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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色貓女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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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色貓系列 之三十四
日文原名:三毛貓о一уИソкэсЭ⑦Ю
【第一章】
片山義太郎有不祥的預感。
「你知道嗎?」他說。「我們課長常常不懂得挑選人。總之,一有麻煩的差事,
大家都想塞給我辦就是了。」
看樣子,片山相當不高興。他接下去說:「我並不認為課長討厭我。本來嘛,這
樣子叫我去做一件跟搜查一課毫無關連的工作,是因為知道我怕血,可以減少去看殺
人現場,也是一番好意……不不不。」他又搖頭否認,「課長不是甚麼好心人。畢竟
是因可能發生麻煩的事,加上人手不夠,這才派我出動的。」
片山慢吞吞地點點頭。
「我一出動,晴美那廝當然跟著來了。還有,石津也會緊黏著來,加上你──」
「嘎!」
片山的說話對象是三色貓,牠發出抗議的聲音。
「好啦,我更正。你最囉唆了!」片山嘆一口氣。「究竟是晴美像你,抑或你像
晴美……」
「喵!」三色貓福爾摩斯叫了。由於當事人晴美倏地出現,片山嚇一跳。
「你叫我嗎?」晴美說。
「不,沒有。」片山慌忙搖頭。「你不必去後台看看嗎?」
「待會才去。現在我要去見朝倉先生──」
「嗨!大家好!」
宏亮的聲音在寬敞的大堂迴響。朝倉宗和踏著大步走過來。
那種強勒的步伐,帶著足以壓倒對方的衝勁。縱然年過六十,這位日本代表性指
揮家,看上去比年輕人更加年輕。
「時常拜託你辦麻煩的事,抱歉得很。」
片山和朝倉握手。片山因他的握手之力道再度吃驚。朝倉滿頭白髮,可是一點也
不使人產生「衰老」的印象。
「那兒的話。只要能夠幫得上忙──」
片山說到這裡,福爾摩斯嘲諷似地「喵」了一聲。
多事!片山瞪牠一眼。
「還差十分鐘,比賽就開始啦。」朝倉望望腕錶。「我已經把大致情形向你們的
栗原課長說過了──」
「如果方便的話,可否再向我說明一次?」
「沒問題。那麼,坐下來談好了。」
朝倉在大堂的椅子坐下。
「比賽方面不要緊嗎?」晴美擔心地說。
「不要緊。」朝倉點點頭。「沒有我,比賽不會開始的。」
原來如此。片山暗自恍然。
朝倉宗和是這次「聲樂比賽」的評審委員長。想到朝倉在日本音樂界的地位,實
質上以他的發言權最大,自是不在話下。
「哥哥。」晴美說。「有沒有在後台的門口檢查可疑人物出入?」
「有石津站在那邊把守,沒問題。」片山說。即使他不懂得分辨女高音和女低音
的不同,對於分辨好人壞人這點倒是絕對正確的。」
「也許現在他在打噴嚏啦!」晴美笑說。
「哈啾!」
石津打了一個老大的噴嚏。
令人想起甚至連舞台方面也聽得見的大噴嚏,「魄力」十足。
「誰在講我的壞話?」石津喃喃自語。「說不定晴美小姐正在談起我:『石津這
人真可靠,可以託付終身。』於是片山兄說:『那就早點跟他結婚吧!』晴美小姐羞
紅著臉,靦腆地說:『人家難為情嘛……』……」
他獨自在演獨角戲時,冷不防有人在旁邊大聲喊:「對不起!」嚇得石津哇然跳
起。
「甚……甚麼事?」
他眨眨眼睛,放眼一看──
一名抱著大紙袋在喘氣的女人站在那裡。
「這裡是後台進出口哦。」石津說。
「我知道!我是今天的比賽參加者!」
「是嗎?好遲啊!」石津看看錶。「出場者必須在三十分鐘之前──」
「我有事,所以遲到了。」
石津看著對方,皺皺眉。
今天來了將近三十名出場著,全是二十二、三歲的男女。可是,站在眼前的女
人,無論怎麼看,都是四十多歲的中年阿嬸了。
不過,石津並非主辦人,他沒資格談論年齡問題。
「好吧。比賽尚未開始哪。」
「太好了!──恭子,快來。」
另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奔上前來。
原來這個才是出場者,那位阿嬸是母親。其他出場者也幾乎都是這樣的組合。
「媽,還沒開始嗎?」
「聽說來得及。對了,應該去哪兒──」
「請等一等。」石津說。「出場者擁有參賽票吧!請讓我過目一下。」
「啊,是的。恭子。」
「是。」
那叫恭子的女孩,打開自己的手袋,從裡頭……
「你在幹嘛?快拿出來呀。」母親說。
「可是……沒有啊。」
「你說甚麼?」
「我肯定是放在皮包裡面的!」
「怎會這樣……再找清楚!」
「我找過了。──到底怎麼回事?」
恭子的臉又青又白。
「真是!──先生,對不起,待會再慢慢找,可以嗎?」
「糟糕……今天需要特別嚴格檢查,沒有參賽票的人不准進入。」
「可是已經趕不及了!我們母女倆是從北海道趕上東京來的!」
雖然眼前這位母親氣勢洶洶,可是石津畢竟是一介刑警。
「抱歉,你們不能進去。」
他頑固地拒絕了。
「她是丸山恭子。讓我們見見評審委員長朝倉先生。這樣的話──」
「媽。」恭子捉住母親的肩膀。「別勉強了。反正都會落選,垂頭喪氣地回去,
還不是一樣?」
「恭子!你在胡說甚麼呀!」
「算了。這也是命中註定的。」
「媽不會放棄的!」母親斷然地說,轉向石津。「多少?」
「嗄?」
「我要給多少錢,你才讓我們進去?」
「你──」
石津說不下去。他越過母親的肩膀,望望那叫恭子的女孩。
女孩雙肩下垂,臉龐稍微往下,一直凝視地面。
石津絕不屬於直覺敏銳的那種人。這個不需要費口舌多說了。
可是,這時的石津卻領悟到,這個女孩想尋短見……
「這個荷包是我全部財產。」母親掏出鈔票夾子。「雖然沒有了這個的話,我們
連回去的路費也沒有,不過無所謂。我女兒是為了這一天而──」
石津從母親身邊擠過去,走向女兒那邊。
「我是刑警,這裡的後台出入口由我負責看管。」
女孩看看石津。
「你是刑警先生?」
「對。你會唱歌?」
「嗯……但我的參賽票──」
「進去吧。」石津說。「好好唱哦。」
少女的臉漲紅了。
「謝謝!」她用雀躍的聲音說。「媽!別忘了我的登台服裝!」
「當然啦!」
母女倆呱嗒呱嗒地奔進後台去了。
這樣就好了。石津沉思片刻,然後自己告訴自己:「我想晴美小姐會諒解我
的。」
「丸山恭子?」片山記錄下來。「你說她很可疑?」
「非也非也。」朝倉宗和急忙揮揮手。「我沒這麼說,甚至在錄音帶的審查階
段,我還相當賞識她。」
「那麼,為何丸山恭子在沙律裡面放東西?」
「那是井田貴子說的。」
「即是受狙擊的當事人了。」
「對,井田貴子是這次聲樂比賽的首號冠軍候選人。」
「原來如此。」片山看看記事簿。「她們兩位下榻在同一間酒店吧?」
「昨晚是的。」朝倉點點頭。「說是同酒店,但井田貴子住的是附設鋼琴的套房
、丸山恭子母女是普通雙人房。」
「井田貴子是……」
「有錢人家的女兒。她母親從前也是鋼琴家,為了女兒不惜本錢。」
「哦?那麼,那件事是在哪兒發生的?」
「今晨的早餐席上。」朝倉說。「早上總要在同一個地方吃餐的。因為只有一個
餐廳供應早餐。當然,前一天的晚餐,則有法國餐和咖喱飯的不同。」
「哦。」
「井田珠代是這樣說的──喔,珠代是貴子的母親。」朝倉說。「丸山恭子母女
是隨後走進餐廳的……」
「對不起。」
有人喊,井田珠代和貴子同時抬起臉來。
「請問──是不是井田貴子小姐?」
「是的。」貴子邊吃麵包邊回答。
「我常在音樂雜誌上見到你的名字。」
「是嗎?」珠代冷淡地說。「小女今天有重要比賽,不希望有人擾亂她的情
緒。」
「我曉得。小女也有參加比賽。」
井田母女這才停止進食。
一名長相並不出眾,看起來膽小懦弱的少女從後面捅捅她的母親。
「小女叫丸山恭子。我是她母親,請多多指教。」
做母親的鞠鞠躬,然後母女倆走向空桌子去了。
「怎麼,她那樣也會唱歌?」貴子吃驚地說。
「別管她。能夠參加比賽也是很有意義的事。」珠代笑了。「別喝太多咖啡
哦。」
「知道了。我去拿沙律。」
由於是自由餐的形式,貴子吃了許多蔬菜沙律。貴子的體格跟纖細的恭子成對
比,屬於聲量宏亮的高大型。
「小心調味汁。」
「知道啦。」
貴子走向擺放果汁和沙律類的桌子。
剛好丸山恭子也過來拿沙律,形成兩人並肩而立的姿態。
「對不起。」
兩人身體稍微相碰了一下,丸山恭子道歉。貴子無視她的存在,把沙律盛在碟子
上,然後用杯子斟果汁。
之後,回到她和母親的座位上……
一分鐘後,井田貴子的尖銳女高音響徹整個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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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井田貴子果然唱得好。」
傳來上述的說話聲。
晴美穿過大堂,走向出場者等候的後台。
「哥哥。」
她找到片山,上前喊他。
「怎麼,是你。你不打瞌睡?」片山說著,逕自打哈欠。
「振作點好不好?有無異狀?」
「沒有。除了那些聲音之外。」
怎麼說都好,片山聽不慣女高音的歌聲,走進大堂時,聽見好幾個人不停地「
啊」、「啊──」聲練聲,不禁頭昏腦漲。
「我去後台偷看一下。」晴美說。「福爾摩斯呢?」
「大概加入評審了吧!」片山說。「我去買可樂來喝。」
晴美別過片山,來到寫著「閒人免進」的告示牌的門前,正要開門時,傳來噠噠
噠的腳步聲。
「對不起。請問你是不是負責人?」
一名拿著花束的年輕男子走過來。
二十歲左右,新西裝打領帶的裝扮,似乎不太習慣的樣子。
「有事嗎?」
「請問──可否替我轉交這束花?」
「轉交?」晴美困惑不已。
「本來我想等她出舞台時交給她的,可是評判員坐滿一排,我不敢……」
說的也是。這是正式比賽的關係。
「好吧。應該轉交給那一位?」
「丸山恭子小姐。」
晴美聽了睜圓了眼。
那是涉嫌在井田貴子的沙律裡放猛烈辛辣的辣藥味的人。
「你是……」
「我叫玉野。玉野文男。」年輕人從口袋掏出一張卡片。「請你把這個一同交給
她。」
「好的。」晴美接過了花和卡片,又問:「你是丸山恭子小姐的──」
「我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玉野文男說。
「那是北海道了?」
「對。小小的市鎮,我們從小學就一直在一起。唸高中時,我一個人上東京讀
書。」
「哦。」
「大家都知道恭子很會唱歌。不過,我想不到她會來到這裡參加比賽就是了。」
玉野文男禁不住喜悅似地微笑著說。
「她一定很開心。」晴美點點頭。
「我對那種歌一竅不通……我是在麵店當店員的。」
「今天休假?」
「我請假來的!我想看見恭子出大場面的姿態嘛。」
晴美也喜悅地笑起來。
「那就好好為她打氣吧!」
「是!」
玉野文男急急走開了。
晴美擁住花束走進後台時,跟一名身材高大,穿著華麗衣裳的少女擦肩而過。
「她是不是井田貴子?」
晴美望著她的背影喃喃自語。
在第二次複賽的參賽者中,連外行的晴美也聽得出,井田貴子的歌聲超群出眾,
具有魄力。
休憩之後,輪到丸山恭子出場。從第二次複賽勝出的五個人,將會參加第三次的
決賽,競選優勝。
後台一片騷然。
已經結束表演的出場者們,正在嘁嘁喳喳地談天,藉以解除選考前的緊張,待會
準備出場的參賽者們,互相不說話,有的閉目養神,有的看樂譜,也有的做輕便體
操。
「懂嗎?要保持沉著哦。」有人說。
「知道啦。」女兒對母親的話有點不耐煩的樣子。
這種時候說不應該說的話,反而增加參賽者的疲乏,不過,陪伴而來的母親大概
不能不說甚麼吧。
晴美看看那女孩所穿的舊款設計衣裙上扣住的號碼牌。上面是「5」。
5號。對,丸山恭子的確是五號。
出場秩序不是依照排號,而是抽簽決定。
那麼,她就是丸山恭子了。
乍看之下,她長得纖細而樸素,跟其他參賽的女孩(也有男的)比起來,不像會
唱歌。
「你是丸山恭子小姐嗎?」晴美上前喊住她。
「是的。」少女有點鬆一口氣似的看看晴美。
「剛才有人叫我把這束花交給你。」
「噢!」丸山恭子接過花束。「好美!是誰……」
「有張卡片。」
晴美把卡片遞上去。恭子打開一看,頓時紅了臉。
「噢,文男!」
「誰?」母親過來窺望。「是不是玉野文男?」
「請問──送這花的人還在外面麼?」恭子問晴美。
「大概在大堂那一帶吧。我不清楚。」
「媽,我去見見他。」
「可是時間──」
「還有十五分鐘嘛。我馬上回來。」
母親不悅地點點頭。
「好吧!但要馬上回來哦。」
「嗯!」
丸山恭子匆匆忙忙地走出後台。
「哎,福爾摩斯。」片山說。
「喵。」
「怎樣?會不會有事發生?」
「喵。」
福爾摩斯的答覆令人莫測高深,測不透有何跡象。
真是的。井田貴子的沙律澆上了辣味,為何搜查一課的刑警非出動不可?
「哈囉,你好。」
朝倉走過來,伸手拍拍片山的肩膀。
「啊,你好──」
「休息時間留在位子上,前來村招呼的人多,我嫌麻煩,決定逃避。」朝倉說
著,環視大堂。
「比賽方面怎麼樣?」
沒有別的話好說,片山只好這樣問。
「到目前的階段,畢竟是井田貴子。不過後面還有一半,誰也不知道。」朝倉
說。「丸山恭子也來了。待會出場。」
「對我來說,每一個聽起來都差不多。」片山坦白地說。
朝倉笑了。
「真是抱歉,要你跑來這種地方。令我回想起你從前的軼事哪。」
「我並沒有那個意思──」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朝倉回復認真的表情。
「你指甚麼事?」
「為何井田貴子如此討厭丸山恭子,故意避開她?不,不光是討厭,而且怕
她。」
「怕?」
「對。」朝倉點點頭。「也許她們之間有我所不知道的內情。」
「譬如怎樣的……」
「不曉得。」朝倉搖搖頭。「若是害怕一名比賽對手的話,尚可了解。因我當年
坐在這種位子上的關係。可是,井田貴子的害怕方式不同那些。」
「換句話說,井田貴子和丸山恭子之間有甚麼特別關係或瓜葛?」
「也許。不過,丸山恭子來自北海道,幾乎從未出過比賽,我想她和井田貴子沒
有結識的機會。」
「哦。」
「說曹操,曹操就到。」朝倉說。「她就是丸山恭子。」
一名穿著樸素的少女,好像在找人的樣子,擠開大堂的人潮出現。
朝倉說:「評審員禁止和參賽老直接談話。我要回去了。」然後對片山說:「賽
事完畢後,我們一道吃飯吧,請令妹一起來。」
「好。」
片山想,如果石津聽到了,一定又妒又羨了。當然不會少掉他那一份。
丸山恭子來到片山附近,似乎好生失望似地停下來。
也許找不著她要找的人吧。
這時候,有幾名大學生模樣的男孩經過,邊走邊大聲說:
「你說她和玉野那廝?真不真?」
「絕對沒錯。」
「難以置信。」
「那傢伙有甚麼好?」
他們在爭相說某人的壞話。
恭子好像被他們談話的內容吸引了注意力。
「那廝是麵店的店員哦。」
「真的?」
「他們怎樣了?」
恭子喊住他們:「請問──」
「甚麼事?」其中一個男的回過頭來。
「剛才你們談的──是不是玉野文男?」
「文男?他叫那個名字嗎?」
「對。他叫文男。」
「他是否來了這兒?」恭子問。
「來了。」
「現在他在哪裡,你們知道嗎?」
「大概在外面吧!」
「外面?這個會場外面?」
「我想是在會場後面。從那邊出去,繞一個圈的地方。」
「謝謝。」
恭子急急走出大堂,往他們所指示的地方去。
男孩們望來望去,其中一個說:「走!」嘩然跟在恭子後頭去了。
「喵!」福爾摩斯叫。
「OK。反正打瞌睡,我們也去看看好了。」
片山催促福爾摩斯一聲,稍微落後一點,跟在男孩們的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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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3
恭子出到大堂後門方向的幽暗地點,不由困惑片刻。
這裡和後台出入口不同,似乎在做工程,堆滿了磚頭和混凝土的袋子。
怎會有人來這種地方?
「難道他們騙我?」恭子喃喃自語。
可是,那些男孩為何認識文男?
人不在,這是無可奈何的事。
正要轉身回去時,聽見甚麼聲音。
笑聲。女人的笑聲。
「你送花給她了?算是盡人情啦。」女人說。
是誰呢?十分清晰的聲量。
畢竟恭子是學聲樂的,耳朵好,立刻猜到是誰了。
井田貴子。
「她甚麼也不知道。」男人的聲音,「不是很可憐嗎?」
恭子懷疑自己的耳朵,剛才說話的是──
一男一女。
兩人的影子相偎著出現。女的看上去比較高大。
「你應該回去的好。」男人說。
「沒關係。在下次的休場時間以前輪不到我。」井田貴子說。然後笑了。「在那
期間,要不要上酒店一趟?」
恭子不由自主地發出腳步聲。兩人察覺了,悚然一驚。
「恭子!」玉野文男說。
恭子拼命提醒自己振作。她假裝平靜,擠出笑臉。
「文男……謝謝你的花。」
「那裡──」文男垂下眼睛。
井田貴子在文男和恭子臉上看來看去,然後說:「你們應該有滿肚子話要說吧!
我讓你們單獨談一談。請。」
貴子挺起胸瞠,闊步走開了。
文男和恭子有一陣子不說話。
「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沉默了。
文男乾咳一聲,說:
「你變漂亮了,差點認不出來。」
恭子低下頭,問:
「你怎會認識她?」
文男的雙手插進口袋裡,說:「恭子不是時常練歌麼?我也記得好些歌名哪。」
「是麼?」
「我忘了是幾時的事了。有一次,我在街上走著,接到一張傳單,好像是某人的
發表會。我看了一下,上面寫著你唱過的歌名。一時懷念起來,我就走進去聽了。」
「那個某人是──」
「嗯。井田貴子的聲樂發表會。」文男隔了一會,又接下去。「我覺得很懷念,
結束之後,買了一束花,在後台等她出來。她有點意外,卻很高興地接受了我的贈
花……然後她說要和我聊聊……」
文男噤口不語。
「後來呢?」
「嗯。」
「我不知道有這回事。」
「抱歉。我很難開口說明,況且──」
「你沒想到我和她會在這裡碰頭?」
「就是嘛。嚇我一跳。」
恭子深深注視文男。
「她──很有錢。另外一個世界的人哦。」
「我知道……可是,我喜歡她。」
「是嗎?」恭子點點頭,「那就沒法子了。」
「原諒我。」
恭子默默地搖搖頭。她想說,算了吧,祝你幸福。可是她說不出來。
「我得走了。」恭子嘆一口氣。「你母親他們很好。他們說,如果我在東京見到
你,叫你多寫信回家。」
「我會的。」
「再見。」恭子正要走時,突然停下來。「文男──你也送花給她了?」
「不,沒有。」
「哦。」
恭子說完,立刻加快腳步往前走。
文男深深嘆息,慢慢開步走……
「嘿,靚仔。」
不知何時,幾名大學男生把文男包圍注。
「請讓路好不好?我知道你們是貴子的同學。」
「貴子?叫得倒親熱。像你這種人,最多只配替貴子擦鞋罷了!」
「別管別人的事!」文男說。
「等一下嘛。嘿,這小白臉的嘴臉很礙眼哪,對不?」
文男看看周圍逼近的大學生們,嚇得臉都白了。
「你們想怎樣?假如貴子知道了,你們知道她會怎樣想吧!」
「王八!」其中一個想撲上去打他。
「喵!」響起尖銳的貓叫聲。
「哇!」有人按住臉,踉蹌後退。「畜牲!我被抓了!」
不知何時,一隻三色貓登地坐在那裡。
「原來你在這兒!」片山說。
「喵!」
「對不起。這貓是受過訓練的警察貓。我是刑警。傷勢如何?」
「沒甚麼事。哎,已經開始啦,走!」
大學生們魚貫地離去。
「對不起。」文男說。
「那兒的話。不過,幸好被抓傷的不是丸山恭子。」片山說。
文男驚詫地看著片山,然後行個禮說:「失陪了。」急步離去。
「嗚呼!原來是這麼回事。」片山說。
「喵!」
「朝倉先生的感覺很敏銳咧!」
「喵!」
「那位姑娘怪可憐的。當然,誰和誰談戀愛,又不能怪責誰……」
「喵!」
這就是人生嘛。福爾摩斯似乎這樣說,淡然望著片山。
「回去吧!」片山邁步往前。「如果沒事發生就好了──你怎麼想?」
福爾摩斯不作答,一股勁兒地往前行。
晴美站在通往後台的門口,看見井田貴子回來了。
過了一會,丸山恭子的母親理子走出來。
「好奇怪。」理子皺起眉頭。
「怎麼啦?」晴美問。
「我女兒沒回來。她去找那個送花給她的人。」
「啊,是了。不過,還有五分鐘嘛。」
理子用陰險的眼神皚著晴美。
「馬上輪到她出場了!喉嚨是很敏感的,你懂嗎?」
「哦?」
「在那麼壞空氣的地方……她在幹甚麼呀!」
理子似乎很不滿。
確實,大堂裡有許多人抽煙,重視嗓門的歌手們,通常對那個地方敬而遠之。
「我去找找她好嗎?」
由於剛才替恭子保管花束,晴美也多少覺得自己有責任。
「拜託了。那孩子人太善良,這樣子一直不見她回來的話──」
「喔,回來啦。」
話沒說完,已見丸山恭子出現在人潮中。
「好極了!恭子──」
理子說了一半就停住。
晴美也大吃一驚。
快步走過來的恭子蒼白著臉,表情僵硬。
「恭子!怎麼啦?」理子奔上前去。
「沒甚麼。」恭子說。
「怎會沒甚麼?瞧你──」
「不要管我!」
恭子大嚷,消失在通往後台的門內。
理子慌忙追上前去。
晴美喃喃自語:「她哭過。」
「喂,晴美。」
片山帶著福爾摩斯走過來。
「哥哥,剛才──」
「你說丸山恭子?」
「嗯。她怎麼啦?」
「一言難盡。」
晴美當然不會滿意這個答覆。
片山概述一遍後,晴美點點頭。
「唔,她受到衝擊啦。」
「馬上輪到她唱了。有沒有問題?」
「沒法子。」晴美說。「這樣看來,井田貴子之所以對丸山恭子有戒心,大概是
為這個緣故了。」
「但我覺得不光如此單純。」
片山說完時,大堂響起開演的鈴聲……
舞台上有一部鋼琴。
評審委員長朝倉宗和點一點頭,不知從那兒響起廣播:「聲柔比賽第二次預賽,
第二部份現在開始。」
接著說:「第五號,丸山恭子小姐。她唱的是布拉姆斯的──」
「輪到她了。」晴美輕聲說。
到底她會不會出場?片山想。
然而,丸山恭子出來了。雖然臉色依然蒼白,可是步伐十分穩定。
伴奏的琴師跟在她後面。
丸山恭子向觀眾席鞠一個躬,站在鋼琴旁邊,右手輕輕放在鋼琴上。
鋼琴奏出短短的前奏曲後,丸山恭子開始引吭高歌……
片山當然毫無音樂感,也無音樂知識。
可是,丸山恭子的歌聲含有某種強烈吸引人的東西。只是聲量萬萬不及井田貴
子。
然而,她的歌聲有些甚麼扣人心弦的感情。
唱的是德語,內容一點也聽不懂,可是聲音的感覺和唱法,給人某種哀怨的印
象。
會場也跟其他參賽者出場時不太一樣。全場觀眾一直豎起耳朵聽得很入神。
唱完了。
恭子垂頭嘆息。
全場鼓掌。
那也不同其他出場者的情形,不只是按著程序的鼓掌,而是出自真心的掌聲。
「唱得好!」
有人喝采。恭子這才抬起臉來,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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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哦。原來有這種事。」朝倉點點頭。
第二度的休憩時間。
朝倉和片山上到二樓的茶座喝咖啡。
說是茶座,並非正式的咖啡室,只有簡單的販賣店,賣點咖啡、可樂、果汁之類
的飲品。
但有空調設備的關係,口乾的客人排著長龍。
「讓開讓開!」
有聲音在片山背後喊。
片山嚇得慌忙躲到一邊,恰好一名抱著裝滿可樂的重箱子的賣店阿嬸,漲紅著臉
跑過來。
「嗚呼!這種店也不易為哪!」片山說。
「這是生意要在那麼短的時間做的緣故。」朝倉笑說。「不過,說起來也真諷
刺。」
「嗄?」
「我說丸山恭子。她唱得那麼出色,多半是因著被那位青梅竹馬的青年拋棄的關
係。」
「原來如此。」
片山點點頭。
這麼一來,那個男人對於有志當聲樂家的恭子來說,可能是有利的存在。
「我要去參加決賽的評審工作了,拜託你啦。」
說完,朝倉不慌不忙地走開了。
片山在空出來的沙發坐下,眺望販賣店的混雜情形。
若是沒事發生就好了。是也,這個比賽當然很快結束,而且肯定沒事發生……
「哥哥!」
晴美急步走過來。
「怎麼啦?」
見到晴美的緊張神情,片山領悟到「有事發生了」。
自己的祈禱怎麼又落空了?
玉野文男躺在醫務室的床上。
他的頭綑著繃帶。
「現在醫院方面正在安排著。」工作人員說。「傷了腦部,不能不小心處理。」
「辛苦啦。」片山說,然後轉向文男。「到底發生甚麼事?」
「不知道。」文男軟弱地說。「有人傳呼,叫我在這段休息時間,到那邊的後門
去。」
「誰叫你出去的?」
「不知道。總之,是會場的人留的字條。我以為是貴子或恭子。我也想到可能是
那班大學生,若是那樣,我準備逃跑就是了。」
「後來你去了?」
「嗯。可是去到時不見人影。當我東張西望之際,頭頂上有甚麼聲響……我抬眼
看,一塊黑物體掉下來……」
「那是混凝土塊。」晴美說。「擺在工程地點的東西。」
「你被它打中了?幸好只是受傷,無礙性命。」
「當時我下意識地閃開。可是,接著眼前一片黑暗……」文男說。
這是殺人未遂,片山想。
「好。我叫石津送你去醫院檢查──那塊東西從上面掉下來,意味著……」
「過去現場看看吧!」晴美說。
「也好。」片山站起來。
「請問……」文男說。「恭子唱得怎樣?」
「非常出色。聽說會跟貴子小姐爭第一。」
「好極了。」文男說。「在貴子的沙律裡放辣味的,是我。」
「你說甚麼?」片山瞪大了眼。
「貴子叫我這樣做的。她很在意恭子的事。不知在那兒聽到恭子的錄音帶,於是
把她當作對手。」
「是嗎?於是故意叫你那樣做?」
「嗯。她的目的是使恭子信心動搖。甚至從恭子的手袋偷走參賽票……這是天
罰。」
文男說著,悄悄按一按頭上的繃帶。
「你能了解就好了。」晴美說。
「請代我轉告恭子──好好努力!」
「好的。」片山點點頭。
「是這裡嗎?」
片山和晴美從二樓的大堂出到外面的露台式地點。
正下方就是文男受傷的現場。
「究竟是誰幹的好事?」晴美說。
「唔……恭子和貴子都在互相爭奪玉野文男的緣故。」
「休憩時間發生的事哦。大堂裡到處是人。」
「原來如此。」
片山轉身去看二樓的大堂。
已經進入決賽之故,現在冷冷清清。可是剛才的確人山人海。
那種情形下,怎能從這個地方把混凝土塊扔下去?
「問題是,怎樣把混凝土塊搬來這裡?假如抱著那種東西走動,肯定惹人矚
目。」
「不錯。」晴美點點頭。
「喵!」福爾摩斯的叫聲。
牠打翻了一個可樂空罐,發出嘎啦嘎啦的響聲。
「你在玩甚麼呀!」晴美說。
「喵!」
「且慢!」片山撿起空可樂罐子。「對呀……沒有別人可以做得到了。」
「你說甚麼?」
「我說把混凝土塊扔下去的人。」
片山說完就開步走。
「等等我!你到哪兒去?」
片山兄妹下到一樓的大堂,從後台的入口走進裡面。
沒有進入決賽的人,已在收拾用品準備離開。
有人因失望而緘默無語,也有人精神抖擻地說:「下次再來過!」
「恭子怎麼樣?」晴美對丸山理子說。
「剛剛在管弦樂的伴奏下唱詠嘆調……」理子高興地說。「竟然能夠進入最後決
賽,好像做夢一樣。」
「朝倉先生擔任指揮?」
「是的。說不定恭子……」
「她一定會勝出!」有聲音說。
井田貴子的聲音。她已經唱過了。
「我比不上她。」貴子說。「她使我害怕。」
「我聽文男說了。」片山說。
貴子駭然看著片山。
「是你──」晴美睜大眼睛。「扔下混凝土塊的是你吧!」
「不,是那間販賣店的阿嬸做的。」片山看著理子說。「只有她把混凝土塊搬上
去才不會惹人矚目。她假裝搬可樂箱子,在空箱裡放的是混凝土塊,穿上從事務室借
來的工作制服,誰也不會懷疑她。」
理子蒼白著臉,問:「他獲救了吧?」
「受了傷而已。」
「好極了。」理子點點頭。「是我剛才溜出去做的。因他把恭子的情緒破壞得一
塌糊塗……不過,恭子不是那麼軟弱的女孩。」
「做父母的擔心過度了。」片山說。
「求求你。」理子說。「在比賽全部結束以前,不要告訴恭子,可以麼?」
「好吧!」片山點點頭。
恭子的歌好像唱完了。響起如雷掌聲。
「第一名是──」
司儀裝模作樣地大聲朗讀,予人不合時宜之感。
會場鴉雀無聲,屏息等候。
「丸山恭子!」
鼓掌聲和歡呼聲四起。
「她成功了!」晴美站在舞台的旁側說。
第二名是井田貴子。珠代不滿地嘀咕著:「還有下次,看著好了……」
朝倉在恭子的頸上掛上金牌獎章。
響起更大的掌聲。
舞台上只剩下丸山恭子,其餘參賽者陸續回到旁側。
「恭喜。」貴子和理子握手道賀。「她一定可以成為出色的聲樂家!」
「謝謝。」
貴子快步走向後台去了。
「貴子!你要跟朝倉先生打個招呼──」珠代在後面喊。
「我要去醫院探望文男!」
井田兩母女的聲音逐漸遠去。
「他不會有事吧!」理子說。
「剛才我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片山說。「玉野文男表示,他是自己跌倒,頭
部碰到混凝土塊而受傷的,不是掉下來的土塊打中的。他想他記錯了。」
理子啞然。「可是──」
「當事人這樣說,我們也不能搜查內情。那是也贖罪的方式吧!」
「刑警先生……」
「喵!」福爾摩斯喜悅地叫起來。
朝倉的話結束,又響起掌聲,看樣子是恭子再把優勝歌曲唱一次。
朝倉拿起指揮棒,唰地一揮,管弦樂團發出雄壯的聲音。
丸山恭子挺直背脊,兩手交叉在胸前。
「恭子小姐好像突然長大了。」晴美說。
「的確是的。」片山點點頭。
「片山兄!」石津走過來。
「怎麼啦?醫院方面沒事了?」
「好像不嚴重,我想他的頭一定是石頭了。」
「和你不相上下哪。」
「嗄?」石津莫名其妙。
晴美好不容易才忍住不笑出來。
「哎,是她。」石津望望舞台上的丸山恭子。「她能參加比賽,太好了。」
「托福。」理子向他一鞠躬。
片山和晴美不明究理,面面相覷。
「對了,片山兄。」石津突然嚴肅起來。
「怎麼,又有案件發生?」
「不……我還沒吃晚飯啊。」
「那是大事件了。」片山說。「朝倉先生今晚請客哦。」
「是嗎?」石津鬆一口氣,輕鬆地說:「偶而聽聽古典音柔,也真不錯。」
丸山恭子唱完時,舞台旁側響起最大的喝采聲:「好!好極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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