有情婦。又是殺人犯——我想他的
太太和孩子是最痛苦的了。」
「說得對。」國友說。「我沒留意到。綾子說得確實很有道理。」
落合貴子只叫了咖啡。
「我因姐姐死的真相大白於天下而高興,但更高興的是結識了像你們這麼出色的姐
妹。」她說。
夕裡子用刀叉切了一塊蛋糕送進嘴裡。對不習慣太甜的日本人而言,維也納的蛋糕
似乎太甜了些。
不知怎地。蛋糕的甜度使她想起倉崎最後的吻,不由得紅了臉。
「國友哥,還要留在這兒幾天是不是?」珠美說。
「許多善後工作要做。我必須跟這裡的大使館取得聯繫。會多逗留兩三天。」
「成了!貴子姐姐,買東西時請做我們的翻譯。」
「珠美你真是——」夕裡子苦笑,「人家也有事情要辦。」
「不要緊!」貴子笑了,「我陪你們,跟你們在一起,我也好像恢復青春了。」
「也請陪陪我。」國友調皮地說,「因我對德語一竅不通。」
「哎呀呀!我怎麼突然『紅』了起來。」貴子愉快地說,「那麼,首先去哪兒買東
西?」
「考慮一下才說。」
珠美拿出計算器,開始計算……咖啡室裡,只剩下了國友和夕裡子。
「哎!」國友歎氣,「幸好這次大家都沒事。」
「我讓你操心了。」
「可不光操心。壽命都縮短了不少。」國友苦笑說。
穿著民族服裝的女招待來替他們添咖啡。
「夕裡子——在那座城堡時,你穿著婚紗。」國友說。
「嗯!給弄髒了。」
「見到你時,我嚇了一跳。」
「你擔心?擔心我和倉崎之間有『什麼』是不是?」
夕裡子把手肘撐在桌面上。
「不——我相信你。」
「真的?」
「真的!」
現代的「藍胡子」——寂寞、悲哀的「藍胡子」!
對,我和「藍胡子」親吻過。
「哎!國友。」
「什麼?」
「吻吻我!」
國友瞪圓了眼睛。「這兒——眾目睽睽——」
「這裡不是日本,有什麼稀罕?」
「這個——呃——說的也是。」
夕裡子向前探著身子,飛快地和國友接了一個吻,然後站起身來。
「我先走了,要上房間準備一下,我要出去了。」
「夕裡子,等我——等我一下。」
國友慌忙地喝光咖啡,緊跟夕裡子走出咖啡室。
風冷得能將人凍僵似的。
「但天氣很好。」夕裡子仰望著睛朗的天空,「這樣的天空,在日本見不到。」
「我只對櫥窗中日本沒有的東西感興趣。」珠美說。
「你真是——」
「久等了。」綾子出來了。
穿得一身臃腫,好像胖了一圈似的。
「怎麼這副打扮?」
「御寒第一嘛!」
「一點女人的線條也沒有了。」珠美搖搖頭。
「各位,可以出發了嗎?」落合貴子走過來說。
「準備好了。」珠美揚揚手。
「那就走吧!」
貴子跟著三姊妹一起邁步。她們仍洋溢著不向冷風服輸的青春。
在同一個時候——三姊妹的父親,從國外往家裡打了好幾次電話,可是一直都沒有
人接,他不禁困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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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子的偵探小屋 出品 穎穎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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