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不要!在這種地方幹甚麼?」
怎麼看都是出自真心的。
不是情侶在打情罵俏的感覺。女人的語調是認真的。
「被人見到的話……你知道會怎樣嗎?」女的接下去。「喂──好自為之。」
語調稍微溫和些,但依然是堅拒的態度。
「如果在這種地方被人見到……會被殺哦。」女人的話是認真的。「我不想你
死。懂嗎?」
隔了一會。女的催促說:「走吧。時間到了。」
二人的腳步聲「咯噠咯噠」作響。那聲音在混凝土的空間裡迴響,跟著跑進厚門
的另一邊,然後聲音變小,很快就聽不見了……
片山晴美「呼」地嘆一口氣。
「糟糕!」她喃喃自語。
她並沒有停止呼吸,只是一直不能動彈的姿勢相當辛苦就是了。
因酒精而有點發燙的臉,這回因別的理由而熱起來。
已經沒問題了吧──晴美從她站立的雕刻品背後跑出來。
這裡是六本木的某俱樂部。接近晚上十一時。
在朋友的介紹下,晴美受邀前來參加某個派對。來了許多所謂的「行家」,派對
非常擁擠。
老實說,起初晴美以為可以見到熟悉的藝人,這才帶著虛榮的心情而來,但是過
了一個鐘頭左右,她便開始覺得疲倦了。
雞尾酒和悶熱感使她全身發熱,於是走到俱樂部的中庭。
說是中庭,其實是四面混凝土圍繞的空間,擺著好些像美術館內的雕刻品。晴美
正靠在其中一個雕刻品休息時,門又打開,進來一對男女。
多半因晴美的身影藏在雕刻品背後而看不見的緣故,那兩人以為只有他們……
然後,開頭那句話就飛進晴美耳際──聽見那種話,總不能大模大樣地走出去。
幸好那兩個人完全沒察覺,晴美於是呆立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可是,兩人的對話居然出現「被殺」的字眼,晴美自然大吃一驚。
終於剩下晴美一個人……
剛才那兩個人,是誰?
男的一句話也沒講過,無從知悉。只是當他們進來時,穿西裝的身影一晃眼走進
晴美的視線,因此知道是個男人。
至於女的……晴美側側頭。
「那聲音……彷彿在哪兒聽過似的。」
對──似曾聽過、有印象的聲音。可是,在哪兒、幾時聽過?根本想不起來。
──回到派對,晴美吃了一點三文治後,準備離開了。
看樣子繼續待下去也不會有好事發生。何況又沒有談話對象。
晴美正要往出口方向走去的時候。
「晴美!你不是晴美嗎?」
就跟在人潮洶湧的車站月台中的情形一樣,那聲音居然清晰可聞。晴美嚇一跳,
不住東張西望。
「是晴美吧!果然!」
站在眼前的,是個怎麼看都不像是普通辦公室女郎打扮的時髦女性。
「是我呀!布子──神田布子。你忘了?」
「啊!」
晴美終於從那張艷麗的面孔中,找到中學時代那名文隉B喜愛沉思的少女的影
子。
「記起來啦?」
「當然啦!」晴美重新打量布子的全身。「布子……你現在做哪一行?」
「女星。」
「女明星?」
「嗯──下回呀,電影由我主演。要不要看?」
「當然,非看不可……可是,布子當女明星……哎,以前的你的確是個想像力豐
富的女孩哪。」
「好奇異的機緣呀。」布子說。「下次可以好好見個面嗎?我有好多話要告訴
你。」
「好哇。」
「晴美,你一點也沒變。」
「不變最好。」晴美笑了。「你用神田布子的名字演出?」
「不啦。叫佐野布子。」
「佐野?是藝名?」
「不是。」她搖頭。「本來更加不同的。」
「甚麼意思?」
「這裡太吵了……哎,找個時間慢慢聊吧。」
聽她的語氣,好像不單單為了敘舊話當年的感覺。這時,有個穿西裝戴眼鏡的男
人分開人群走過來。
「布子小姐,該出去了。」
「好──晴美,他是我的經理人倉林先生。我的老友,片山晴美。」
「你好。」那位經理人向晴美施禮。「快。這個時間,路上相當擁擠的了。」
「是啦是啦──我甚麼也沒吃。待會讓我填點肚子哦。」
「知道啦。」
被那叫倉林的經理人挽起手臂正要離去的布子,突地停步,回頭問道:
「晴美,聽說你哥哥是警視廳的刑警,是不?」
「──『試映招待會』?」
片山義太郎把晴美遞給他的白信封打開來看。
「電影招待咧。是布子的第一部主演作。」
「神田布子呀……有點印象。」片出盤腿而坐。「確實是個可愛的女孩。」
「唷,對她有意思了?」
「算了吧。」片山皺眉。
「喵。」福爾摩斯感興趣地叫一聲。
──這裡是片山兄妹的寓所。一隻三色貓,和一名大塊頭的小孩子──石津刑警
──正在和兄妹們一同吃晚飯。
「現在呀,她叫佐野布子。」晴美說。「我聽朋友說了。她本來和母親相依為命
的,但她母親再婚,改姓佐野了。」
「嗯哼。不遇,擔任電影女主角,不是很了不起嗎?」
「對。她本人也很開心吧。她叫大家一定要去看。」
「大家?」
「我們四個。」
「我也去嗎?嘿,那太榮幸了。」石津早已喜形於色。「可以看到明星咧。」
「大概不少明星都會來吧。好像成為話題之作哪。」
「不過,晴美小姐一出場,所有人都黯然失色啦。」石津拚命奉承。
「不光如此──我剛才不是告訴過你嗎?那天在派對時,我在中庭聽到的對
話。」
「嗯。但你沒見到他們的臉吧。」
「不過,我只知道女的是誰。」
片山停止吃飯動作。
「喂,不可能……」
「就是。」晴美點頭。「我就想到似曾在哪兒聽過那聲音──女的是布子呀。」
「男的是那位經理人?」
「不曉得。因他一句話也沒說過。」
「但……你不可能認為真的會有事發生吧?」片山有點不悅地說。
「那種事天曉得。我又不是上帝。」
「啊。我以為你是上帝咧。」
「喂!老哥!甚麼意思嘛?」晴美用吃人的表情說。
「呃──晴美小姐,可以添飯嗎?」石津可不是為了解圍才說那句話的。
「是否背後纏上甚麼複雜的內情?」片山說。
「不曉得呀。雖然她說要見面談一談,但她畢竟很忙吧。在試映會那日以前,看
來是沒機會碰面的了。」
「嗯哼──《愛與恨》呀。常有的片名哪。」
「一半以上的電影都能用這個片名的。」晴美說。
福爾摩斯早已吃飽了,倏地抬面「喵」了一聲。
「有誰來嗎?」晴美回過頭去。玄關即刻傳來叩門聲。
「晚安──我叫佐野布子。」一把聲音說。
「等等,等一下!」
晴美慌忙起立,把飯桌搬到後面的房間甚麼的騷動一會──幾分鐘後,「女明
星」終於進到屋裡。
「好不容易才騰出今天的時間。」佐野布子說。「為了影片的宣傳,日程表都排
得滿滿的。」
「居然騰得出時間來呀。」
「演技、演技。」
「演技?」
「我是吃這行飯的嘛。在受訪途中,突然暈倒了,過勞嘛。經理人也好擔心
的。」
「那麼,可以起碼休息一天囉?」
「沒有的事!只是取消今晚的工作罷了。明天從六時起要開工。」
「嗄?好忙呀。」
「真的──不紅的人幾天都沒工開,閒得要死,一紅起來時連睡覺時間也沒
有……人生是怎麼回事?」布子若有所思地說。
「不過,畢竟是受歡迎的好吧。」
「說的也是。如果不受歡迎,自己就沒有演出的機會啦。」布子微笑。
「那個笑臉──是以前的布子哪。」晴美稍微覺得高興。「哎,你有甚麼話想告
訴我和哥哥吧?這位石津先生也是刑警。若有甚麼擔憂的事……」
「嗯……謝謝。」布子點點頭。「其實是──啊,來了嗎?」
「嗄?」
走廊傳來腳步聲。門鈴作響,晴美出去應門。
「呃──小姓丸山。」
是個毫無特徵、不起眼的典型上班族。晴美還以為是推銷員。
「請問,佐野布子來了嗎?」
「老公!進來!」布子站起來說。
「布子!這位是……」
「我來介紹。丸山勇二──我的先生。」
晴美瞪圓了眼。
「你先生?啊!你結婚了?」
「嗯。不過,這件事連經理人也不曉得。」
丸山勇二進到室內,轉向妻子,說:「嗨!好久不見。」
晴美和片山面面相覷。
這件事可能比原先所想的還要複雜哪,他們在心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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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出電梯後,片山等人不由瞠目。
「好厲害!」
「了不起!」
晴美也對自己最近忽略了娛樂圈消息的事加以反省。
「《愛與恨》特別試映會」的告示牌在人潮間忽隱忽現。
用作試映會場的電影院前面,已經站滿好幾百人。
「拿明信片的人,請到這邊排隊,距離開演還有十五分鐘!請稍候!」
聲嘶力竭地喊叫的,大概是電影公司的宣傳部人員吧!人潮緩緩移動,總算形成
隊伍地排列了。
「我們也要排隊嗎?」片山說。
「招待者應該不同的──到那張桌子去講一聲不就好了?」
寫上「招待者接待處」的桌子,擺在電影院前面的大堂。
「我們早到了。」
「總比遲到的好。」晴美說。「不能進去嗎?我去問問看。」
「喵。」當然,福爾摩斯也跟來了。
「還有時間的話,吃點東西好嗎?」石津也順便跟著一起來。
「剛才不是吃過了?」片山說。
「那是晚餐。『宵夜』是不同的。」
看樣子,石津真的在擔心吃的問題……
「布子應該在裡面的。請人通知她說我們到了吧。」晴美說著,往「招待者接待
處」的桌子走去。
「請問──」正要開聲的時候。
「喂!」有個男人無視晴美的存在,插隊進來。
晴美很生氣,狠狠瞪住那男的,但他彷彿完全沒察覺似的,直接對坐在接待處的
女孩說:「帶我去我的座位。」
「嗄?」女孩吃了一驚。「呃──對不起──」
「我和我老婆的位子。有人負責吧?」
那男子五十多歲左右,塊頭很大,氣焰也不小。然後,晴美發現,有位穿著鮮艷
套裝的女性稍微離遠而站。
「對不起,假如有招待券的話,可以讓我看看嗎?」負責接待的女孩站起來說。
「你說甚麼?喂!你以為我是甚麼?」那男的怒氣沖沖的樣子。「我是佐野布子
的父親哦!起碼記住我的臉才是!」
晴美嚇一跳,連忙望一望那男人帶來的女性──那麼,她就是布子的母親?
晴美也記不清楚她的長相。印象中,她是個勤勞樸素,含辛茹苦養育女兒的堅實
型女性。
現在的她──濃濃的化妝,鮮艷的服裝打扮,反而顯得蒼老。
「啊,佐野先生,你好。」
一個更大的聲音飛進耳際,是布子的經理人倉林。
「喂,怎麼搞的,叫這種莫名其妙的接待員坐在這裡。」
「是,萬分抱歉!請進來。太太也請。」
倉林,他們兩個進去了。
佐野還轉身對接待女孩嘀咕:「真是,現在的年輕女孩全是傲慢的傢伙!甚麼都
做不好!」
晴美又驚又惱,不禁覺得布子可憐起來。
「呃──」晴美對那名垂頭喪氣的女孩盡量柔聲說。
「是,是!請問是哪一位?」她差點跳起來。
「我是被邀請的。」晴美拿出招待券。「可以進去了嗎?」
接待女孩霍地笑逐顏開,說道:「是的,請!」
還沒讓客人進入的大堂裡,工作人員在忙碌地跑來跑去。
電視台的攝影師,還有將近十名的周刊報社攝影記者等聚在一起,佈景準備妥
當。
「──哥,不坐下?」
「不,萬一有事就不好了。我先到裡面巡視一下。」
「不過,舞台後面之類的地方看不到吧。」
「是呀。但……」
「不然,先去看看布子好了。她在哪兒呢?」晴美環視四周。「咦,那個人,我
認得哪。」
一名長腿青年從大堂走過來。
「誰?」片山說。
「明星呀。叫甚麼的。」
「他的名字叫『甚麼』嗎?」
「喂!」晴美瞪她哥哥時,後面傳來吃吃笑聲。
「咦,你是接待的──」
剛才被布子的父親大聲吆喝的女孩。
「嗯。他們說我可以不必做接待了。」
「啊,好過份。」
「不過,算了。那種人,在這個世界並不稀奇。」她說。「你是──片山小姐
吧。我叫石毛啟子。」
年約二十二、三,予人爽朗印象的少女。
「很少有人帶貓看戲的哪。」
「是貓帶我們來的。」晴美笑說。
「剛才那個男明星是西和彥。」
「啊,對了!模特兒出身的──」
「是的。公認的外形和打扮出眾,歌藝和演技差勁。」
直口說直話,彷彿是石毛啟子的主義。
「剛才那兩位家長呢?」
「已經去觀眾席了。倉林先生給他們端咖啡。要不要帶你們去辦公室?佐野布子
也在那裡。」
「謝謝!她是我的老朋友哪。」
「啊!好棒啊。她給人的感覺很舒服的。」
石毛啟子率先走在前頭。
走過通道時,隔著玻璃門,可以見到客人排成人龍的隊伍。
「那是抽簽抽中招待券的人。聽說競爭率好厲害。」
「大概是吧。」
「喂,晴美。」片山捅了晴美一下。晴美追蹤哥哥的視線。
「咦?」
在隊伍中,依然毫不起眼的丸山勇二也在其中。
石毛啟子在掛上「辦公室」牌子的門上敲了一下,然後打開。
「甚麼事?」倉林走出來。
「佐野布子小姐有客人。」
「晴美!進來!」布子推開倉林走過來。「片山先生,你們也來啦。」
「因為是免費的關係。」石津坦白地說。
「裡面很小,哥哥,你們去大堂,我和福爾摩斯留在這裡。」
「好吧。我們請她帶路好了。」片山望著石毛啟子說。
「──坐。」走進房間,布子請晴美坐在椅子上。
只有八個榻榻米(約廿六平方尺)大的辦公室。角落上有小沙發,西和彥百無聊
賴地伸腿坐在那裡。
「──這女孩是誰?」他看晴美。「哪兒的新人?以新人的打扮來講,似乎過時
啦。」
晴美用力踩了西和彥的腳一下。
「痛啊……哎喲……」偶像明星翻眼呼痛。
「因你說了不禮貌的話嘛。」布子笑了。「她是我學生時代的朋友。厲害吧,她
哥哥是警視廳搜查一科的能幹刑警咧。」
「能幹」嗎?當作是「媒人嘴兒」好了,晴美在心中喃喃自語。
「還有,這叫福爾摩斯的貓,是很優秀的警察貓哦。」
「有那種東西嗎?」西和彥眨眨眼。
「現在人手不足,忙得連貓手也想借用哪。」晴美反脣相譏。
「喵。」福爾摩斯附和。
「你是布子的朋友呀。恰恰好。」西和彥說。「哎,幫我說服布子吧。」
「為甚麼?」
「在拍這部電影的時期,我向她求過好幾次婚了。可是,布子顧左右而言他地跑
開啦。」
「求婚?」晴美看布子。「布子……」
「你的心意我很感謝,我不是回答你,叫你找別人嗎?」布子說。
「那你可真叫人費解啦。像我這種人,去哪裡找?長相好,打扮又帥,又有錢,
又有名氣。除了我還有誰?」
知道西和彥在說他自己時,晴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可不行──他缺的是腦汁吧。
「從這裡上舞台去的。」
石毛啟子在為片山等人帶路參觀。
「相當窄哪。」
「嗯。這是電影院嘛。說是舞台,當落幕以後,頂多只有二米左右的寬度。」
「說的也是。」
「舞台的使用,只有像今天這樣,有試映會,演出者出來致意的時候而已。」
片山從舞台旁邊窺望觀眾席。由於普通客人還沒進來的關係,蓋上白色座套的中
央招待席只有零零散散幾個人。
在最前排中央坐陣的是布子的雙親──話是這麼說,佐野健夫乃是她母親的再婚
對象而已。
片山輕嘆一聲。
「有沒有可以藏起一個人的地方?」他問石毛啟子。
「藏人的地方?」啟子狐疑地問。「你在想甚麼呀?」
「不……告訴你也無妨。我和這位石津先生都是刑警。」
片山出示警察證時,啟子呆若木雞。
「假的……」她說。
然後──她雙眼發亮,一把捉住片山的手臂,乃是當然的發展趨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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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那麼,出舞台的,先是導演,然後是布子小姐,接著是西君──這樣可以
吧。」當司儀的女導播說。
「那點早知道啦。」鼓起腮幫子生悶氣的是這部電影的導演多田。
「可是,如果我不好好提醒的話,到了緊要關頭,你們一定會緊張的。」那名女
導播有點嘮叨地說。
「──是她自己緊張罷了。」布子悄悄對晴美說。
「各位,可以了嗎?我叫到時,請一個一個出到舞台上!一個一個哦!」她在呼
喊。
「除了一個一個以外,還有怎樣的出場法?」多田嘲諷,但沒聽進女導播的耳
中。
多田有點藝術家性格,蘇格蘭呢絨夾克,配圓領毛衣。叼住煙斗,倚在舞台通道
的牆上。
「哎,我的頭髮整不整齊?」西和彥問布子。
「嗯。一根也沒少。」
「好過份哪──把鏡子帶來就好了。」
布子哨哨把晴美帶到一邊去。
「剛才嚇一大跳吧。」她小聲說。
「西和彥向你求婚的事?唔,你結婚的事保留嘛,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好傷腦筋呀──當然,我愛他。但我們一直分開住嘛,我擔心他忘了我……」
「沒事的。他今天不是也來了?」
晴美的話叫布子瞪圓了眼。
「他來了?」
「剛才見到他在外面排隊。肯定是他。」
「哦……他不喜歡這部電影的。」
「為甚麼?」
「結婚不久,主演這部戲的機會就來了。結果,因這部片的緣故,我們就不能過
正常的婚姻生活了。他恨我。」
「我明白的。」
「他說絕對不看這部戲的,但我還是把招待會的明信片先給了他。而他竟然來
了……」
布子似乎很開心。
「喂,布子。」導演多田走過來。「其後有甚麼節目?」
「嗄?」
「我知道有派對。途中溜出去喝一杯如何?」
「可是──我累了。」布子笑。「以後緊排著宣傳活動哪。我想早點回去休
息。」
「是嗎?也好。」多田點頭。「那就改天吧。」
「嗯。多謝導演。」
多田回到舞台附近後,布子舒一口氣。
「布子──那個人是不是對你有意思?」晴美說。
「你這樣想嗎?是呀。」
「一看就知道了。有談過甚麼沒有?」
「沒有。不過,在拍攝過程中,我一直有那種感覺──多田獨身,我明白的。」
「啊!豈不是有兩名求婚人士了?」
「差不多啦。」
「那就應該講清楚了。說你已是有夫之婦。不然很快就傷腦筋的。」
「已經傷腦筋了。」
「可不是?」
這時,經理人倉林走過來。
「布子小姐。這裡結束後,你一個人先離開吧。」
「為甚麼?」
「有好多大人物在派對上等著。你不先過去打招呼不太好的。」
「是啦是啦。」布子嘆息。「我也想看自己的電影呀。」
「沒法子。紅星的宿命。記住,一打完招呼就走,我會留在這裡善後的。」
「知道啦。」布子點點頭。
倉林忽忽忙忙地奔了出去。
「經理人也很難做哪。」晴美說。
「對呀。雖然他是好人……」
「又有甚麼?」
「他也向我求婚了。」
晴美聽了啞口無言……
「請大家務必好好欣賞到最後。」
大家都以同樣的台詞結束致意。這種習慣已經形成了嗎?片山想。
片山和石津就站在舞台正下方的邊端,注視佐野布子等人一個接一個地站到麥克
風前面致意。
「──沒有古怪。」石津說。
「別粗心。」片山小聲答。
怎麼說,千人以上的觀眾。而且,觀活席都坐滿了,還有許多人站在兩旁的通路
上。
萬一這裡有甚麼事發生的話──場面大混亂,大概會有好多人受傷吧。
「福爾摩斯,到了緊要關頭,可別被人踩扁哦。」片山對腳畔的福爾摩斯說。
福爾摩斯只是沉默地仰視片山而已。如今場內一片寂靜。倘若傳出貓叫聲的話,
大概一下子會成為注目的對象吧。
片山發現布子的丈夫丸山坐在觀眾席的邊上。
那晚布子前來公寓所說的一番話,片山無法等閒視之。
她說她收到恐嚇信。
「當然,那種事並不稀奇。」布子說。「只是它和普通的恐嚇信不一樣。其一,
它是放到我所住的公寓來的。由於公寓地址並沒公佈的關係,惡作劇信件之類的都是
寄到公司去的。可是,那封信卻直接放進我公寓的信箱裡。」
還有一件令人擔心的事。
「信上寫說:『我知道你結了婚的事』。我嚇一跳。我結婚的事,連經理人和公
司的社長都不知道。儘管如此……」
有關那封信的事,當然連倉林也沒說。因為被他見到「結婚了」的句子時,他不
可能一笑置之的關係。
然後布子把信帶在身上好幾天,準備拿給片山他們看,不料那封信不見了。她也
想過會不會遺失在甚麼地方,或者丟了,但她肯定是收在手袋裡頭的,首先是不可能
遺失掉。
「所以我覺得,說不定投信的人就在我身邊,而且是他偷回去的……」
那封信還說,「因你的緣故,有人會流血」……
──湧起嘩然掌聲。
多田、布子和西和彥三人退回通道去了。
過了一會,晴美走過來說:「現在,布子前往派對會場所在的酒店去了。」
「是嗎?那麼,暫時沒事啦。」
「對。派對時,又是一大堆人聚集,小心的好。」
「那麼說,可能連吃派對大餐的時間也沒有啦。」石津擔心地說。
「總之,到座位去吧。」
在晴美的催促下,四人往招待席為他們預備的四張位子趕去。
剛好場內暗下來,觀眾席安靜下來。帷幕昇起,白色銀屏在眼前展開。
試映開始了。
帷幕懂慢降落,場內燈光亮起時,極其自然地響起掌聲。
──電影演完了。
人們陸陸續續站起來,通路立刻被人佔滿了。
「即使馬上出去也很擁擠的。稍等一會再走好了。」晴美說。「哎,布子演得很
賣力哪,不是嗎?」
「嗯……不像是新人。」
「喵。」福爾摩斯也表示同意(?)。
可是,石津甚麼也沒說。他打瞌睡,被鼓掌聲吵醒了。
但……好像還有不能撒手不管的感覺,片山想。至於為甚麼,他也答不上來。
這點可能連晴美也有同樣的感覺。
「布子好像很可憐,令人心痛哪。」
「你也這樣想?我也是。」片山說。
「那種悲慘的角色,就像在演她自己的事似的……」
被兩個男人的愛所撕裂的女人,她選擇了死──這個故事的背景是現今的大時
代,女主角布子實在演得很好。
簡直就像在演她自己的樣子。
「好極啦。」石津揉揉眼睛。「已經完了?一轉眼間而已哪。」
「該走了吧?相當空了。」晴美站起來。
觀眾席幾乎都空了,出口附近的擁擠也緩和不少。
在通路走著時,石毛啟子走過來。
「太好啦!我哭了。」啟子的眼眶果然紅了。
「布子很努力地演哪──你也去派對嗎?」晴美問。
「本來要收拾接待處的,但我被趕出來了嘛,不必收拾也可以。」啟子露出笑
臉。「我和你們在一起,可以嗎?」
「當然啦!呃──布子的雙親怎樣了?」
「一演完戲,宣傳部的人就陪著。大概先往派對那邊去了吧?」
「會場在哪兒?」
「這幢大廈對面的K酒店。步行五分鐘左右。」
「那就走吧──哥哥,怎麼啦?」
「不,福爾摩斯……到哪兒去了呢?」
看不見福爾摩斯的影子。
「奇了!福爾摩斯!」晴美喊。在前面靠通路邊端附近的福爾摩斯一下子躍起
來,「喵」了一聲。
「在那邊──幹甚麼呀?」
「客人睡著啦。」啟子笑。「有這種人的,明明很熱心地排隊了,電影一開始就
睡著了。我去叫醒他。」
啟子踏著「咯咯咯」的鞋音,小步跑向那個位子──可是,福爾摩斯一直望住片
山他們。
「喂。」片山說。「坐那張位子的,不是佐野布子的先生嗎?」
「嗄?真的?」晴美邁步。「看樣子好像是他……可是,看太太演的電影,會睡
覺嗎?」
「奇怪哦。」
片山衝上前,晴美追上去。
「這個人,叫不醒哪。」啟子困惑地說。
「讓開一下──果然是他。」
片山確定那人是丸山勇二後,拿起他的手腕。
「哥……」
「沒有脈搏。」
「但……」
「大概──已經太遲了。」片山面色轉白。「請你叫救護車好嗎?」他對啟子
說。
「他……死了?」
「大概是了。石津,你一起去,聯絡一下。看來,丸山是被殺的。」
「知道!」石津也清醒過來。
「真的?」石毛啟子的表情宛如做夢。石津帶著她,從通路急急奔去。
「哥。」
「嗯……事情變得意想不到。」
「跟恐嚇信所說的一樣?」
「不……沒流血。」
「喵。」福爾摩斯潛入丸山的座位底下叫著。
「怎麼啦?」片山屈膝。「──紙杯。捏壞了的。就在這個位子下面。」
「那麼──是毒殺?」
「可能性是有的。」
片山掏出手帕,輕輕地把紙杯拈起來。
「應該怎樣對布子說……」晴美的心情沉重。
特意受託,卻幫不上忙──可是他們以為危險是迫向布子本身的。沒想到是布子
的丈夫受狙擊……
「派對,怎辦?」晴美說。
「要去呀──兇手大概也會出席那個派對的。」
「說的也是。」
「只是……誰來把這件事告訴她?」
晴美也知道,只有自己能擔任那個角色。
「哥,跟我一起吧,起碼。」晴美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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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4
「假的吧,晴美。」布子說。
晴美和哥哥交換一個眼神。片山搖一搖頭。
沒有重複的必要。布子也知道晴美不是開那種玩笑的人。只是不能不這樣反問。
「對不起,幫不上忙。」晴美的手搭在布子的肩上。
「他……」布子欲言又止。「很痛苦嗎?」她轉向片山。
「不……假如痛苦的話,周圍的人就會察覺到了。他的表情很安詳,像睡了一
樣。」
真的嗎?自己沒死過,知道那種事嗎?
但現在只能這樣說。
充當派對休息室的小房間有片刻沉靜。
布子深嘆一口氣。
「謝謝,晴美──幸好你告訴我。」
「布子……」
門「啪」地打開。
「你在這兒呀。」經理人倉林在喘氣。「現在贊助的老闆正在致詞。你不在的話
不成樣子。」
倉林快口說完後,才發覺片山、晴美和布子之間有怪異的氣氛。
「怎麼啦?」
「其實──」片山想說的話被布子用手勢打斷。
布子站起來說:「走吧。」
「布子──你沒事吧?」
「嗯。倉林先生,大家都還留在派對?」
「幾乎都在。」
「導演和西和彥先生也在?」
「當然,他們不可能先離開的。」
「家父家母都在吧。」
「嗯。雖然好像喝了太多的樣子。」
「知道了。」布子點點頭,逕自踏著快步走出小房間。
片山和晴美對望一眼。
「怎麼回事?」
「是專業精神?」
「我想不單那個──走吧。」
片山等人也踏入派對的會場。
地方不是太大,超過一百名賓客便有相當擁擠的感覺。
石津連菜也沒吃(相當嚴重的事),跟福爾摩斯一起站在入口附近。
「──怎樣?」片山對石津小聲說。
「從那紙杯剩下的橙汁裡,果然驗出有毒物。」石津回答。「詳細的分析要等以
後。」
「是嗎?」片山點頭。
「──初次主演就表現了出色演技的:佐野布子小姐!」
司儀提高聲音喊。湧起掌聲,布子上到正面稍微昇高的壇上。
布子把麥克風拉低一些,配合自己的高度,舉止落落大方,十分穩重。
「──今天,承蒙大家前來觀賞,十分感激。」布子用平靜的聲音說。「我並不
以為自己擁有特殊的天份。我只想過一個跟自己的高度相襯的人生,就像剛才配合麥
克風的高度那樣。」
會場的人有點困惑。
「喂,布子拿著甚麼?」片山問晴美。
「玻璃杯──果汁嗎?」
不知何時,布子的左手握住一個裝了橙汁的玻璃杯。
「甚麼時候……」晴美喃喃自語。
「福爾摩斯呢?」
「嗄?不在哪。到哪兒去了呢?」
在人堆中,片出隱約見到福爾摩斯的身影。
「在那邊。」
片山分開人群走向福爾摩斯。福爾摩斯似乎正往布子所在的地方走去的樣子。
「──有件事,我想請大家為我乾杯。」布子接下去說。「我,結婚了。」
全場騷動。布子稍微大聲說:
「我先生叫丸山勇二。他是極普通的上班族,對我卻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
人。」
所有人都停止進食,停止閒談,一同望住布子。
「也許有人認為,當明星就不要結婚了,但現在我覺得,要緊的是我自己是個普
通的女人。不管是在電影中,抑或現實裡,我都想做個普通的女人。假如有人為我的
婚姻祝福,請一起乾杯吧!」
掌聲「嘩啦嘩啦」響起,賓客們陸陸續續舉起酒杯。
「不行!」有人大聲喊。「我不准!」
是佐野健夫。大概喝醉了吧,他想推開旁人走近布子,不料反而踉蹌後退。
「多謝。」布子完全無視父親的聲音,舉起玻璃杯,說:「乾杯!」
那是橙汁──說不定是倒進丸山的紙杯那種……
「不要!」片山喊叫時,布子已將杯裡的橙汁一飲而盡。
「喵!」福爾摩斯尖叫。
從布子的手掉下去的玻璃杯碎了。然後布子按住胸口喘息,接著像木棒一樣直挺
挺地倒在壇上。
片山衝上去。
「石津──快!」
石津猛力推開好些客人奔上前,把布子抱起。
「帶她走!快去醫院!」片山喊著,同時捉起麥克風,用力嘶喊:「我是警務人
員!現今在會場的各位,一個都不要離開!在獲許可之前不能回家!」
所有人愕然,對片山所說的話沒有任何反抗……
「你說甚麼?」倉林說。
「嗄?」西和彥張開大口。
「豈有此理!」佐野健夫滿面通紅。
「你說的是真的嗎?」導演多田說。
片山在他所召集的人的臉上巡視一遍,說:「是真的。布子小姐和一名叫丸山勇
二的男士已經結了婚。」
「那孩子……甚麼也沒說。」佐野房江──布子的母親喃喃地說。
片山飛快地喵了一下在旁守候的石津和福爾摩斯。
大混亂的一小時已過,如今派對會場一片冷清。
「留在這裡的各位,在某層面上與布子小姐有關係,大家都曾經愛過布子小
姐。」片山說。「可是,布子小姐被殺了。追隨她先生而去──無論怎樣想,兇手都
在你們當中。」
「為何這樣想呢?」多田說。
在派對會場的一角,擺著一些椅子,四男一女坐在那裡。眾人共通的表情是有點
心神不寧……
「布子小姐知道她先生遇害了,但沒聽說是喝了有毒的橙汁。當她穿過會場走向
壇上的途中,有人把那杯橙汁交了給她。」
「同樣的橙汁嗎?」多田點頭。「的確只可能是同一個兇手做的。」
「從恐嚇信事件來看,肯定有人知道她結婚的事實,他查出丸山先生的事,然後
殺了他,包括布子小姐。」
「為何連她也殺了?」倉林說。「因為喜歡布子,這才殺掉那叫丸山的吧?」
「只有殺了布子,才能使她永遠成為自己所有的。也有人這樣想的。」
「這──不是說笑吧?」西和彥問旁邊的倉林。
「關於這宗案件,我想,要找到兇手並不太難。」片山說。
「那就趕快找出來吧!」佐野一面氣憤的表情。
「使用毒藥,稱不上是聰明的辦法。」片山接下去。「一旦確定毒物的種類,只
須沿著它的到手路線去追溯,很容易就找到兇手了。總之,很明顯的,是你們當中某
人做的。」
「不是我。」西和彥慌忙說。「不是我!哎,明白嗎?我是大明星哦。明星是不
會殺人的!」
「那又怎樣呢?不過,你不是愛過布子小姐嗎?」
「那個嘛……可是那種事……殺人甚麼的,導演,啊。」西和彥故意嘿嘿地傻
笑。
多田冷冷地看看西和彥。「你怎會認真談戀愛?」他說。「出去。你沒資格坐在
這裡。」
西和彥生氣地皺起眉頭,翻著眼珠看片山,間:「我可以走了嗎?」
「請便。」
「片山兄──」石津想說甚麼,被片山制止。
西和彥一下子跳起來說:「那我先走啦!」
說完,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可以嗎?」石津有點不服。
「反正他藏不起來的。而且,在試映會場,他不可能拿橙汁給丸山。因為太矚目
了。」片山說。「關於那點,多田先生。你也上舞台致詞了,當時一直和許多人在一
起吧。」
隔了一會,多田把嘴裡叼住的煙斗慢慢拿下來。
「不,那可不一定。」他說。「我和西和彥不同,即使被人見到了,人家也不知
道我是誰。實際上,在等候的那段時間,我在大堂裡轉來轉去。因我想聽聽客人的聲
音。把有毒的橙汁交給丸山的事,我辦得到吧。」
片山看住多田。「是你做的?」
「──怎樣呢?那個由你調查好了。」多田用淡淡的語調說。
「是嗎?倉林先生,你也向布子小姐求過婚吧。」
「嗯……」貪林點頭。
「你說甚麼?」佐野起身。「身為經理人!你想對我女兒動手?」
「老公……」房江阻止他。「不要。坐下好嗎?」
「這個──不中用的傢伙!他明明就在布子身邊!」佐野惡態畢露,然後坐下。
「刑警先生。」倉林說。「我──真的喜歡布子。她和普通的明星不一樣……」
「身為經理人,以你的立場是最快得悉布子小組結婚的事──把那封恐嚇信放進
信箱,其後又偷回去的,不是你嗎?」
倉林的面色稍微轉白。
「是的。」他承認。「因我一天到晚看住她,她有男人的話,我馬上知道。知道
她和丸山先生的事時,我也大吃一驚。然後寫了那封恐嚇信……可是事後覺得羞恥。
折磨布子又於事何補?於是我悄悄拿回去──」
「王八蛋!」佐野又發怒了。「是你殺了她的!」
「不是!我沒做那種事。也沒殺丸山先生──當時,我哪來時間做那種事呢?」
倉林反駁,但他的話沒有氣力。
「誰曉得?」佐野嗤之以鼻。「是我看穿了她有演戲天份的……她生來就是做明
星的料。」
「老公……」房江以複雜的表情看丈夫。
「刑警先生。」多田提出。「請拘捕我。」
片山有點困惑。
「怎麼說?」
「我殺了丸山,殺了布子。」
「導演!」倉林啞然。「真的?」
「我愛布子。」多田說。「在這些人當中,最愛布子的是我。因此兇手是我。」
一陣沉默──所有人一動也不動。
「片山兄。」石津想說甚麼。
「且慢。」倉林站起來。「是我做的。」
「你──」多田詫驚。「你不是說你沒做嗎?」
「剛才是那樣說了,但畢竟是我。」倉林提出荒謬的說法。
「布子也是?」
「不……我沒殺布子。不過,丸山先生是我──」
「你豈能做那種事?」佐野用吃人的語調說。「布子死了哦。沒有人比我更愛她
了!」
「老公──」房江喊。
「喂,你叫中山是吧,刑警先生。是我殺了布子和她先生的。」
「老公,你知道你在講甚麼嗎?」
「當然。我──愛布子。她也愛我……」佐野的面色蒼白,大聲喘氣。「真
的……我愛她……當她是女人而不是女兒。」
沒有人開口說話。
終於,他妻子房江慢吞吞站起來。
「老公……你在眾人面前把那種事……」
「在任何人面前我都敢說。那是事實。」
「啊……」
房江踉踉蹌蹌地往出口方向邁步──然後,倏然止步,回過頭來。
「刑警先生。」她說。「──是我做的。我讓丸山喝了有毒的橙汁。」
片山點點頭。
「丸山先生不可能喝陌生人給他的果汁。但是,如果是布子小姐的父母親給的就
不一樣了──我就猜到是你們其中的一位。」
「我……喊住丸山。我說我查出布子結婚的事了。」房江說。「──外子愛上布
子的事,我早就知道。我也告訴過他布子結了婚的事,但他不死心。我想到只要殺了
丸山,布子會以為是外子做的。我又不能殺布子,所以──」
眾人啞然望住入口。
「──布子!」多田說。「你還沒死呀!」
布子緩緩走了進來。
「媽……你做了甚麼啊。」布子說。「你明知道,我一直拒絕繼父的。」
「布子……我不安心啊。我怕他被你奪去。」房江蹲了下去。
石津扶她起身,把她帶走了。
「但……為甚麼?」倉林呆然問。
「託那隻貓的福。」布子望住福爾摩斯說。「聽到丸山的死訊,走進派對會場
時,有人給了我一杯果汁。當然我不想喝。可是,就在那個時候──」
布子彎下腰,摸摸福爾摩斯的頭。
「牠叫了──我知道牠想對我說甚麼。」
「牠叫你裝死,對吧。」
「嗯。叫人以為我也死了。兇手就會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的,甚麼價
值也沒有──我決定試試看。死得叫人看不出是演技。」
多田嘆息。「那個跌倒方式,好厲害。」
「我強烈碰到頭部。不過,讓我順利過關了。」
「的確如此。」多田點頭。「布子……」
「我現在不原諒母親。」布子說。「也許有一天會原諒她。不過,佐野先生。」
「布子,我──」
「我絕對不原諒你。把我母親逼到那個田地的,是你啊。」布子用嚴峻的語調
說。「倉林先生。」
「嗯……」
「我有好多話要說──關於外子的事,以及外子的死。」
「好的──我會安排記者招待會的。」
「嗯。那部電影不單止屬於我一個人。在公演之前,我得四處跑動才行。」
布子的眼底在閃光,不知是眼淚,還是出於一名演員的自負。
「加油吧。」片山說。福爾摩斯也勉勵似地「喵」了一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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