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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色貓邱比特
| 日文原名:三毛貓оみуИソワшみзЧЭ
【第一章】
1
其實他覺得提心吊膽。
十四歲的中二學生。儘管是男孩子,可是一個人乘五六小時的新幹線旅行,乃是
生平第一次。而且他跟東京已闊別了六年。
上次到東京也是放暑假的時候。那年正雄還是小學低年班的學生。跟那時比,個
子是長高了,然而在班上卻仍是小個子。
「東京特別熱。」時常聽爸媽這樣說。當正雄下到月台時,一陣熱氣使他不由得
皺起眉頭。
應該往哪兒走好呢?
正在東張西望之際,正雄差點跟一名奔上樓梯的女子相撞。
「對不起!」那女子說。留下一陣香氣。
這種香氣……加上那把聲音……搞不好是──
正雄回頭用眼睛追蹤那女子。那女子從月台窺望著新幹線特別車廂的座位。當
然,幾乎所有乘客都下車了。
突然,那女子彷彿想起甚麼似的,回頭往正雄這邊看。然後兩人四目交投,她急
急走過來。
「難道你是……正雄?」
正雄沉默地點點頭。
「嘩!你長得這麼大了!我認不出來啦。」
洪亮而清晰的聲音,跟以前一樣。
「記得我嗎?我是你堂姐,佐伯秋子。」
當然記得,怎麼可能忘記。
「記得。好久不見。」他致意一番。
「唷,開始變聲啦。」她吃吃地笑。「幾時開始的?」
「去年。」
「是?正雄也長大成人啦。」秋子說。「遲到了,對不起。路上塞車嘛。我還以
為你迷路了哪。」
二人往樓梯方向走。
「不過,應該不是迷路的年紀了。」秋子說。「今年唸中學──二年級?對了,
上次見面是……六年前?」
「嗯。」
「那時你八歲?我也才十八歲而已。」
正雄悄悄從眼角偷看這名廿四歲的「成熟女性」。
雖然長大了,秋子畢竟是秋子。正雄從小見了就心跳的「漂亮堂姐」。
「我的車在那邊。」
出到外面時,太陽毒辣辣的烤著。
「好熱啊。不過,到了別墅就會涼快得多。」秋子說。「我把車開過來,你稍等
一會。」
「是。」
目送秋子穿過車間,正雄鬆了一口氣。他之所以冒汗,不僅是天熱的關係。
一部小型跑車,很快就來到並停下。跟秋子並排坐下後,車子迅速發動。
「肚子餓不餓?」
「不……我吃了便當。」
「哦。那麼,可以直去別墅?晚上就到了。」
秋子似乎很享受駕駛之樂。
正雄不時偷看堂姐的側臉。白裡透紅的肌膚,就跟從前一樣。
然後──從裙子伸出來踩油門的長腿,骨肉均勻,令正雄心神震盪……
「你爸媽到哪兒去了?」
「法國。他們說去工作,我猜一半是去玩的。」
秋子笑了。
「有啥關係?夫婦倆去國外旅行,在我家的雙親來說是不可能的事。」
「伯父伯母的感情不好嗎?」
「並不是特別不好,算是普普通通吧?」
佐伯弘太郎是正雄父親的大哥。已經六十歲了,是正雄的父親不能相比的大富
豪。伯母陽子比丈夫小七、八歲的樣子。
秋子今年廿四歲,獨生女,在大學的研究所唸書。
「你唸大學唸到幾時?」正雄問。秋子似乎吃了一驚,反問:
「為何問這個?」
「沒有……」正雄心跳起來。「對不起。」
「算了。我也要說抱歉。」秋子聳聳肩。「因我爸爸一天到晚也這樣問。」
正雄從秋子的語調中感覺到某種倦怠的哀傷。
中學生已知道戀愛的哀愁。因為正雄一直愛戀這位堂姐。
從他八歲的時候開始……
「上高速公路啦。我要開快車囉!」秋子喊。
正雄連忙綁好安全帶。
「已經五點鐘了嗎?日月如梭啊。」石津說。
握住方向盤的是石津,片山義太郎坐在前座。
後座被兩個女人──片山的妹妹晴美和三色貓福爾摩斯所佔據。
「日月如梭,跟五點鐘有何關連?」片山問。
「……我有說那個嗎?」
晴美在後座吃吃地笑。
「哥哥,他不是惡意的。只是他的『肚子時鐘』在宣告『晚飯時間到了』。」
「不不,我沒有……」
話沒說完,石津的肚子「咕」地作響。
片山吃了一驚。「你的肚子會聽指揮的嗎?」
「前面一公里的地方有餐廳。過去看看吧。」晴美說。
「成功啦!」石津在位子上跳起來,車子搖了幾下。
「嘎!」福爾摩斯在後座跳起來,發出尖叫。
「喂,小心啊!」片山說──
隨著「轟隆」的引擎聲,一部小型跑車颼地超越片山他們的車而去。
三人目瞪口呆。
「──那車幹甚麼的?」
「它超速五十公里以上哦!如果我在執行任務的話,會馬上逮捕它!」
「可能有急事吧。」晴美說。「必須留心,不然會錯過那間重要的餐廳。」
「沒問題!」石津倏地減慢速度,死勁瞪著前方……
車子終於平安地進入餐廳的停車場。
「咦?」石津下了車。「片山兄,那輛車……」
「我也發現了。就是剛才猛速超車的車子吧。」
「車上的人應該在餐廳裡面。」
片山他們走進餐廳。
由於是放暑假期間,客人相當多,看不出哪位客人才是那問題車主。
石津也把注意力轉向吃方面。
「還有一小時的路程哪。」就座後,晴美邊看菜牌邊說。
「三天的休假,希望不會被傳呼就好了。」
片山是警視廳搜查一科的刑警,經常會接到「馬上回來」的緊急傳呼。
「不要拒絕好了。哥哥被傳呼,表示有人遇害了,不是嗎?」
「喵。」
「福爾摩斯也說你『杞人憂天』哪。」
「真的?」
點了食物後,一名從洗手間回來的女子見到福爾摩斯。
「唷,好可愛。」她蹲下身來。「可以摸牠一下嗎?」
「不可以的話,牠自己會說的。」晴美說。
「真有趣──我也想養貓哪。」她用指尖去撫摸福爾摩斯的鼻子。
福爾摩斯凝目注視那女子。
「你上哪兒去?」晴美問。
「T高原的別墅。」
「咦,我們也是。不過,地方很大吧?我們第一次去。是一位朋友請我們去住幾
天的。」
「別墅都建得很牢固。你們住幾號?」
「呃……讓我看看記事本──『8805』。」
「唷。」那女子瞪大眼。「就在我們附近而已。我是『8809』的佐伯。有空
請來玩。」
「你好。我是片山。」
「我正要帶我堂弟去那兒哪。」
一名中學生模樣的男孩,有點靦腆地行個禮。
「喵。」福爾摩斯望向外面的停車場鳴叫。
晴美驀地想起。
「恕我失禮。你所乘坐的,是不是那邊第二排的紅色跑車?」
「是呀。你怎麼知道?」
片山和石津眼都大了。
「請別引起交通意外哦。」晴美微笑。「家兄和這位石津先生都是刑警。先忠告
一聲。」
那女子直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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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正雄醒了。看看床邊的鬧鐘。凌晨一點。
仲夏之夜,他身上只蓋著一條薄氈子,到了半夜就冷醒了。怎麼說都是高原地
帶,早上氣溫低。秋子事先告訴他了,但沒想到這麼冷。
正雄連忙過去多拿一條毛氈,然後正要回床再睡之際……
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低語聲。從哪兒傳來的呢?
隔壁就是秋子的房間。如果傳聲的話,只可能是隔壁傳過來的。
遲疑片刻,他對自己說:「只要說上廁所就行了。」
於是他悄悄把門打開,出到走廊。
這間屬於佐伯家的別墅,是與別不同的「大屋」。
正雄悄悄走近隔壁的房門,豎起耳朵。
確實傳來秋子的說話聲。不過,跟誰在談話呢?
主人佐伯弘太郎,因工作遲點才到。
正雄見到了陽子伯母,在他眼中,她給他的印象是「化妝驚人的伯母」。
六年不見,他的印象訂正為「化妝更為驚人」的伯母。
令他在意的是陽子和秋子母女之間的冷淡,那是六年前所沒有的。
「──提起精神來!」秋子的聲音稍為提高。「不能放棄哦!」
這時,正雄腳下的地板吱一聲作響。
他感覺到房內的秋子倒抽涼氣。
「──誰?」秋子尖聲說。然後傳來腳步聲,門啪地打開。
「──正雄?」
「對不起。我聽到聲響──」
「噓。沒關係。進來吧。」
正雄沒時間遲疑,被帶進秋子的房間。
事情馬上分曉──秋子在使用手提電話談著話。
「電話在走廊上呀,會被人聽見,所以我偷偷買了這個。你等等哦。」
電話似乎還沒掛斷。秋子又拿起來說:「不要緊,剛才是我堂弟──嗯,我會告
訴他的。」
秋子的聲音很溫柔,浮現在小檯燈光下的表情也很溫柔。
正雄猜到她的談話對象是誰。
「──嗯。那麼,晚安。」秋子掛了線。
「──我爸爸時常站著偷聽的,所以我不喜歡。」
「站著偷聽?」
「不過,正雄是例外──坐吧。」
睡衣裝扮的秋子,披上一件開襟毛衣。
「正雄,冷不冷?」
「沒關係──剛才是戀人?」
「嗯哼。同一間大學的助教,他叫久保。比我大兩歲,今年廿六。」
「久保……」
「久保建司。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哦。」她的說法,帶有悲哀的味道。
「可是很窮。」秋子笑了。「大學助教的薪水,大家都知道有多少。不過,我喜
歡他。當然,他也愛我。」
正雄心情激動地垂下眼睛。他沒想到秋子會向他這個中學生坦言戀愛的秘密。
「正雄,有事拜託你。」秋子說。
「甚麼事?」
「那個呀──」
說了一半,秋子走到門邊,窺望走廊一下才回來。「沒問題啦。」
她那種小心的做法,令正雄吃了一驚。
對秋子來說,這裡明明是她的家……
「你幫我要求零用錢好不好?」秋子說。
「對不起。」
晴美打開玄關的門一看,是個頭髮亂蓬蓬、衣著邋遢的男人。
好像還很年輕,卻給人「叔叔」的印象。
「甚麼事?」晴美問。反正還沒睡,也就沒所謂。
「我的車子掉入路邊的溝渠裡。呃──你有沒有用來抬動車子的工具?」
「唷,好麻煩的。等一等──哥哥。」
片山和石津走出來。聽了原由後,石津說:「我的車有起重器。」
「那就幫個忙吧。」
「對不起……獲救了。」男人鞠躬。
車子的前輪一邊掉進片山他們住的「8805」附近的溝渠裡。
「不會太難。」石津說,跟著抱住起重器,彎身在輪胎上。
「晚上好冷哪。」晴美說,不經意地望望那部舊車內部。有人在車上。
「呃──對不起。」
「嗯?」
「車上有人嗎?」
不知何故,男人有點慌張的樣子。
「嗯嗯……只有一個。」
「那麼,一下子而已,可以請他下來嗎?一個人的重量也夠瞧的。」
「不……那個不太方便。」男人支吾著。
「為甚麼?」
「呃……他有點不舒服……」
一聽就知道是胡謅的藉口。
「哦……」晴美沒再問下去。她稍微走遠些,窺探車內的情形。
好像是個女人──戴黑眼鏡,盤起胳膊,面向正面,一動也不動。
「喵……」
「福爾摩斯,幾時出來的?」晴美抱起福爾摩斯。「你能看得清楚些吧?」
「喵。」
「記住車上的女人哦。」
憑直覺,晴美知道,改天還會跟這個男人再見。
「獲救啦。」
車子平安無事地從溝渠抬了出來,男人咚地鞠躬行個大禮,立刻把車開走了。
「名字也不留下。怪人。」晴美說。
「好像不太想被人看到的樣子哪。」片山也說。「不過,他不像是通緝犯就是
了。」
大家回到別墅時,已經是半夜兩點。
「女的看起來不年輕了。」晴美說。「是不是藝人?」
「肯定不是偶像藝人就是了。」片山笑說。「睡吧。」
他打了個大哈欠。
「說起佐伯家的別墅,好大呀。」晴美說。
「晚餐好豐富哪。」石津想起受邀去吃的晚餐時,眼睛突然發亮。
「現在要去睡覺啦。晚飯的事以後再想好了。」片山嘲諷地說。
當然誰也想像不到,將有一件荒謬的事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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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正雄在早上九點多才起床。
平時可以更早起的──他急忙洗臉下樓。
「早。」秋子喊。「到飯廳來吧。大家正要開始吃早餐哪。」
原來自己還不算太遲起。正雄鬆一口氣。
「早安。」他走進飯廳。
「早。睡得好不好?」伯母佐伯陽子笑瞇瞇地說。
「很好。」他說。「啊──伯父。我是正雄。」
他的伯父佐伯弘太郎一身晨褸打扮,正在蘸著蛋黃吃麵包。
「唔,好久不見啦。你長大了。」佐伯弘太郎說。「上中學了嗎?好快。慢慢吃
吧。」
「是。」
「別拘束。坐吧。要不要咖啡?」
「好。」
秋子為他倒咖啡。
正雄想,伯父是幾時來的?
「工作太忙了。」佐伯說。「我可能突然回東京,又來這裡的。不必驚訝。」
「誰也不會驚訝的。啊,正雄。」
秋子為他做了火腿蛋,移到碟裡。
「待會在這附近走走吧。這裡的空氣跟城市的不一樣哦。」
「你每天做些甚麼?」佐伯問秋子。
「讀書啦,看電視的。」
「跟你在東京時有啥分別?」
「因為出門去會有人囉唆嘛。」秋子反脣相稽。
「我可沒說不准出門。去哪兒,只要說清楚就行了。」
「那麼,要說『今天走到第幾棵樹』是嗎?高原是個可任意徒步的地方哦。」
「兩個都停止好不好?」陽子笑了。「每次父女見面就是這種調調。嚇壞正雄
啦。」
陽子笑著想打圓場,可是正雄已能感受到伯父和秋子之間的緊繃空氣。
「老公,今晚在不在?」
「在的。除非有緊急的事。」佐伯說。
「秋子邀請了附近的朋友來玩。」
「誰?」佐伯的臉陰沉下來。
正雄嚇了一跳。
「叫片山的。兩兄妹。還有妹妹的男友,以及三色貓一隻。」
「那是甚麼?」
「很有趣的人。尤其是那隻貓。」
「你交上怪朋友啦。」佐伯苦笑。
「正雄,要不要添咖啡?」秋子問。
其實不想要了,最後還是添了一杯。那種場合的氣氛,使他不得不那樣做。
──早餐過後,正雄在客廳休息時,秋子進來。
「正雄……」
「我明白。現在就出去。」
「對不起哦。」
「沒關係。只要幫得上忙就好了。」
正直的心。
身為中學生,當然不可能跟秋子談戀愛。何況她是他堂姐。
「這個給你。」秋子快速掏出信封。
「知道了。」
「快點收起來!」
正雄把它塞進口袋時,佐伯出現。
「秋子,可以幫我打一封信嗎?」
「好──很貴哦。」秋子說。
正雄一個人離開別墅,在林中的路上慢慢信步而行。
腦子裡已有路線圖。雖然從一開始就知道目的地,走起來還是覺得怪怪的。
當然,真的是出來散步的,沒有必要匆忙。
他沿著秋子所指示的道路而行,聽見嘩啦嘩啦的流水聲。來到開闊的河原,對面
就有河在川流。
就是這裡了──正雄下到河原去。
是露營的好地方吧。有好幾輛車停在那裡,旁邊搭著帳蓬。
其中哪一個才是?
由於問了車種和顏色的關係,很快就找到了。正雄窺望車內,沒人在。又沒帳
篷,正在猶豫著不知如何是好時,一把聲音說:
「──甚麼事?」
「呃──是久保先生嗎?我是佐伯正雄。」
「噢,秋子的堂弟吧。」
正雄覺得意外──是個外表不起眼的男人。
「我就是久保。她有甚麼──」
「這個給你。」正雄掏出信件。「秋子姐姐說,請你讀後回信給她。」
「好吧。你等一下。」
久保走到河邊去讀信,很快就回來。
「我現在回信給她。」
他走進車內。不消一會,久保從車上下來。
「幫我把這個交給秋子。」他把一封摺好的信遞給正雄。
「好──那麼,再見。」
「謝謝你。」
不知怎地,正雄不太喜歡這個人。
從河原回到原來的道路時,有聲音喊住他:「咦,是你……」
帶著三色貓的女子──是不是叫片山晴美?
「你走下河原去了?」
「嗯。」
正雄覺得晴美是個可以信任的人。
「呃……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他說。
「甚麼事呢?邊走邊談好了。」晴美說。
──聽了正雄的話,晴美點點頭。
「那麼說,秋子小姐準備偷偷去見那個名叫久保的人啦。」
「是的。當然那是秋子姐姐的自由,而我可以為她做任何事。不過……」
「太好了。有人這樣為她說話。」晴美微笑。「可是你說你不喜歡那叫久保的
人。」
「嗯。不過──剛剛見面而已。」
「了不起,你能公平地看人──不過,挑選戀人的事,往往旁人是不了解的。不
久以後,正雄也會知道的。」
「是。」
「談戀愛時,往往當局者迷也是事實──今晚你們也邀請了我們吧。到時我和秋
子小姐談談好了。」
「但是──」
「別擔心。她絕對猜不到我從正雄那兒聽到甚麼的。」
「是。」正雄難為情地笑了。
前面傳來車聲。晴美他們往旁邊閃避時,一輛小車搖搖擺擺地絕塵而去。
「──那是久保先生的車。」
「嗄?剛才那輛?」
晴美目送那輛遠去的車──那是昨晚掉進溝渠,前來求助的破舊車子。
那是久保?那麼,車上的女人是誰?
「這個給你。」
正雄在走廊遇見秋子,迅速地把久保的回信遞給她。
「謝謝。」秋子的臉唰地緋紅。
正雄覺得秋子好可愛──可是,秋子愛上那個叫久保的男人……
正雄回到自己的房間,攤開學校的功課。有人敲門。
「──是。」
「可以進來嗎?」是伯父。
「甚麼事?」正雄說。
「噢,你在唸書?抱歉抱歉。」
「不,剛剛拿出來而已。」
佐伯在小椅子坐下。
「正雄──希望你老實告訴我。」
「甚麼呢?」
「秋子的事。」
「秋子姐姐……」
「嗯。她也盼望你來的。你們從小相識的嘛──你也記得秋子吧?」
「是。」
「她是獨生女,對我們而言是掌上明珠,非常疼惜。你明白吧?她也廿四歲了,
該是交男朋友的年紀了。」
正雄一直聆聽伯父的話。
「──你懂嗎?那孩子愛上了一個不適合她的窩囊男子,叫我如何忍受得住
呢?」佐伯激動起來。「作為父親的,絕不允許自己的女兒跟一個明知會帶給她不幸
的男人在一起!」
佐伯為自己的激動覺得有點難為情。
「你是中學生,可能還不懂男女感情的事。不過,一旦談戀愛,對方的缺點就看
不見了。」
「情人眼裡出西施,對嗎?」
「是的。」佐伯笑了。「哎,正雄。」
「嗯?」
「你留在這裡的這段時間──因我時常要回東京的關係──可以幫我監視秋子
嗎?」
正雄嚇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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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哎呀,好有趣的貓哇。」佐伯的心情非常愉快。
在佐伯家的院子開燒烤會──煙霧彌漫,烤肉的聲音吱吱作響。
「給鄰居添麻煩啦。」秋子笑說。「這個味道會竄進每個人家裡。」
「謝謝款待。」片山說。「已經吃不下啦。」
「唷。那麼,石津先生呢?」
「飽了,不過,還吃得下!」石津說出矛盾的話。
「我們厚著臉皮來分享,不好意思。」晴美說。
「不不,秋子的朋友,我們非常歡迎。」佐伯說。他也不輸給年輕人,吃了很
多。
「正雄,你不吃了?」秋子問。
「嗯。會胖的。」正雄的話,逗得眾人大笑。
晴美見到福爾摩斯從院子往客廳走去。
「借用洗手間一下。」
她站起來。走進客廳時,福爾摩斯正從走廊往裡邊奔跑。
「喂!幹甚麼呀?」
「喵。」
福爾摩斯來到別墅的後門。
「哎,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回頭瞪她,彷彿叫她閉嘴的樣子。
是啦是啦──我家的天才貓很囉唆的。
然後,傳來談話聲。
「請你諒解我。」女聲說。「我不能……不能忍受下去了。」
是女主人佐伯陽子的聲音。說起來,她不知幾時離開了燒烤的地點。
「太太……我也很難受哇。」男聲回答。
「萬一被秋子知道的話……」
「不要緊。只要隱暪下去,她不會知道的。」
「是嗎?」
「不要一直擔心──時間到了。我要走啦。」
「久保先生──」
晴美吃了一驚──她覺得聲音很熟。久保和佐伯的妻子密會?
晴美急忙和福爾摩斯一同回到客廳。好不容易忍住不喘氣,坐在沙發上。
「──咦,在休息嗎?」陽子用開朗的聲音打招呼。「再吃一點嘛。如果覺得肚
子很辛苦,今晚就在這兒過夜……」
「不,我們的別墅就在附近,不需要……」
「你是──晴美小姐吧。」陽子淺坐在沙發邊。「聽說你哥哥是刑警?」
「嗯,大致上是的。石津也是。」
「是嗎……」
「呃──有甚麼事?」
「不不,只是覺得看起來不像而已……對不起。」
說著,陽子快步回到院子去了。
晴美回到院子時,連石津也大呼「吃不下了」,坐下來嘆息。
「為別的事嘆息好不好?」片山說。
「──不會吧。」片山說。「久保才二十多歲?」
「二十六吧。」晴美說。
「那位太太五十多了哦。」
「戀愛是不分年齡的。」
「話雖這麼說……」
片山等人回到自己的別墅休息。
名副其實的在休息著。吃得太飽,不可能睡得著的。
「秋子小姐好像甚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說得也是──可是,他們幾時見面?」
「今晚吧。」晴美說。
「今晚?」片山嚇一跳。
「那個嘮叨的父親吃那麼多,又喝了酒,今晚肯定睡得很熟。」
「是嗎?說起來,那位小姐吃得很少哪。」
「觀察入微哪。」
「喵。」福爾摩斯也稱讚一句。
「我以為她在節食。她烤肉給人家吃,自己卻不吃。」
「竟然有人做得到呀。」石津表示佩服。
「希望甚麼事也沒有就好了。」晴美說。
「不要煩我!」片山呻吟。
結果,片山的願望落空了。
激烈的敲門聲把片山等人吵醒,乃是天亮時的事。
「好冷!」晴美在睡衣上披上毛衣,縮起脖子出到玄關。
「哪位?」
「佐伯正雄!」緊張的聲音。
晴美知道發生了事情。
開門時,寒氣跑進來,臉色發青的正雄說:「請馬上來一趟。」
「為甚麼?」
「久保被殺了,在河原那輛車上。」
正雄的鎮定令人另眼相看。
「馬上就來。你等等。」晴美說著,急急跑上二樓。
「哥哥!石津!起來!殺人啦!」
傳來窸窣聲,門開啟,石津探臉出來。
「吃早餐了嗎?」他問……
河原上仍然有霧氣,看起來朦朧一片。
片山他們把車停在上面的路邊,走路下河原。
死者的車面向河面而停放。
「警方還沒到?」片山問。「必須馬上通知才行。」
「是。」正雄說。
「慢著。」晴美窺望車內。「上鎖啦。」
「要不要打破玻璃窗?必須證實他是否真的死了。」
「我來。」石津撿起河原的石頭,準備打破玻璃。
「等等。我有鑰匙。」一把聲音說。
「秋子小姐……」晴美回頭。「剛剛到?」
「我去通知警察了。」秋子說。「要開門嗎?」
車門打開了。久保倒在後座的車廂。頭被敲破了吧,血水四濺。
「地上有石頭。」晴美說。「是河原的大石塊吧。」
「盡量不要碰它。」片山說。「死掉了嗎?」
那是肯定的。久保的頭破了,完全停止呼吸。
「嗯。」回答的是秋子。「死了。是我證實的。」
「你證實的……幾時?」片山問。
「當我殺他的時候。」秋子說。「我撿起那塊石頭,殺了這個人。」
片山等人面面相覷。
福爾摩斯似乎不把秋子的話放在心上,一味窺視車內……
「麻煩你們啦……」陽子低頭鞠躬。
「沒有的事。」晴美搖搖頭。「希望能夠幫得上忙。」
當地警察的工作,片山等人也不方便開口說甚麼。
少了秋子一個人,佐伯家的別墅客廳,看起來空蕩蕩的。
佐伯弘太郎一直坐著,皺起眉頭不說話。
「──大家好。」秋子走進客廳來了。
「秋子……」母親陽子站起來。
「警視廳的片山先生嗎?」一名長得胖墩墩的中年男人走過來打招呼。
「我是片山。」
「我是縣警的小林。」那人說。「上司叫我無論如何都要向你請教意見。」
「哦……」
栗原警司大概說了甚麼吧。可是片山不知從何說起。
「讓我來說吧。」晴美說。「我是警視廳搜查一科的顧問,片山晴美。」
「你好……」
「還有福爾摩斯,牠也是顧問。」
「喵。」
叫小林的刑警徒有瞪眼的份兒。
「──有當事人的自白,並不表示她是兇手。」晴美說。「秋子小姐,殺死久保
時,你作何種打扮?」
秋子繼續坐在沙發上。「現在的……就這種打扮。」
「空手拿石頭?」
「是。」
「石頭上有沒有你的指紋,待會一查就知道了。請你說出事實真相好不好?」
秋子沉默。
「還有你的衣服──在狹窄的車內毆擊久保的情形下,衣服應該沾到血跡才是。
可是,秋子小姐的衣服一滴血跡也沒有。」
「但是──」
「秋子小姐,你在庇護誰呢?」
「誰也不庇護。」秋子堅決地說。「是我做的。」
片山把晴美叫出走廊。
「──甚麼嘛?」
「事情不是明明白白了麼?」
「對呀。總之,雖然她自首了,但沒有物證,罪名將不成立。」
「甚至不能起訴,一定的。」
「喵。」福爾摩斯在玄關的大衣架子下面叫了一聲。
「對了──黎明時分那麼冷,她從這裡出去時,不可能不穿大衣,還有戴手
套。」
「對呀。甚麼地方一定有沾血的大衣和手套才是。」
「假如發現這些物件的話,就要拘捕她啦──可是,她為甚麼要做這種兜圈子的
事呢?」片山說。
「一定有理由──某種理由。」晴美點點頭。「怎辦?」
「總之,破案只有請她說出真相一途了。」片山聳聳肩。
片山又把小林叫到走廊外面詢問意見。
「我們也搜索過了。目前沒有發現。」小林嘆息。
片山等人回到客廳時,秋子正在安靜地喝著紅茶。
「秋子小姐。」片山說。「其實,前一晚,久保先生的車子掉入溝渠,我們曾經
幫他的忙。」
「有那樣的事?」
「當時,久保先生並非單獨一個人。」
「即是說……」
「車上還有一位女士。」
秋子一直盯著片山。
「──你想說甚麼?」
「她是誰,你有頭緒嗎?」
「不曉得……」
「那你為何要殺久保先生?一定有甚麼理由吧!」
秋子垂下眼睛。「我不想說。」
「片山先生。」
門打開,佐伯陽子探臉進來。
「太太,有甚麼事……」
「我有話要告訴你。」
「請。」
這裡是佐伯家別墅的一間小房間,讓片山作搜查的用途。
「其實……坐在久保車上的『女人』,就是我。」陽子說。
片山想了一下,問:「為甚麼是你?」
「因為……我和久保之間有交往──」
「可是嘛,」片山說。「那晚太太不是在這裡嗎?為何又會在久保的車上,再跑
到別墅去呢?」
陽子語塞。「那個……有各種情由。」
「太過牽強啦。」片山嘆息。
「總之,那個女人是我。」陽子堅持。
「是那個圍紅色領巾的女人嗎?」
「是的。」
片山嘆一口氣,請她離去。
過了一會,又有敲門聲。正雄進來了。
「片山先生──」
「不要告訴我說車上的女人是你哦。」
「嗄?」
「不,沒甚麼。」片山搖搖頭。「有甚麼話要說的?」
「嗯──他們叫我來問你,中午吃甚麼?」
片山啞然。
跟他一起的福爾摩斯「喵」了一聲。
太陽下山後,天氣一下子轉涼。
片山沿著林中道路回去自己住的別墅。
「真是的……白天是夏天,傍晚是秋天,晚上變冬天。」
「喵。」同行的是福爾摩斯。
由於片山沒穿外套,現在覺得有點涼颼颼。他羨慕有「皮革」護身的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止步。
「怎麼啦?」
福爾摩斯跳進路邊的草叢。
片山也跟著──但他身體比貓大,只能盡量把身體縮小。
這時,傳來腳步聲。凝目一看,正雄在微暗中出現。
他拿著鏟了──幹甚麼用的?
片山望望福爾摩斯,稍微落後一步跟著正雄走。
正雄沿著林中道路往深處前行。片山和福爾摩斯維持適當距離尾隨著。
「──他以前來過哪。」片山說。
因為正雄毫無猶豫的跡象,一直往前。
正雄止步,走進路旁。傳來沙沙聲響。
片山悄悄窺望。正雄在挖地面,鏟出一個大大的塑膠包裹。
正雄拿住它,再往樹林的深處前行。
天氣愈來愈冷,等候的滋味並不好受。然而到了這個田地,總不能半途而廢。
四周暗了下來。片山沒帶手電筒,有點擔心不認得回去的路。不過正雄好像帶了
照明工具,從深處洩出光線。
福爾摩斯突然擺好架勢。
「怎麼啦?」片山小聲問。福爾摩斯低著頭,躡住四肢前行。
片山這才察覺,有人往燈光的方向接近。
片山伸長脖子去看,正雄正在喘氣。畢竟還是中學生的關係。
挖地埋甚麼東西,乃是相當吃力的勞動。
那個人影走近正雄,好像撿起石子或甚麼的扔過去,正雄的照明消失了。
「啊!」正雄喊的同時,草叢搖晃。福爾摩斯變成白影衝出去。
傳來甚麼倒地的聲音,從腳步聲聽來,那人正慌裡慌張地往樹林奔去。
「福爾摩斯!」
片山在黑暗中探索著喊:「正雄!你沒事吧?」
「啊……」正雄站起來。「是片山先生嗎?」
「嗯。燈呢?」
「沒事。,倒在地上而已。」正雄扶起那盞大燈。
「你在埋甚麼?」
正雄有點難為情。「呃……是大衣。秋子姐姐的。」
「你隱瞞的話,事情反而麻煩哦。」
「是。不過……」
「在別的事上發揮騎士道精神吧。」片山說。「那麼,大衣呢?」
「在塑膠袋裡……」
正雄用燈一照,但見塑膠袋破了一個大洞,裡頭空空如也。
片山看看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仿若哄慰小孩的大人般,用柔和的眼神看著正雄。
「來,回去吧。」片山拍拍正雄的肩膀。
「片山先生──」秋子吃驚地打開房門。「正雄怎麼啦?被泥土弄得髒兮兮
的。」
「先洗手再說吧。」片山對正雄說。
「片山先生──」
「秋子小姐,請坐。」
福爾摩斯翩然跳上沙發蜷成一團。「──正雄似乎準備埋掉你的大衣哪。」
「啊!怎會……」
「可是有人把它拿走了。不,讓人以為被拿走的樣子。」
「怎麼說?」
「正雄算好我會跟在後面,隨後離開這裡的。是不是很可疑?如果不想被刑警見
到的話,怎會故意被刑警跟蹤?」
秋子默然聽著。
「正雄做成在埋東西的樣子給我看,又故意弄成被人拿走了──我當然相信他事
後的證詞啦。」
「你的意思是,並非如此?」
「換句話說,假如真的被發現就很糟糕了。因為那不是秋子小姐的東西。」
「怎麼說?」
「尺碼不一樣的關係。不是嗎?你和你母親的尺碼不同吧。」
「只有家父的尺碼不同罷了。」秋子笑。
「是的。」
「可是……若是男人的衣物,一看就知道啦。」
「所以說,那是女人的東西。」
秋子盯住片山看了一會兒。
「久保車上的神秘女子。從時間上考慮,若是你父親就合理了。不是嗎?」
秋子一時語塞。「那是……」
「算了。」一把聲音說。
穿上晨樓的佐伯弘太郎站在那裡。他的手背上貼著膠布。
「被樹枝勾到的。」佐伯說。
「爸爸──」
「紙包不住火。總有一天會揭穿的。」
「佐伯先生。久保知道你有化成女裝的癖好,對不?」
佐伯點點頭。
「是的。我本身買不齊的衣裝飾物,都是他幫我採購的。」
「而他以此為由,經常向家父勒索零用錢──太過份了!」
「秋子小姐事先並不知道吧。」
「知道的話,我就不會跟他談戀愛了!」秋子用兩手掩臉。
「我懂了。你父親之所以反對你們,是因他了解久保的為人。」
「是的。」佐伯點頭。「無論如何,我都想保護自己的女兒。儘管我也拿自己沒
辦法。」
「所以殺了他?」
「還有別的辦法麼?」佐伯聳聳肩。「我只想救秋子。」
正雄站在門口。
「正雄。對不起,讓你看到我們家的醜事。」秋子說。「我託正雄帶信給久保,
要他給我零用錢。然後他回信了。那是──」秋子苦笑。「那是一封事先寫好的信,
是給我爸爸的。」
「我竟然沒留意到……」正雄說。
「不是正雄的錯!不過,讀了那封信,我才第一次發現爸爸的秘密,太震驚
了……於是我約久保到河原去,準備和他談判……」
「秋子來到時,我已經殺了他。」佐伯說。
片山站起來。「我明白了。」
「現在拘捕我嗎?」佐伯說。
「這案子不是我查辦的。」片山說。「恕我失敬。」
說完,他飛快地把佐伯手背上的膠布撕掉。
「你──」
「沒傷口,何必貼膠布呢?」
佐伯看著片山說:「請你閉上一隻眼,當作沒看見。是我不好。」
「你應該坦白地說出一切。只要了解對方多一些,就不至於犯大罪了。因為是謀
殺,可不能當作甚麼也沒有哦。」
「但是……」
「老公,算啦。」陽子走進來。「片山先生知道一切的。」
「久保說要向新聞界暴露我的事,同時又向內子勒索另一筆錢。內子是被逼得走
投無路了。」
「我明白。」片山點點頭。「請你親自去警局一趟。手上的傷痕,好好消毒的
好。」
「謝謝。」陽子浮起笑容。那是十分爽朗的笑顏。
「啊,早。」
晴美正在呼吸清晨的冷空氣時,見到正雄往她走過來。
「早安。」
「秋子小姐呢?」
「她在家。伯父和伯母去了警局。」正雄掏出一個白信封。「這是邀請信。」
「到哪兒去?」
「到我們那兒吃晚飯。」
「唷,今晚必須帶材料去了。不能白吃。」晴美笑了。「郵差先生,辛苦你
啦。」
「有沒有甚麼要送出去的?單程的信美中不足似的。」
正雄的話使晴美不由得笑逐顏開。
在清晨的日照中,連笑聲也化為雲霧的樣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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