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女人來到校門前,遲疑不決。
門真的會開嗎?而且,即使開了,會不會發出驚人的聲音?三更半夜了,若是發出
大聲響,附近人家可能聽見……女人正要推開鐵柵之時,再度回頭向後看。她總覺得有
人在盯著自己。
走出家門到這裡的路上,一直覺得有人跟著,有人看見我了。
心理作用罷了,她告訴自己。
每次不想出門被人看見時,總有那種感覺。就像我和「老師」進酒店時,也經常覺
得被什麼人看見似的。
結果什麼事也沒有。對,現在肯定也是心理作用。
為了擺脫那種躊躇,女人深深吸一口氣,然後把心一橫,伸手推門。
喀噠喀噠喀噠……聲音出乎意外的小,鐵門輕輕地往內側打開了。
她松一口氣。這樣子誰也不會發覺了。
女人走進裡頭,把門關回原來的樣子。
女人之所以神經緊張,不是沒道理的,總之,四周十分安靜。
深夜十二時了。現在十二點左右還沒睡的年輕人不少,然而幸好現在從校門望見的
房子,沒有一個窗口亮著燈。
近乎可怕的寂靜,沒有月色,幾乎黑暗一片。
女人望向校捨。走進校門是運動場,校捨就在運動場後面,不太遠。
其中一個窗口亮著燈。
「就是那邊了。」女人喃喃地說。
黑得看不清楚腳畔的夜。當她想到要帶手電筒時,已經晚了。
出入口的地方有一盞常夜燈,她朝著那裡直往前走。
走近校捨時開始看到腳畔的周圍情況,不禁松一口氣。
這裡的門會不會順順利利地打開?
門又輕易地被打開了,幸好沒出差錯……走廊有光漏出,光線來自那間亮燈的教室
。
她打開教室的門,這次發出稍微嚇人的巨響。
不過,在校捨裡頭倒沒什麼反應。
「老師……」她低聲喊。
空蕩蕩的教室,比外面更冷颼颼。
外面已經夠冷了,快進入十二月之故,其實應該是教室裡頭比較溫暖才是。平時人
多的地方一旦空下來,情景十分淒涼。
老師去了什麼地方?
女人走進去,站在講台上,感覺上像做了老師似的,女人不禁微笑。
但是她的笑容馬上消失,想到今晚的事,心情就沉重起來了。
再度從別人的口中聽一次不用說出也心知肚明的事,是件苦事,可是不得不聽。
無論如何,這是我和老師兩個的責任。不能逃避。
走廊傳來四步聲,女人轉向門口,教室的門是打開的。
「你到哪兒去了?」女人說——她的表情變僵,身體動彈不得。
那人的手一直伸直過來,緊緊扼住女人的脖子。
她想喊叫,可是呼吸受阻,發不出聲音。
女人睜大眼睛,激烈地搖晃身體意圖掙脫,可是掐住她脖子的手指絲毫不放鬆。
女人站不穩,雙方一同倒向學生桌位,幾張桌子翻倒,發出巨響。
兩人在地板上更激烈地糾纏成一團……
熾天使書城
【第一章】
「我說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珠美氣得臉紅耳赤地再三強調。
「姐姐好傷心……」正在嚶嚶而泣的,大家早已察覺到她,就是佐佐本家三姊妹中
最愛哭的長女綾子。
「喂——好了好了,兩個都別哭好不好?」夾在綾子和珠美之間排行第二的夕裡子
,一籌莫展地說。
「我沒哭呀!」珠美抗議。「綾子姐姐自己一時控制不住哭起來罷了。」
「珠美!你何不說點什麼!道歉也好反省也行——」
「反省什麼?我沒做過的事,怎能反省?」
「可是學校的老師——」
綾子的啜泣聲又被珠美打斷:「老師根本什麼也不知道!」
「那麼珠美,真的不是你做的嘍!」綾子用皺皺的手帕擦著眼睛說。
「囉嗦!」珠美簡潔地答。
她生來性格吝嗇,不需要的話絕對不說。
「好吧!」
綾子站起來,走進廚房兼飯廳去了。
「糟糕透頂!」珠美癱靠在沙發上。
佐佐本家住的是公寓大廈,父親和三個女兒一起生活。
今天不巧父親正好出國公幹——「爸爸一出差,總有不好的事發生。」夕裡子歎道
。
「老師也不知道嘛!」珠美噘嘴生氣。
「晤……我也認為不是你做的。」夕裡子點點頭。
「我不是談這個。」
「那是談什麼?」
「當然那件事也有關係。」珠美翻眼看天花板。「雖然我很喜歡錢,但不至於為此
而學人家偷考試題目呀!」
「沒有那個必要嘛!」
「做那種事能賺多少?學生的零用錢有多少,大家都知道。通常要買那種東西的,
都是成績不好的人吧!平時成績不好的人突然考到好分數的話,豈不是會一下子被人揭
發?你想我會做那種笨蛋生意嗎?」
作為一名十五歲的初中三學生,珠美對得失的計算.倒是十分清楚,並不是道德上
應不應該做的問題。
「那個我知道——」夕裡子苦笑。「可是,那份考試問題複印本放在你的書包裡的
確太離奇了。」
「一定有陰謀。」
「有什麼理由要陷害你不成?」
「不知道。」珠美聳聳肩。「老師不了解,這才把綾子姐姐叫去的。」
大概是這樣,夕裡子想。三妹妹的母親在六年前過世後,就由夕裡子取代母親的角
色。
十八歲,私立高校三年級學生,堅強過人之處,連男人也讓三分。不過,當事人可
不這麼以為。
夕裡子覺得自己,就如一般到了適齡期的少女一樣,女性韻味也逐漸散發出來,然
而客觀地說,夕裡子沒有女人味的看法佔大多數。
夕裡子之所以變得如此堅強,畢竟跟今年二十歲的長女綾子優柔寡斷的性格有關。
從另一方面說,由於夕裡子太堅強了,綾子一直沒有長女應有的成熟樣子。
而且,作為大學生的綾子,性格純真、懦弱、愛哭,人品善良,有點脫離現實(?
),兩個妹妹因此而煞費苦心。
「假如二姐去的話,一定不會乖乖地聽老師一面之詞,而且唯唯諾諾說是是是吧!
」珠美說。
「不錯,起碼會問,證據何在!可是,老師不知道我們家的情形,認為母親不在,
當然把年紀最長的姐姐叫去了。有什麼法子?」
「托他的福,我可麻煩多多了。」珠美愁眉苦臉。「在聽老師說話之前,大姐已淚
眼汪汪了嘛!」
想像到當時的情景,夕裡子不禁撲哧而笑。
「老師也嚇了一跳吧!」
「可不是?我這邊一臉不在乎,綾子姐姐卻哭個梨花帶雨的,不過因此也提早結束
訓話就是了……」
「那不是很好嗎?」
「但那不就等於是我完全承認是自己錯了嗎?煩就煩在這裡啊!」
「不錯。」夕裡子點點頭。「假使有人把那份複印本藏進你書包——誰有那個機會
?」
「有心要做就做得到了嘛!老師突然提出要檢查書包,全體打開書包來看時,乃是
上完第五堂課的事。我又沒有從早一直帶著書包走,光是午休時間就足足有余了。」
「唔……這麼來看,可能是『歹人』事前得悉會有書包檢查,於是先把複印本塞進
別的同學書包裡,而非特別看中你的書包。」
「也許吧!可是,放進來的終歸是我的書包呀!」
「真糟糕。」夕裡子搖搖頭。
夕裡子生來喜歡冒險和探險,加上最近偶然卷入幾宗兇殺案,更加培養出一身「偵
探性格」了。不過,這次的情形不是什麼「神秘的連環命案」,甚至令她有「無聊」
的可怕想法。
「算了吧!」珠美打個哈欠。「我可以好好休息三天了!」
「瞧你說得多輕松,這是停學處分哦!」
「還不是等於休假?平日的電影院大概很空吧!還是去迪士尼樂園的好?」
「隨你喜歡!」夕裡子苦笑。
這時,玄關的門鈴丁冬地響起來。
「誰呢?」
「我去看看。」珠美稀罕地出玄關應門去了。
夕裡子打著哈久說「我要睡啦」,一邊走進廚房看看……咦?姐姐站在椅子上干什
麼?手裡拿著繩子,準備曬衣服不成?
可是,在廚房曬衣服很令人奇怪,而且通常那樣把繩子做成繩圈,伸頭進去的情形
……啊,那是吊頸的動作!
「姐姐!」
夕裡子大喊,同時向綾子撲過去。綾子大吃一驚,嘩然後仰——椅子翻倒了。
幸好他的頭還沒有完全伸進繩圈內。綾子和夕裡子一同以驚人的速度跌倒了,由於
廚房兼飯廳的空間本來就不大,於是撞到餐櫥,裡頭的杯碟發出巨響倒了下來。
「好痛。」
「救命啊!」
兩人同時悲鳴,珠美聽見響聲奔過來,見到她們相纏著摔倒在地,不由瞠目。
「你們在摔角嗎?」
「開什麼……玩笑!」夕裡子摩攀著被撞得作痛的屁股站起來。「看看那個!」
她指一指掛在照明器具下的繩子。
「綾子姐姐她……死了嗎?」
「還活著!」綾子自暴自棄似地盤腿坐在地上。「我準備以死來向世人賠罪的!」
「別來這一套,難看死了!」珠美厭煩的說。
「難看的是誰?」
「我不是解釋又解釋了嗎?不是我做的!」
「可是,你受停學處分卻是事實呀!佐佐本家竟然出了一個受停學處分的子孫,真
對不起各位祖先啊!」
又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夕裡子想這樣說,畢竟忍住了,安慰她說:「總之請鎮定下
來再說,校方一旦知道不是珠美做的,自然會取消處分了。」
「怎樣可以證明不是珠美做的?」
「這事交給我辦。」珠美突然挺一挺胸。「早不早遲不遲,恰好有客到!」
「對了,有人按鈴。」夕裡子皺紋眉頭,歎一口氣。「這麼晚了,是誰?」
「看來你們挺忙亂的。」
咻地探臉進來的是——「國友先生!」夕裡子羞紅了臉。「珠美,怎不早說?」
「我以為你們睡著了嘛!」
「怎能睡啊——哦,請到客廳坐坐。」
「看來這裡不怎麼太平啊!」
年輕而單身的國友,雖然稱不上英俊瀟灑,可是予人好感。他是M警署的刑警。在
一次三姊妹卷入的命案中,他成為她們的好朋友。在國友面前時,夕裡子變得比較溫柔
和女性化,兩人感情相當微妙。
「那是什麼?」國友指指繩圈。
「嘎?那個嗎?」綾子慌忙站起來。「新年快到了嘛,我想用來吊鹵鮭魚。」
「在房中央吊鹵鮭魚?」國友瞠目。
「原來如此,那是無妄之災了。」
國友聽了珠美受停學處分的原委後,點點頭。
「國友先生,你能不能跟學校洽商一下,替我取消處分?」珠美說道。
「那是不可能的,我不能幹涉學校的決定……」
「那麼,傷害了一個弱小女孩的心靈都無所謂嘍!」
「也不是這個意思——」國友畏畏縮縮起來。
「珠美,不准亂說話!」夕裡子責備她。「國友先生,怎不喝茶?」
「我也知道珠美不會做那種事。大概如夕裡子所推想的,有人怕被檢查書包,先把
複印本藏進珠美的書包去了。」
「問題在於是故意挑中珠美還是偶然了。」
「記不記得是否和人結怨過,被人所恨?」
珠美聳聳肩。「我怎知道他人的內心感受?」
「珠美,說得太傲慢了——」夕裡子又瞪她一眼。
「不過,珠美確實說得對。」國友啜了一口熱茶。「不管怎樣留意他人的內心感受
,還是可能惹人怨恨的,世界上有人認為親切是一種多管閒事的表現。」
「我才不會免費的待人親切咧!」
「那樣是不行的。」綾子說。「你呀,太過重視金錢了。好好反省吧!」
「這件事和錢是否有關還不知道。」國友看到珠美氣鼓鼓的臉笑了。「總之,有什
麼澄清污名的辦法沒有?」
「背後一定隱藏了大規模的犯罪。」夕裡子說。
「為什麼?」綾子震驚的問。
「那才有趣嘛!」
「夕裡子真是!」綾子皺眉。「那麼恐怖的事,虧你說有趣!」
「有什麼關係?只是想像而已。」夕裡子若無其事地說。「你說是不是?國友先生
!」
對於夕裡子的問話,國友很難作答。
「至於我嘛,我不希望夕裡子與任何案件扯上關係。」
「瞧!」
「這麼晚打攪,對不起。」國友慌忙打岔。
當然,國友不是為了喝茶而來的。他半公半私地出門旅行了一趟,今晚帶了土產糖
果來。
「沒關係啦!反正我從明天起有三天假期。」珠美悠閒地說。
「你停學,姐姐上半天班,這樣說來,只有我一個人睡眠不足呀!」夕裡子鼓起腮
幫子……國友不停地表示該走了,最後起身告辭,乃是十五分鐘以後的事。
「我送你下樓去。」
夕裡子到玄關穿拖鞋。
佐佐本家在大廈的五樓,已經將近凌晨一時的緣故,大廈裡頭一片寂靜。
兩人搭電梯下到一樓。
「你們一直是老樣子,我放心了。」國友愉快地說。
「你在諷刺我們長不大?」
「不是的。每次見到你們,我就安心,彷彿只要來到這裡,就能看見我這一行不太
容易遇到的親情和幸福,一想到這點,我就松一口氣了。」
夕裡子的心頭有點發熱。她想說,我也是,你一來,我的心就撲撲跳,無法沉著下
來……不過,這些話難於啟齒,我還是十八歲的高中生嘛……來到一樓,兩人不約而同
地停下腳步。
「這裡可以了。」國友說。「早點睡吧!讓你熬夜,很抱歉。」
「不用客氣,如果我在學校打瞌睡挨罵,我就是『協助警方調查』好了。」
國友笑了,正要說什麼時,口袋的傳呼機嘩嘩作響。
「哎,在這種地方……」
「玄關旁邊有電話。」
「謝謝。你先上去好了。」
「好。晚安。」
夕裡子微笑著揮揮手,走向電梯。
「哦,怎麼不停下來啦!」
好像有人從地庫停車場搭電梯,恰好經過一樓上去了。
夕裡子只好呆呆地等候速度頗慢的電梯下來。玄關大堂響起國友講電話的聲音。
「我是——嗯,還在外面,知道了。現場呢?——M中學?就在附近吧!」
M中學?夕裡子皺皺眉。
哪兒聽過的校名?是誰上的學校來著?
「好,我馬上去現場。兇殺案嗎?」
M中學……「糟了。」夕裡子喊一聲。「國友先生!」
正要離開大廈的國友轉過身來。
「什麼事?」
「M中學發生什麼事?」
「有人發現屍首。怎麼啦?」
「M中是珠美上的初中學校喲!」夕裡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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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怎樣?被人強拉出來啦!」
驗屍官一見到國友就笑著說。
「嘎?」國友莫名其妙。
「你不是出差去了嗎?剛才聽三崎說的。」
三崎刑警是國友的「波士」。五十出頭,時常裝傻扳懵的老練干探。
「三崎兄來過了麼?」
「來過了。他說你隨後會到,已經回去了。」
「嘩!他叫人傳話給我說現在走不開,不能來什麼的……」國友歎氣。
「你既年輕又獨身,上司自然樂意多派工作給你。」
「算了。」國友聳聳肩。「受害人的情形怎樣?」
「看來搏鬥得很厲害。」驗屍官說。
關於這點,只要巡視現場一遍就一目了然了。
書桌東歪西倒,教室現場十分凌亂。
國友有點哆嗦,一方面是由於空曠的教室寒意襲人,事實上在這種深夜時分也是夠
寒冷的。
加上地面有一具女戶,更令人愈覺寒冷……死者大約四十二、三歲吧。國友想。小
個子,身型微胖。
以這個年紀來說,算是標準體型吧!
「是不是在這兒舉行過家長會議?」驗屍官說。
「怎會呢?」
因為,死者穿著樸素的套裝、高跟鞋,不像是隨便在附近走走的裝束。
當然,因為搏鬥過的關係,鞋子已脫落了,沒穿在腳上。
「死因呢?」國友問。
「後腦救人重重毆擊,而且被擊了幾次。」
「兇器是什麼?」國友說到一半停住了。「是不是那個?」
一張堅硬的木椅,正確地說是木板和鋼管的組合,木板破裂了,鋼管也歪掉了,倒
在一角。
「找到指紋嗎?」國友問鑒證人員。
「正在找著,好像被抹過的樣子。」
「看清楚一點。」
「OK。」
國友撿起像是受害人之物的手袋。
「裡頭的東西呢?」
「在那邊。」
一塊攤開的布上,平放著記事簿和粉底之類鐙個人物品,也有口紅和眼鏡,眼鏡沒
破裂,化裝粉盒的鏡子也沒損壞。
「這是什麼?」國友撿起一張皺皺的紙。
「放在手袋裡面的東西。」另一名年輕刑警說。
國友攤開一看,不禁皺眉。
好像是考試題目,手寫的數學問題。沒有寫姓名和班級各欄,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式
的考試卷,而是複印本。
「是不是那個出問題的……複印本?」國友喃喃自語。
佐佐本珠美一時不慎被人塞進書包的,好象就是什麼考題的複印本……不會的,不
要嚇我!
這宗命案不會又把那三妹妹牽連進來吧!希望能避免發生這種事情。
何況有個「怪人」喜歡卷入命案的漩渦!
「聯絡了家屬沒有?」國友問。
「我依照記事簿的電話號碼打過了,但沒有人接聽。」年輕刑警說。
國友也很年輕,不過論資歷其是「前輩」,這人是「後輩」而已。
「派一名巡警到她家裡看看吧!」
「是。」
記事簿上寫的是「有田信子」,住所就在現場附近。
國友問身邊的巡警:「報案者呢?」
「在另一邊等著……」巡警遲疑地說。
「怎麼啦?」
「呃——從剛才起就在吵著。」
「吵什麼?」國友狐疑地說。
他過去一看就明白了。
發現屍體的是這裡的學生。
走進稍離現場的教室時,一個子頗高,長腿而予人懦弱感覺的男孩坐在椅子上。
離遠而坐的是一名微胖的女孩,長髮,圓臉,看樣子相當氣忿。
「是你們發現女人的屍體的吧?」國友說。
女孩不答反問:「叔叔,你是刑警?」
國友還不習慣被人叫「叔叔」,只好用痙攣似的笑臉說:「是的!」
「快點讓我們走吧!我們什麼也沒做。」
「說的也是。可是,這是殺人事件,我想清楚的知道你們發現屍體時的情況,說不
定成為破案的線索哦!」
國友極其溫和又平靜地說。
「與我們無關。」女孩噘起嘴巴。「只是發現屍體而已。我只能告訴你這個。」
「也許是的。」國友心中冒火,好不容易才壓抑住。「不過,譬如你們幾時幾分到
這兒來,也可能成為決定行兇時間的線索哦!又如遇見什麼人之類——」
「我不是說不知道了麼?」女孩忽然捅一捅男孩。「瞧,我就說過後果會很麻煩的
,而你卻堅持說還是報警比較好……」
「但是——」男孩膽怯不安地說。「萬一事後被人知道我們知而不報,更加麻煩啦
!」
「你不說,誰會知道?竟然老老實實地說出姓名電話,你傻不傻瓜?」
「可是……」男孩一臉不服氣。
「這樣一來,我和你偷偷約會的事,豈不是曝光了嗎?遭退學了我可不管!」
「你沒問題的,只要你父親說一聲——」
「我當然沒問題,但是顧不到你啦!」
「不會那麼嚴重的!——哎,別生氣嘛!」
「又餓又凍,加上想到跟你這種沒用的人約會,怎能不氣?」
兩人在爭吵不休的時候——「夠了!」國友的怒氣爆發出來。「有一個人被殺了!
你們竟然置之不理,算什麼?」
男孩嚇得臉青青,縮成一團。可是相反的女的漲紅了臉,站起來極力爭辯。
「想怎樣?我不認為我要被你大聲吆喝哦!」
原則上,國友不喜歡尖銳的聲音,也不喜歡態度無禮的小孩子,而且,國友心中還
有初中生很純情的「神話」存在,還有——光是這些已經夠了。
他一時忘了自己是刑警的身分,向那女孩摑了一記耳光……啪一聲,聲音在空曠的
教室回響,聽起來大得驚人。
確實,每個人都嚇了一跳,男孩就像自己被摑耳光一樣,哇聲怪叫著跳起來,站在
旁邊的巡警啞然張大嘴巴,盯著國友。
被摑的女孩踉蹌兩三步,站住了。看來她的震驚比痛楚還大,她用一只手按住清晰
地留在臉上的掌印,眼睛瞪得老大。
可是,最震驚的恐怕是國友本人了。
剛才是我嗎?他問自己。
「對……對不起。」他幾乎無意識的開口。「我不是故意……打你的。」
就在這時,有別的聲音打岔進來。
「這像什麼話!」
傳來的是粗曠的男聲,嚇得國友轉過身來。
雖然半夜三更了,一名五十開外的魁梧男人,依然西裝筆挺,結著領帶,怒目瞪著
國友說:「是你施用暴力吧?」
「爸爸!」
女孩沖上前,撲進男人的懷裡哇哇大哭起來。
「我是杉下。」男人摟往女孩。「我是區教育委員。你呢?」
「M警署的——國友。」
「國友嗎?給我記往。我是律師,在警界也有許多朋友。對於刑警向十五歲少女施
暴力的事,不能視而不見!」
國友應該有反駁的余地,卻因剛才自己打了女孩的事受到衝擊而呆立當場。
「假如你有事要向我女兒麗美查問,讓我在場作證。總之,現在她情緒不穩定,不
能答話,暫時讓她先回去,不要緊吧?」
國友沉默地點點頭。
「來,走吧!」杉下擁著女兒的肩膀,催促她。
離開教室之前,那叫麗美的女孩突然回過頭來,用一雙淚眼注視國友片刻,然後面
無表情地和父親一同消失。
「請問……」男孩戰戰兢兢地說。「我可以回去了嗎?」
「你說什麼?」國友回過頭來。
「我說——」
男孩正要說什麼時,走廊上傳來呱嗒呱嗒的驚人腳步聲。
「正明!」一陣尖銳的女高音——不,稍沉的女中音——聲音在教室裡蕩漾。
「哦,正明喲!」
一名三圍尺碼幾乎相同的「豐滿型」女人飛奔過來,沖向那名「柔弱的男孩。」
國友回過神來,對她說:「請問——你是他母親嗎?」
「你是誰?」
「嘎?」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們M警署的——國友。」
「國友先生嗎?我以母親的身分,嚴重抗議!」
「抗議?」
「竟然把我兒子關在這麼寒冷的教室裡!正明身體非常虛弱,很容易患感冒的!」
「嗯……」
「假如他因此發燒或得肺炎的話,你怎樣負起責任?」
「嗯……」
「我是板口爽子。如果你有話要問他,由我『代替』他回答好了!」
板口爽子說到「代替」兩個字時,就像歌劇唱到悲傷處一般提高聲量。
「可是,令公子是屍體發現者,我們無論如何——」
「屍體?」板口爽子的眼睛突出似的睜大。「你知不知道這會如何傷害這孩子的纖
細神經?加上遇到一名粗野刑警的盤訊不休,這孩子會患上可憐的神經衰弱症!」
「但是——」
「讓他回去!」女人語詞強硬,根本沒有讓人提出反對的余地。「來,正明,走吧
!」
「我好怕,媽媽……」
「哦,怪可憐的。」
母子仍靠在一起,走出教室去了。
國友只有呆立在那裡的份兒……少年輕巧地攀上屋簷下的排水溝。
他好像非常熟練,踏在到處松馳走樣的陳舊排水溝上,幾乎沒發出任何軋聲,就被
他爬上穩當的地方去了。
他上到二樓窗口的高度,輕盈地平衡身體,把雙腳搭在窗框上。窗子沒上鎖,唰地
打開後,少年訪如被吞噬似的消失在裡頭。
「行啦!」少年在黑暗中躍到地面,得意地喃喃自語。
冷不防有人啪地亮了燈,少年差點跳起來。
「我在等你哦!」
站在門口的是一名矮胖的中年男子,盤起胳膊瞪視少年。
「哦!原來你早知道了。」少年噘噘嘴。「何不在我出去時阻止我?」
「勇一。」那男人說。「準備一下。」
「知道啦!」少年慪氣地說。「到地下室去關一天,沒飯吃,對不對?我就這身打
扮去好了。」
「不是的。收拾行李吧!」
「呃?趕我走嗎?我可高興都來不及啦!」
「你母親死了。」
少年停頓了一會,歪歪嘴唇笑起來。
「所長,這種玩笑開得太過分了吧?」
「真的。」被稱所長的男人無表情的說。「剛才接到警方的聯絡,聽說你母親被人
殺了。」
那叫勇一的少年一直呆立著,自言自語的說:「不是真的吧?」
「快點準備,穿上你來這裡時的衣服,好好梳理頭髮。我開車送你去。」
所長走出房間之前,稍停一會,回過頭來。「勇一,堅強哦!」
勇一沒答話。
當這間除了床和桌子以外,幾乎什麼也沒有的簡陋房間只剩下有田勇—一個人時,
他才突然回過神來的環視四周。
「媽……」他低吟著,坐在床上,垂下頭去。
母親死了,被殺的?
是誰幹的?畜牲!
「喂。」房門又打開,所長探臉進來。「你沒事吧!」
「嗯。」
勇一霍地站起來,急急脫掉牛仔褲。
所謂的準備極其簡單,不到三分鐘,勇一已提著一個小手提旅行袋走出房間。
所長穿著一件穿舊了的西裝。勇一從未見過所長穿過別的西裝。
所長的車和他的西裝一樣破舊不堪。
不過,走在夜路上,車子的速度總比步行快得多……「你有親戚嗎?」所長邊駕駛
邊問。
「沒有替我辦喪禮的親戚。」勇一在前座說。
「是嗎?」
然後,所長一路沉默地驅車前行。
「所長——你說我媽是被殺的——是什麼原因?」
「不知道,警察是這樣說的。」
「有哪個傢伙會殺我媽?」
「你母親是個好人。」
勇一覺得眼角發熱,感動得想流淚,但他別過臉去,不讓所長察覺。不過,所長大
概發現了。
所長大致上知道他的一切。
勇一很高興聽見所長說母親是「好人。」
「勇一。」所長盯著前方說。「一旦沒有其他親戚在,你本人就是喪禮的負責人了
。好好振作哦。」
「嗯,我知道。」勇一點點頭。
可是,勇一在想別的事。
母親被人殺了,是誰殺了她?
已經快天亮了,可是窗外觸目所見之處,依然一片黑暗。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難得放假嘛!」珠美打個哈欠之後發牢騷。「這樣子不如上學更加輕松。」
珠美本來打算一個人在屋裡優哉游哉地躺著看電視。
然而,儘管自己是「無辜」的,終究是遭停學處分之身。
夕裡子說:「你使人擔心,好好做家事作補償吧!」
沒法子,只好打掃房子洗衣服了。
由於堅持不打免費工,所以最後成功地交涉到以五百圓作為酬勞……「做兼職的主
婦,時薪起碼好幾百圓。」她一面推動吸塵機一面嘀嘀咕咕地說。
「這樣苛待中學生,是違反法律的哦!」
洗衣與打掃這些工作,通常姊妹間交替來做,接受這種「不當處分」簡直是精神虐
待!加上體力勞動,珠美認為太過分了。
「哎,累死了!」
結束工作後,珠美以令人慘不卒睹的姿態躺在沙發上,當然,初三學生還是小孩子
……「咦?」
門鈴響了。誰呢?下午一點鐘,綾子或夕裡子都不可能在這個時間回來。
是不是推銷員?有趣有趣,作為打發時間的對象也不錯。
「哪一位呀?」她在對講機問。
「現款掛號信,請蓋章簽收。」年輕的男聲說。
現款?珠美對這兩個字起了敏感反應。
「來了來了。」
她一邊回答,一邊從廚房的抽屜拿出粗糙的普通圖章,然後急急走向玄關。
「辛苦啦!郵差先生。」
她一面說一面開門……站在眼前的,怎麼看也不像「郵差先生」。頂多是十五、六
歲的少年,年紀和自己差不多。
而且,珠美對他毫無印象。
「你是誰?」珠美說。
沒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白閃閃的匕道,嗖地刺到珠美的鼻端。
「干什麼呀!」
簡直就是低成本的電視劇一般,珠美想。她往後退,接著癱坐在玄關的入口處。
「別出聲。」少年說。
「出不了聲啦!」
「進去!」
少年上身穿著一件普通的運動外套,下身是牛仔褲。
當然珠美並不是不害怕的,可是對方和自己差不多年紀,而且長得不算高大,珠美
多少回復鎮靜。
又不是為結怨尋仇而來,假如對方要錢,給他就是了……不管珠美怎麼吝嗇都好,
她還是判斷得出,與其被刀所刺,不如錢被奪走的好。何況現在家裡沒有存放大事現款
。
「好,坐吧!」
少年命令珠美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自己則在茶几上坐下,在珠美面前把玩刀子。
「幹嗎!要錢的話,廚房抽屜裡有錢包。我們有存折,可是圖章在姐姐手裡,我領
不到錢哦!」
「我不是為錢來的。」少年用嘲諷的語調說。「你是佐佐本珠美吧!」
珠美瞪大眼睛。
「是的……你是誰?」
「有田勇一。」少年說。
有田,彷彿在哪裡聽過的名字,珠美想。不過,熟悉的人之中肯定沒有這個姓。
「知道我是誰了嗎?」
珠美搖搖頭。有田——誰呢?
「我母親三天前被殺了。」有田勇一淡淡地說。
「啊!」珠美終於想起來了。「我想起來啦!在我們學校——」
「不錯。」有田勇一點點頭。「你該知道我為什麼來這裡了吧!」
「來找我嗎?——我不懂。」
「我想不可能的。」
刀尖指向珠美的臉。這可不太妙了。
「等等——危險呀!」
珠美悚然一驚。這種角色適合二姐夕裡子,多過適合我!因為我一點也不喜歡冒險
!
「你不說,我在你臉上留下永不脫落的印記!」
「說——說什麼呀?」
珠美不禁壓住沙發靠背往後退,可惜頂多後退幾公分而已。
「殺我母親的是誰?」
這件事連珠美也莫名其妙。
「不知道!我怎會知道?」
「別裝蒜了。你以為我不是說真的?若是那樣……」
「我並沒有裝什麼蒜——」
「我是說真的哦,看來你不相信。」勇一探前身體。
珠美直直回望他的眼睛。她很清楚,對方是「說真」的。
裝作冷靜的臉透出紅潮,雙眼閃光,他是認真的。
即使知道又怎樣?珠美實在答不上來。
「快說!」勇一又逼到眼前。
「危——危險啊!」珠美吞吞吐吐地說。
「嗯,真的危險。但我母親被殺了,你一個人受點輕傷,算得了什麼個?」
他說得很快,顯然十分激動。
「說呀!」
「危險——」
勇一的身體往前探出更多。
他坐在茶几邊端。茶几上只是放著一片厚玻璃……「嘩!」勇一喊。
玻璃片往上升,負載勇一的體重那邊傾斜起來,於是咚的一聲,勇一結結實實地跌
到地上。
玻璃片隨著轉了一圈,發出轟然巨響,直敲勇一的腦袋!
「好痛……」
勇一頓時頭暈眼花,拚命推開玻璃片,就像一只落網的猩猩。
珠美看到刀子從自己腳前兩三公分的地方掠過,並且割破沙發,不由嚇得毛骨悚然
,動彈不得。
這時,玄關的門鈴又響了。
「來啦來啦!」
有救了!珠美從沙發跳起來。
「等一下!」
當勇一推開重甸甸的玻璃片站起來時,珠美已經衝到玄關去了。
「嗨!」
站在那裡的,乃是刑警國友。
「國友先生!」
珠美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竟然在這麼要命的時刻有刑警來到……她覺得事情發展
得未免太順利了些。
「怎樣?停學期間,是否謹言慎行、閉門思過了?」
「嘎?嗯,差不多啦!」
「姐姐們還沒回來吧?」
「還沒——嗯,還沒。」
「其實,我有話對你說。只有你一個人嗎?」
珠美有一瞬間發呆……「嗯,我一個人。」
「是嗎?我可以進來麼?」
「請。」
珠美把國友帶進客廳。茶几已回復原樣了。
「我去泡茶。還是咖啡?」
「咖啡好了。」
「好的。」
珠美走進廚房,幸好剛才煮了開水。
泡好咖啡端出去時,國友坐在沙發上翻報紙。
「哎,刑警工作太忙,反而沒時間看報紙。有時讀到自已承辦的案件報導,甚至奇
怪案情已進展到某個自己也想像不到的地步。謝謝。」國友慢慢啜了一口咖啡。「對了
,我想告訴你的是,關於三天前發生的兇殺案。」
珠美有點心驚膽跳。
「是不是——在教室被殺那件……」
「嗯,受害者名叫有田信子,她是你學校裡一個學生的母親。」
「我們學校的?」珠美皺皺眉。「有田……幾年級的學生?」
「本來應該和你一樣是三年級生。」
「怎麼說?」珠美問。
「死者的兒子叫有田勇一。初中二時,從外地轉校來的,聽說品行不良,不受管教
,也不常去上課,有一次他和朋友吵架,結果弄死了對方。」
聽國友這麼一說,珠美才想起有過那件事,可是完全記不得肇事者的名字。
「結果他被送去少年感化院,然後轉送去現在的機構。」
現在他在我這裡哪,珠美在心中喃喃自語。
「知道兇手是誰嗎?」珠美問。
「還不知道。」國友搖搖頭。「沒有目擊者,也找不到線索。只有一個而已……」
「找到了什麼?」
「這個。」國友取出一張折好的紙,然後攤開。「這是複印本。」
「考試題目!是不是老師擬題的原稿?」
「這份複印試題放在被殺的有田信子的手袋裡,不過皺成一團了。」
「這是那份複印本的再複印本。」
「不錯,因為該複印試卷是證物。不過,從它上面也拿不到指紋就是了。」
「跟在我書包裡找到的一樣。」珠美看著那份考題複印本點點頭。「不過內容不同
。這張全是應用題,在我書包裡的一半是計算題。」
「是嗎?我就是想證實這一點。」
「那麼——國友先生,你認為這份複印本和殺人事件有關?」
「這個我不敢說。不可思議的是,為何它會放在有田信子的手袋裡。」
「對嘛,她兒子已沒上學了。」
「就是,總之奇妙。」國友說。「我在意的是那張紙皺成一團,不像是死者本人放
進去的。」
「那麼,可能兇手另有目的——」
「可是,為何兇手拿著那份複印本,則是個謎。」
「有什麼線索沒有?」說著,珠美苦笑。「我好像受到夕裡子姐姐的偵探病傳染了
。」
「再把你們牽入危險的事,我會受不了啦!」國友苦笑不已。
「不要緊,我和姐姐不同,不能賺錢的事我不干的。」又說。「不會有獎金拿吧?
」
「很遺憾。」國友笑了。
「那個有田勇一……」
珠美有點遲疑地說。「他死了母親啊!」
「嗯,聽說他父親在很久以前就離家出走了,這是他墮落的原因,不過,他好像很
愛他的母親。」
「那一定造成很大的衝擊了。」
「為了母親的喪禮,他曾經回家過,最後瞞過感化機構所長躲了起來,我們也在找
他。」
「怕他又惹是生非?」
「不……」國友頓了一會,說:「根據那位所長所言,那叫勇一的孩子大概不會傷
害別人的。」
「那麼……」
「他們反而擔心他可能鬧自殺。」國友說。
國友離開後,珠美把咖啡杯拿去廚房清洗,之後回到客廳,大聲喊說:「你躲在哪
兒?出來吧!刑警已經走了。」
沒有回應,珠美再喊一次。
「喂,出來呀!」
玄關傳來關門聲,出去一看,見到一張廣告紙的空白背面,用原子筆潦草地寫了兩
個字:「多謝!」
珠美聳聳肩。為何沒把勇一的事告訴國友?連她自己也不了解。
她把那張廣告紙撿起來,喃喃地說:「裝模作樣的傢伙。」
「你可能被本職?」
夕裡子停下抓薯條的手,看著國友。
「國友先生,你做了什麼壞事?」
這樣愉快地發問的是片瀨敦子,夕裡子的密友。以前的一宗案件,使她和國友也很
熟悉。
放學途中,夕裡子和敦子穿著校服走過漢堡包快餐店,正當歇息時,國友出現了。
富家千金型的美人兒片瀨敦子,以及可愛而有點狂妄的夕裡子(當事人自評),乃
是意氣相投的好配搭。
「我沒做過什麼壞事。」國友忙分辨。
「那怎麼被革職了?」夕裡子擔心地說。
「是不是向未成年少女施暴?」敦子說。
「敦子呀,開玩笑也有個限度的。」夕裡子氣得噘起嘴巴。
「是是是。嘩,好可怕!」
「不,事實正是如此。」國友說。
夕裡子頓時臉色一變。
「國友先生,怎會——」
「我摑了她一巴掌呀!」
夕裡子瞪大眼睛。
國友把在殺人現場如何摑了那個叫麗美的女孩一個耳光的前因後果說了出來。
夕裡子歎一口氣。
「怎麼,我還以為國友先生真的做了什麼下流的事哪!」
「別笑我了。」國友苦笑。「她父親好像是頗有地位的人物,我想他一定是向我的
上司提出抗議,結果被三崎先生阻止了。」
「很傷腦筋吧!像珠美這古靈精,連我有時也覺得無法應付。」夕裡子說。
「對了,說起珠美——」國友說到一半,遲疑不已。
「珠美怎麼啦?」夕裡子訝異地問。
「不,沒什麼大不了。」國友假咳一聲,「剛才我轉去大廈那邊,見過珠美了。」
「為了什麼事?」
「其實是……」
國友說出了被殺的有田信子手袋中找到考題複印本的事,夕裡子皺起眉頭。
「即是說,這可能成為殺人動機?」
「還不知道,只是她兒子遭到退學處分,縱使知道考試題目也沒有意義。」
「假設把複印本放進她手袋的是兇手的話……目的何在?」
「以目前的階段還猜測不到。」
「珠美的書包也有複印本,看來有人事先把考題複印下來,準備賣給什麼人哪!說
不定是有組織性的買賣,因為考題複印本通常不容易拿到的。」
「關於這點,我準備向負責的教師查問看看。」
「萬一老師知道考題被人複印了,沒什麼法子可想時,只要改變題目就行了,不如
調查學校可以使用複印機的人如何?」
夕裡子說到這裡時,在旁的敦子吃吃地笑起來。
「怎麼了嘛,敦子?」
「夕裡子一旦談到這種話題時,瞳孔發光,好像很開心似的,跟上課時不一樣。」
「你在取笑人!」夕裡子生氣了。
國友也笑了。
「夕裡子的推理很值得參考,我由衷感謝,不過,我不希望你再插手這些危險的事
件。」
「咦,我幾時插手了?」夕裡子一本正經地反問。
敦子要去書店買書,在快餐店門前分手後,夕裡子和國友隨處溜躂。
雖然風很冷,天氣去很晴朗。
「國友先生,剛才你對珠美的事只說到一半吧?」夕裡子邊走邊說。
「任何事都瞞不過你——」
「什麼事呢?難道珠美又對你提出無理請求了?」
「不,不是這些。」國友搖搖頭。
「那是……」
「剛才我去到你家時就留意到了。」
「留意什麼?」
「玄關裡,有一雙男孩的鞋子。」
「男孩的鞋子?」夕裡子大吃一驚。「不是我爸爸的?」
「不,應該是年輕男孩的。」
「呵?」夕裡子不能置信。「我第一次聽見珠美有男朋友,她經常表示金錢就是情
人的。」
「珠美已經十五歲了,她有一、兩個男朋友也不足為奇。」
「你見到那男孩了?」
「沒有,大概躲起來了,沒有出來。」
「呵,不像珠美的作風咧!她一句也沒對我提過……」
「對,如果逼問得太厲害反而不好,萬一她有什麼事的話……」
夕裡子盯著國友。
「聽你的話,好像有什麼弦外之音似的,到底她怎麼啦?」
「呃……當然,我也不能斷定——」
「斷定什麼?」
「老實說,珠美來開門時的樣子很古怪。」國友歎一口氣。
「怎樣古怪法?」
「晤——好像楞楞的,心不在焉、慌慌張張的樣子。」
「慌慌張張?」
「好像是跑出來似的喘著氣。而且,沙發有點歪了,有個地方破損了些——」
「等等。」夕裡子停下來。「即是說……珠美和那男孩……」
「我本來覺得不可能。不過,現在中學生懷孕,已經不出奇了——不,我不是說珠
美哦!」
國友緊緊張張的,夕裡子聽了之後大感震驚。
「珠美和男孩子——嚇死人了。」
「也可能是我想錯了……」
「謝謝你的關心。」夕裡子的表情唰地繃緊。「我買點東西就回去。」
「哦?那就小心了。』」
「案件方面,一有進展就告訴我吧!」
夕裡子擠出一個勉強的笑臉,急步走開了。
國友歎息。
「應該不說的好……」
當然他也覺得不可能,可是,他不敢當面問珠美那種事。
待會還是去M中學看看好了,當他邁步時,有聲音喊:「刑警先生!」
回頭一看,國友一時間想不起是誰,接著臉色稍微一變。
「你好。」
走過來的是被國友摑過一巴掌的任性少女——杉下麗美。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哎,像傻瓜一樣。」
走出校長室後,珠美這樣喃喃自語。
為何我要為沒有做過的事反省或道歉認錯?
結束三天的停學處分,今天開始上學,可是,卻在校長室被質問,停學期間中否充
分反省了。
當校長問「好好反省了嗎」時,沒有任何笨蛋會答說「沒有」,於是珠類帶著反抗
的語調回答說「是」。
「好。」
談話就這樣結束了。
所費時間,十秒正。珠美之所以喃喃自語,「好像傻瓜一樣」,是可以理解的。
經過教員室前面時,初中一時的班主任田所走出來。
「佐佐本同學呀!」
田所穿著土氣的舊西裝,胸前結著領帶。
「老師,午安。」
「聽說你被罰停學了。」
「已經結束啦!」
「那倒很快嘛!既然做了,索性做得轟動些才對。」田所在挑唆似的說。
這位作風特殊的老師,頗受學生愛戴。
「老師上哪兒去?」珠美在走廊上邊走邊問。
「參加喪禮。」
「什麼人過世了?」
「不久前,不是有個女人在學校裡被殺麼?」
「你說有田信子?」
「你知道得很詳細嘛!」
「我看到報紙了。」珠美慌忙說。「老師要出席她的喪禮?」
「是的。她兒子原本是我的學生,禮貌上應該露臉的。」
「辛苦了。」珠美說。「老師,你知道他兒子的事嗎?」
「我教過他,雖然時間很短。」
「對他有印象嗎?」
「嗯。」田所點點頭。「奇怪得很,那孩子時常逃課,很少來學校,不常上課,而
我卻很記得他,比那些從不請假,拿全勤獎的學生更令我有深刻印象。」
「聽說他曾是——不良少年?」
「每個人總有犯錯的地方,小孩子都是那樣的。什麼才叫不良?」田所陳述自己的
一套「不良論」。「何況,不良也有很多種,有些是受寵過度而變不良,有些是精神上
不良。至於有田,他是有「芯」的人,是可以變好的。」
有「芯」的人?好像鉛筆一樣,珠美想。
「對了。」田所看看珠美。「你也一起去吧!」
「嘎?」珠美瞪眼。「一起……去哪兒?」
「喪禮呀!」
「與我無關呀!」
「有一名學生代表出席比較好。」
「可是,我要上課——」
「就當作多停學一天好了。」
「怎麼可以亂來?」
「我會好好替你解釋的。」田所啪地拍拍珠美的肩膀。「忘掉那件事吧!」
有田信子住在相當舊式的社區裡。
五幢四層樓的建築並排而建,樓宇的外牆看來十分殘舊。
「看來不久就要拆毀重建。」
田所悠閒地打量四周。
「不過,租金會很便宜吧?」
「你還是很愛精打細算啊!」
「因為生活艱難嘛!」
兩人的對話不像老師和學生的關係。
「好像就在那邊。」
社區之中,有一間小木屋模樣的建築物,門口佈置成接待處……「是不是搞錯時間
了?」珠美說。
「唔。」田所看到空無一人的接待處,側側頭。「我只是聽來的,會不會是事務員
搞錯了?」
「可是有人唸經……」
不錯,站在門口前,傳來裡面誦經的聲音,也飄來燒香的味道。
「看來沒弄錯了。」
「可是沒有任何人來呀!」
「進去再說。」
進去一看,是個十疊(三十多平方米)左右的房間,正面放置著棺樞。真的有個法
師在唸經,可是不見任何參加喪禮的人,連遺屬之類的人也沒有。
珠美和田所面面相覷,冷不防背後有聲音說:「哪一位?」珠美差點喊出來。
站在那裡的是個體型矮胖的中年男人。田所報上姓名後,對方還禮。
「多謝關心。由於沒人來燒香,我們也覺得心情沉重,請務必燒個香才好。」
「好的。」
田所和珠美輪流燒香後,出到外面時,見到剛才的男人正在東張西望。
「謝謝。」男人向田所鞠個躬。「我姓大倉。」
「我聽說了。」田所說。「你是有田勇一被關的那間感化院的——」
「所長。」
那叫大倉的男人,外形和給人的感覺都跟田所有點相似。
「勇一給我相當深刻的印象,雖然他讀書不認真,卻有與眾不同之處。」
「聽你這麼說,我很高興。」大倉笑逐顏開。「我也認為他有長進的一面。」
「我也有同感。」田所說著,環視四周。「對了,他在哪兒?」
「正在頭痛著。」大倉歎道。「他躲起來了。」
「這麼說,他跑了?」
「若是跑了還不太擔心。」大倉搖搖頭。「他很愛他母親,說不定是為了想找兇手
而躲起來……到時可能做出危險的事。」
已經做了,珠美在心中喃喃自語,她不想把勇一來找過她的事告訴田所他們。
至於他現在在哪兒,連珠美也不知道。
「起碼他應該出席母親的喪禮才是。」大倉聳聳肩。「真沒辦法。不過,兩位前來
令我不勝感激。」
「被殺的人不是住在這裡的居民嗎?」珠美說。「為何沒有人來燒香?」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大企眺望社區的樓宇。「又不能逐家逐戶去叩門招呼……
」
看來有什麼內情了,珠美想。若是夕裡子的話,恐怕會為這個「謎團」雙眼發光吧
!
珠美對於不賺錢的「謎團」向來不感興趣,只是對於沒有人來燒香的寂寞喪禮覺得
有點心痛。
那個勇一不在這裡,反而是好事也說不定……「喪禮到此告一段落好了。」大倉看
看腕錶。「雖然還有一點時間,看來不會有人來了。」
「可是——」珠美插嘴,有點焦急地說:「還是依照時間再等一等的好——」
「不錯。」田所點點頭。「我們多留一會也無妨。」
「是嗎?」大倉似乎也松一口氣。
珠美不經意地四周打量……「啊!」她禁不住喊出來。
「怎麼啦?」田所問。
「不……有灰塵跑進眼睛罷了。」珠美慌忙掩飾。「我去洗一洗瞼。」
然後走向小小的運動場去。
那裡有個飲水處。珠美飛快回頭望望田所他們,然後跑向草叢。「你在干什麼呀?
」
「不要太大聲。」勇一喝止她。
「為什麼不出現?這是你母親的喪禮哦!」
「我知道,但我出去的話,又要回去感化院了。」
「有什麼辦法?」
「我要親自捉拿兇手!」蹲在草從背後的勇一說。
「警察會替你捉到的,我們是為此而交稅的嘛!」
勇一眼神突然柔和下來,看著珠美。
「上次謝了。」
珠美一陣心跳,移開視線。
「怎麼突然改變態度了。」
不知怎地,她的臉一下子熱起來。
「你不會告訴老師他們吧?」勇一安靜地說。
「不說是可以……可是,太危險了,這是殺人事件哦!」
怎麼說,珠美在這方面經驗豐富得多。
「我知道。」勇一點點頭。「但是,對我而言,我欠母親太多了。」
「你欠了很多債不成?」
「我指她太勞苦了。」
「哦,可是,小孩子不都是這樣長大的麼?」
「你這人挺有趣的。」勇一笑了一下。
「你贊我?」
「總之,我想暫時躲起來尋找兇手。」
「我覺得危險重重哪!」
「沒關係。」勇一輕松地說。「即使因此而死去,我完全不在乎。」
珠美心頭一震,一個跟自己同年紀的人,竟然說出「死了也不在乎」的話,而且語
調認真,還是第一次聽到。
女孩們常說「我為xx人而死也無所謂」,可是絕不會真的為自己欣賞的偶像而死。
現在勇一輕描淡寫地說出那句話,對珠美是一種震撼。
珠美正想說什麼時,勇一說:「好像有人來了。」
果然,接待處附近傳來說話聲。
「我要走了。」珠美說。
「嗯,保重啦!」
珠美走了幾步,回過頭來。
「如果沒地方去,到我家來吧!」
走回接待處時,珠美也暗自驚訝,為何自己說出那句話來。
即使只住一晚,他也不會帶錢來吧!
「那事——」田所的聲音。
「交給我好了。」說話的是一名白髮紳士。
珠美一眼看出,那位紳士的西裝是英國料子,他身旁站著一名像是秘書的年輕男子
。社區入口停了一部勞斯萊斯!肯定是那紳士的車。
這人是大富豪啊!但他干什麼到這裡來?
「請等一下。」大倉打岔。「你和死去的有田信子是怎樣的關係?」
白髮紳士歎一口氣,然後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失禮了,我沒報上姓名身分,提出
這種要求,難怪你們驚訝了。——我姓小峰,信子是我的女兒。」
珠美忍不住啊了一聲,然後慌忙按住嘴巴。怎不叫人震驚呢?
小峰老紳士轉眼看珠美。
「對不起。」珠美道歉。
可是很奇怪,那位紳士一直注視珠美,眼神中卻沒有一絲不滿。
珠美以為臉上沾了什麼東西……「你是有田信子的父親?」
田所的聲音把小峰喚回到現狀。
「信子和男人私奔,自此消失蹤影,」小峰說。「她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也很頑固
,不允許她和自己喜歡的對象結婚,我以為她離家出走後,很快就會回來……」
「但她從此沒回去?」
「信子沒有回來。我一時固執起來,不派人找她。到了最近才聘人開始調查她的行
蹤,卻在這時聽到她被殺的消息……我仔細查過了,肯定她是我女兒信號。」
「那真不幸。」大倉說。
「我想務必讓我親手辦女兒的喪禮——當然可能給你們帶來麻煩。」
「不,若是有那樣的內情,倒無所謂。」田所說。「這麼說來,勇一君是你的孫兒
了。」
「勇一,他是信子的——」
「她的兒子,今年十五歲。其中還有各種內情——總之,進來談談好嗎?」
「好的。」小峰回頭對年輕的男秘書說:「你到車上等我吧!」
「喂,佐佐本。」田所對珠美說。「你先回去學校吧!替我轉告校長,我會遲一點
回去。」
「好的。」珠美說。「那我先走了。」
然後鞠躬離去。
目送她的背影離開的小峰問田所:「她是誰?」
「學生代表,是來燒香的,名叫佐佐本珠美。」
「佐佐本嗎?」
小峰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點一點頭,跟隨田所走進放置棺樞的房間。
另一方面,珠美從外側繞去剛才的草叢,但已經不見勇一的影子。
剛才那些話,勇一聽見沒有?
珠美聳聳肩,喃喃地說句「算了」,立刻快步離開。
在意那種人的事,口袋也不會增加一文錢,且由他去。
可是,他在哪兒吃飯睡覺?
珠美畢竟還是擔心的。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奇怪……」夕裡子側側頭。
在約好碰面的咖啡室有如此表現,並非因為對方沒準時出現。現在距離約好的五點
鐘,還有十五分鐘左右。
對方並非不想見的人,甚至是很想見的對象——她等候的是國友。
那麼,有什麼好奇怪的?
在學校上完最後一堂課,跟片瀨敦子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之際,事務室女職員過來喊
:「佐佐本夕裡子,有你的電話。」
「嗨,夕裡子嗎?」傳來國友出奇愉快的聲音。「今天可見見面嗎?」
「好是好……你的工作不要緊麼?不是還在辦那宗案子?」
「嗯,其實,我就是為了那宗案子,待會要去見那位出題的數學老師。」
「那是等一會了?」
「我想你也會有興趣的。與我一起去如何?」
國友的話令夕裡子受寵若驚。
「我倒無所謂,可是,我可以在場麼?」
「希望你務必到來。」
這是夕裡子覺得奇怪的原因。
國友不喜歡夕裡子卷入案件中。如果夕裡子插手的話,他會很生氣。
當然,這是由於他擔心夕裡子有危險之故。
然而今天他卻主動提出跟他一起查訪……夕裡子因此搖頭不解。
「歡迎光臨。」
傳來侍應的聲音。夕裡子望向入口方向。不是國友,不過,可能就是那位數學老師
。
十分有教師風範的男人,年齡大約四十歲前後吧!樸素的西裝領帶裝束,戴眼鏡,
稍微禿頭。
夕裡子想,說不定自己見過他一兩次。因她曾經代替母親的身分,出席珠美學校的
家長會。
當時見過面,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男人拿著陳舊的公事包,予人教書先生的印象。他在店中東張西望一會,知道相約
的對方好象還沒到時,似乎松了一口氣。
然後,他在可以看到入口的位子,神色不安地坐下。
還有十二分鐘,國友會準時來嗎?夕裡子望著外面。
一個年輕女子匆匆忙忙地走著。她穿著深紅色外套,不勝其寒似地縮起脖子。的確
外面的風很冷,但是還不到五點鐘,天色也微亮,看來這人相當怕冷哪!夕裡子想。
女人正眼不望咖啡室一下,正當夕裡子以為她會直直走過去時,突然她改變方向,
似乎嫌入口這自動門開得太慢,不耐煩地走進來。
「歡迎光臨。」聲音又響起。
大概店內的溫暖使她松一口氣吧!女人這才將縮起的脖子放鬆。
是美人胚子哪,夕裡子想。
仔細一看,年紀也不輕了,大概有三十吧。由於衣著給人時髦之感,所以看起來很
年輕。
女人一進來就看著那位教師模樣的男人,看她的眼神,彷彿事先已知道他在這裡。
兩人的視線只相遇了很短的一瞬,女人稍微露出微笑。她是否就是男人在等的人?
正在想著時,女人卻迅速坐到別的位子上。
夕裡子只覺得奇怪。
國友在五點差五分前來到。
夕裡子見國友在隔壁桌子就座時,決定裝作不認識他。她對這種場面習慣了,因此
知道隨機應變。
國友像很冷似的摩擦兩手,叫了一杯可可。
「對了,如果有位丸山先生來了,請告訴我好嗎?」國友故意大聲對女侍應說。
聲音響遍店內,教師模樣的男人顯然的心頭一震。
當然了,國友只是無名小輩,不大聲嚷,別人自然不知道他是誰。他進來時,肯定
留意到那個男人,但他假裝沒察覺,意圖使對方主動過來。
男人果然站起來,走向國友。
「國友先生嗎?」
「是的。你是丸山先生?」
「是的。」
「那真失敬了。由於你說可能晚一點到,所以沒留意到。」
「不,我的工作提早做完了……」
「是嗎?啊,請坐。哎,把那邊的咖啡拿過來這裡。」國友對女侍應說。
夕裡子就坐在鄰座,自然清清楚楚地聽見他們的對話。——國友相當高明嘛!夕裡
子把臉扭向一邊,內心卻在偷笑。
丸山在國友對面的位子坐下。
「有勞你跑來一趟,很抱歉。」國友出示證件。「哎,老實說,這次的案子,我們
也很頭痛。」
「我們也覺得十分麻煩——」
「可不是嗎?完全掌握不到任何線索,只有道歉的份兒。」
國友從口袋掏出那份出問題的複印本,攤開在桌面。
「這是老師出的題目吧!」
冷不防那麼快便進入正題,丸山似乎有點畏縮。
「嗯——好像是的。」他用曖昧的語氣說。
「肯定嗎?」國友提醒他一次。
由於那是手寫的題目,大概覺得否定也沒用吧,於是丸山困難地說:「是的。」
「這份東西放在被殺的有田信子手袋裡哪!」
「我聽說了。」丸山說著,啜了一口咖啡。「但我完全想不通是怎麼回事。」
「這是幾時擬出來的題目?」
「呃……大概一星期以前吧!」
「記不清楚嗎?」
「很難說。」丸山搖搖頭。「因我一年到頭都在做類似的工作。」
「原來如些。」國友點點頭。「可是,它在有田信子的手袋裡找到卻是事實,雖然
她的孩子已經沒上學了。」
「這我也知道。」
「你認識她兒子嗎?」
「好像叫勇一。也許我也教過他,但是完全記不起來。」
「有沒有想過,這份複印本為何會放在有田信子的手袋裡?」
「沒有。」丸山搖頭。
「是嗎?」頓了一會,國友才說。「題目擬好後,交去什麼地方?」
「交給事務室。他們打好字後,送去印刷。」
「打完字後,原稿怎麼處理?」
「各種方式都有。有時先還給我;如果我不在,其後跟印刷好的題目紙一起歸還給
我也有。」
「這次的情形是哪一種?」
丸山聳聳肩。「記不得了。教師的雜務太多啦!」
「說的也是。」國友點點頭。「另一方面,同樣的數學考題也在學生的書包找到了
。」
「啊,佐佐本同學的書包吧?」
「不錯,是她,那份也是老師出的題目吧!」
「是的。」丸山有點不安。「這又怎麼啦?」
「不,我只是覺得未免太巧合罷了。」國友說。
「那件事已經處理了。」丸山用強硬的語氣說。「佐佐本承認是她做的,而且受到
停學處分。」
「她承認什麼?」
「當然是承認她偷了考題的事。」
「那就奇了。據我調查所知,當事人否認是她做的。」
「她只是嘴巴硬而已。佐佐本那孩子,可以說是問題學生。」
「哦?怎樣的問題學生?」國友鎮定地問。
「即是不良少女,表面上似乎很溫順,其實什麼壞事都做得出來,屬於品行很差的
學生。」
「呃。」
夕裡子聽得心中起火。她很想將茶杯的水淋在他頭上。但總算忍在了……「大概又
抽煙又喝酒,而且跟男孩子亂搞關係。此外,不管說什麼都離不開錢字。」
關於最後一點,夕裡子也不能否認。可是除此以外,其余的說話太過分了!
「一想到可以賺錢時,大概什麼都做得出來了。」
丸山愈說愈信口開河,國友聽了,也有揍他一頓的衝動,最後他終於改變話題。
「有一件事想請教。當時。為何你突然提出要查書包?」
「那是——」丸山吞吞吐吐起來。「有謠言嘛——是謠言!」
「怎樣的謠言?」
「就是……聽說有人偷了考題複印本……」
「那些話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不知道,」丸山拚命搖頭。「我是教師,不可能對每一件事都關心。」
丸山說得疾言厲色。
夕裡子見到剛才穿紅色外套的女人站起身來,她先付帳,然後走出咖啡室。
為何她先走了?夕裡子皺眉沉思。
「我有點事,失陪了。」丸山站起來。「好的。打擾了你,很抱歉。」
國友沒有勉強他留下。
丸山離開後,國友對夕裡子咧嘴一笑。
「怎麼樣?」
「走吧!」夕裡子站起來。
「哦?」
「跟蹤他,待會再解釋。」
「好吧!」國友也立刻起身。
出到外面時,遠遠看到丸山快步離去的背影。
「跟上去。」國友低聲說。「你發現了什麼?」
「有個女人。」夕裡子說話時,眼睛沒有離開丸山。
「女人?」
夕裡子簡單說明後,國友點點頭。
「原來這樣,好極了,有你搭檔,壯膽多啦!」
「不要亂恭維好不好?」夕裡子斜睨他一眼。「不過,怎麼你的心情這麼不同了?
」
「你指什麼?」
「你不是不喜歡我插手嗎?」
「呃……那是——遇到一點困擾。」國友搔搔頭。「我不希望你誤會,也不希望你
遭遇危險……」
「誤會什麼?」
「其實是上次說的那個杉下——」
「噢,被你摑一巴掌那個人?她果然來找你算帳了?」
「若是來投訴還好。」國友說。
「怎麼說?」
兩個一邊談話一邊留意丸山的腳步,正當他們要跨過斑馬線的時候。
「我找到啦!」一個尖銳地聲音響起,國友被人推了一下,嚇得跳起來。
「是你!」
「嘿嘿——」對方伸伸舌頭扮鬼臉——「我正在工作中,不要騷擾好不好?」
「咦,你不是正在和女孩子風流快活嗎?她是誰?」對方望望夕裡子說。
夕裡子呆了一陣。
「國友先生!瞧,丸山不見了。」
「走吧!」
國友和夕裡子快步走時,那個女孩一起跟著走。
「喂,你在干什麼?跟蹤什麼人嗎?」
「小孩子不要多事!」夕裡子瞪她一眼。
「誰是小孩子?」女孩反唇相譏。「我叫杉下麗美,你呢?」
「杉下?那你是被國友先生打一巴——」
「對呀!你有被他打過耳光嗎?」女孩得意洋洋地仰起頭來。
「沒有哇!」
「他打我乃是愛的表現哦!」
「你說什麼?」夕裡子不由反問。
「我呀,被他愛的鞭子打得心花怒放了!」
夕裡子忘了跟蹤丸山的事,呆呆地看著國友。
「喂!請你自重一下。」國友厭煩地說。「我的女朋友是她喲!」
「哼!」杉下麗美生氣了,「這種像男人一樣的女人,有什麼好?」
這次連夕裡子也生氣了。
「喂!你是什麼意思?你不是初中生麼?」
「初中生也是女人。高中生又怎樣?小丫頭就是小丫頭!」
「什麼小丫頭?」
「你一點女人味也沒有,我呀,我以女人的身份愛上了國友先生哦!」
「小孩子在胡說八道!」
「我決定嫁給國友先生。你是多余的,走開!」
已經沒有跟蹤丸山的心情了,夕裡子怒上心頭。
「我呀,我和國友遇過無數次豁命的案件,屬於患難之交!」
「那又怎樣?結婚對像和偵探夥伴根本不同。」
「什麼偵探夥伴?小孩子回去玩洋娃娃好了!」
「哼!你還沒有經驗,我已經是女人啦!」
國友忍無可忍,打岔進來!
「不要鬧了!現在我在工作中——」
「對!」夕裡子悚然一驚。「丸山呢?」
「不知道,好象去了那邊!」
「追呀!」夕裡子奔上去。
「喂,等我一下!」國友慌忙連在夕裡子後面。杉下說:「等等,我的國友!」
然後追在國友背後。
是不是跟丟了?
夕裡子走得氣吁吁的,最後停下來休息。
剛好來到電車的架空鐵橋下面。暗沉沉的路上,依稀看到有個黑影搖搖晃晃地走過
來。
大概喝辟了,夕裡子想。當對方走到明亮的地方時,夕裡子不由喊出來。
他是丸山,從胸口到腹部一帶全是血,而且震驚地睜大眼睛——他來到距離夕裡子
幾米之前,砰地倒下。
夕裡子駭然發現不遠處有人站著。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穿運動外套,手拿著刀,楞然走了出來。
「怎麼啦?」
國友喊著奔過來,聽到聲音,少年彷彿如夢初醒回到現狀。
他丟掉刀子,一口氣跑遠了。
「他不是丸山嗎?」國友急急停下。蹲身下去察看。「剛才跑掉的是誰?」
「不知道,是個男孩子,我沒見過……」
國友站起來。
「已經斷氣啦!」
「那……是剛才那男孩……」
「晤。」國友皺皺眉。「只是瞄了一眼,我想多半是——」
「你認識他?」
「我想是有田勇一。」
「即是被殺女人的兒子?」
「恐怕是了,對不起,請你去打電話報警好嗎?我在這裡看守。」
「好。」
夕裡子正要跑開時,杉下麗美站在她眼前。
「礙手的人,讓開!」夕裡子不客氣地說。
「已經打了。」
「打了什麼?」
「110呀!剛才我到電話亭打了。」麗美盤起雙臂。「要做刑警的妻子,必須有這
樣的機靈才行!」
夕裡子真想狠狠揍這個狂妄自大的女孩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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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夕裡子好晚啊!」綾子說。
「有啥關係?管她的。」珠美迅速吃完晚飯。「我要看電視嘍!」
「你不擔心夕裡子嗎?」
「二姐很堅強。你知道她和誰約會去了?刑警喲!還有比這更安全的事嗎?」
「這個我知道。」綾子悻悻然。「這樣看來,誰是長女呀!」
「先出世也沒啥好威風的嘛!」
「你真是……」綾子歎道。「對長輩表示一點敬意如何?」
「有哇!」珠美反駁。「不過,這要看年長的怎樣苦苦哀求了。」
「強詞奪理。」綾子死心地搖搖頭。「總之,即使對方是刑警,還是令人擔心的。
」
「為什麼?」
「因為刑警也是男人呀!夕裡子是女人嘛!」
珠美嚇一跳。
「原來姐姐擔心這個呀!你怕二姐和國友先生上酒店或……」
說到這裡,珠美咯咯聲笑起來。
「你是小孩子才會覺得好笑,男人和女人在某些環境和氣氛下,就會情不自禁做出
那種事來。」
「對,姐姐在這方面有經驗嗎?」
被珠美嘲笑,綾子頓時羞紅了臉。
「胡說什麼呀!」
看來綾子還是不很成熟。
「二姐已是高三學生了,即使跟情人有點什麼又有什麼關係。」
「我不說這個。」綾子嚴肅地說。「在她出嫁以前,應該好好珍惜——」
「不過,國友先生大概懂得避孕吧!如果搞到要墮胎的話,一方面對身體不好,另
一方面是要花錢……」
綾子放棄了,歎息不已。
「哦,電話!」
「一定是二姐打回來的。」珠美站起來,「說不定是從床上打來的哪!」
「叫她早點回來吧!」
綾子一直在等夕裡子回來的緣故,現在才開始吃晚飯。
「是——夕裡子姐姐?你從哪兒打來?」
「剛剛現場才清理完畢哪!」
「好像有警笛聲,什麼現場?」
「殺人現場呀!」
「嘿!」珠美直眨眼。「這不是正中姐姐下懷?」
「沒有人喜歡碰到命案的。」夕裡子不太高興地說。「我的肚子好餓——」
「國友先生不是和你一起麼?」
「我們同在現場,卻不是吃飯的時候。我現在就回家吃飯,告訴大姐一聲吧!」
「知道了。何不接著去捉拿兇手?」
「沒那麼簡單的。對了,被殺的是你的數學老師哦!」
「呃?」
「總之,等我回去慢慢再說好了。拜拜!」
珠美放下話筒,側側頭喃喃自語:「明天的習題不做也沒關係吧……」
正要回去客廳時,珠美停下來。
彷彿傳來咚咚的敲門聲。
「是不是心理作用?」
若是訪客的話,應該按鈴才是。
她走過去,這次很清楚的聽見敲門聲。
「誰呢?」珠美走向玄關,穿上拖鞋。
「哪一位?」她喊。
外面的腳步聲停下來,珠美從防盜孔往外看。
好象是……男人……不,男孩子。
「怎麼是你呀?」
珠美打開大門。
有田勇一稍微遲疑地走過來。
「嗨。」他說。
「怎麼啦?」
「呃……沒什麼——」勇一的雙手插在口袋裡,說話含糊。
「進來嗎?」
「你一個人?」
「我姐姐在。」
「是嗎?」勇一聳聳肩。「那我改天再來好了。」
「沒關係啦!我大姐不會羅囉嗦嗦的。」
「但我沒什麼事來找你。」勇一說。
「是不是肚子餓了。」
話沒說完,勇一的肚子「咕」一聲發出抗議。
珠美撲哧而笑。
「別勉強自己了。進來吧!」
「那麼……」勇一不好意思地紅著臉,走進屋裡。「讓我先洗洗手,手髒了。」
「好哇!盥洗室在那邊。」
珠美走向廚房,綾子抬起臉來。
「夕裡子回來了?」
「不,有客人。」
「客人?那就請進客廳——」
「進來這裡可以了。」
「帶客人來廚房,太失禮啦!」
「方便嘛!」
「方便?」
就在這時,勇一出現了。
「坐吧!我去端飯給你。」珠美說。「他是有田勇一,這是我大姐。」
「你好——」勇一輕聲說。
「歡迎。」綾子霍地站起。「珠美承蒙照顧——」開始說起客套話來。
勇一慌忙站起來。
「哪兒的話,彼此彼此——」
「兩個都坐下呀!」珠美吃驚地說。「只是普通朋友,何必裝模作樣呢?」
「是嗎?」綾子似乎感到有點遺憾。「請慢用。」
當勇一開始吃飯時,連綾子也不想說話了。飯和菜一轉眼就消失了,就像被吸入四
度空間一樣——雖然形容得誇張了些。事實上,他的速度快到連珠美也啞然。
「看樣子……他相當餓。」
當綾子終於開得了口時,勇一已在添第三碗飯了。
「哎,美味極了!」放下空碗後,勇一舒一口氣說。
「今天一整天什麼也沒吃是嗎?」珠美吃驚地說。
「不僅今天,」勇一說。「昨天也沒吃。」
「竟然活到現在呀!」珠美笑了,然後驀然一驚——我今天怎麼啦?
若是平時的話,我絕不會免費請一個不太相熟的傢伙吃飯。即使讓他吃了,一定會
開一張帳單給他「追數。」
可是……莫名其妙的,她不想這樣做。不過,一眼就可以看出他身無分文,催他付
錢也是徒然。
「好累……」勇一打個大哈欠,這次想睡覺了吧?「可以讓我——休息一下嗎?」
「好哇!往沙發倒下去就行了。」
「謝謝,就這麼辦。」
勇一走向客廳去了。
「珠美。」綾子說,「你有個怪朋友哪!」
「嘎?對,他有點獨特,是不?」
「他說話的措詞倒是不敢恭維,不過,看來人很好。」
「是嗎?」
「沒有給人一般不良少年的感覺,而像是被逼成不良似的。」
綾子是個不懂世故、單純若小孩的人,她那種天真的直覺,有時反而看透別人的內
心。
「呵,姐姐說得很有意思嘛!」
「不准嘲笑姐姐。」綾子說。「哎呀!」
「怎麼啦?」
「留給夕裡子的菜,全部被他吃光啦!」綾子說。
「你說什麼?」夕裡子懷疑自己的耳朵。
走進玄關後,夕裡子呆立著。
「這個給你……」珠美遞過來的是——﹒
「珠美,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千圓鈔票呀!」
「對呀!你說把它送給我?」
「嗯。」
夕裡子急忙把手貼到珠美的額頭上。
「沒有發燒嘛!」
「好沒禮貌!」
「但你竟然從自己的零用錢裡拿出一千圓給我……」
「我不是說了嗎?我的朋友把菜全部吃完了,所以請你去外面吃東西來補償。」
「聽來很有道理——」
「不過,如果有多,記得還我哦!」
這又回復珠美的作風了。
「不必了。」夕裡子揮揮手。「我已經筋疲力竭,沒精神去外面吃東西了。只要煎
個蛋吃就可以了。」
走進廚房時,綾子正在洗碗。
「你回來啦!」綾子抹抹手。「國友待你好不好?」
「好什麼?」
珠美不由撲哧而笑。
「大姐以為你和國友先生上酒店去了哪!」
「胡說八道!」夕裡子臉紅了。「我不是說了,我們目擊殺人事件,發生大騷動哪
!」
「殺人事件?」
「對。雞蛋雞蛋——平底鍋……」
夕裡子迅速地自顧自煎起蛋來。當她開始吃飯時,綾子和珠美坐在椅子上注視她。
「怎麼目不轉睛地看人嘛!」夕裡子嘴裡含著東西、含糊不清地說。「這樣我很難
吞下去的呀!」
「夕裡子——拜託,不要再插手危險的事了。」
「有什麼法子?是事件找上門來的。」
「儘管如此…﹒﹒老爸不在家時,總是這樣。」綾子歎道。「與其讓你卷人殺人事
件,不如讓你和國友上酒店的好。」
「大姐說得好大膽。」珠美嘻嘻一笑。「生產所需的金錢比喪禮少許多。」
「隨便你們怎樣說都好。國友忙著辦案,才沒空理女孩子哪!」
「剛才二姐說目擊了殺人事件?」
「對呀!」
「即是看到龍山老師被殺的場面了?」
「差不多啦!」夕裡子說出了來龍去脈(只是省略掉杉下麗美出現的枝節)。
珠美點點頭。
「哦,那你看到兇手了。」
「對,印象好深。他手拿沾滿血的刀,呆呆地站在那裡。」
「馬上可以捉到啦!」
「大概是的,警方已經發出通緝了。」
「小男孩——為什麼要殺丸山老師?」
「不知道,大概和上次的命案有關吧!」
「上次的命案?」
「有田信子被殺的事件呀!」
珠美聽了有點不安。
「為何這樣想?」
「因為殺死丸山先生的就是有田信子的兒子嘛!」
聽到這裡,珠美愕然。
「姐姐——你不認得他的臉吧?」
「國友說好像是他。他把照片拿給有田的兒子被關的感化院所長大倉看了。」
「有田的照片?」
「肯定他是有田勇一了。而且,聽說他已失蹤多天了。」
「可是——人有相似呀!」
「我的眼睛沒壞到那個地步!」
夕裡子把空碗拿到水槽去洗。
「夕裡子,」綾子回頭問。「你說那人叫什麼名字來著?」
「兇手嗎?有田勇一。為什麼這樣問?」
「好像在哪聽過似的——珠美,你說是嗎?——咦?」
珠美走進客廳去了。
勇一倒在沙發,呼呼入睡。
也許相當疲倦了吧!他發出頗大的鼻鼾聲,一點點聲響吵不醒他。
珠美這才發現,勇一穿的外套上,沾著一點血跡。
「喂——起來。喂!」珠美拚命搖晃他。
「晤。」
勇一低吟一聲,又再呼呼睡去。
「糟糕……快起來呀!你被捉啦!」
珠美再叫他一次,可是仍不奏效。
「珠美,他是誰?」
夕裡子進來了。當她看到睡著的是勇一時,眼睛睜得大大的。
「就是他……殺死丸山的,就是他喲!」
「二姐——」
「他怎會睡在這裡?」
「發生什麼事?」綾子探臉進來。「哦,珠美的朋友睡得好熟哇!」
「珠美的朋友?」夕裡子大吃一驚。「珠美!怎麼回事?」
「呃……普通朋友罷了。」珠美只能這樣說。「不過,二姐,他不會殺人的。」
「但我看見了。」
「也有可能看錯的,對不對?」
「我要請警方調查這件事,讓我打電話給國友再說。」
夕裡子正要走向電話之際,發生一件令人難以置信的事。
珠美嗖地奔上前去,擋在電話前面。
「不行!」
「珠美——你怎麼啦?」
「看他這麼疲倦,而且睡得如此安詳。二姐,你要叫警察來吵醒他麼?」
夕裡子被珠美的氣焰嚇得呆往了。
「可是,珠美——」
「如果非叫警察不可的話,也等他睡夠了再說好了!」
「你好怪,怎麼回事?」
「我沒事,只是覺得——他太可憐了。」
「他是殺人犯哦!」
「若是無論如何都要報警的話,我就離開這個家,從此和姐姐們斷絕關係!」
「你……」夕裡子終於得到一個結論。「你喜歡這個人呀!」
對珠美來說,這句話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
「不是的!只是可憐他罷了!」
「嚇人……」夕裡子搖頭。
珠美談戀愛!如果有人聽見這句話,首先會大笑一場吧!
大家一直以為,珠美的情人就是「錢」。不,連珠美本人也這樣說。
可是,珠美不會永遠是長不大的小孩。夕裡子雖然明白,但沒想到這一天會那麼快
就來到。
珠美談戀愛了。
夕裡子的興奮驟然減退,一直以來她都扮演母親的角色,所以有點感慨。
對,那是極其自然的,絕不是壞事。
「好吧!」夕裡子說。「等他睡醒再說。」
「姐姐。」珠美瞼紅了。「對不起,我忍不住發脾氣。」
「你也知道發脾氣是怎麼回事,我就放心啦!」夕裡子微笑。
「夕裡子。」綾子說,「你真的見到他殺人?」
「為何這樣問?」
「我覺得他不會殺人。」綾子說。「他的眼神很溫柔。」
「眼神很溫柔……」
夕裡子不禁歎息。我家竟然沒有一個「正常」的人!
「我的確看到了。他拿著沾滿血的刀——」夕裡子說到這裡就停住了。
對呀,我沒有親眼看見勇一刺龍山的場面。
「事實上,我沒看到他動手那一刻。」
「哇!是不是?」珠美跳起來。「這樣怎知道是不是他殺的?」
「你說的不惜,」夕裡子聳聳肩。「但他驚慌張張的跑了。」
「一定有他的理由。因他說過,他要尋找殺母親的兇手。」
「你從哪兒聽來的?」
珠美把她和勇一相識,以及在他母親的喪禮上,一名姓小峰的老紳士出現的原委說
出來。夕裡子愈聽愈震驚。
「那麼說,勇一是那位大富豪的孫兒嘍!好戲劇化!」
「應該怎辦?」綾子說。
電話突然作響,三個人都嚇了一跳。
「佐佐本宅。」珠美接電話。「啊,國友先生——姐姐……在。請等一下。」
珠美把話筒交給夕裡子,夕裡子隔了一會才接過去。
「喂!」
「對不起,不能送你回家。」
「沒關係,那邊情況怎樣?」
「終於告一段落了,剛才已發出通緝令。」
「通輯有田勇一?」
「當然啦!」
「那——找得到嗎?」
「只好試試看了,現在還沒設下警戒線。」
夕裡子猛然一回頭,瞧一眼還在沙發上沉睡的有田勇一。
「那位大倉先生說了什麼?」夕裡子問。
「他說他不認為那孩子會殺人。」
「哦?」
「不過有目擊者嘛!假如他以為殺他母親的是丸山,殺人也並非不可能。」
「他母親會是丸山殺的嗎?」
「他可能有動機,我們已迅速展開偵查工作。」
「哦……」
「總之,今晚的事很抱歉。」
「沒關係啦!那個麗美呢?」
「她不敢跟著來。」國友笑了。
「大受青睞,很頭痛吧?」
「別取笑我了。」
「那麼,一知道什麼就告訴我。」
「嗯,從明天起,又要全力調查啦!」
「小心哦!」
夕裡子道了晚安,掛斷電話。
「你沒說出去,謝謝。」珠美松一口氣。
「你從沒說過謝謝的。」夕裡子聳聳肩。「明天我再好好問他,如果真的是他做的
——」
「我叫他自首好了。」珠美說。「現在放心了,我也想睡啦!洗澡睡覺去也!」
說完,珠美快步走開了。
夕裡子和綾子面面相覷。
「畢竟是姊妹。」夕裡子苦笑著。「珠美和大姐有相似的地方哪!」
「什麼意思?」
綾子完全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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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最近似乎很流行喪禮。
珠美有點厭煩地想。
不過,今天的喪禮不能不去,那是數學老師丸山的葬儀。
珠美站在窩藏「兇嫌」有田勇一的立場,多少有點關心這件事。
在找到真兇之前,珠美不能丟下有田勇一置之不理,然而縱然珠美很喜歡勇一,她
也不能永遠照顧他。
一旦父親公幹回來,勇一就要離開。
警方正在通緝勇一,現在還沒有任何新的進展。
「嗨,珠美。」有聲音說。
燒完香後,珠美走到外邊等候出殯。天氣雖冷,但有陽光,令人相當舒服。
「哦,國友先生。」珠美窩藏逃犯,故以親切的笑容面對國友。
「全班同學都來了?」國友問。
「大致上都來了,已經回去的也不少。今天是星期六嘛!」
「調查兇殺案,沒有所謂的假日哪!」國友用悲壯的神情說。
「有什麼頭緒嗎?」
「還沒有。我們查過丸山身邊的人,找不到他和有田信子有連系的證據。」
「是不是搜查工作拖慢了?」
「不是,否則挨罵啦!」國友苦笑。
「殺死丸山老師的兇手呢?」
「你說有田勇一還掌握不到他的行蹤。」國友搖搖頭。
「不知道他躲在何處?」
「可能躲在我家裡。」珠美裝傻。
「不錯,若是夕裡子地話,她會做得出來。」國友笑著說。
「可是,你們肯定是他做的嗎?」
「我也和夕裡子討論過。她並沒有親眼看見有田勇一刺丸山,只是見到他拿著血刀
站在那裡而已。」
「哦,那即是說,兇手另有其人?」
「不過,無論如何,他是第一號疑犯。」
不太令人恭維的第一號哪!珠美笑了。「哦,不能笑,這是喪禮。」
「是的。」國友點點頭。「我也有點懷疑,究竟是不是有田勇一做的。
不過,國友並不認識勇一。
珠美從勇一口中得悉一切。夕裡子也見到當時的情形,所以告訴國友了。
「不是我。」半夜醒來的勇一,在三妹妹面曾極力否認。
「當然,我說了你們也不相信我的。」
「你不說怎知道?」夕裡子說。「你認得丸山先生嗎?」
「嗯,以前我在那間學校時,他教過我。」
「對方記不記得你?」
「不曉得。」勇一不知何故有些遲疑。「離開學校以後,我們一直沒見過面。」
夕裡子想了一想,催促他:「說說當時的情形吧!」
「……當時我從架空鐵橋的反方向走過去。對面有人走著,我想是丸山吧,慌慌張
張的。」
夕裡子用認真的表情傾聽著,珠美則站在維護勇一的立場,心驚膽跳地聽著。
綾子也坐在那裡,「聽著」,不過已經半睡半醒了……「然後呢?」夕裡子說。
「丸山恰好來到鐵橋下面,我只看到他的黑影。就在此時,突然有人沖了出來。」
「從哪兒沖出來?」
「鐵橋下面的暗處。看起來是跟丸山相撞的樣子,然後傳來呃一聲低呼……那個人
影就跑掉了。」勇一說。
「怎樣的人?」
「看不清楚。」勇一皺皺眉。「我想是個穿大衣的男人。」
「男人?肯定嗎?」
「嗯,我沒看到他的臉,他一下子就跑掉了。」
「然後呢?」
「我以為是扒手或喝醉酒的人。因為與丸山相撞之後,那人踉踉蹌蹌的,好像醉酒
一樣。我瞄了一眼,見到丸山搖搖欲墜地向我走過來,於是上前抱住他,立刻大吃一驚
。」
「應該是的。」
「我的手碰到什麼東西,拿起來一看,是一把刀,這才明白他被刺了。」
「這時我正好在場。」
「我無意識地把他推開,丸山踉蹌而行,這時你來了,我呆立著,不知發生什麼事
,意識回復時,發覺自己拿刀站在那裡。這樣等於叫人以為是我幹的嘛!於是掉頭就跑
了。」
「你這樣跑了,就更加令人思疑啦!」
「理論上是的。」勇一聳聳肩。「只是事情已變成這樣;即使我為自己分辯,警方
也不會聽的。何況在你後面跑來的是刑警吧?」
「你倒很清楚嘛!」
「一看就知道了,所以我覺得更加不妙啦!」勇一望望珠美。「我不知道去哪兒好
,肚子又餓,這樣下去可能會凍死街頭。這時想起她,本來只想吃餐飯就走,因我不想
給她添麻煩。但做夢也沒想到,你竟然是她的姐姐。」
「我也沒想到你會睡在這裡。」夕裡子苦笑。
「我離開也無妨,反正到那裡都能睡。」
「天氣這麼冷,會感冒啊!」珠美說。
「無所謂啦!」夕裡子歎道。「總之,暫時留在這裡好了,警方也沒確定是你做的
。你說是嗎?姐姐。」
夕裡子看看綾子——綾子已經睡著了……在勇一再次睡著之後,夕裡子對珠美說:
「你知道嗎?我們卷入了一件十分危險的事裡。」
「嗯。」
「窩藏兇手是犯法的,事情已經搞得一塌糊塗了,我也不會把你的事說出去。」
「對呀對呀!」
「先別得意忘形!懂嗎?不管你或大姐如何信任他,他都有可能真是兇手的。」
「我知道。」
「我是站在母親的立場說的。你知道嗎?我不想爸爸回來後,目睹三個女兒被殺掉
的悲慘情景……」
「怎會呢?」
「那是最壞的情形哦!知不知道?絕對不能單獨和他在一起,回家時,在外面和我
約好一起回來!」
珠美沒反對夕裡子的話,只是一股勁地點頭……「快要出殯了吧?」國友望望丸山
的家。
「對,好像沒有燒香的客人來了……」珠美說。
「我去打個電話。珠美,你還留在這兒嗎?」
「嗯,我想送殯。」
「那你等等我吧!」
國友走開後,珠美帶著沉重的心情沉思。這是少有的事。
珠美十分了解夕裡子的心情,雖然她們相信勇一,但也知道世上隨時有出賣朋友的
事發生,一點也不稀奇。
「不能讓二姐擔心了。」珠美喃喃自語。「我要親自尋找兇手!」
這樣更加令人擔心了……一個女人從眼前走過,穿黑色套裝。大概是吊唁客吧!
珠美之所以突然被那女人所吸引,是因為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她的臉。
她是誰?怎麼也想不起來。
珠美走進屋裡。
那女人正在燒香。
珠美驀然望向丸山的妻子。丸山的妻子蒼老了許多,這是由於丈夫死去的緣故吧!
不管任何人來燒香,她幾乎毫不在意的機械性鞠躬。
可是,現在卻有點不同。
她抬起頭來,睜大眼睛看那個燒香的女人。不僅是看看。而是瞪著。
對,是只能稱作「瞪著」的視線。
她那蒼白的臉唰地泛紅,嘴唇緊抿,彷彿在壓抑某種要爆發的情緒似的。
怎麼回事?珠美注視那個燒完香後轉過身來的女人。
珠美的觀察力不太敏銳,在她看來,女人頂多三十歲左右。
可以說是美人兒,外表於人稍微嚴峻的感覺。
女人根本不看丸山的妻子一眼,跟來時一樣,迅速快步離開。
丸山妻子的視線,就像要刺穿女人的背一般兇狠。
她是不是丸山的情人?但是象她那樣的美人兒,看來又沒有這個可能。
珠美想得入神。她感覺到,丸山妻子的視線似乎不同於一般的嫉妒或憤怒。
好,讓我查探一下女人的底細。
那女人不一定和命案有關,總而言之,珠美追趕在女人的背後去了。
女人走得很快,一下子就轉了彎,珠美急急走到街角,悄悄窺探。
一部車子停在那裡,有個男人打開車門站著,似乎在哪見過那男人……車子是昂貴
的外國車……珠美差點喊出來。想起來了!
站在車旁的男人,就是上次自稱是有田信子的父親的老紳士小峰的秘書。
珠美的臉上禁不住露出激動的表情。那個男秘書發現她了。
「喂!你干什麼?」
「沒——沒什麼。」
珠美慌忙把頭縮回來。回去吧!於是她邁步……「等等!」秘書走過來,站在珠美
面前。
「有——有事嗎?」
「不是你有事嗎?你在偷看什麼?」
「不——只是覺得車子很少見罷了。」她隨口胡謅。
「且慢。」男人沉吟著。「我在哪兒見過你呢?」
「認錯人啦!」
「沒有……對了!在上次那個喪禮見過你了。」
「啊,對了。」珠美裝蒜。「好久不見。」
「真巧。」
「什麼?」
「小峰先生正想見你。」
「小峰?你說勇一的——不,有田女士的……」
「對,你來吧!」
「可是——我在等人。」
「良機不可失,人與人的邂逅,有時錯過一次就永遠沒機會了。」
「是嗎?」
那個秘書用力推著珠美,把她帶到車子那邊。
「上車吧!不用擔心,我會送你回家。」
「呃……」
沒法子,珠美只好坐上車內。
國友一定會擔心吧!可是,只要跟著去,就能知道這個女人的事……珠美和女人並
肩坐在後座。車子以巴士及地鐵無法可比的平滑速度前進。
「請問——去哪兒?」珠美問。
「小峰先生的公館。」那女人說。「你好,我是草間由美子。」
「我是佐佐本珠美。」
「好美的名子。」草間由美子微笑。「你長得好可愛,幾歲了?」
「十五。」
「中學生?」
「初中三年級。」
「好年輕啊!十幾年前,我也有過那段時光。」
「怎麼如此傷感?」開車的秘書說。「我是小峰先生的秘書,叫井口。」
「慢慢休息好了,三十分鐘左右就到啦!」草間由美子說。
「嗯。」
「喝點什麼?果汁?」
「果汁嗎?也好,可是——」
草間由美子打開前座的椅背,一個迷你吧台倏地出現在眼前。珠美瞪大了眼。
這樣可以多一種話題了。珠美悠閒地想。
「謝謝。」
珠美喝起橙汁來。也許喪禮之後一直站在外面的關係,喉嚨也干了。
好像是新鮮果汁,不太甜,甚至有點苦味,但別有風味。
杯子完全空了。
「你有男朋友嗎?」草間由美子問。
「我嗎?也不是沒有……」
很難把勇一叫做男朋友。
「你很可愛,一定有許多男孩子追求,很頭痛吧?」
「也不是的。」
無緣無故的被人稱讚,不禁有點難為情。
珠美打個哈欠,身體開始疲倦起來。
「困了?是不是疲倦了?」草間由美子問。
「沒有——不是的。」
好奇怪,眼睛快要合起來了,撐不開……「睡一下好了。」井口說。「到了會叫醒
你的。」
「不……不用了。」
奇怪極了,昨晚我和平日一樣睡得很好呀!
真的——好怪。
珠美沒有繼續想怎麼「怪法」,就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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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珠美真是——」
夕裡子一邊走進大廈大堂,一邊嘀咕著。
本來約好一起回家的,等了一個小時都不見珠美的影子。
「不能來的話,起碼打個電話來才是!」
搭電梯時,她又發起牢騷來。
走進玄關,夕裡子咦了一聲。
一雙男鞋,相當殘舊。這一定是……「你回來啦!」
國友探臉出來。
「國友先生!你不是很忙嗎?」
「忙也忙,總會抽些時間來一趟的。」
「可是——」
夕裡子終於記起勇一還在這裡!
「咦?夕裡子,你不是和珠美一起回家的嗎?」站在廚房的綾子問。
「我等了他好久……姐姐。」
「什麼事嘛?」
夕裡子確定國友在客廳後,急急走到綾子旁邊。
「他呢?」夕裡子壓低聲音問。
「哪個他?」
「有田勇一呀!」
「啊,有田勇一呀!」
「噓!」夕裡子慌忙說。「怎樣?他躲起來了?」
「我回來時,他就不在了。」
「不在?」
「對,是不是外出了?」
夕裡子松一口氣。
怎麼說,綾子很有可能苦無其事地把國友帶到飯廳,然後又叫勇一出來吃飯。
可是,勇一到哪兒去了?他明知道警方正在通緝他。
「國友先生留下來吃飯,夕裡子,幫幫忙吧!」
「嗯,好。」
迅速地做一餐飯,乃是夕裡子的拿手好戲,至於味道就不敢保證了。
可是,國友每次都是邊吃邊讚:「好吃好吃!」
「那麼,你見到珠美了?」
夕裡子聽了國友的話,表情有點狐疑。
「嗯,出殯之前她還在,她說好等我的,待我回去時,她已經不在了,結果一直沒
回來。」
「奇怪,她去了哪兒?」
「我以為她先回家了。」
「可是,她也沒有到和我約好碰頭的咖啡室來呀!」夕裡子搖搖頭。
當然,珠美一向有些粗心大意。不,應該說是「相當」粗心大意才是。
可是,事先約好等人,竟然溜開了或者跑掉不理,則不像是珠美的作風。
「會不會遇到意外?」綾子提出。
「不會的,怎會有那種事?」
「假如我早點回去找她就好了……」國友說。
「萬一她被車撞到……」綾子的臉蒼白起來。「怎麼辦?爸爸不在,照顧妹妹的責
任就落在我身上了……萬一她出事……珠美才十五歲啊!年紀這麼輕就死去的話……」
綾子抽抽搭搭地哭起來。
「姐姐真是——不要胡思亂想好不好?」夕裡子歎道。
「沒事的,球美是個堅強的女孩,怎會遇到不幸的事呢!」國友鼓勵她說。
「真的?」綾子用紅腫的眼睛看著國友。
「非常肯定。」國友用力點點頭。
綾子似乎放心了。
「那她一定沒事了。」
說完,綾子開始大嚼起來。
夕裡子唯有呆呆瞪著……這時,門鈴響了。
「球美回來啦!這個麻煩的傢伙!」
夕裡子站起來,走到玄關,一邊開門一邊說;「你干什麼去了?」
可是,站在那裡的不是珠美。
「嗨,我的情敵!」
可愛的洋裝上,披著皮裘短外套娉婷而立的,乃是杉下麗美。
「怎麼是你?」夕裡子皺眉頭。
「國友先生是不是在這兒?」
「是又怎麼樣?」
「我想見他。」
「呃——那就等等吧!」夕裡子賭氣地說。國友聞聲而至。
「又是你?」
「對不起,你們在卿卿我我嗎?」麗美笑一笑。
「正在吃晚飯。」夕裡子沒好氣的說。「若是有話對他說請隨便好了。」
「嗯,我的國友,今晚有派對,去不去?」
「我現在忙著辦案,沒時間去玩。」
「咦,那你跟她玩就有時間了?」
「她只是請我吃飯罷了。」
「若是跟我去的話,你可以吃到更美味的食物。」
夕裡子氣極了,叉起雙臂。
「你是說我做的菜很難吃?」
「好可怕!好像女流氓似的。」
「夠了吧!」國友厭煩地說。「你找別的男朋友陪你去派對吧!」
「那真遺憾。」
「拜拜。」
夕裡子正要關門時,麗美說:「很擔心你妹妹吧!」
夕裡子再度把門打開。
「剛才你說什麼?」
「你妹妹呀!她還沒回來吧?」麗美得意洋洋地說。
「你怎知道?」
「我看到了嘛!」
「看到什麼?」
「這個嘛……已經忘了……」麗美裝蒜。
「喂!」夕裡子臉色一變。「如果你知道什麼,說出來呀!」
「向人問東問西時,應該禮貌一點才是。」
夕裡子氣得滿臉通紅。
「喂!」國友看不過眼。「到底看到什麼?不要裝模作樣了,說吧!」
「因為是國友先生的請求,我就說好了。」麗美笑嘻嘻地。「今天我也跟在你後面
了。」
「從白天起?」
「對呀!你是不是去了喪禮?」
「嗯。」
「然後你和她妹妹談話了吧!我在學校見過她,所以認得。」
「她是珠美。」
「之後你去打電話,回來一看,她已經不在了,對不對」
「對呀!你看到了什麼?」
「她被人推進一部車子帶走啦!」
「你說什麼?」夕裡子瞪圓了眼。「那是——真的?」
「信不信由你。」麗美噘起嘴巴。「我是一番好意才告訴你的。」
「你看她是被強迫帶走的?」國友問。
「恐怕是的,一男一女。車子嘛,是寶馬哦!」
「寶馬?高級車啊!」夕裡子說。
「不錯,你家有錢嗎?」麗美再問。
「我家?怎會呢!」
「那你付不起贖金啦!」
夕裡子和國友面面相覷。
就在這時,夕裡子背後傳來咚一聲響,回頭一看.綾子暈倒了。
「她聽到了。」夕裡子說。「受到打擊而大驚失色。」
「好好聽著,」國友對麗美說。「假如這是開玩笑的話,我不會饒恕你!」
「真的嘛!你相信我吧!」
「好吧!」國友點點頭。「車子什麼顏色?」
「藍色——鍍金的。」
「有沒有看到車牌號碼?」
「這我可不知道,我又不是相機。」麗美說。
「車牌是一位數或兩位數字?」
「不行,忘了。」
「是嗎?不過幸好那種車不多。」
「國友先生,你可以馬上查到嗎?」夕裡子抱著綾子說。
「當然,借我電話一用。」
國友走向客廳之際,麗美又喊住他。
「國友先生,陪我去派對嘛!」
「現在不是談這些的時候,萬一是綁票案就不得了!」
「他們可能來參加派對哦!」
「他們是誰?」
「坐寶馬那兩個人呀!」
國友眨眨眼。「什麼意思?」
「我見過那部車,因它貼著有點特別的標貼。」
「那部車和派對——」
「有關係哦!像我家這樣的上流家庭,經常接到派對邀請。大部分都很無聊,可是
今晚的派對是兩個月一次的定期派對,相當好玩。上次我去參加類似的派對時,在停車
場見過那部寶馬。」
「肯定嗎?」
「不敢說百份之百,大概是的。」麗美說。「那種派對的賓客通常是常客,今晚可
能也來。」
夕裡子讓綾子躺下後,站起來說:「我也去。」
「不行,必須男女作伴才能去的。」麗美神氣地說。「我和國友去,你有沒有男朋
友?」
夕裡子一時語塞。
她想說,男朋友總有一兩個,可是他們不是適當的人選。
「總可以——找到的。」
「現在馬上去找?太勉強了吧!」麗美愉快極了。「來,國友先生,我們走吧!」
就在這時,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走進玄關的是——「好冷,冷死了!」
勇一渾身發抖地走進來。國友發現了。
「你……」國友啞然。「你是有田勇一啊!」
「等等!」夕裡子擋在兩人之間。「國友先生,暫時放過他!」
「可是——」
「我要和他去派對!」
「你說什麼?」
「現在珠美的事要緊:請你體諒一下!」
「那——話是這麼說……」
「待會再解釋好了!勇一,你進來,換上我爸爸的衣服!」
她把勇一強拉過去。
「什麼事嘛!」
勇一莫名其妙,往前撲著走進屋內。
好困……頭好重。
珠美終於睜開眼睛。
唉——我怎麼啦?
好像躺在哪兒?不是家裡,天花板不同。而且,這張床大得驚人……「怎麼回事?
」她喃喃自語著,慢慢坐起來。
衣服發了沙沙作響的聲音……「這是什麼?」
她一下子甦醒過來。
怎麼看都好,身上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也不是制服。
就像洋娃娃一樣,或是電視上偶像歌手登台用的服裝,寬鬆的裙擺,上面有無數裝
飾的純白長裙。
「這是不是夢?」珠美用拳頭拍一拍自己的腦袋。「好痛!」
似乎是真實。可是,我為何是這副打扮?
「對了!」
終於想起來了。她和小峰老紳士的秘書井口,以及草間由美子一同坐車。
然後喝了一杯果汁。
「果汁下了藥。」
現在懊悔已經太遲了,但是……這是什麼地方?
房間是英國式的家具佈置,非常豪華。
睡床與房間一樣,是特大號,睡起來相當舒適。
可是身上的衣裳……這可不敢領教!
「土裡土氣的!」
她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語時,房門打開了。
「啊,睡醒啦!」
進來的是井口。
「這是怎麼回事?」珠美瞪著井口。
「抱歉抱歉。不過,我想那件衣服你一定喜歡。」井口泰然地說。
「你的品味太差了!」
「你說得不錯。不過,這是小峰先生的個人喜好。」
珠美悚然一驚。
「你們想把我怎麼樣?」
「不能把你怎麼樣。」井口說。
「怎麼說?」
「因為你是洋娃娃嘛!」
「洋娃娃?我是洋娃娃?
「對,這是一種游戲。」
珠美覺得不寒而慄。
細心一想,在自己穿上這件衣服之前,一定被人脫掉本來的衣服。
「你們不會對我做什麼變態的事吧?」
「那就要看什麼人得到你而定了。」
「得到我?怎麼回事」」
「你呀,是一件獎品。」
「胡說八道!」
「那是事實,小峰先生非常喜歡你,其實他想把你留在身邊的。」
「我是人啊!」
「再過三十分鐘,我來叫你。」
井口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等一等!」
珠美奔向門口,卻因藥力還在體內的關係,途中兩腿糾纏,摔了一跤。
房門已經關上了。
她站起來,走到門邊,房門上鎖了。
房間沒有窗,這樣不可能出去了。
「糟糕……」
珠美依然難以置信,彷彿在做夢似的……那個姓小峰的,有點神經不正常。
外表看來真是一派紳士。勇一的母親知道自己的父親不太正常,無法忍受,這才離
家出走也說不定。
現在知道這種事也無濟於事,必須設法離開再說!
什麼洋娃娃啦獎品的,開玩笑!我可沒時間陪你們玩那種游戲。
珠美搜尋房間的每個角落,看有否可以離開這裡的蛛絲馬跡。
可是最後還是白費心機。
她累得倒在床上。
到底剛才睡了多久了?
從肚子空空的情形看,現在多半還是晚上……還不到半夜吧!
無論如何,他們把女孩子弄成這樣,到底有何居心?
這套衣服可愛極了,從鞋子到手鐲,一切都配襯合適,但此時穿在身上,反而令人
覺得恐怖。
「國友先生會不會來救我?」珠美喃喃地說。「我把全部儲蓄——不,一半或三分
之一送給他好了……」
不知何處,飄來熱鬧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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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是嗎?」父親點點頭。
「對不起。」綾子繼續低著頭。
「不是道歉就可以了事的,你明白嗎?」父親嚴厲地訓斥。
「是,我很明白。」綾子羞愧地低頭。
「你是佐佐本家的長女,我不在的時候,你必須負起照顧兩個妹妹的責任。」
「是!」
「但是,珠美被綁架了。」
「是……」
「責任在於你。你知不知道?」
「是。」綾子點點頭。「我——」
「你準備怎麼做?」
「我想以死表歉意。」
「說得好。」父親點點頭。「你準備好了嗎?」
「是,我想在這裡切腹就義。」
「晤!沒法子,那就切腹以償罪吧!」
「是,請借我短刀一用。」
「沒有短刀,菜刀如何?」
「可是,我們家的菜刀連豆腐也切不到。」
「你是豆腐嗎?」
「不是。」
「那就想辦法切吧!」
「太沒道理了!爸爸,開玩笑也有個限度啊!」
「誰在開玩笑?珠美被綁架,你要負責任!」
「爸爸一年到頭出差不在家才不對呀!爸爸一不在家,就會發生不幸的事!」
「你想推卸責任嗎?」
「笨父親,胡言亂語,無的放矢的!」
噢,我怎會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呀!
綾子見到自己對父親又吼又叫的,不由羞紅了臉——然後睜開眼睛。
「原來是夢…﹒﹒」
一個人躺在沙發上,屋裡暗沉沉的,安靜得出奇。
唉,綾子歎息不已。
又怕霍地坐起身來會引起貧血,於是暫時躺著,眺望天花板。
這真是一個怪異的夢,竟然對父親說那種話,是否表示自己潛意識裡想反抗什麼?
「奇怪!」綾子喃喃自語。
忽然腦中興起一個問題,為何自己會躺在這個地方。
而且,後腦似乎隱隱作痛,就像被人敲了一記的感覺……那件事不可能是「事實」
……假如珠美真的被人綁架的話……突然,綾子恢復記憶。
國友刑警來到時,有個奇怪的女孩造訪。然後她說她看到珠美被人推上車帶走了…
…「啊,怎麼辦?」
綾子從沙發坐起來,摩娑著發酸的後腦說。對,我聽到那些話,一時心慌意亂,暈
倒當場,不小心碰到頭部。
不能這樣「悠閒地」暈倒就了事,綾子告訴自己。我必須振作!我是長女哦!我比
她們年紀都大。
「夕裡子!你們在哪兒?」綾子揚聲喊。「珠美——哦,她怎會在家呢?」
綾子在屋裡找了一遍,不見夕裡子和國友兩個人的蹤影。
「你們到哪兒去了?珠美被綁架了,你們兩個竟然拍拖去了!太過份了!竟不知道
我這個做姐姐的如何的心痛——」
綾子是浪漫主義者,有時不免會鑽牛角尖。
玄關的門鈴作響。
「回來了!我不會原諒你們的!」
綾子挽起袖子走向玄關,啪地打開大門。
「你到哪兒鬼混去了?」
為了顯示姐姐的成嚴,她發出刺耳的尖銳叫聲。
然而,站在眼前的,是個身材頎長,有點畏畏縮縮的男孩子。
由於開門的當地,綾子用吃人的兇樣怒吼,男孩嚇得跳起半天高。
「對不起!原諒我!」
「哦——」綾子知道弄錯了,吃驚的程度不輸對方。「抱歉!我以為是我妹妹——
」
「呃。」
男孩按住胸口連聲喘氣,看來他膽子很小。
仔細一看,雖然他個子很高,臉孔頂多十五、六歲而已。
「請問——有什麼事?」綾子完全改變過來,用溫柔的語氣問。
「我……我叫板口正明。」男孩規規矩矩地說。「她有沒有來過?」
「她?她沒有名字麼?」
「不,有的。」
「你只說她,我怎麼知道是誰?」
「對不起。」男孩很愛說對不起。「她叫杉下麗美。」
「杉下?」
「國友刑警有沒有來過這兒?」
「國友先生?他來過了。你應該稱呼年紀比你大的人做『先生』才是!」
「對不起。」
「我懂啦!是不是把國友先生稱作『我的國友』的怪女孩?」
「對對對,就是她。不過,她不是怪女孩,她非常可愛。」板口正明不滿地噘起嘴
巴。
「這與我無關,我也想見她。那叫麗美的女孩住哪兒?」
「我以為她在這兒,這才來找她的。她沒來嗎?」
「有的話,我就不會問你了。」
「對不起。」
「事情變得糟透了。我妹妹被綁架,另一個妹妹又不見了……說起我妹妹,做事真
的太魯莽啦!」
板口正明聽得一頭霧水,直眨眼睛。
「如果她沒來就算了。」他使勁一鞠躬。「告辭啦!」
正要離開時,綾子一把捉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回來。
「等等!我也想見那個麗美。她在哪裡?你有沒有頭緒?」
綾子的氣焰使板口正明有點恐懼。
「我想——大概去了派對——」
「派對?」
「是——是的。對不起。」
「不需要道什麼歉。不過,你肯定那個麗美去了派對嗎?」
「大概是的……她說要邀那個國友——先生一起去,所以我才以為她來了這裡……
」
「哦。」綾子點點頭。「待會你也會去那個派對?」
「我是想去……但可能不准我進去。」
「為什麼?」
綾子這才察覺到,板口正明穿得整整齊齊,一身黑禮服很有氣派。
「不是一對情侶——即是沒有女孩作伴的話,不能進場……」
綾子略一遲疑。
「好吧!我做你的舞伴,這樣可以了吧!」
板口正明瞪大了眼。
「你嗎?可是,不是『女孩子』不行呀……」
綾子頓時表情僵硬。
「你說我不是『女孩子』?我看起來像男人嗎?」
若是說夕裡子還情有可原,從未被人說過「像男人」的綾子聽到這句話,自然有點
震驚。
「不是的。可是……」
「可是什麼?說清楚一點!」
「嗯……大概『阿姨』也可以吧……」
「好辛苦啊……」
「你不是男子漢嗎?振作一點!」夕裡子責備地說。
「即使是——」表示不滿的是有田勇一。
「男人應該結領帶。」
於是嘿一聲綁上了,勒得勇一翻白眼。
一行人在前往派對的車子中。根據杉下麗美所說,國友的車太「破爛」了,說不定
不准進入會場,還是利用麗美家的私家車——平治大房車連司機——比較好。
「你們姊妹全都喜歡危險的玩意哪!」國友說。他沒發怒,甚至可說是近乎嘻笑。
「不是因為喜歡才做的。」夕裡子說。
「是我不好,對不起。」勇一用指頭弄松脖子一帶,但還是白費心機。
「如果你沒殺丸山,應坦白地向警方說出實情,這樣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國友
說。
「對呀,我的國友。」坐在前座的麗美發出甜蜜的聲音。
夕裡子雖然氣上心頭,可是這時沒有麗美的幫忙就不能行事,於是拚命壓抑住怒氣
不作聲。
夕裡子平時與派對無緣,她只擁有小時候玩洋娃娃時穿的宴會裝,因此,現在只能
穿上外出時最高級的連身衣裙。
只是略嫌單薄了些。現在已是冬天,而她穿的是夏天的連衣裙……國友是極普通的
西裝打扮。勇一勉強穿上夕裡子父親的衣服,短是短了一些,質料倒是不壞。
「快要窒息啦!」勇一氣喘連連的伸出舌頭。
「像狗一樣!」夕裡子說。「如果你想做我的護衛,瀟灑一點的好!」
「知道啦!」勇一極不情原地說。
夕裡子的心中依然對國友那番話耿耿於懷,珠美可能和勇一……她知道珠美喜歡這
個邊緣少年,但不曉得兩人的感情進展到什麼地步……是否像國友所猜測的,珠美和勇
一有「出人意表」感情關係……她想問珠美或勇一,又怕知道答案。
說不定,珠美十六歲就嫁人去了……夕裡子無法想像珠美穿嫁衣的樣子。
「那個派對在什麼地方舉行?」國友問麗美。
「好像是輪流舉行的。」麗美在前應答。「其中幾個大富豪輪流開放自己的公館,
在房子內外通宵舉行派對。」
「呵……」夕裡子呆住了。
世上竟有那麼多空閒的人哪!
「這次是在小峰家。」麗美說。「以前我也去過,好大的公館。」
「小峰?」
「對,那種人不曉得是怎樣致富的。我家佔地頂多一千坪,那邊起碼三干坪以上。
」
「三千坪?」夕裡子不由脫口而出。
自己的家被燒燬之前,佔地五十坪……他決定不要想太多,否則自慚形穢。
「小峰?」國友思索著。「似乎在哪兒聽過。」
「對了!」被「干坪」引開注意力的夕裡子也留意到了。「珠美提過,被殺的有田
信子——」
夕裡子嚇得摀住嘴巴。勇一皺起後頭。
「我媽怎麼啦?」
「對,我也想起來了。」國友點點頭。「喂,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
「有沒有聽過小峰這個名字?」
「小峰?不認識。」勇一說。「那傢伙是誰?」
夕裡子有點為難,不知該不該說出來。
那叫小峰的人,乃是有田信子的父親——亦即是勇一的外祖父……可是,話題並沒
有持續下去,他們被麗美所發出的無憂叫聲吸引。
「瞧,看到沒有?那道一直延續的圍牆,那邊全是小峰的家哦!」
平治房車來到門前,兩名體格壯碩的男人走過來。
「對不起,幾位是來出席派對的嗎?」
「是。」麗美落落大方地說。「這是邀請函。」
她拿出一個斗大的信封,對方做了一個敬禮的手勢。
「失禮了,請進——」
「我知道,停車場在左手邊。」
麗美輕輕樣一揮手,大柵門颯地打開,平治房車開了過去。
夕裡子不由佩服。不愧是富家千金,麗美很懂得應付這種場面。
停車場占據了庭院的一角,面積相當寬敞,已經有三十多部車子並排停泊著。
「才剛開始。」麗美下車出到外面說。「很快就會停滿一百部車了。」
如果改建成出租停車場,不知值多少錢?夕裡子模仿珠美的想法。
「找找那部問題車吧!」國友說。「可是,都是大車啊!」
他們迅速的看了一遍,沒找到那部「寶馬」。
「等一下再來看看好了。」麗美這樣說。「我的國友——走吧!」
「好吧!」國友說。「穿這件廉價西裝,沒關係吧?」
「不錯,的確是便宜貨。」
「你倒說得坦白。」
「這種普通裝扮反而引人注目哪!這樣弄吧!」
麗美伸手輕輕地撓國友的頭,他的頭髮立刻亂七八糟。
「喂,你——」
「不要動!」
麗美用力弄松國友的領帶,解開最上面的紐扣,然後把他的襯衫拉出長褲外邊,點
點頭說:「晤!這就趕上潮流了!」
「喂……這不就是打架之後的樣子嗎?」
「沒關係,這樣看起來才像派對打扮。」
「襯衫露在外面?」
「這才夠青春嘛!穿得吊兒朗當的,現在流行,走吧!」
麗美勾住國友的腕臂。
夕裡子呆呆地注視著她,然後催促勇一。
「我們也走吧——怎麼啦?」
「我不要——不要把襯衫拉出外面。」勇一有點恐懼地說。
「我也不想跟那種打扮的人一起去派對。」夕裡子一把捉住勇一的手臂,叱喝地說
:「快點跟我來!」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敲門的聲音。
「起來了嗎?」井口的聲音。「我進來啦!」
傳來開鎖聲,房門打開。
井口環視室內一遍,皺皺眉頭。床上高高的隆起,看來還在蒙頭大睡。
「喂喂,這樣裙子不是弄皺了嗎?再不起來就糟了。」
井口走進房間時,躲在門後的珠美,高高舉起手中的青銅花瓶——正當她想下手時
,冷不防腋下被人搔癢,於是「嘩」聲喊出來。
花瓶掉在地上,發出像除夕夜鐘的轟然巨響。
「真不行,怎不小心?」進來的是草間由美子。「假如我不在的話,現在你早是倒
在地上啦!」
「嗚呼!」井口搖搖頭,看著珠美。「麻煩的女孩。」
「強行綁架人家,什麼意思嘛!」珠美大聲疾呼。「我呀,我有個優秀的刑警朋友
哦!」
「警務署長是你的朋友也無所謂。」井口根本不放在心上。「走吧!」
「帶我去哪?擺到百貨公司的玩具專櫃售賣?」
「你真有趣。」草間由美子笑了。「如果養你的話,大概不會令人感到厭倦吧!」
「別把我當作狗好不好?」珠美噘嘴。
在井口和草間由美子的協持之下,根本不可能逃跑,沒奈何,珠美只好邁步。
走廊又長又暗。
「這是什麼地方?」
「地庫。」草間由美子說。
原來如此,難怪連窗口也沒一個。
「這邊。」
她被推著拐彎。來到走廊盡頭時,前面沒有路了。
可是,當井口伸手去按某一部分牆壁時,正面的牆壁徐徐往左右打開,裡面竟是一
部電梯!
珠美不禁嚇一大跳。
「走呀!」井口催促著。
「地庫不是食品部嗎?」珠美說。
電梯安靜地上升。
「只有三樓?」
「對呀!因為這裡是私人公館。」
電梯門打開,一個寬大的房間出現在眼前。
房間的天花板很高,裡面陰深深的,擺滿美術品、雕刻、鳥獸的剝制標本等等。
中央的暖爐有火在燒,前面有張可容兩人坐的大椅子。
「我把她帶來了。」井口說。
「好。」有聲音說。
小峰站了起來,個子出奇的小。也許椅子太大的關係吧,珠美想。
「來得好。」小峰對她盈盈而笑。「來,坐在這裡。」
這時候違抗也沒用。珠美順服的在椅子上坐下。
雖然這張椅子比小峰那張小,但還是相當大,把珠美整個人裹住。
「可愛!實在可愛!」小峰注視著味美,發出喜悅的聲音。「令人沉醉神往!真的
太可愛了!」
他時而走近,時而遠觀,從正面、從左、從右、繞到後面從高椅背的旁邊窺望,不
停地說「可愛」。
聽到別人讚自己可愛,感覺並不壞,可是被這種花甲老人說可愛則不太開心。
況且,小峰發出的贊歎程度似乎過分了些。珠美對自己的「美貌」並非沒有自信,
但也不至於如此令人心醉神往……「對不起,請問——」
「噓!」珠美的話被小峰打斷。「你是洋娃娃,洋娃娃不能隨便開口說話。」
不可能再說什麼了,珠美搖搖頭。人果然不可貌相。
「讓我和她單獨在一起吧!」小峰對井口他們說。
「可是——」井口有些躊躇。「這個娃娃尚未完成……」
「說不定有危鹼。」草間由美子說。
「我說讓我和她單獨在一起。」小峰露出明顯的不愉快的表情。「你們不明白我說
什麼嗎?」
「不——遵命。」井口鞠躬。
井口和草間由美子消失在那座電梯裡。
機會來了,珠美想。若是只有老頭子一個人的話,我足可應付。
小峰等井回他們離開之後,立即停止踱步,回到原來的椅子上。
珠美甩甩頭,被人強逼穿上這些奇怪的衣裳,真是渾身不自在。
「這樣把你帶來這裡,很抱歉。」
小峰的話,叫珠美大吃一驚。這個神經不正常的老人,已回復了原來的紳士模樣。
「請問……」珠美欲言又止。
「我知道。」小峰點點頭。「我把你綁架來這裡是違法的。」
「為什麼做這種事?」
「我是有隱衷的。」小峰說。「不久你就會明白。」
「我不要待在這裡,請讓我回家吧!」珠美斷然提出要求。
「你的精神很好哇!」小峰笑了。「在這之前,我有事問你。即使井口他們不帶你
來,我也非要見你不可。」
「找我有什麼事?」
「對了。」小峰突然站起來。
珠美大吃一驚。他的速度太快,令人想到他可能會襲擊過來。
無論如何貪愛金錢,她也不願意跟這樣子的老頭子有「第一次」,即使對方出很多
錢。
不過,看來自己多心了。小峰似乎在壓抑內心的痛苦,額頭皺紋深刻,說:「告訴
我,殺我女兒的是誰?」
女兒?珠美花了一點時間才弄清楚,他所說的女兒即是有田信子。
「我不知道。」珠美說。「為何你認為我會知道?」
「你說你不知道?」
「不知道。」
「我在警界也有許多朋友。」小峰說。「我聽說我女兒被殺時,手袋中放著考試題
複印本。」
「你說那個呀!對,我的書包也有——」
「於是你接受停學處分。你不是認罪了嗎?」
「怎會呢?」珠美瞠目。「我什麼也不知道。真的!」
「那就奇怪了。我問過學校當局,他們說你和母親哭著道歉認錯——」
說這些話的人,真不負責任。謠言多可怕啊!
珠美重複強調。自己沒有母親,同行的姐姐愛哭,她一個人控制不了便放聲大哭,
自己沒做過的事絕對不會承認雲雲。
「原來如此!」小峰點點頭。「看來,你是個相當聰明的孩子哪!」
「怎麼說,我只是把事情的原委清楚講述出來。」
珠美的話使小峰笑起來,十分愉快而開朗的笑,珠美總算放心下來。
「我很喜歡你,看來是我誤解了。」
「是嗎?不過——」珠美也受到夕裡子的影響,好奇地問。「你知道嗎?勇一也在
尋找殺母親的兇手哦!」
「勇一?」小峰瞪圓了眼。「你認識我孫兒?」
「嗯,跟他蠻熟的。」
「聽說他失蹤了。那麼,他是在尋找殺信子的兇手?」
「他說他要親自找到。」
「是嗎?」小峰慢慢點一點頭。「我想看看孫兒的臉哪!」
「可以看到的。」珠美說。
「你知道勇一在什麼地方嗎?」
「晤……猜也猜得到就是了。」
珠美做夢也想不到,勇一現在來了這間公館。
「告訴我吧!」小峰探前身體。
「那你讓我回家吧!」
免費的交易,珠美是不干的。
「回家?」小峰深深歎道。「你不了解的。」
「了解什麼?」
「我——可能被殺。」小峰說。
「好盛大的派對!」勇一吃驚地說。
夕裡子當然擔心珠美的事,另一方面,她也被派對的盛大場面嚇了一跳。
三千坪的廣闊面積,庭院裡衣香鬢影,不知聚集了幾百名男女來賓?
食物飲料都是一流水準。原來世上有那麼富有的人。
「國友去了哪兒?」夕裡子張望四周。
然而地方太大人又多,雖然燈火通明,稍一遠離就看不清人影。
「他在那邊。」
往勇一指示的方向一看,果然見到頭髮亂七八糟、襯衫露到外面的國友,跟麗美一
起走著過來。
「那副打扮,好難看喲!」夕裡子埋怨不已。
「你在擔心被她搶去情人吧!」勇一調侃地說。
「什麼嘛!」夕裡子瞪著勇一。「你想是誰答應窩藏你的?」
「知道啦!別生氣嘛!」
「我沒生氣!」說這話時,夕裡子其實仍在生氣。
「沒有用。」國友一邊歎氣,一邊走上前。「看過停車場了,沒有藍色的寶馬。」
「派對已經進行一半啦!」夕裡子斜睨麗美一眼。「你真的看到那部車嗎?」
「什麼嘛!人家好心才告訴你的。」麗美氣忿地說。
「有沒有別的停車場?」
「問過了,」國友說。「好像沒有了,所有的車都停泊在外面路邊。」
「另一邊也看了?」
「當然啦!」
夕裡子不認為麗美的話完全是謊言。那個小峰是有田信子的父親,而且珠美是在與
案件有關的丸山喪禮上被人帶走。
這麼一來……「等等。」夕裡子突然想到了。「停車庫呀!」
「我們看過了。」麗美說。
「我不是說那個。這個房子應該有私用的停車庫。」
「呃。」國友點點頭。「這麼大的房子,不可能連一部車也沒有。」
「但我不曉得車庫在哪兒呀!」麗美說。
「找找著嘛!無論房子多大,車庫總不會在屋頂或水池中吧!」
「一定是在大門反方向過去的地方。」國友說。「但是……」
「那些守衛員,在門邊走來走去呀!」
「想辦法轉移他們的視線——」
「總之,過去看看好了。」勇一說。「不管成敗,試試看吧。」
「說得好。」夕裡子啪地拍了一下勇一的肩膀。「我欣賞你!」
四個人來到大門前。
剛剛有一部車駛進來。那部車開往客用停車場時,跟夕裡子等人相互借過。
「咦?」走在後面的麗美回頭看看那部車。
「怎麼啦?」夕裡子問。
「那部車上坐的是——板口正明哇!」
「板口?」
「是不是那天跟你一起在學校的男孩?」國友說。「他也來參加這個派對嗎?」
「對呀!以前他和我來過。」麗美似乎很氣憤。「他和別的女人一起來,當我是傻
瓜!」
「你太霸道了。」夕裡子終於笑起來。
「因為有一個穿睡袍的鬼樣女人坐在他旁邊嘛!若是找一個代替我,希望他挑一個
更像樣的。」
夕裡子決定不理她,繼續往前走。
她做夢也想不到,那個「穿睡袍的鬼樣女人」是姐姐綾子……「她在哪兒?」綾子
捅了捅正明。
「等等嘛!」正明可憐兮兮地說。「人山人海的,要找她也不容易呀!」
「不會有一萬人吧!」
「話雖如此——」
「那就快找吧!」
「我肯定她來了,她家裡的車子在這裡。」
「車子在也找不到人?」
「對不起……」正明縮起脖子。
麗美說綾子是「穿睡袍的鬼樣女人」,也非完全不對。
「出席派對,必須穿禮服。」
正明這樣說。可是綾子沒有禮服,最後只有穿上舊睡袍,系上腰帶就來了。
到底那不是白天在眾目睽睽下走動的裝扮,但她當時滿腦子是珠美的事,顧不得其
他了。
「對了。」綾子想到好主意。「叫人傳呼吧!」
「傳呼?是不是百貨公司時常做的那種?」
「對,那是最省事的辦法。」
「也許是的……不過,這種事有人肯做嗎?」
「叫人去做呀!這麼大的房子,不可能沒有室內廣播設備吧!」
像綾子這種人,一旦決定做什麼一定不肯放棄,這是她的優點。
「到裡頭問問看好了。」
綾子撇下正明,走向大廳。
那裡有沙發和椅子,談累了的客人都聚在那裡.相當混雜。
「店員在哪兒呢?」綾子喃喃道。
她誤以為這裡是百貨公司或酒店了。
「喂!」傳來粗獷的男聲。「等一下!」
「我嗎?」
回頭一看,一名醉熏熏的禿頭叔叔,滿面通紅的站在那裡。
「你過來……威士忌不夠哇!」
那人醉得說話也含糊不清。
「那又怎樣?」綾子十分不耐煩。
「多拿一點來吧!」
看來他把綾子當作是這裡的傭人了。
「我是客人哦!」
「客人?哈哈,好會開玩笑。哈,你長得不錯嘛!」男人退後一步,目不轉睛地注
視綾子。「尤其臀部線條相當美妙,不知摸起來會有怎樣的感覺?」
對方的手伸過來,綾子大吃一驚。雖然二十歲了,卻從未去過酒吧或酒席之類的地
方。
醉酒漢摸女人屁股的事,她以為是小說或電視中才有的事。
「你干什麼?」綾子慌忙後退。「亂來的話,我叫人啦!」
「怎麼說得這麼硬崩崩的。派對哦,這是派對。凡事以取樂為上,對不對?」
男人乘興沖向綾子,想抱住她。
「嘩!」綾子嚇的轉身就跑。
「咦,捉迷藏嗎?有趣有趣,等我!」
男人帶著玩游戲的心情,開始追逐綾子。
如果逃向庭院就沒事,可是綾子不知置身何處,反而往大廳更深處跑去。
「別跑!喂!」
男人的聲音從後面追來。綾子撞倒兩三名賓客,從第一道看到的門跑出走廊。
必須迅跑。可是,跑去哪兒?
現在不是尋找室內傳呼的時候,綾子一心只想擺脫那個「瘋漢」!
「我找到啦!」男人來到走廊時歡呼。
「嘩!」
綾子彈跳起來,拚命往前衝,幸好男人醉了,腳步有點不聽使喚。
但是說到綾子的運動細胞——大概可以猜想得到。
她胡亂的左右轉,好不容易才聽不見男人的尖笑聲。
「啊……累死了。」
平時缺少運動的綾子,此刻氣喘如牛,於是暫時靠著牆壁休息。
「真倒霉!」她埋怨不已。「我絕對不跟喝酒的人結婚!」
綾子在這個時候,竟莫名其妙地作出這樣重大的人生決定。
「對了!」
終於想起來了,珠美被綁架了!
對,必須找到那個女孩。她要叫人室內傳呼。
可是——綾子面色忽然大變,她竟忘掉那個女孩的名字!
裡美?芙美?由美?好像有個「美」字。
「糟糕!」綾子不由歎道。
如果不知道名字,就不能拜託人傳呼了。
綾子終於想到,別人不一定肯替自己傳呼,這樣的話,只好自己把那女孩找出來了
!
綾子決定要負起作為長女的責任。
然而在這之前,綾子必須趕回派對會場,否則無法找人,但不幸的是,她根本不知
道怎樣走才能回去。
這幢房子好大啊!綾子再次目瞪口呆。
只要跟著來時的路往反方向走就行了的「絕技」,對綾子是不可能的。她是徹底的
「方向盲」,就是在現在所住的大廈中,也曾多次迷路。
沒法子。總之,只要有走廊,肯定連接到某個地方去。
綾子開始向前邁步。
遠處傳來派對的音樂,可是聲音太遙遠了,聽不清楚是從哪個方向傳出來。
難道沒有人在家?
這麼大的房子,應該住了很多人才是。可是走了這麼久,竟然沒看見一個人……綾
子轉了彎。那裡有道門開了一條縫,裡頭有說話聲。
綾子松一口氣。終於可以見到人啦!
就像在撒哈拉沙漠徘徊很久一樣,綾子十分激動。
綾子走向那道門……「你在胡說什麼呀!」
那男人的語氣激烈,嚇得綾子停下腳步。
「事到如今,不是遲疑的時候了。」
男人的語調稍微溫和下來。
「我明白——」傳來女人膽怯的聲音。
「明白就行了。」男人冷淡地說。「只有依計行事。你不是也贊成了嗎?」
「那是……一旦到了危急關頭……」
「我知道你害怕,當然啦!」
「不是害怕,即使怕也沒什麼大不了。」
「那是為什麼?」
「不曉得……只是總覺得拿不定主意……」
頓了一會,傳來男女的接吻聲,綾子臉紅了。
這等於偷聽,不能做這種事……當她想到是否應該假咳一聲表示自己的存在時,門
內的談話又繼續下去。
「當然會的,殺人嘛!需要有一定的心理準備。」男人說。
綾子懷疑自己的耳朵。殺人?那個人說要殺人哪!
「可是,只能現在動手了,知不知道?」男人說下去。
「女兒死了,跑出一個孫兒來。萬一他見到孫兒,提出要把全部財產送給孫兒的話
,事情就麻煩了。」
「是的。」
「目前還掌握不到有田勇一的行綜,警方當然也在找他。一旦拘捕了他,得悉他和
小峰老頭的關係就糟了。其實,只要我們在這之前捉住勇一就好了!」
有田勇一?
綾子知道,在家裡當食客的男孩就是勇一。但她一點也不明白,為何在這個地方有
人提起勇一的事。
「若是找不到的話,只好快點動手,把小峰置於死地了……」男人說。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一章】
「嘩!救命呀!來人哪!」
突然,尖銳的驚叫聲響徹四周。
在小峰公館門前的守衛們,一時間面面相覷。
「剛才是什麼聲音?」
「好象是慘叫聲。」
正在談論間,聲音又起:「嘩!來人啊!」
「喂,那邊!」
守衛們一齊往聲音來處沖過去。
聲音來自樹叢中。
房子範圍實在太大了,從大門走去後面大院子,必須經過一座小樹林。
「在哪兒?」
守衛們用照明燈照亮樹叢。
「喂!有人嗎?」
一名守衛把燈往橫一晃——「哎呀!」
一個女人在光線中跳起來。
「剛才驚叫的是不是你?」守衛問。
「驚叫?我嗎?」女孩嚇了一跳,「我說了什麼?」
她對一個襯衫跑出外面,打扮怪異的男人說。
「呃,你發出頗大的叫聲。」男人點點頭。「對不起,請別在意。她是個非常『敏
感』的女孩……」
「唔,應該說是感情豐富才是!若要成為你的情人,非要擁有纖細的神經不可!」
「確實如此。」
「可愛的……」女孩抱住男人親吻起來。
「請別發出太過擾人的聲音。」守衛沉著臉說,然後催促他的夥伴:「回去吧!」
「有錢人多是怪人。」
「剛才的少女,幾歲?頂多十五、六歲,真是!」
守衛們一邊交頭接耳,一邊走向大門。
「哎……」國友歎道。「看樣子好像進行得很順利。」
「當然啦!」麗美得意地說。「那是我傾力演出的結果,承不承認?」
「了不起。」國友點點頭。「你參加了戲劇學會嗎?」
「誇張的演出,外行人也做得到。」
麗美說著,又來擁抱國友。
「喂——」國友慌忙說。「已經演完啦!」
「哎呀,突然停下來的話,反而引人懷疑嘛!」
「可是——」
「為了方便她行事,必須繼續演下去才行。」
「繼續演下去……」
國友不認為夕裡子會接受,然而麗美不容分說,又把國友緊緊擁住,壓上香唇……
「快來呀!」勇一回頭喊。
「知道啦!」
夕裡子回應著,不知怎地腳步不想往前……「再不快走的話,守衛就發現我們啦!
」
「是啦是啦!」
夕裡子小心不發出腳步聲,在建築物的相反方向前行。
「好像進行順利。」勇一說。
「不錯。」
麗美和國友負責引開守衛的注意.在那段期間,勇一和夕裡子從門的另一端潛入停
車庫的計劃,看來是成功了……「你很在意自己心愛的人,不知跟那女孩做些什麼,對
吧?」勇一調侃地說。
「多嘴!」夕裡子發出吃人的聲音。「小孩子不要亂講話!」
「好吧!」勇一笑著說。
不久,夕裡子也笑了。
「你呀,人細鬼大。」
「現在很普通啦!」勇一說。
「也許是吧。」夕裡子突然盯著勇一。「喂,老實回答我!」
「答什麼?不是我殺的。」
「不是那件事,我是說珠美的事。」
「你說那小妞?」
「她喜歡你。」
勇一呆了半晌。「別開這種惡意的玩笑好不好?」
「真的。據我所知,這是珠美的初戀。」
「戀上我這種不良少年?」
「說真話,你和珠美是怎樣的關係?」
「怎樣的關係?」
「珠美和你都還年輕,希望你們不要做出傷害對方的事。」
「那是什麼意思?」勇一喃喃地說。
傳來守衛的說話聲。
「走吧!」夕裡子低聲催促。
前面的確有個車庫,兩人從旁門進去。
裡頭微暗,但有燈亮著。
「就是它!」勇一說。
車庫頗大,可容納四部車,當中停放著一部勞斯萊斯、一部平治,還有一部藍色的
寶馬……余下一個位子是空的。
「果然有。」夕裡子歎道。「珠美被帶來這兒啦!」
「可是,有什麼目的呢?」勇一說。
「目的肯定不是為錢。」夕裡子搖搖頭。「一點頭緒也沒有。我想大概和你母親被
殺事件有關。」
「因為我的緣故?」勇一面有憂色。「但願她不會遇到危險……」
「我不是這個意思。」夕裡子輕拍他的肩膀。「你為她擔心,我很高興。」
「找找看吧!」勇一堅強起來。「珠美一定是在這房子的某一角落。」
「對,今天是派對的日子,我們進去也許不會太令人思疑。」
夕裡子想了一下,喃喃地說:「應該從哪兒進去是好?」
就在這時,車庫的正門發出咯啦喀啦聲。
「躲起來!」
夕裡子和勇—一同閃身躲在最靠近的勞斯萊斯背後。
車庫的正門徐徐往上升。
「有人來了。他把車子停放在這裡,會不會是這一家的人?」
「看來不是參加派對的客人。」勇一回答。
正門升上去後,車燈照進車庫。車子開進來了。
跟其他並排的三部車相比,進來的車看起來相當小巧。若是日本車的話,應該屬於
中型!
車子在空出來的車位停下,引擎聲也停了。
兩人低下頭去,看不清楚來者是誰,不過肯定是女的。
咯咯咯的腳步聲穿過車庫,走向夕裡子他們剛才經過的旁門。
從車底下望過去,只能看見對方的腳。
高跟鞋映入眼簾。女人,是誰呢?
女人開門出去以後,兩人松一口氣。
「看到她的臉麼?」夕裡子問。
「不,沒看見。」
「我也是。」
「不如跟在那女的後面。」勇一站起來。「這就知道從哪裡進去了。」
「贊成。」夕裡子點點頭。
悄悄開門往外窺望,見到剛才的女人走在小巷旁的路上。黑暗中,只能看見女人的
黑色背影。
女人倏地在一座建築物前消失。
「那邊好像是入口。」夕裡子說。
「隔一會兒進去好了。」
兩人躡手躡腳地往前。樹叢背後,有一道不顯眼的門,似乎是這幢房子的便門。
「進去吧!」
勇一開門。
一間十分凌亂而窄小的房間,可以說是倉庫吧!
「儲藏室。擺滿罐頭和救急食品。」
「救急食品?」勇一搖頭。「幾時吃的?」
「出入口在哪兒?」
「一定在那邊——」
兩人走著走著,忽然停了下來。
「怎會這樣——」夕裡子直眨眼睛。
前面只是一道普通的牆壁。
由於房間不大,他們轉了一圈,發現出入口只有剛才進來的那道門而已。
「那麼,那個女人跑到哪兒去了?」
「看起來不像幽靈嘛!」
「可是,確實是走進這裡來的——」夕裡子說到一半。
「那是什麼聲音?
前面的牆壁,傳來低沉的嗡嗡響聲。
「好像是馬達的聲音。」勇一說。
「從上面傳來的。」
不錯。當他們站在牆壁前面豎耳靜聽時,發現有聲音從牆壁的上方傳來。
「看來這道牆壁中有些什麼裝置。」勇一說。「在這一帶找找看吧!」
兩人在堆積著大小紙箱的牆壁附近到處翻尋。
「喂,好像是這個。」勇一說。「有個按鈕之類的東西。我按按看。」
過了一會,仍然沒有任何動靜。
「那個聲音——」
夕裡子留意到,這時有細微嗡嗡聲從下面傳上來。
然後,眼前的牆壁徐徐往橫滑開。
「呵!原來是電梯!」勇一愉快地說。
「有錢人相當喜歡浪費喲!」夕裡子吃驚地搖頭。「搭電梯吧!」
「到哪一層?」勇一開玩笑說。
「不知道。電梯是從下面上來的,何不按按往下的箭頭?倘若什麼也沒有再上去好
了。」
「OK!」
勇一按動電梯,門扉關上,慢慢向下滑去。
「這裡還有地庫哪!」
「是否在進行什麼活動?」夕裡子說。
電梯靜靜停止,門扉打開。有個中年男人站在眼前。
夕裡子和勇一悚然一驚,對方倒若無其事地走進電梯,說:「你們不出去嗎?」
「啊,出去的!」
夕裡子和勇一慌忙跑出電梯外面。
「嚇死我了。」夕裡子歎道。「不知地庫有沒有洗手間?」
「專誠搭電梯去洗手間?」
「也不是的……」
外面是走廊,舖上地毯,佈置完全不像「地庫」。
「那邊有聲音。」勇一說。
傳來嘩然喧鬧聲、掌聲。似乎聚集了許多人。
「什麼事呢?」
「是不是有宴會?」
對,的確有宴會的氣氛。可是,地面上已在舉行大型的派對了,為何特地又在地庫
……「過去看看。」勇一說。
「好!」
這種時候,夕裡子毫不躊躇,干了再說乃是她的信條。
走廊的盡頭有一道門半掩著。
窺望一下,裡頭的房間並不太大。不,也許實際上很大,卻因太多人站著,所以看
起來才很小。
一眼望去,聚集在房間的均是公司社長、董事長之類的年長人士。
上面的派對,參加者多是打扮奇異的年輕人,所以國友的怪異裝扮也不怎麼顯眼。
可是這裡矚目所見的,全是高級西裝領帶裝扮的紳士,其間也有穿上或披上昂貴皮
裘大衣的女士。
「那件皮裘一定值幾千萬。」夕裡子說。
「要不要偷兩三件給你?」
「算了吧!」夕裡子皺皺眉。「悄悄進去看看吧!」
幸好聚集的人群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房間裡頭陳設的小型舞台上,夕裡子他們才能夠
沿著牆壁潛入房內。
「下一件物品。」有聲音說。
舞台上,站著一名年輕的司儀。
「他們在搞什麼玩意?」勇一低聲說。
「不曉得……大概是拍賣或者懸賞吧!」
「下一件是名門堂內家提供的貴重品。」年輕男人說。
一名女子從旁邊端著小箱子出來。
「請看.黃金和悲翠做的美麗佛像。」
「很貴吧!」勇一悄聲說。
「不過,看來沒什麼價值。」夕裡子說,然後皺皺眉。「那個女人是誰呢?」
好像在哪兒見過她。…﹒﹒
夕裡子相信,這些藝術品看來是以不正常的手段得來,因此才在地庫舉行秘密拍賣
。大概是以派對的名義為借口,把愛好家聚在一起的吧!
「哪裡偷來的作品?」
「不久前,聽說從美術館失蹤了……」
上述的對話傳入耳中。
「驚人極了。」夕裡子說。「不管怎麼喜歡都好,明知是偷來的東西……」
「有錢人不都是這樣的麼?他們以為自己是在法律以外的。」
「可能是吧。」夕裡子點點頭,突然眼前一亮。「對了!就是她。」
「剛才從車庫出來的女人?」
「不,我說那個端物品出來的女人。她就是上次丸山被殺時,我見過的那個穿深紅
色大衣的女人!」
「哦?」
「你沒見過她?」
「我沒留意到。」勇一搖搖頭。
從女人在這裡做那種差事的情形來看,她是在小峰家工作的人。為何她會去丸山和
國友見面的咖啡室?
「看樣子,珠美不可能在這裡啦!」勇一說。
「對,搭那部電梯上去看看好嗎?」
「好哇!」
兩人正想沿著牆壁移動時,突然旁邊傳來女孩的叫聲:「爸爸,我要回家!」
仔細一看,大人堆中,一名十二、三歲的女孩正在拉扯父親的手臂。
「馬上就結束了,再等一下。」父親說。
「我已經累了,回去吧!好不好?」
女孩開始撒嬌。對小孩來說,這種拍賣肯定是無聊乏味。
當然,女孩也穿上出色的天鵝絨禮服來參加派對,跟夕裡子穿的夏裝不同,她的看
起來好溫暖。
「你怎不去媽媽那兒?」那父親說。
小女孩反駁說:「反正媽媽都在跟別的男人偷情,不在家的。」
周圍的人聽見都笑起來。
「壓軸節目來了!」
舞台上的男人說。
「瞧,這就結束啦!」那父親也松一口氣的樣子。
「這個有趣。」
「拿什麼出來呢?」
人群開始交頭接耳。
「其實——」年輕男人說。「這次展示給大家看的珍貴作品,並不容易出讓。」
湧起一陣失望的噓聲。
「接著下來的——」男人提高聲調。「我想向大家介紹一件十分罕有的洋娃娃。」
「洋娃娃?爸爸,他說洋娃娃吶!」在這之前一直噘嘴的女孩,突然眼睛閃亮。
「爸爸,若是可愛的娃娃。買給我!」
「晤……看了再說吧!」
父親顯得神色不安。
「這洋娃娃跟真人一模一樣,就像有生命的洋娃娃!」男人繼續說。「也許應該說
,這是成人玩的洋娃娃!」
「我們走吧!」父親忽然慌張的催促女兒離去。女兒動也不動地說:「不要!我要
看嘛!」
「那麼,請仔細觀賞吧!」
年輕男人揚一場手,那個女人推著一張輪椅出來。
場內驟然安靜下來。坐在輪椅上閉起眼睛的少女,全身裹在可愛的洋裝裡,無論怎
麼看都是如假包換的真人——「噫!」勇一愕然。
「她是珠美啊!」夕裡子喃喃道。幸好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
「來,請大家出價吧!」年輕男人說。
「一百萬!」
「二百萬!」
「三百萬!」
「我出五百萬!」
聲音此起彼落,價錢愈叫愈高。
夕裡子滿臉通紅,拳頭緊握。那些出價的男人,當然知道那是活生生的人了。
他們是為此而綁架珠美的!何等豈有此理的匪黨!
「爸爸,買給我嘛!」
女孩緊緊拉著父親的腕臂央求。
「嗯……但是……」
當父親困擾得不知如何是好時,突然有人說:「且慢!」
「小峰先生——」年輕男人露出困惑不解的神色。
他就是小峰?夕裡子注視那個出現在舞台的老男人。
接著心頭一震,他就是勇一的外祖父了。
「小峰?」勇一彷彿也想起來了。「剛才在車上,你不是提到他麼?他怎麼啦?」
「噓!待會再說。」夕裡子說。
「各位,萬分抱歉——」小峰站在舞台上,兩手攤開。「這個洋娃娃不賣,非賣品
。」
疑惑之聲四起。
「我們一時弄錯了,十分抱歉。下次一定有更傑出的——」
小峰的話說到這裡時,傳來砰一聲巨響。小峰按住胸口呻吟。
「他中槍啦!」勇一張大眼睛。
「不好了!」
夕裡子正要沖上舞台時,突然燈熄了,房間被黑暗包圍。
「怎麼回事?」
「快跑哇!」
叫聲四起,人們一窩蜂地沖向出入口。
夕裡子想是有人故意關掉燈光的。外面走廊很亮,一看就知道不是停電。
這裡聚集的人數雖然不多,可是同一時間沖向門口,情況自然十分混亂。
夕裡子被人推推撞撞的,一時站不穩,啊一聲跌倒在地。肚子被人踩了一腳,立時
痛得大叫起來。
有人被夕裡子絆跌了,接著一個兩個——夕裡子很快成為舖墊。
「讓開!走開!」
她拚命喊,像趕狗一樣,可是對方不易讓開。
又有兩、三個人的重量加上來,夕裡子甚至不能呼吸。
她以為自己可能就這樣窒息而死。
突然,身體輕盈起來。
「你沒事吧!」是勇一的聲音。
「總算——活下來了。」夕裡子答。
腳步聲遠去,房間安靜下來。借著走廊的燈,勉勉強強可以看見室內的情形。
「遇到不幸……我以為死定了。」夕裡子說著,駭然一驚。「哎,必須帶珠美離開
才行!」
「對,趕快帶她下來——」
他們望向舞台方面。
「糟糕!她跑到哪兒去了——」夕裡子不禁脫口而出。
舞台上,小峰倒在一角。輪椅也在,卻是空的。
不見珠美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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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早上來了。
天亮不久,幾乎沒有車輛經過。
「好困啊!」杉下麗美拚命撐開想閉上的眼皮。
「何不睡一下?」夕裡子說。
「你呢?」
「我要等國友先生來。」
「那我也要等。」麗美甩甩頭,設法保持清醒。
夕裡子沒有精神再說什麼。
現在,夕裡子、勇一和麗美三個人,坐在小峰家附近一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餐廳裡
。雖然天亮不久而已,這裡卻有不少長途貨車司機之類的顧客,相當熱鬧。
小峰家發生的大騷動令他們猶有余悸,他們決定到這裡「避難」一下。
「他是我外祖父啊……」勇一不住地喃喃自語。
夕裡子已將他母親和小峰的事告訴了他。
「我媽媽是那種人的女兒?」勇一說。「有錢人最卑鄙了!」
「還不知道有什麼內情。」夕裡子說。「等你知道以後才批評好了。」
「不要講耶穌了吧!」勇一扭過臉去。
「希望他有救就好了。」
「誰曉得?」勇一看著外面說。
中了槍的小峰被送去醫院。子彈稍微偏離心髒,但他畢竟年紀大了,只有一半機會
獲救。
夕裡子叫了第五杯咖啡。
「我也要一杯。」勇一對女侍說。
「對不起。」隔了一會,勇一說。
「什麼事?」
「你們不是擔心珠美嗎?而我一個人發牢騷……」
「算了。」夕裡子微笑。「珠美很堅強,沒事的。她會設法突出重圍的。」
這句話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國友走進店內。
「嗨」一聲就咚地坐下。
「辛苦啦!」夕裡子說。「一切妥當了?」
「還沒。不過,後來的事交給別人處理了。累死啦!」國友打個大哈欠。
「抱歉。如果我們盡快通知你的話,你可以在客人離開前錄取一些口供。」
「結果是一樣的。若是你太能幹了,反而令我為難哪!」
「有線索嗎?」
「嗯哼!剛才向小峰的秘書問口供了。」
「是不是拍賣會的司儀?」
「對,他一定知道珠美的事,我會問出來的。」
「我相信。」夕裡子點點頭。「這人也一定知道什麼內情。」
回頭一看,杉下麗美已呼呼入睡了。
「睡著時,看起來不太可憎哪!」夕裡子微笑著。
「不惜。」國友把端來的咖啡一口竭盡。「再來一杯!」
「對胃不好哦!」夕裡子說。
「眼睛睜不開嘛,沒法子。」
「雖然年輕,但不要硬撐下去。」
「這句話是我說的。」國友苦笑。
「小峰先生的病情如何?」
「剛剛查詢過了,好像沒惡化。聽說只要挨得過今天就沒事。」
「哦!」夕裡子點點頭,又問勇一。「你沒從母親口中聽聞小峰先生的事?」
「完全沒聽她提過。」勇一說。「我媽說她父母早就死了。」
「有沒有跟親戚來往?」
「我媽是個非常堅強獨立的人,她的口頭禪是不要靠別人。不僅是親戚,她連左鄰
右舍也毫不來往,所以社區的人都不喜歡她。」
「哦!」
「雖然她很堅強,但也有溫柔的一面。有時在別人面前擺出威嚴的態度,大家說她
傲慢,都不愛接近她。」
那是因為她是小峰家獨生女的緣故,夕裡子想。培育的環境影響一個人的性格,並
不容易改變。
「可以說說你父親的事嗎?」夕裡子說。
「父親?」勇一聳聳肩。「我連他的長相也不知道。」
「聽說他離家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與其說離家,不如說他們根本沒結婚,雖然他知道媽生下我的事。」
「是不是姓有田?」
「不知道,有田不是我生父的姓。」
「不是?」
「呃,當我五歲、六歲時,我媽結過一次婚,嫁給一個姓有田的人。」
「那個人呢?」
「結婚不到一個月就意外死亡了。那件事我記得。」
「呀,運氣真壞!」
「是嗎?」勇一牽動嘴唇笑了。「不過,我媽好象沒有受大大的打擊。她有時像少
女般浪漫。」
「像少女般——?」
「呃。」
勇一的視線移向遠方,彷彿在追尋母親的影子。
「她堅強、自立,一個人撫養我長大,當我因打架而造成對方死亡,被轉送感化院
時,她並沒有生氣,只是寬厚地說;『這也是人生的一課』。但是另一方面,她卻認真
地對我說:『我所愛的人,只有你父親一個。』」
夕裡子見到勇一的臉上意外地浮現溫柔,突然覺得心頭一熱。
這男孩真的很受他母親,她一定是個擁有獨特魅力的母親……「你母親是個出色的
人哪!」夕裡子說。
勇一看著夕裡子笑了。
「謝謝。」然後表情一緊。「所以我不能饒恕那個殺我媽的傢伙。」
「但是制裁要交給我們。」國友平靜地說。「你母親也不高興你再被送去感化院的
。」
勇一直視國友說:「我媽就是不高興,也不能生氣了。」
國友無話可說。
勇一站起來,走向洗手間。
「唉。」國友歎道。
「我想他不是壞孩子。」聽了夕裡子的話,國友點點頭。
「我知道,我也這樣想。只要給他好機會的話,他一定成為不平凡的人,我是想到
這點才歎氣的。」
「不錯,跟你意見一致,我很開心。」夕裡子微笑。
「不是經常一致麼?」
「嗯!」
兩人慢慢喝咖啡。國友不加糖,夕裡子加了很多糖和奶糖。
「珠美的事令人擔心得很。」國友說。「但我找遍那房子了……」
「她沒事的。但是——當然希望早點找到她。」
「如果我當時在場的話,情況也許不一樣,都是我的過失。」
「可是——」夕裡子盡量抖擻精神。「不知襲擊小峰的是誰?動機為何?」
「他是大資產家,有人狙擊並不出奇——」國友望望勇一去了的洗手間。「說不定
跟他的事有關哪!」
「我也這樣想。一旦證明勇一是小峰的孫兒,他將繼承一筆相當龐大的財產,是不
?」
「因著有田信子的死他才得悉孫兒的存在,跟著沒多久就被狙擊了。」
「我不認為是偶然。」
「晤……」國友沉思。
「還有,會否會連有田信子命案也跟它有關連?」
「這是有可能的。」
「殺死有田信子的動機,有哪些可能性?案件進展如何?」
國友注視夕裡子半晌,終於死心地說:「好吧!雖然我不希望你們卷入案件中,可
是事情已發展到這種田地了。」
「對呀!從實招來吧!」
國友苦笑。
「有田信子好像有情人。」
「啊!」夕裡子瞪眼。「是誰?」
「那就不知道了。只是她的手袋裡有本記事簿,上面有酒店的名字。」
「酒店?」
「對,而且像是愛情酒店。」
「呵?好意外。」
令人覺得有田信子的形象和勇一口中的母親不一致。
「她好像經常使用相同的酒店,我拿照片去查訊了。」
「你一個人去?」
「那還用說。」國友笑了。「酒店職員記得她。」
「包括她的對象?」
「不,只記得有田信子。據說每次她都大大方方的進去,完全沒有鬼鬼祟崇的樣子
。」
「對方呢?」
「只知道經常是同一個對象,低著頭急急走過,完全不知道長得怎樣。」
「原來如此。」
「不過,她有情人並不出奇。」
「不錯,四十歲了,又獨居,一定很寂寞了。可是——」
夕裡子蹩眉。
「可是什麼?」
「為何利用酒店呢?勇一又不在,她的寓所不是只有她一個人麼?」
「大概想避開鄰居的眼目吧!」
「哦,是嗎?」夕裡子點頭。「她與鄰居的關係一定很淡漠。」
「男方的家——」
「肯定不去。如果可以去的話,他們就不會常常利用酒店了。也即是說……」
「我也猜到這一點,有田信子的情人一定有老婆。」國友說。
「假設那就是殺人動機的話……」
「目前還在調查她的情人是誰,可是還沒有頭緒。」
「還有其他問題哦!」夕裡子身體探前。「為何有田信子在學校被殺?」
「嗯,那也是問題的癥結所在。」
「勇一上那間學校的時間很短,而且是念二年級的時候。現在有田信子和那間學校
應該毫無關係才是。」
「不錯。」
「話雖如此,為何她半夜跑去那種地方?」
「也許為了跟某人見面,對方指定那個地點……」
「指定在半夜的中學見面?似乎不太可能吧!」夕裡子說。「與那份考題複印本,
可能有什麼關連。」
「問題出在這裡。為何它會放在有田信子的手袋中?」
「真令人費煞思量,而且皺巴巴的……」
「假設是兇手放的,動機何在?」
「且慢——現場是不是有搏鬥的痕跡?」
「嗯,桌椅全都翻倒了。」
「那麼,那份複印本,可能是有田信子和兇手搏鬥而搶過來的了。」
「哦,若是那樣,就能了解為何它變得皺巴巴了。」國友點點頭。
「我不明白這是什麼道理。先是搏鬥,她拿到複印本,放進手袋,回去時後面——
」
「後腦被人一擊。晤,情況吻合了。」
「這麼一來,與學校無關的有田信子,為何從對方手中拿走複印本,這是關鍵所在
。」
「其實,關於這一點,我本正想詳細盤問被殺的丸山。」
「晤……」夕裡子陷入沉思。
某個念頭在她腦中閃過。
她不能肯定,這只是直覺——不過,如果情形真是這樣的話——正在沉思時,一個
驚人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喂!」
國友回頭一看,大吃一驚。
「是你——」
站在兩人身旁的,是接到有田信子被殺的消息而去學校現場的板口爽子——板口正
明的母親。
至於當事人正明,正畏畏縮縮的站在母親後面。
「怎麼啦?」國友問。
板口爽子翻眼珠怒目而視,同時大聲怒吼:「你又虐待我的兒子了吧?」
「虐待?不,因他有份參加派對,手續上必須——」
「我不准!我正考慮控訴你虐待兒童!」
「媽!」
正明正想說什麼時,被母親打斷:「你不要說話!」
「這麼寒冷的晚上,竟然不讓我家正明睡一覺!萬一他因此感冒或是患了肺炎,怎
麼辦?」
「媽,我——」
「一切交給媽媽!——你懂嗎?刑警先生,我知道怎樣做的。」
「媽,你——」
「來,早點回家,必須喝點熱湯才行。」
板口爽子捉住正明的手,不由分說地強拉他走了。
夕裡子目瞪口呆,然後搖搖頭說:「好厲害的母親!」
「母親也有各種類型的!」國友笑說。
兩人又開始喝咖啡……驀然抬起臉來交換了一個眼神。
「是不是很久了?」夕裡子說。
她說的是勇一。
「有古怪。」
國友站起來,急急走進洗手間。
幾秒鐘後,國友沖出來。
「他從窗口跑了!傻瓜!」
夕裡子目送國友沖出餐廳。然後迅速向後門奔去。
「實在麻煩大家了。」
小峰的秘書井口用手帕指著額頭的汗,不停地彎腰鞠躬。
站在一旁的夕裡子,只覺得他惺惺作態。
尋找勇一的工夫終告徒勞,國友和夕裡子回到了小峰家。
麗美坐上父親派來迎接的車子回去了,一路上幾乎是沉睡不起。
「小峰先生的事暫且不提——」國友蓋上記事簿。「關於佐佐本珠美被綁架一事,
你怎麼解釋?」
「你說綁架?」井口誇張的露出震驚表情。「沒有的事!拍賣時,我們的確讓她服
了安眠藥,但我們沒有強迫她來這裡的。」
「即是說,她是自願跟你們一起來的嘍!」
「刑警先生。」井口擠出笑臉。「我不想說小峰先生的不是,利用一名初中女生玩
那種游戲,實在不對,而且綁架——」
「覺得意外?」
「正是如此。」
「可是,你們在那種地方拍賣她,老實說,不就等於扯皮條了麼?」
「非也非也。」井口搔搔頭。「那只不過是游戲罷了。至於買主和她其後的交易如
何,我也不太清楚。」
全是推脫責任的說話。就在這時,草間由美子站上前來。
「替她換衣服的是我。」她圓滑地說。「對女孩子來說,那是很好玩的兼職嘛!」
「哦?這麼說,你們準備付錢給她!」
「是的。只是叫她穿上可愛的衣裳,陪陪中年叔叔玩玩——那絕不是肉體買賣。她
還很高興地說,可以賺到好多錢咧!」
「呵呵!可是,為何故意讓她服下安眠藥?」
「為了有更佳的演出效果。」井口說。「那時候,必須使她看起來像洋娃娃,但與
其叫她裝睡,不如真的睡著更好。」
「即是她本人也答應了?」
「是的。」
國友略一沉思,井口的答覆看來沒有漏洞。
「我不明白,據說有人出價一百萬、兩百萬,是不?若只是跟年輕女孩玩一玩,怎
會出那麼一大筆錢?」
「這個……有錢人作風特殊嘛!」井口笑了一下。
「我已寫下你的口供。不過,到底是否真如你所說的一樣,只要問問當事人就馬上
分曉。」國友的語氣變得嚴峻。
「佐佐本珠美到哪兒去了?」
夕裡子盤起胳臂,凝神聽著。
「不知道。」井口搖搖頭。「請相信我。真的嘛!她在那段混亂期間,不知消失在
何方了。我們也束手無策呀!」
「真糟糕!我還以為你們可能知道她的下落。」
「不能幫上忙,抱歉。」井口又鞠躬。
夕裡子打岔:「珠美之前穿的衣服呢?」
「那個嗎?」草間由美子說。「不是好東西,扔掉了。」
夕裡子怒上心頭,狠狠地瞪著由美子……「那麼,關於佐佐本珠美的事,且等找到
當事人才另外請教好了。至於這次的秘密拍賣……」
「那件事不能傳開去——」井口快口說。
「況且,我想拍賣跟小峰先生中槍事件無關。」草間由美子說。
「有無關係,由我們警方決定!」國友盯她說。
夕裡子暗暗叫好。
夕裡子十分明白井口話中的意思,參加那個拍賣會的客人,有不少是社會上的知名
人士,當然不方便公佈出來。
她不是勇一。她認為有錢是別人的自由。
夕裡子還想問草間由美子怎會認識丸山一事,不過暫時還是不要提出的好。
草間由美子應該不知道那天她在場的事。她要等到充分拿到證據時才提出,這樣一
來,說不定會露出破綻。
珠美到底去了哪兒——「對不起。」國友說。
「不,謝謝你送我回家!」到了大廈入口,夕裡子停下來。「到這裡可以了。」
「不要緊嗎?」國友擔心地說。
怎會不要緊?妹妹行蹤不明,無論夕裡子怎麼堅強,也不可能若無其事。
可是,她不想在國友面前落淚。當然,還是十八歲少女的夕裡子,若是伏在國友胸
膛上哭泣,也許不是壞事……然而這時在他面前,始終仍是那一副堅強的樣子。與其說
是虛榮感作祟,不如說她不想讓國友擔心。
「我沒事!」夕裡子微笑。「雖然有點沮喪,可能是太疲倦了。」
「是嗎?那就好好睡一覺吧!」
「好,可是要上學——」說到這裡。夕裡子有點失神。「對了,今天是禮拜天哪!
」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三章】
夕裡子醒來時,已近下午兩點。
國友送她回到家時,已過清晨八點,因此也不算睡太久。
她一進到屋裡,不喊一聲就逕自上床蒙頭大睡去了。
又困又倦,上床時仍穿著去派對時的「清涼」夏裝,醒來時有點打顫,連忙更衣。
「姐姐,你在哪兒?」
夕裡子走進客廳,頓覺困惑。
屋裡冷得出奇,完全沒開暖氣。
夕裡子側側頭,連忙開了石油暖爐。
「奇怪……」
綾子大致上是怕冷的,不可能在這麼寒冷的情形下待在家裡。
難道出去了?去了哪兒?
細心一想,昨晚綾子聽見麗美說珠美「被綁架」,馬上失色暈倒。夕裡子讓綾子躺
在沙發上就出去了,回來時,綾子究竟是否在家?
夕裡子發現房間的窗簾全部拉上了,於是上前拉開,這才有「白天」的感覺。
「姐姐——」
夕裡子突然覺得不安,在屋裡到處找了一遍。
光是知道珠美受到停學處分,綾子就覺得有責任而意圖吊頸;說不定她也認為珠美
被綁架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又跑去上吊了。
像她那種性格的人,把所有不好的事都想成是自己造成的而自怨自文,另一方面,
多多少少帶著戲劇的成分去尋死尋活,最後當然不會真的死掉。
可是。也有可能受了某種刺激而尋死……房子沒有小峰家那麼巨大,要確認綾子不
在任何角落,也並不怎麼花時間。
暫且松一口氣。可是,究竟她跑到哪兒去了?
「全都是一樣……討厭!」
夕裡子歎氣,也不是沒道理的。
「肚子餓了!吃點即食麵吧!」
煮了開水泡麵,等四分鐘,然後用更短的時間把面吃光。
綾子和珠美都失蹤了。
對綾子而言,她一個人外宿是不可能的事。
不會是……跑去外面投河自盡了吧!
家裡沒有留下字條之類的東西,愈想愈不對勁。
出去看看好了,夕裡子下到一樓,出到大廈外面。
「喂!跳河啦!」
突然聽見男人大聲喊,夕裡子渾身一震!姐姐,太快了吧!
她嘩一聲沖出時,差點跟一名手提大旅行箱的男人相撞。
「對不起。」男人慌忙道歉。
「剛才大喊大叫的是你嗎?」夕裡子焦急地說。
「嘎?」男人嚇了一跳。
「你沒喊『跳河』嗎?」
「嗯。」男人點點頭。
「在哪兒?」
「哪兒?這裡呀!」男人舉起大紙袋。「我去大板出差,剛剛回來。」
「可是——」
「我家小孩恰好在露台上,我對他說『禮物啊』,這有什麼——(注譯:日文中,
「跳河」和「禮物』」是諧音。)
夕裡子頓時滿臉通紅,用嚇人的語調說:「請不要亂講話的好!」
男人翻著白眼,目送夕裡子怒氣沖沖的走開……珠美的臉碰到冰冷的東西,醒了過
來。
她不是從睡夢中醒來,那是意識逐漸恢復的感覺。
對……是安眠藥造成的。
那個叫井口的男秘書!光會嬉皮笑臉,不知肚子裡打什麼鬼主意……草間由美子也
一樣。不,她一定比井口更陰險。
怎麼回事?這裡還是小峰的公館麼?
抬頭打量四周,似乎不太一樣。雖然房間不很有氣派,但是這裡比小峰家可愛。
以粉紅色為主的牆紙,還有地毯、桌子、床……全是粉紅色的,怎麼看都像是小孩
的房間。
加上多得不計其數的毛毛公仔……珠美對於收集這類東西,素來不太感興趣。
若是價值連城的稀世公仔的話,或許尚且有點意思,對於這些毫無用處的娃娃,珠
美可漠不關心了。
不過眼前這些收藏品,畢竟令珠美看傻了眼。數目太驚人了,而且有的奇大無比…
…有小孩子身量那麼大的熊、狸、恐龍毛公仔、如實物大的狗、貓、兔子、河馬——沒
有,可是已稱得上是應有盡有了。
這裡是什麼地方?
坐在椅子上的珠美想站起來,卻發現身體竟然不聽使喚。
「難道藥力還有效?」
說完這句話,珠美頓時不寒而慄。
她的手和腳均被綁在椅子上,因而動彈不得,繩索很粗,雖不至於博得肌肉疼痛,
卻是肯定怎樣也動彈不得。
身上穿的依然是洋娃娃的衣裳。
「這是什麼玩意?」珠美嘀咕著……猛然抬起頭來,眼前不知何時站著一個女孩。
十二、三歲左右,予人稍微老成的感覺,但很可愛。
「咦,你醒啦!」那女孩說。
珠美眨眨眼,問:「好極了,這是你的房間?」
「你餓了吧!現在給你牛奶哦!」
女孩似乎沒把珠美的話聽進耳朵,迅速穿越房間去了。
「哎,拜託,替我解開繩子好不好?」珠美轉頭對女孩說。
「要喝多少呢?她那麼大,應該泡多一點才是。」
真是莫名其妙,珠美想。
「小妹妹,這是你的家?爸爸或媽媽呢?不在家?」
「肚子很餓嗎?別哭,乖孩子,再等一會吧!」
誰哭了?這孩子難道聽不見我說什麼?
「你有沒有剪刀之類的幫我切開這個。」
可是,女孩完全處之漠然。
「泡好啦!好燙,可別燙傷了。」
女孩拿著牛奶瓶走過來。
珠美不禁怒上心頭,大聲嚷道:「你聽人家說話好不好?」
女孩根本不予理會,說:「來,張開嘴巴!」然後硬把奶瓶塞進珠美的嘴中。
「喂——住手——」
珠美根本不想喝牛奶!她把頭左右擺動,牛奶濺到她的胸前。
「瞧!濺出來了!你真不聽話!」
咚一聲,女孩用拳頭敲了一下珠美的頭。珠美氣炸了!
好傢伙,走著瞧吧!
「為了懲罰你,今天不給牛奶啦!」
女孩這樣說著,走出房間去了。
「瘋子!」珠美這才松一口氣。
為何自己總是遇到這種變態的事?
看來不可能叫那女孩救自己了,必須設法解開這些繩子才行。
珠美拚命活動手腳,只要慢慢松開……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門外傳來吧嗒吧嗒的腳
步聲。大人的腳步聲,不是小女孩的。
珠美屏住呼吸,一直盯著房門。
房門打開了。
頭咚一聲垂下,綾子終於睡醒了。
也許這是三姊妹感情和睦的證據。
綾子眨眨眼睛,然後「啊」聲打個大哈欠。四周暗沉沉的。
儘管如此,綾子並沒有被人監禁,也沒有被綁或吃了安眠藥。
只是為何四周如此黑暗?她苦惱地想了一會,然後發現自己拘束地蜷曲起身體坐在
硬繃棚的地面上……在這種地方坐著睡覺,當然全身酸痛了。
難道還是半夜?可是,即使是半夜,也不可能這麼黑。
伸手摸摸牆壁,冷冰冰的。說起來,的確寒意透骨,就像走進冰箱一樣……冰箱?
不是的。
這是電梯1究意怎會睡在這種地方,雖然綾子有低血壓,睡醒後腦袋一片混亂。但
她記得非常清楚,自己在大房子中迷了路,聽到一男一女的對話。
「只好叫小峰死了。」
她因這句話而變得驚慌失措。
綾子逃了出來。但她彷彿覺得有人追來似的十分害怕。
情急中,她拉開一道就近的門便走了過去。那是一個像大櫥櫃的地方,堆了許多毯
子和床單,非常適合躲起。
如此這般,綾子用床單蒙住自己,躲避眼前的危險,然後——發生什麼事來看?
綾子知道外面發生騷動。可是,她和夕裡子不同,「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乃是她的
座右銘,於是決定遵從以靜制動的安全做法。
然後,她在黑暗中一直不動,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驀地甦醒時,外面已經安靜下
來。
是否一切都結束了?綾子認為大可放心走出去,等到她真正有所行動,前後相差三
十分鐘。
好不容易離開那個櫥櫃後,綾子又在走廊上走著。
突然,前面不遠的牆壁像門一樣向兩旁滑開,又傳出那對男女的談話聲。
綾子暗暗叫苦,愈是不想見的人偏偏碰個正著,就如學生時代沒做複習題,祈禱老
師不會叫她,結果一定被點中的情形相似。
幸好對方不看她一眼就往綾子所在的相反方向走了。
她怕自己跟著走的話,又會見面。
或者乘搭眼前這部電梯下去的話,可能會找到出口!說不定有通往地下鐵的聯絡通
道!
於是,綾子找到按鈕,走進那座電梯。就當電梯箱子往下滑行的當兒……綾子在黑
暗中歎氣。
在門扉打開之前,電梯的電源切斷了,綾子就這樣被困。
幸虧綾子對於自己的「失策」已習以為常,她並沒有太焦慮,反而就地而睡,這正
是她的個性寫照。
可是,當她醒來時,四周依然一片黑暗。怎樣是好?綾子束手無策……突然,哪兒
傳來嗡嗡的微小聲音,燈泡隨即亮起來。
通電了。綾子站起來。
「好痛……」她按著腰。「我是不是老了?」
電梯開始上升。有人在上面按鈕了。換句話說——有人要搭電梯。
怎麼辦?
沒有地方可藏身。
綾子只能困惑地呆立在那兒。這種情形,任何人也無計可施吧!
電梯咯登一聲停住,門扉打開了。
「嗨,怎麼樣?」
開門進來的,是個毫不起眼的中年男人。
珠美坐在被綁的椅子上,怒目瞪著男人。
「是你把我帶來這裡的吧!」
「不要生氣嘛!」
男人聳聳肩,關上房門。他雖然不甚有風采,可是身上穿的衣服倒和房間相稱,看
起來十分名貴。
別被他的財勢嚇唬了,珠美在心中暗罵自己。
「快點替我解開繩子!如果現在放我走的話,我答應你,絕不以綁架罪名起訴你!
」
珠美先采取強硬的態度。
「好倔強的女孩。」男人苦笑。「不過,不是我綁架你來的。若是綁架的話,應該
是小峰先生才對!」
「你又怎樣?」
「我出高價把你買回來。」
「呵!你想警察會相信這些措詞麼?」
「在這種被綁的情況下,你的措詞還不是不適用?」男人反唇相譏。
這樣硬碰硬是行不通的了,珠美想。
「好吧!你想把我怎麼樣?」
「是我女兒央求我買你回來的。」
「女兒?那個有點神經——」
珠美立刻緘口不語。
想起自己的境況,還是不要說太過激怒對方的話。
「的確是的。」男人出乎意外地坦然點頭。「那孩子有點不正常。但是對我而言,
她是無法代替的心肝寶貝。」
「大概是吧!」
「她母親顧著玩樂享受,那孩子渴求關懷,於是——」
男人指向那些排滿的毛公仔。「造成她對公仔的偏愛。」
「這是可以理解的……」
「現在她最愛的只有這些公仔了。」
那男人額上的皺紋更加深刻,言談間流露苦惱神色。
世上什麼樣的家庭都有,珠美想。
「你能了解嗎?」男人說。「為了那孩子,希望你能扮演娃娃的角色。」
「雖然話是這麼說……」
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的,她喃喃自語。
「偶爾嘛,請你——」
男人站在珠美面前。
「你想怎樣?」
「除了作我女兒的娃娃之外——能不能客串作我的玩伴?」
男人突然俯下身來,湊近珠美的臉,原來的苦惱表情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開玩笑!我沒那種噁心的嗜好!她想大叫……突然改變主意,決定逗一逗對方。
「那種事嘛……」她故意遲疑不決。「不會是免費的吧!」
「當然當然。」男人涎著臉點點頭。「當初買你是作為我女兒的娃娃的。至於我這
方面,另外算錢。」
「哦……」珠美盡量拋媚眼示風情(其實一點也不媚,朋友看到了,一定會問她是
不是「眼抽筋」?)「我最喜歡中年人了。」
「是嗎?好極了。我嘛,我也喜歡十幾歲的女孩子。」
「臭味相投啦!」
「不錯。」
珠美浮起「嫵媚」的笑容。「可是……手腳被綁在椅子上,什麼也不能做呀!」
說的也是。好,現在替你解就是。
行啦,珠美心中暗暗叫好。
男人正要解開珠美被綁在椅背的繩子時,突然停下來。
「且慢。」
「怎麼啦?」
「馬上解開的話,多沒意思。」
「怎會呢?」珠美擠出笑臉。「而且,手痛腳酸的,一點也不好玩。」
「這才是好玩地方。」
男人伸手過來撫摸珠美的臉龐。珠美不寒而慄,拚命忍住不露任何聲息。
「綁著更好玩,我會好好疼借你的,事後才替你解繩子。」
「我——我沒有那種嗜好……」
「那是我的嗜好嘛!」
這兩父女豈不都是變態?
珠美拚命擺動身體,可是能夠活動的範圍大有限了。
男人發出急促的呼吸聲,一只手搭在珠美的胸前。
突然間,怎麼回事?男人彷彿看見鬼似地睜大眼睛,臉色灰白,而且,不再看珠美
一眼。
男人回過頭去,身體轉向一邊,珠美這才看到男人身後,站著那個女孩。
「你……」男人說。
「她是「我的』娃娃哦!」女孩用充滿憤怒的聲音說。
「我不是說過,爸爸不能作弄她麼?」
「你……」男人的聲音顫抖,整個人轉向女兒。
映入珠美眼簾的,是男人染滿了紅「污漬」的背部,而且「污漬」漸漸擴大。
接著珠美才想到,女孩兩手緊握的東西,乃是一把尖銳的菜刀。
男人猛然跪在原地,伏倒下去。女孩對這一切似乎不以為意。
「爸爸時常講大話。」說著,她拿著沾了血的菜刀,向珠美走過來。
甚至滿不在乎地踩過父親的屍體。
珠美渾身打顫。如果這個時候國友來救她的話,她願意把全部積蓄送給他!
「你是屬於我的。」女孩俯視著珠美。
菜刀的尖端就在眼前數公分搖晃,不能違抗她,於是珠美點點頭。
「不過,你作為洋娃娃,卻說太多話了。」女孩說。「讓我使你不能說話吧!」
我沒有發聲的按鈕呀,珠美想。
「只要割斷喉嚨部分,肯定不會說話了吧!」
珠美膛目。割斷喉嚨?那就必死無疑了1「喂,乖孩子。聽我說!姐姐有好可愛的
娃娃哦,送給你,好不好?」
「不准講話!」女孩皺起眉頭。「我最討厭吵吵鬧鬧的人!」她隨即握好菜刀。
「從哪一帶發出聲音呢?」
女孩彎下身來,直直盯著珠美的喉嚨。
「是不是這一帶……」
她把刀尖移向珠美的喉頭——「且慢!」一個尖銳的叫聲。
是國友!他沖進房間,從後面抱住女孩,往橫翻滾。菜刀飛到空中,然後咚地掉在
地面。
「國友先生——!」珠美喊。
「已經沒事了!放心!」
國友的聲音就在耳邊。然後,珠美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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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你撿回小命啦!」夕裡子說。
「嗯!」
「你要好好感謝國友才是!」
「嗯……」
「不必了,是我一時疏忽造成的。」國友說。
「嗯……」
珠美正以驚人的速度吞下夕裡子所做的咖喱飯,所以沒空回答。
當然了,這裡是佐佐本家的飯廳。
「啊,重新活過來啦!」
吃光了滿滿的三大碗飯,珠美才舒一口氣說。
「傻瓜,這樣會弄壞你的胃哦!」
「總比餓死的好。」珠美打個大哈欠。「我去洗個臉。」說著,站起來走開了。
「做老麼真好。」夕裡子歎道。「我為姐姐的事擔心,什麼胃口也沒有。」
「不,珠美也在擔心,只是沒有表現出來罷了。她是這個年代的人嘛!」
「好像我很老似的。」夕裡子瞪了國友一眼。「不過,真的多謝了。」
「職務所在嘛!」
「咦,我以為你是為了我而努力的。」
「這當然是。」國友認真地說。「我的運氣好,一個客人在騷動之後,看到那部載
走珠美的車子,並且記下車牌號碼了。」
「天助我也,阿門。」夕裡子劃個十字。
「又點馬虎的感恩祈禱。」
「算了,我已向所有神明謝恩了。」夕裡子一本正經地說。
「啊,清爽多了!」珠美走回來。
當然,她已換上普通的便服。
「必須嚴厲叱責井口和草間由美子才行。」國友說。「對了,珠美。」
「什麼?」
「當你暈倒時,說了一些古怪的話哦!」
「我嗎?我說了什麼?」
「你說『不能給全部』,那是什麼意思?」
「我說了那些話嗎?」珠美裝蒜。「一定是腦筋混亂了,所以胡謅一些莫名其妙的
話。」
「是嗎?真是這樣就無所謂。」
「珠美——」夕裡子說。
「我不要咖啡了。」
「我不是說這個。小峰親口說他『可能被殺』,是嗎?」
「嗯。不過,他沒再說什麼。那位伯伯看來是好人,他有得救嗎?」
「醫生說,只要挨得過今晚就有救。」
「哦,好極了。我希望勇一和他見一次面哪!」
「勇一也行蹤不明啦!」
「他到哪兒去了?現在已經入夜了吧!」
「晚上七點多了。」
「大概很冷吧……」珠美低喃著,向大門的方向望去。
「不錯。今天相當寒冷,可能會下雪哪!」國友說。
「哎!」夕裡子彷彿想到什麼似的,眼睛發亮。「也許可以找到勇一。」
「去哪兒找他?」珠美說。
「醫院。」
國友點點頭。「對呀,他也知道小峰受了重傷,說不定去見他最後一面……」
「一定是了。」珠美霍地跳起來。「我們也去,快!」
「可是——」夕裡子躊躇起來。「萬一姐姐想聯絡我們……」
「可以聯絡的話,表示她已安然無恙,不必再擔心她了。快點準備呀!」
「好吧!」夕裡子見到珠美一轉眼就穿上外套出到玄關,便搖搖頭說:「上學時,
如果也有這個速度.我就輕松了。」
寂靜的醫院。
當他們三個人抵達醫院時,才不過八點鐘,但是已有不少病房熄了燈。
「刑警先生。」年輕醫生見到國友,走上前來。
「辛苦了。」國友說。「小峰先生的情況如何?」
「不好也不壞。」醫生搖搖頭。「還沒脫離危險時期,不過以目前的穩定情況來看
,應該有希望的。」
「謝謝。我們可以進去病房嗎?」
「可以的——如果不開搖滾音樂會的話。」
很有幽默感的醫生。夕裡子不禁微笑。
「走吧!」國友催促她們兩個。
在走廊上走了一會,其中一道門打開,一個年輕人走出來。
「他是警探。」國友告訴夕裡子。「喂,怎麼樣?」
「啊,國友先生!」年輕刑警正在伸懶腰,接著慌忙把手放下來。
「沒有異樣?」
「目前沒有。找到兇手的線索嗎?」
「正在調查那支手槍,看來很花時間。」
「是嗎?要不要進去看看?」
「待會好了。」
「那我去洗洗手——」
「好,我替你看著。」
「對不起。」年輕刑警走開了。
「如果不是一樓就好了。」國友說。「一樓的話,可以從窗口爬進去。」
「可是,怎麼會——」
「來到醫院,大概不會做那種事吧!」
「國友先生。」夕裡子說。「萬一兇手又來殺小峰呢?」
「那不可能。」國友說。「那等於自投羅網,尤其是小峰仍未脫離危檢時期——」
「不錯。」夕裡子點點頭。
「怎麼,你好像在意什麼似的?」
「我在想,殺有田信子的人,以及槍擊小峰的,是不是同一個人。」
「可是,雖然他們是父女關係,誰會有動機去殺他們兩個?即使在財產問題上,有
田信子對於金錢根本毫不在乎,不是嗎?反而因殺了有田信子,公開表明了小峰有孫兒
的事實。」
「對,何況小峰和有田信子的被殺現場——那間中學毫無關連。」
「就是嘛。」
「然而我總覺得,同一個兇手的事是可能的。」
正當國友覺得困惑時,珠美說:「噓!」
「怎麼啦?」
「安靜一點。」珠美低聲說。「裡頭有腳步聲哦!」
「腳步聲?肯定嗎?」
「可能是……」
珠美伸手,颯地拉開病房門。
勇一站在小峰的床邊。
裡頭微暗。走廊的光線照入房內,嚇了勇—一跳。
然後,他奔向正面的窗口。
「等等!」珠美沖上去。
可是,來不及了。
勇一好像先讓窗門開著,一瞬間就從窗口跳出外面。
珠美奔到窗旁,探出身體大喊:「是我啊,不要跑!」
勇一一下子沖越醫院前面的草坪。
「喂!等一等!」國友從窗口翻出去。「我有話跟你說!」
可是,勇一仍然沒有停下腳步來——勇一奔到草坪中央。就在這時——砰一下短促
的尖銳聲音,劃破夜空。
「嘩!」珠美尖叫。
槍聲!然後,勇一倒在草坪上。
「他中槍了!」
「讓開!」
夕裡子追趕在後,從窗口翻了出去。珠美也不示弱,嘿一聲,不顧一切的「潛水」
出外。
雖然沒有折斷頸骨,屁股倒是碰得很厲害,痛得珠美皺起眉頭。
終於站起來時,只見到夕裡子的人影。
「姐姐!他呢?」
「不在,好像跑了。」夕裡子環顧四周。「低下頭去,萬一又有子彈下來豈不糟糕
?」
「但是——」
「看看吧!」夕裡子蹲在草坪上。
慘白的水銀燈,照出草坪上有黑斑點點……「這是——血啊!」珠美臉都白了。
「他中槍了。國友正在調查槍聲的來處。」
「必須盡快找到他!」
「不錯!可是,假如他不想出來的話,也許不容易找到。」
兩人在談論時,國友跑回來了。
「你們沒事吧!」
「沒事。」夕裡子說。「可是——你看這裡。」
「不是血跡嗎?」國友望望大馬路。「他根本不聽別人的,真是!」
「槍聲方向呢?」
「好像是從車上開槍的,從那裡射向草坪,剛好是射程範圍。好像只開一槍就跑了
。」
「難道是為了狙擊他而來?」
「四周一片光亮,看來不會看情人了。」
「那麼,兇手也猜到勇一來了這裡啦!」
「如果早一點來就好了。」珠美懊悔地說。
「國友先生!」年輕刑警奔過來。「對不起!」
「不。你回去病房,不要離開小峰身邊。」國友嚴肅地說。
「知道!」
年輕刑警走開後,國友他們循著血跡追蹤,可是,走了不到幾十米,血跡驟然斷了
。
「大概截了計程車跑啦!」國友搖搖頭。
「他必須早點療傷才是!」珠美的心都跟著跑了。
「走吧!」夕裡子說。
「去哪兒?」國友看著夕裡子。「你有『目的地』嗎?」
「這是我的直覺。現在請相信我,跟我來。」
夕裡子說著,揚手截了一部剛巧經過的計程車。
「你想去什麼地方?」上車後,國友說。
「丸山老師的家。」夕裡子說。「地址我不知道。國友先生知道吧?」
「嗯,可是——」國友欲言又止。「好吧,且聽你的。」
他向司機說明路線。
計程車在晚間的市區飛馳,外邊的冷風更強了。
「不知查到了什麼?」
丸山的未亡人,帶著茫然的表請坐著。昨天的喪禮剛剛結束,精神還未完全恢復,
這是可以理解的。
國友雖然來了,卻不曉得怎樣問才好!
坐在沙發邊端的夕裡子,把心一橫似地探前身體。
「如果我說出這件事,可能令你不高興。」
「哦?」未亡人困惑地注視夕裡子。
「請問丸山老師,是否事前把考試題目告訴了學生?」
對方的臉頓時僵硬起來。
「這是從何說起——」
「求求你,把真實的情形告訴我們。殺死老師的兇手,說不定還會殺其他人。如果
遲遲不把兇手逮捕的話,可能又有人被殺。現在已有一個人中槍受重傷了,請你無論如
何——」
「先夫為何要做那種事?」
「為了錢,所以賣考題。」夕裡子一個勁兒地說。「還有,丸山老師是不是有情婦
?」
「喂——」國友不由擔心起來,企圖制止夕裡子說下去。
因為未亡人臉色蒼白,似乎想撲過去打夕裡子一頓。
可是,她突然放鬆全身的氣力,連怒氣也消失了。
「你說得對。」未亡人說。「先夫……是個非常認真而誠實的人。他很膽小,連自
己也想不到會出賣考題。」
「我也這樣想。」夕裡子點點頭。「是不是那個女人在操縱他?」
「是的,正是如此。」未亡人說。「自從那個女人出現以後,所有的事都變得一塌
糊塗了。」
「她是——草間由美子吧!」珠美說。「喪禮時,你不是一直瞪著她麼?」
「對,那個女人。雖然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我知道是她。」
「草間由美子……」國友搖搖頭。「為何她要——」
「她是小峰家的什麼人?」夕裡子問國友。
「她自稱是負責照顧小峰的生活起居,我想多半是小峰的愛人吧!」
「另一方面,她一定是和那個秘書井口同一陣線。」
「可是……」
「太太,」夕裡子轉向未亡人。「你知道丸山老師把考題賣給誰嗎?」
「好像有好幾個,但我不知道名字。」未亡人不安地望望國友。「這件事會不會登
在報紙上?」
「我不敢說——」
「如果死了,那種事還要被大書特書的話,先夫一定會很傷心。可以設法不公佈出
去嗎?拜託你們。」未亡人就地鞠躬。
她的心情不是不能了解。一旦校方知道丸山向學生賣考題的話,當然不會視而不見
,可能不予家屬退休金,而未亡人將來的生活也許會出問題。
「我盡力而為。」國友回答。「但我不能答應什麼……」
未亡人沒有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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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你說什麼?」國友不由反問。
甚至連正在忙著吃巧克力普菲的珠美,也不由停下來,直直注視夕裡子的臉。
「二姐——是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
「可是——勇一和丸山老師?完全不相像嘛!」
「也不是的。」國友沉吟著。「假設有田信子曾經與丸山私奔,最近又常在酒店碰
面的話……」
「可不是嗎?因我覺得,有田信子和那間學校唯一有聯繫的,只有丸山一個了。」
「有田信子說過,她一直愛著第一個男人。他們雙方不過四十歲,偶然重逢而愛火
重燃,並非不可思議的事。」
「偶然?」夕裡子說。
「你的意思是……」
「丸山對草間由美子言聽計從哦!」
「原來如此。」國友恍然地點點頭。
他三個離開丸山家後,走進附近的咖啡室閒聊。
「小峰想到自己年紀大了,所以有意調查女兒的行蹤,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過,
那種情形下,他會吩咐誰去做?」
夕裡子說。
「井口或者草間由美子吧?」
「如果信子回來了,可能會給他們兩個造成麻煩。」
「井口想得到小峰的財產並不出奇。」
「他先告訴小峰,沒找到信子的下落,其實早查到了她的所在。另一方面,草間由
美子得悉有田信子從前的情人在中學當教師,於是找機會接近他……」
「丸山一落到那女的手中,肯定輸得一敗塗地了。」國友說。
「為了籌措跟草間由美子相會的費用,丸山看準那些家裡有錢而成績不好的學生,
事先把考題告訴他們。我想多半是由美子出的主意。那種事重複了兩三次,草間由美子
知道他欲罷不能,於是向他提出那個計劃。」
「即是叫丸山和有田信子見面的事吧?」
「當然是草間由美子先安排一切,造成他們偶然重逢的了。因為信子仍然受著丸山
——」
「走進酒店時,經常低下頭去的乃是丸山啊!作為學校老師,自然會那樣做。」
「萬一被認識的人撞見就麻煩了。」
「是嗎?我才不在乎哪!」珠美終於吃完她的巧克力普菲,拚命喝水,然後插嘴。
「你是特別的。」
「什麼意思?」珠美噘起嘴巴。
「難道是草間由美子企圖叫九山殺了有田信子嗎?」國友說。
「那就不知道了,我覺得丸山不可能會殺人。」夕裡子說。
「我也有同感。」
「不過,即使他沒有下手,卻有可能把有田信子叫到那間酒店去。因為一旦知悉有
田信子有情人,搜查當然轉向他那邊了。」
「可是,事實上有田信子是在學校被殺的。為什麼?」
「問題就在這裡。」夕裡子調整坐姿。「就如先前所說的,假設放在有田信子手袋
內的複印本是她搶奪回來的話,意味著她知道丸山賣考題的事,對不?」
「她從誰的口中聽說的?」
「丸山本人呀!」
「丸山告訴她的!」
「我想丸山心虛而膽怯了。他在被殺前和你談話時,不是非常容易動怒嗎?」
「因著膽怯,所以裝出兇巴巴的樣子吧!」
「珠美也說過,平時成績不好的學生,突然得到好分數的話,任誰都會覺得奇怪的
。大概校方也懷疑了吧!」
「那麼,放在我書包的複印本是什麼玩意?」珠美插嘴。
「我想是丸山自己放的。當然不是針對你,誰都可以。」
「一定是學校中有人傳出那件事,他怕被人發現了有麻煩。」國友說。「拿在手上
的複印本又不能扔掉,於是擺進珠美的書包,然後采取突擊檢查的行動。」
「那樣做反而帶來反效果啊!因為大家知道當天在某個地方有複印本,當然猜到他
不會毫無關連啦!」
「膽小的歹人,通常做事欠周詳。」
「那樣太過分了!」珠美氣得滿臉通紅。「我要向學校拿補償金!」
「總之,丸山膽怯了,於是把事情告訴了有田信子……」
「晤——但她半夜跑去學校,又是為何?」
「關於那時候的情形,有個問話的好對象。」夕裡子說。「呃,剛好來了。」
國友見到那個走進咖啡室的客人,嚇了一跳。
「我的國友!終於可以見到你啦!」
杉下麗美興沖沖地走過來,咚地坐在國友旁邊。
「首先向你道謝。」夕裡子說。「托福,珠美回來了。」
「不客氣。」麗美咧嘴一笑。「是不是因此樂意把國友先生讓給我了?」
「很遺憾,那是另一回事。」
「呃,那你為何叫我出來?」
「我有點事要問你。」
「呵?怎樣的事?」
「有田信子被殺之夜,你和板口正明見面了吧!」
「你想說些什麼?」麗美尖叫。「我現在只有國友一個——」
「我知道——冷靜一點!」
「我很冷靜啊!」
「你們為什麼跑去學校?」
「沒錢上酒店呀!」麗美坦率地說。
「兩個一起去的?」
「不是的。是他先去,我遲了一個鐘頭左右。」
「一個鐘頭?」
「男人等女人是一種義務,你也記住比較好。」
「多謝關心。」夕裡子苦笑。「即是他先去等了?」
「對,他很在意地說,『剛才聽到怪異的聲音』。」
「怪異的聲音?」
「好像砰砰彭彭的有什麼東西翻倒的響聲。他說要去看看,我說別管它。可是,想
到萬一有人來窺看我們尋歡作樂的情景,豈不糟糕?於是我和他一起去看個究竟。」
「然後發現有田信子躺在地上?」
「就是那麼回事。你問這些干什麼?」
夕裡子想了一下,說;
「國友先生——你能不能讓我做一件事?」
「喂——」國友皺起眉頭。「你又想冒險了?萬一你有什麼不測,我怎麼辦?」
「請別客氣。」麗美開心地說。「我會好好照顧國友先生的。請安心去成佛吧!」
「我還不想死哪!」夕裡子瞪著麗美說。
半夜十二點多。
學校周圍一片寂靜,寒氣襲人,比案件發生當晚更是嚴寒。
教室的門靜靜地開啟。其實也相當大聲了,大概當學生的很多時也不會在意這個聲
音。
「晚安。」夕裡子說。
女人嚇一跳,停下腳步。
「請把門關好。」夕裡子坐在教室裡頭的椅子上,揚聲說。
「是你叫我出來的嗎?」
「嗯,有話向你請教。」
「你說是有關正明的事……而且很重要?」
「不錯。」
板口爽子斜眼看著夕裡子,走向講台。
「我事先聲明。」板口爽子說。「若是關於有了我家正明的孩子,怎樣處置之類的
話,蓋不受理。」
「別擔心。」夕裡子笑了。「你兒子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你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彼此彼此。」夕裡子微笑。
「那是談什麼?」
「數學考試卷的問題。」
夕裡子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倒令板口爽子的臉頓時蒼白。
「你說什麼?」
「你向丸山老師買的考題複印本。」
「什麼意思?」
「別裝蒜了,我都知道啦!我在丸山老師那裡找到了記錄。」
「記錄?」
「丸山老師賣考題的學生名單。」
「他怎麼可能記下那種東西——」
說到一半,板口爽子嚇得緘口不語。這就等於承認了。
「學校方面現在也在查探著,究竟是誰買了。我和刑警很熟,不妨告訴他也行。」
「對!你是那天跟那個刑警在一起的人!」
「你終於想起來了?」
板口爽子直直瞪著夕裡子說:「你想怎麼做?」
「我會告訴他,不要說出你兒子的名字,代價是五百萬,怎麼樣?」
「你說什麼?」
「如果想到這件事可能糾纏你兒子一輩子,這個數目豈不是太便宜了麼?」夕裡子
輕描淡寫地說。
爽子動也不動地呆立了片刻。
「怎麼樣?」夕裡子問。爽子慢慢吐一口氣。
「你太小看我了。」
「是你太寵你的兒子了。」
爽子從手袋掏出一支槍來,夕裡子的瞼色一變。
「一切都無所謂了。殺一個和殺兩個是一樣的!」爽子的聲音顫抖。「凡是阻礙我
和正明的人,都要殺掉!」
教室的門咯嘎一聲打開。
「媽媽!不要!」
站在那裡的是板口正明。
「正明,你怎會來這裡——」
「已經夠了!不要為我再做壞事了!」
「交給媽媽辦!只要收拾了這個女孩……」
「沒有用的,有刑警在。」
爽子瞪大眼睛。
「說的正是。」
國友和珠美從裡頭的桌子之間站起來,他手裡握住槍。
「太太,死心了吧。」
爽子突然垂頭喪氣的立時癱坐下來。夕裡子走上前去,用腳把她掉在地上的手槍踢
到遠處。
「那天,為了接受那份複印本,你和丸山老師在這裡約好碰頭的吧。就在這時,有
田信子來了,從你手中拿走複印本,對不對?」
「丸山老師竟然依從她的話,垂頭喪氣地走了。」爽子說。「你們知不知道?我和
老師彼此相愛啊!」
「什麼?」夕裡子大吃一驚。
「起初是為了正明……但我真心的愛上了老師。可是,當我進來這裡等他時,他突
然撲上前來,企圖掐死我。老師告訴我,這是最後一次了。我說我還想見多一次,我本
來是準備歸還以前買的複印本給他的,還而老師誤會我的意思,以為我來恐嚇他。」
「於是你們搏鬥起來?」
「把老師拉開的是那個女人。老師發了一會地呆,最後依她所說的回去了。我大受
打擊,但是沒有恨他,因為老師是有家室的人……」
「為何殺了有田信子?」
「那是——因為她想搶奪我手中的複印本,還說要把一切揭發出來,於是我——」
「不對!」正明喊。「不是這樣!」
「正明——」
「不是媽媽!是我殺的!」
「你殺的?」夕裡子啞然……「我在教室裡等麗美——不久傳來驚人的響聲.於是
過來看。那時丸山老師已經走了。我從教室後面悄悄走過去,發現媽媽躺在地上,那個
女人拾起掉在地上的紙張,準備離開……」
「你以為你母親被有田信子毆打了?」
「我以為她殺了媽媽,因為媽媽一動也不動了。因此我勃然大怒,舉起椅子,揮向
那個走向門口的女人……」
正明低下頭去。爽子乏力地說:「我只是一時暈倒,而這孩子以為我死了……」
「我明白了。」國友點點頭。「詳細情形容後再問。」
「喂。」正明對夕裡子說。「你姐姐和我一同去了小峰家的派對哪。」
「你說什麼?」夕裡子瞪圓了眼。
「她在屋裡失去蹤影。她回家了嗎?」
夕裡子和國友面面相覷。
「你們趕快去找她的好。」爽子說。「那個叫井口的男人很可怕的。」
「開槍打小峰的是你吧!」
「我是被逼的。」爽子點點頭。「井口不知何以知道我和正明殺了有田信子……他
說如果我不殺小峰的話,他就報警。」
爽子不知道有田信子和小峰的關係,所以完全搞不清楚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外面的走廊突然有人喊:「王八!不要跑!」
接著傳來一陣吧嗒吧嗒的響聲。
「那是——勇一的聲音!」
珠美說著,沖出走廊,國友和夕裡子也跟在後面。
在走廊盡頭跟勇一扭在一起的是井口。
「他是跟蹤板口爽子來的。」夕裡子說。「哦,危險!」
井口的手中有一件閃光的物體,勇一按著腹部叫喊。國友奔上前,揮掉井口手上的
刀。
「勇一!」珠美跑上前去。「振作些!」
勇一的腹部被刺一刀,有血湧出。
「國友先生!」
國友制伏了井口,扣上手銬,然後奔過來。
「很嚴重,快叫救護車。夕裡子,你在這裡替他按住傷口吧!」
「知道!」夕裡子點點頭。
珠美一副要哭的樣子。
「不要死啊,勇一——為什麼強來呢?」
「如果交給我們辦就好了。」
「我……不行啦!」勇一開口。「不過……我替媽報仇啦!」
「別說話,保持安靜!」
「你知道——我怎會來這裡嗎?」勇一擠出笑容向珠美。
「不知道。」
「我一直在監視你的家,原來——你們家有三個名偵探呀!比起我自己去找兇手簡
單又省事得多。」
「有精神說這些話,沒問題了。」夕裡子說。
「我怎會……這麼容易……死掉嘛!」
話一說完,勇一的頭突然咚一聲垂下去。
「勇一!」珠美的眼睛大睜。「振作些!不要死——我把全部積蓄送給你——勇一
!」
珠美哇然大哭,緊緊抱住勇一的頭。
「好辛苦哇!」裡頭有聲音說。
珠美嚇得松開雙臂。勇一張開眼睛,向她伸伸舌頭。
「你這個人——傻瓜!」
珠美紅著臉,要打勇一。只是用嘴巴來打嘴巴。大致上來說,這個動作也叫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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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我接到通知,井口和草間由美子招供了。」國友說。「可是他們堅持說,不
知道綾子的下落。」
「姐姐究竟去了哪兒?」夕裡子搖頭歎息。
她和國友在偌大的小峰公館中,到處找了好幾個鐘頭了。
「起初,井口他們計劃逼使丸山殺了有田信子和小峰,因為他們私吞了小峰大部分
的財產。可是,丸山是個出奇膽小的男人,即使有膽去殺有田信子,卻也無法下手殺小
峰。」
「丸山大概看到是誰殺了有田信子,於是告訴了草間由美子吧?」
「對,丸山看穿板口爽子的為人,知道她為了保護兒子,什麼事也做得出來。但是
草間由美子聽聞丸山和我約好面談。認為留他在世上太危險了,於是通知井口在外面等
候,然後伺機殺了丸山。」
「之後恐嚇板口爽子,叫她開槍打小峰。——在醫院前面槍擊勇一的是誰?」
「聽說是井口。另一方面,小峰也好轉了。昨晚井口去找板口爽子,要向她拿回手
槍,恰好見到她為了和你見面而前往學校,於是盯梢而至。嗨,珠美!」
珠美朝他們兩個走過來。
「找到綾子姐姐了沒?」
「還沒找到。你的勇一如何?」
「那種傢伙,不理他的好!」珠美噘嘴生氣。
「怎麼啦?」
「他清醒時,見到我的第一句話,你猜是什麼?『你的全部積蓄哦!』——就讓他
死掉算了。我叫他買保險,受益人寫我的名字。」
夕裡子笑起來。
「你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勇一的人生也改變不少啦!」
「肚子餓死了。綾子姐姐會不會因為太餓,而暈倒在某個地方?」
「太悲觀啦!」
「這是最正確的看法。綾子姐姐應該隨身帶著飯團才是,好讓她迷路時不至於餓死
!」
夕裡子啪地弄響指頭。
「對啦!車庫旁邊過去有一個儲藏室,我們忘了去那一帶找她!」
三個人繞到建築物的勞門去。
「就是這道門,從裡頭確實是打不開的。」
夕裡子唰地打開那道門……「噫,三位齊齊駕到呀!」
一副怪異打扮的綾子站在眼前。
「姐姐!你怎會躲在這種地方?」
「因為——電梯在修理中嘛!修理員叫我操作看看。當我下到這裡時,電梯不會動
了,門又打不開,又沒電話。」
「儘管如此……」
夕裡子一方面松一口氣,一方面生氣。
「不過,這兒的環境也不太壞呀!暖氣還蠻有效的——咦,珠美,你不是被綁架了
麼?」
珠美根本沒好氣去說明其中經過。
四個人出到外面,走向大門。
「綾子看來相當精神。肚子不餓嗎?」國友說。
「因為那邊有救急用的餅乾、乾麵包和飲料等,什麼食物都有。」綾子得意地說。
「哎,夕裡子,我發現乾麵包有出乎意料外的好味道哪!」
「恭喜了。」夕裡子感歎地說。
來到門口時,國友「咦」了一聲停下來。
眼前停了一部平治房車,靠著車站在那裡的是杉下麗美。
「我的國友!我在等你哦!一起去游車河吧!」
「哎,你——」
「事件不是已經告一段落了麼?那有什麼關係?跟那種窮女孩交往,一點也不好玩
。」
「喂——」夕裡子變得很會動怒。「國友是我的男朋友哦!」
「不過是你一廂情願這樣想罷了!母老虎!」麗美反唇相譏。
「你說什麼?暴發戶!」
「暴發戶有啥不好!有錢就是好事!」
「愛情是不講金錢的!」
「你讀了太多少女漫畫啦!」
「誰說的?」
對著兩個互相謾罵的女孩,國友頓覺一籌莫展,不知如何是好。
珠美袖手旁觀,站在一旁欣賞,只有綾子直眨眼睛,喃喃地說:「她們兩個在干什
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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