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祈禱】
夕裡子兩手緊握,坐在走廊椅子上。
身體彷彿硬直了,連自己是否在呼吸也無法斷定。
這是安部美香留醫的醫院,恰好就在那間餐廳附近。把珠美送來這裡是否明智的選
擇,夕裡子也不知道。
現在只能祈禱而已。
珠美……珠美,拜託,加油!
聽說情況並不樂觀。
這樣子趕她出走廊,是由於情況相當危險之故。
說來偶然,替美香做手術的那位守口醫生,正在替珠美診症。
其實應該屬於消化系統內科的領域,但那位醫生湊巧休息,負責急救的碰巧是守口
。作為外科醫生他是超一流的,不屬於專長的情形又如何?
可是,懷疑也是無濟於事。
現在已經交在醫生護士手裡,夕裡子只有等待。
到底怎麼回事?珠美突然那麼痛苦。
守口說是中毒癥狀。中毒?
那碟通心粉即使使用不新鮮的材料,變成那種情形總是奇妙。這樣看起來,簡直是
吃了毒藥似的。
夕裡子並沒有毒藥知識,但她起碼以為是純粹的食物中毒。
中毒……毒藥?
夕裡子禁不住震驚得屏住呼吸。
她想起那天引她去電影院的胖男人——米倉一郎所說的話。
對方聘了兩名殺手去殺國友。一名是萊福槍狙擊手,另一個是用毒藥的。
是巧合?不,假如殺手企圖殺珠美的話……夕裡子彈跳起來,向護士的窗口奔去。
「對不起,再借一次電話。」
剛才通知綾子時,已經借過一次。
夕裡子打給三崎刑警。沒有立刻找到他,兩三分鐘後,他打回來了。
「嗨,夕裡子君嗎?」
三崎好像在外面,從有點吵鬧的地方打來的樣子。
「你在醫院?怎麼啦?」
「珠美好像吃了毒藥。」
「你說什麼?」三崎喊出聲來。「那她——」
「現在在急救中,還不曉得救得到沒有。」
「怎會這要……我聯絡國友,叫他去你那邊。」
「不了,那樣反而危險。說不定是殺手為了引國友出來而對珠美下毒的。」
「原來如此。」三崎歎息。「你很冷靜,可能真是這樣。」
「在餐廳吃的通心粉有古怪。如果來得及,可否替我調查一下?」
「好的,哪裡的餐廳?」
夕裡子說明地點後,三崎說:「我馬上派巡邏車去。一定有救的,提起精神來。」
「是。」
夕裡子掛斷電話。
這樣子采取一點行動,總比一直等待的感覺沉著些。
夕裡子正要回去走廊時,有聲音喊「夕裡子」。
「姐姐。」
綾子急急趕到,那位老人稍微落後地拄著拐杖走過來。
綾子抱住夕裡子的肩膀問:「怎麼樣?」
「還不曉得。」夕裡子搖搖頭。「可憐的珠美……好想代替她。」
「哪個病房?」
「那邊——他們叫我在走廊上等。」
「哦……伯伯跟來了。」綾子轉向寺尺。「已經沒事了。」
「意料不到的事。」寺尺說。「我也等一下好了。我在玄關那邊,有事就叫我。」
「謝謝。」夕裡子也鞠躬。
這種時候,她反而比平時有禮貌得多。
妹妹倆並肩坐在走廊椅子上。
「抱歉,姐姐。」夕裡子把內情說明一遍。「雖然有我在……做夢也沒想到珠美會
受狙擊!」
「不是你的錯。」
「可是……若要狙擊國友的話,不如殺我的好。」
「誰也不能殺害你們。」綾子緊握夕裡手的手。「你或珠美都不能。沒事的,珠美
不會死的,她一定會好起來的。」
「是的……」夕裡子抹去淚水,勉強微笑。「聽姊姊這樣一說,真的覺得珠美會好
起來了。」
「因為我有超能力嘛。」
「姐姐有超能力?怎樣的超能力?」
「那是秘密。」綾子表情認真地說。「時機一到,我就擺平壞人。」
「我期待著。」
可是——現在最重要的是珠美的性命。
夕裡子恨自己只能呆呆地坐在這裡等待。
就當此刻——門開了。
守口醫生走出來。夕裡子和綾子幾乎無意識地站起來。
守口在冒汗,臉上的汗在發亮,呼吸很急。然而,從他的表請讀不出一絲內容。
「醫生。」挺身上前的是綾子。「我是妹姊,珠美怎麼樣?」
守口用白袍的袖子抹去額頭的汗。
「總算渡過了。」守口說。「現在睡著了。」
「那……她得救了?」
「嗯。再遲五分鐘就太遲啦——失陪。」
守口快步走開,跟平時一樣。
夕裡子和綾子對望一眼。
「姐姐……」
「夕裡子……」
二人彷彿突然腳力松脫似地一同癱坐在走廊上。
出來的護土嚇一跳,扶她們起來。
「真是好極啦。」那名護士說。「守口醫生好厲害,看的人都捏一把汗,運氣真好
。」
「真的……應該怎麼道謝……」綾子馬上熱淚盈眶。
「請向守口醫生說好了。你們可以進去陪她啦。」
「是。」
「還有,有可能是中毒藥,我們要跟警方聯絡。」
「知道。」夕裡子點點頭。
夕裡子已重新振作不少。突然想起:「對了,必須謝謝用車送來的人。」
夕裡子急急走去。
那對夫婦坐在玄關進來的椅子上。
「怎麼樣?」做丈夫的發現夕裡子,站起來問。
「總算挽回性命了。」
「好極啦。」
「據說再遲五分鐘就不行了。托你們的福,捨妹獲救了。」
「能夠幫上忙真好——回去吧。」他對妻子說。
「嗯。」
「改天再答謝兩位,請留下姓名和地址。」
「不用啦。」
「怎麼可以——」
「不,其實是我們想答謝你們。」
「嘎?」夕裡子困惑不已。
「我們本來準備離婚的。」妻子說。
「那是我們的最後一餐。可是,發生了這樣的意外事故……」丈夫微笑。
「我們決定重頭來過。是不是?老公。」
「嗯。因此反而是我們想表示謝意。總之,我們祈願令妹早日復原。」
「謝謝。」夕裡子深深鞠躬。
「走吧!」
「嗯。」
他們手挽著手離開醫院。
夕裡子以輕快的心情目送他們的背影……「醫生。」
今田公子走進房間。
「今田君呀……」躺在沙發上的守口稍微抬抬頭。
「對不起,打擾您休息。」
「沒關係。那是咖啡嗎?」
「是的。我想您是疲倦了……」
「我喝。的確很累!」守口坐在沙發上,歎一口氣。
「很辛苦啊。」
「不是專長,額外辛苦。」
「可是做得太好了。」今田公子說。「我看了全身哆嗦哪!」
「是嗎?」
是的。我盡了全力去做,為了救那女孩。
假如是外科病人,在這種危險狀態下送來醫院的話,守口肯定毫不遲疑地當她是「
第四個」。那種例子一點也不足為奇。
可是,硬要做專長之外的手術。作為醫生的好勝心壓倒了守口。
很後悔——錯過了絕好的機會。
你在考慮什麼」難道你忘了實現「神國」的重大使命了?
現在更加不能讓那女孩死去。一渡過了危險期,如果再次惡化就奇怪得很。
「醫生。」
今田公子的聲音使守口回過神來。
「啊——對不起。我在發呆。」
「您累啦。何不沐浴清爽一下?」
「也好。也許淋個花灑的好。」
守口慢慢把咖啡喝光。
「趁現在去吧。待會警察來了,又會很花時間的。」
「警察?」
「嗯。因為是毒藥造成的中毒現象。」
「啊,是的。治療完畢的事馬上就忘掉啦。」守口笑了。
「是不是——自殺?」
「那麼年輕的女孩自殺?不可能的。」
「那是……」
「大概有人下毒吧。」
「好可怕。」
對,有個下毒的歹人在。若是為某種情由要殺那女孩而失敗的話,可能還會再來…
…對。拿毒藥去分析。只要用同樣的東西殺了女孩,別人會以為是同一個歹人做的。
這是好辦法,守口暗自點頭。
這樣就四個了,還差一個。
彷彿「神國」突然近在身邊的感覺,使守口的心像少年似地蹦蹦跳。
「醫生,要不要添咖啡?」今田公子問。
「不,夠了——今田君。」
他喊住轉身要走的今田公子。
「是。」
「今晚,有空嗎?」
「我……」
事情太突然,今田公子傻楞楞地答不出來。
「有事就沒關係了。」守口揮揮手。「我去淋個花灑裕。」
「我有空。」
「嘎?」
「今晚……沒有什麼節目預定。」今田公子的臉唰地紅了。
「是嗎?」守口微笑。「那就一塊兒吃飯好嗎?」
當然,今田公子沒有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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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毒藥與情人】
「珠美……」
夕裡子輕輕用自己的雙手夾住珠美的手,給她溫暖地摩挲。
珠美慢慢張開眼睛。
「二姐……」
「感覺怎樣?」
「嗯……身體好像空蕩蕩的……」珠美用有氣無力的聲音說。
「可是你活著,真的好極了。」
「大姐呢?」
「她剛才一直在。不過你已不要緊了,她暫時回家拿入院的東西。」
「留院嗎?」珠美歎息。「考試前就好了。」
「你在說什麼呀?」
夕裡子笑了。珠美稍微回復平日的朝氣,不由松一口氣。
「想要什麼?」
「嗯。」
「說說看。我想商店還開著的。」
「商店開不開無所謂。」珠美說。「我想要的是現款。」
「嚴肅點好不好?」夕裡子瞪她一眼……「這是單人房?床位差額費不是很貴嗎?
」
「這些事你別在意。」
「又沒有房間服務?」
「又不是住酒店。」
這時,傳來敲門聲。
「是。」
夕裡子從床邊的椅子站起來,過去開門。
「三崎先生。」
「怎樣?」
三崎窺望房內時,珠美揚起一只手示意。
「嗨,好極啦。不是很精神嗎?」
「精神不好。」當事人強調。「探病禮品一概不拒。」
「三崎先生。」夕裡子問。「那間餐廳的通心粉還留著嗎?」
「嗯,幸好。在他們完全處理前,巡邏車抵步,拿到不少。」
「那……是否有毒?」
「砒霜。」
「砒霜……不是劇毒嗎?」
「嗯。份量超過致死量。」
夕裡子再次不寒而慄。
「好人畢竟有好報。」珠美說。
「是誰把砒霜放進通心粉呢?」
「問題就在這裡。」三崎點點頭。「你說得對,那是專業的手法。」
可是,誰能做得到呢?
「珠美。通心粉一來,你就馬上開始吃嗎?」
「嗯。」
「沒有離開位子?壁如上洗手間——」
「沒有。姐姐你不是去打電話了嗎?」
「對呀。可是……奇怪,不可能從一開始就下了毒吧?」
「問題在這裡。」三崎說。「我們查問了廚房和女侍應,他們說沒有不認識的臉孔
進去過。」
「那麼說——」
「一名女侍應記得端通心粉去的事。」三崎說。「她說她中午也是吃通心粉,當時
覺得自己吃的量比較少。」
「那人有什麼頭緒?」
「她端去的途中,一名客人問她有沒有報紙,她說在入口處。當時往入口方向扭過
臉一瞬。」
「那是在那一瞬間的事?」
「專家就能辦到。她說那男人年約二十七八,相當英俊。」
「二十七八……」夕裡子皺眉。
「沒有其他可能性了,恐怕就是那個男人。現在我們在收集用毒殺手的情報,因為
這種人並不多。」
「我想我也曾跟那個人擦肩而過。」夕裡子說。
「真的?」
「通心粉來了以後,我走去入口處打電話。當時的確……跟一個拿報紙的男人擦肩
而過。差點相撞時,他說『失禮』——」
「記得長相嗎?」
「這……我並沒有留心看,不過有個印象是長相頗特出。」
「如果拿到照片之類的話,讓你看看好了。」
「好。」
「問題是以後……」三崎說。
「換句話說——」
「說不定那男的又再狙擊珠美君。不,也可能狙擊你或你姊妹。」
「我倒沒關係。」
「不好。我不希望成為國友這小子恨我一輩子的憾事。」三崎苦笑。「從今晚起,
將有刑警在這個病房輪班看守。」
「好哇!」珠美在床上往上舉拳。「有護衛!好威風!」
「傻瓜,那種東西要來干嘛。」
「是嗎?可是,感覺上好像做了VIP呀。我叫朋友來看我,到時最好有三個人站著
看守就好了。」
「瞧你說得多輕松。」夕裡子歎息。「都不知道人家的心情。」
「好極啦,夕裡子姐姐。那位女侍應記得。」
「為何我『好極啦』呢?」
「假設沒有別人的話,歹人即是神秘又意想不到的人物。真兇豈不可能是胞姊了麼
?」
「我干嘛要殺你?」
「那個嘛,因爭奪國友的三角關係而有糾紛。」
「那是垂死的人說的話?」
「真的嗎?哪個三角關係?」三崎瞪大眼睛。夕裡子慌忙說:「說笑而已。完全胡
說八道!」
三崎笑一笑。
「我放心啦。這就沒問題了,我就這樣轉告國友啦。」
話一說完,病房的門打開。
「怎不敲門——」夕裡子說到一半就瞠目。「國友……」
表情有點僵硬的國友站在那裡。
「喂!國友,我不是叫你不要來嗎?」三崎說。
「我不能。」國友說。「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國友——你來。」夕裡子拉起國友的手,從病房帶他出去。
「夕裡子……」
「外邊冷不冷?」夕裡子問。
「外邊?不,不太冷,因為沒颳風。」
「那就出樓頂去看看好了。」夕裡子催促國友。
珠美住的病房是二0八,在二樓。
建築物本身只有四層樓,爬樓梯並沒什麼大不了。
「清醒啦。」出到樓頂,接觸冰冷的空氣時,夕裡子歎息。「偶爾冷一冷也是好事
。」
「夕裡子……」國友放鬆肩膀。「應該說什麼好呢?……當我聽見珠美的事時,我
真不曉得如何是好。」
「我也是。假如她死了怎麼辦?你的事又……」
「無論怎樣對付我都無所謂。我作好心理準備了。」國友挺直背脊。「你是不是很
恨我?」
「——國友,現在有帶槍嗎?」
「槍?有。」
「給我一下。」夕裡子接過國友從外套底下掏出的手槍。「有子彈的嗎?這樣子開
槍的話。」
「嗯。」國友點點頭。「很危險哦,這種東西——」
夕裡子把槍對著自己胸口。國友大吃一驚。
「喂!不要!萬一子彈打了出來——」
「假如你不信任我的話,我就扣扳機。」
「我不信任你?」
「若是我因此恨你,我會先恨自己。你認為我如此窩囊?」
「夕裡子……」
「珠美也不會恨你的,姐姐也是。我們都不是小孩子呀。」
「我明白啦。」
「那就永遠不要再說那種話了。」
「知道。」國友微笑。「明白啦。所以,把槍還給我。」
「是。」
國友把搶收起來,說:「幸好我趕來了。」
「是嗎?」
「看到珠美無恙,我回去了。」
「難得來到這麼寒冷的地方。」
「嘎?」
「回去之前,讓我給你溫暖。」
夕裡子吻了國友一下……「你真好。」
「罕有的贊美。」夕裡子笑。
「可是,這裡畢竟太冷了。回去吧。」
「也好,不然感冒就糟了。」
二人從樓頂下樓梯。
「哦,醫生。」
在走廊上跟守口醫生不期而遇,夕裡子停下來介紹國友。
「那麼,果然有人下毒了?好過分的事。」守口皺眉。
「會有刑警看守,請多多照顧。」國友鞠躬致意。
「好的,我們也會好好注意。」
守口致意一番後走開,夕裡子有點困惑地目送他。
「有點奇妙。」
「什麼事?」
「那位醫生,怎地突然和藹起來了。」
「雖然年輕,不是很精明嗎?」
的確。他是很「精明」的外科醫生。
可是,平時寡言冷淡的守口,為何突然變得如此「社交性」?
夕裡子側頭不解。
當然,他是珠美的救命恩人,肯定很感謝他……然而,人的性格很少突然改變。夕
裡子在意的只是這一點。
「大概有點特別吧。」國友按住夕裡子的肩膀。「來,走吧。」
「哎,不要問珠美想要什麼。」
「為什麼?」
「她一定死賴著央求很貴的東西的。」
「沒關係。只要我的薪水買得到。」國友說。
回到珠美的病房,國友端詳了珠美一會後,問:「有沒有想要的東西?」
「唔……」珠美想了一下,說:「國友先生的銀行存折和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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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善意和殺意】
「好極啦,令妹獲救了。」寺尺說。
「嗯。那孩子才十五歲哪。」綾子點點頭。
「太小了。如果是我倒無所謂。」
從醫院回寓所的計程車上。
寺尺一直在等綾子,綾子絕對無意讓他等的。只因珠美獲救,一下子松馳下來的關
係,不禁忘了寺尺在等的事。
「你在說什麼呀?」寺尺搖搖頭。「你不是才二十歲嗎?一樣太年輕。」
「啊,請從那邊轉右。」綾子對司機說。「——但我是長女,對妹妹們有責任。」
「原來如此。」
「夕裡子總是譏笑我。」
寺尺笑一笑。他在佐佐本家住了幾天,逐漸了解三姊妹的性格。
「真對不起。」綾子說。「拖到這個時間。夕裡子也太粗心了,那孩子也有粗心的
時候。」竟然表示佩服。
「沒關係,什麼也幫不上忙。」
「怎會呢?您陪我來,為我壯膽不少呢。」
「是嗎?那就好。」寺尺點點頭。
然後,他眺望夜晚的城市,問:「你妹妹差點被殺是嗎?」
「嗯。多半是因為夕裡子的男友是刑警的事,有許多情由……」
「受牽連啦。」
「我們習慣了。不過,那樣子直接狙擊我們姊妹,卻是第一次。」
「必須小心才好。」
「嗯……」綾子點點頭。「除了用毒藥的殺手外,據說還有個用槍的殺手。說不定
——」
「說不定?」寺尺飛快地望望綾子。
「說不定那名用槍的殺手也不是狙擊刑警先生,而是我們。你說是不是?」
以綾子來說,這是假設性的推理。
「有可能。」寺尺說。
「或許現在拿住槍,在某個地方監視著我和夕裡子——」
說到這裡,綾子悚然一驚。
然後緩緩轉向寺尺。
「怎麼啦。」寺尺說。
「不——沒什麼。」綾子移開視線。
剛巧來到大廈前面不遠。
「那邊——嗯,請在那幢大廈前面停車。」綾子說。
計程車停下後,綾子付錢下車。
「不要緊嗎?」
「嗯。已經好多了,我想明天就告辭啦。」
寺尺拄著拐杖準備下車時,綾子說:「請您先回去。」
「你呢?」
「我要去買一點東西,馬上回來。」
綾子小步跑開後,寺尺聳一聳肩。
他急急地——腳傷了,其實快不了多少——乘電梯上五樓。
開著門。
「大食!你還在嗎?」他走進玄關喊。「喂!大食!」
「啊,老大。」在沙發上睡著了的大食坐起來。「你回來啦。」
「要離開了!快!」
「嘎?」
「別管了,快幫幫忙。」
寺尺迅速地更換自己的衣物。
「怎麼啦?」大食打著呵欠。「年幼的妹妹是不是死了?」
「不,獲救了。」
「那就好嘍。」
「多半是同一個委託人吧。我對付大姐,用毒的傢伙對付最小的妹妹。」
「是嗎?不是巧合嘍。」大食點點頭。
「連那個稍笨的也察覺了,好像想到我大衣口袋裡放的是真槍了。她大概去報警了
,趕快溜掉!」
「知道了。不過,晚餐吃不到啦。」
「你還說得悠閒哪。與其吃『皇家飯』,不如空著肚子的好。」
「說的也是。不過,老大。」
「什麼?」寺尺邊穿大衣邊說。
「何以特意聘請殺手去消滅這三姊妹?」
以往大食從不過問殺人理由。
「大概和第二個妹妹有關吧。」
「因為她的男友是刑警?」
「是的。多半跟他有瓜葛……喂,這些以後再談。快離開這兒!」
「槍呢?」
「嗯,我帶在身上了。」寺尺點點頭。「走吧。」
「你的腿不要緊嗎?」
「只要不硬來就沒事。」
說完,寺尺急促地走向玄關。
就在這當兒,玄關的門倏地打開了。寺尺和大食悚然一驚。
眼前警察一字排開——沒有的事。
「哦,抱歉。」抱著大紙袋的綾子氣喘吁吁的。「好極啦。你們兩位都在!」
寺尺和大食麵面相覷。
「是不是準備出去吃飯?對不起,我完全忘掉了。」
綾子走進屋裡。
「不……」寺尺詫異不已。「你——」
「我想起啦。晚飯做到一半就跑去醫院了。剛才找到附近買飯盒,我和妹妹的,我
要帶去醫院吃。你們的,我放在這兒,請吃了吧。」
綾子急步走去廚房了。
寺尺和大食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綾子罕有地迅速煮好開水,為他們泡茶。
「我得收拾珠美住院的必需品帶去,請兩位慢用。多多指教。」
「啊——謝謝。」寺尺說。
「不用謝。肚子餓扁了吧!真不好意思。」綾子走進珠美的房間,邊走邊喃語:「
內衣褲和睡衣……其他還要什麼?」
「——怎辦?」大食說。
「難得買回來了,吃了飯盒吧。」
「嗯。」
寺尺脫下大衣。兩人在飯廳裡,開始吃起綾子買的飯盒來。
「你笑什麼?」寺尺問。
「不……這個飯盒,裝的全是我不愛吃的東西。」
「那真不幸。」
「但是不可思議。雖然不愛吃,卻很好吃。這麼好吃的東西,好像從未吃過似的。
」
「是嗎?」寺尺咧嘴一笑。「我也是。」
綾子探臉進來。
「怎樣?我不曉得你們喜不喜歡,隨便挑的。」
「唔,我最喜歡了。」大食說。「好吃極啦。」
「好極啦。下次吃我燒的菜好了。」綾子開心地說。「假如順利做成的話。」
「令妹要保重哦。」寺尺說。
「嗯。那我去醫院了。我想我會晚歸的,請先休息。」
綾子快步走了出去。
玄關的門關起。
「真大意。」大食驚訝地說。「只留下兩個陌生人在家裡。」
「是的。」寺尺點點頭。「吃完的話,我們走吧。」
「嗯。」
「已經是時候了。」
「離開後……怎麼辦?」
二人面面相覷。
「從前的流氓式說話,大概等於有一宿一飯的意思吧。」寺尺說。
「現在不流行啦。」大食笑說。
「我想——保護這裡的姊妹們。大食,你就當作不知道我的下落好了。」
「為什麼?」
「如果不這樣的話,我們可能一起被消滅。我一把年紀了,無所謂,但你現在才開
始。找個新搭檔吧。」
「不行了。跟老大搭檔後,我已完全追不上潮流了。」大食說,把茶澆在剩飯上。
「老大情緒變幻無常,我陪你。」
「是嗎?」寺尺很高興。「那麼,乾杯再說。」
「用茶乾杯?」
「泡不夠濃的淡茶,也許更適合我們。」
二人舉起茶杯,當地相碰。
「累死了。」喊一聲後,山田昭江連忙合起打哈欠的嘴巴,欠欠身說:「我先走啦
。」
「今天很麻煩咧。」做兼職的主婦邊解下女侍應的圍裙邊說。
「嗯。店長有沒有問題呀?」
這是珠美中毒的餐廳。當時端通心粉的就是山田昭江。
「很好的教訓,誰叫他平常總是嘮嘮叨叨的。」那位太大笑了。「聽說他被揍倒在
地上?好想看到。」
山田昭江笑一下。「不過,我們餐廳的名字如果見報的話,顧客會不會減少?」
「怎會呢?現代人很忙,大家很快會淡忘的。」
說得有道理。
剛才有些晚到的客人,似乎聽見了事故原委,也有年輕人地故意點了通心粉。
「明天,我要去警署。」
走進裡頭的休息室,山田昭江邊更衣邊說。
「哦?因你看到疑兇之故?」
「也說不上是看到了……其實只是瞥了一眼,長相也記不起來。」山田昭江不安地
搖搖頭。
「不是很棒嗎?這種事一輩子不會有幾次的。」
「一次就夠了。」昭江苦笑。
「何不喝杯咖啡?我要去買東西。很趕的,必須趁便利店關門之前回去。」
「好。那麼明天見。」
「再見。」那位太太卷起圍巾走了。
剩下昭江一個人。
廚房還有人在,為了準備明天的食物,打烊了也不能馬上回去。
休息室的桌上,擺著店裡未賣完的咖啡,算是工作以外的額外收穫。
昭江並不太想喝咖啡,可是難得有現成的,於是往杯裡倒咖啡。
想起當時問她有沒有報紙的男人,竟然是用毒藥殺人的可怕分子……外表看來,僅
是蠻吸引人的「俊男」。
「好可怕。」昭江喃語。
「昭江小姐,在不在?」有聲音說。
「有。」
「你的電話。」
「哦,麻煩你。」昭江急忙走出休息室。
她奔到收銀處的電話前,拿起話筒。
「喂——喂喂?」
傳來嘟嘟聲,電話掛斷了。
「奇怪。」昭江聳聳肩。
「誰打來的?」接電話的廚房部男孩子問。
「掛斷啦。對方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是男的。男朋友?甩掉你了是不?」
「多管閒事!」昭江瞪他一眼。
不過,說不定真的是「他」。
因為他知道昭江會工作至很晚,於是偷偷打電話來;而在昭江接電前,突然有工作
而掛斷……一定是的。
待會打電話給他好了。回到休息室時,昭江想。
已經跟他交往了兩年。說是交往,只是偶爾見見面,聊聊天,並沒有特別關係。
不知何故,突然很想見他。不是普通的「朋友」身分,而是「情人」。
已經兩年了,兩人找個地方過夜也無妨……對。彼此都不是小孩子了。
把咖啡喝了吧——有點涼了,但她怕熱,恰恰好。
為何會有這種感覺?
唔,多半是因為今天這件事的緣故。
眼前有人差點死去,乃是第一次經驗到的。昭江突然莫名其妙地膽怯起來。
她渴望有人緊緊地擁抱自己。
當然,縱使不是遭人殺害,人也可能死於意外……想到這裡時,立刻想馬上見他。
對了。明天必須去警局一趟,上班時間定比平日遲。反正會遲到,不如請假好了。
一天而已。而且發生了今天的事件,店長不會諸多嘮叨吧。
待他今晚工作完畢,找個地方過夜……身上帶了錢,算好他下班的時間,在外面等
他,他一定會很驚訝的。
然後提出建議,讓他更意外……對,就這麼辦。
昭江把咖啡一飲而盡,迅速站起來。
突然覺得胸口作悶,強烈的嘔吐感湧上喉嚨。
怎麼回事?不要,難得今夜是良宵……昭江使勁吸氣,睜大眼睛壓住胸口喘氣。
「救命——」
她的手伸向桌子,想呼喊他的名字,可是叫不出聲。
「死亡」一下子粗暴地猛揪她的胸膛,奪走她的性命。
生命、夢想、美妙的一夜,都失去了。當昭江崩跌在地時,她連失望也來不及感覺
。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三章 頭目之戀】
永吉張開眼睛。
室內微暗,猜不著到底幾點鐘了。因為沒有窗口,白天或深夜都沒太大分別。
最近醒來時,終於沒有了監獄的錯覺,而且房間是溫暖的。
慢慢從床上坐起來。當然,床的軟度也和監獄大不相同。
突然聽見什麼人的呼吸聲。往旁邊一看,女人臥睡在那裡,裸肩在發亮。
對了。是濱谷把這個女人叫來的。
在監獄中,無論怎樣收買都好,總不能把女人也叫送來。跟女人親近是久違的事了
。
雖有一點點不安,但是這女人年輕又有朝氣,永吉也十分松馳而愉快。
看看表,才凌晨時分,永吉不由苦笑。
若是以前,有女人陪伴的話,可以睡到傍晚。到了這個年齡,似乎不願意也會半夜
醒來。
下床披上晨褸,永吉打著呵欠走去浴室。
兒子被殺,以為虛度良宵了,卻是意外地愉快的夜。人不能一直心情沉重下去。
沐浴後,精神了不少。刮完胡子,回到房間時。女人還在酣睡著。
他坐在沙發上等身體發燙的感覺過去。電話響了。
「什麼事?」
「您醒啦。」濱谷說。「感覺如何?」
「不壞。」永吉望望床上。女人大聲呼一口氣,轉了個身,然後又睡著的樣子。
「其實有事——遲一點再說好了。」濱谷說。
「不,現在可以。叫人拿早餐來,我邊吃邊聽。」
「遵命。」
十五分鐘後,永吉整裝完畢。
他沒有吵醒女人,靜悄悄地走出房間。
所到的是隔壁房間。在桌前坐下沒多久,馬上傳來敲門聲,濱谷走了進來。
「早安。」
濱谷行禮,叫手下把餐盒端來後,打發他出去。
「咖啡比昨天的暖。」永吉說。
「我會留意。」
「坐——昨晚久違的享受了。」
「喜歡那個女人嗎?」
「嗯。身材不怎樣都無所謂,到了我這種年紀,最要緊的是相不相投。她很好。」
「聽您這麼說,松一口氣。」
「替我打賞一下——可能還會叫她來。」永吉說。「假如還有那種時間的話。」
「遵命。」
「那件事怎樣了?」永吉邊把麵包塞進嘴裡邊說。
「那個……」濱谷吞吞吐吐的。
「不順利?」
「呃——關於佐佐本那兩個妹妹的事,向妹妹下毒是成功了,但她挽回性命啦。」
「年長的姐姐呢?」
「本來是用萊福槍對付的,殺手卻失蹤了。」
「什麼?」永吉皺眉。「被消滅了?」
「不,好像不是,不然會傳進耳裡的。」
「唔……最近,職業殺手也少啦。」
「對不起。我說過是手法高明的傢伙。」
「算了。不過,我不能等太久了。」
「是。」
「這裡也不一定永遠安全。過不久,警察可能找上門來。」
「我會小心的。」
「我明白。」永吉點點頭。「那個用毒的傢伙怎麼樣了?」
「他是高手,自己也答應一定會收拾她,大概沒問題。」
「是嗎?」永吉沉思。
「怎樣?要不要多找一個?」
「不,沒時間了。」永吉說。「讓我們這邊來做。」
「知道。」
「對了。排行第二的,刑警的情人,叫夕裡子嗎?」
「是。」
「有必要把她先弄來這裡,利用年長的姐姐。」
「原來如此。」
「那樣一來,這裡就不方便了。」永吉把咖啡喝光。「離開這裡!」
「是。」濱谷點點頭。「隨時作好準備了。」
「是嗎?」永吉從抽屜拿出手槍,擺在眼前。「使用這傢伙的時候來啦。」
濱谷站起來。「我馬上過來接您。」
「濱谷。」
「是!」
「米倉那廝怎樣?有什麼動靜?」
「正在找您的下落,目前沒有明顯的行動。」
「是嗎?米倉大概在偷笑啦。不過,即使我死了,我也不把地盤交出來。」
「當然了。」濱谷肯定地說。「這點請放心。」
永吉咧嘴一笑。「你是可靠的傢伙。」說著,他站起來,「預備好了就叫我。」
濱谷快步走開了。
永吉回到臥室。
亮了燈,女人目眩地睜不開眼,仰起臉說:「已經天亮啦?」
「你走吧。」永吉說。
「哦,是嗎?啊——」女人打呵欠。「借花灑一下,可以嗎?」
「當然可以,不必急,慢慢好了。」
「現在幾點啦?——早上?好早哇。」
女人光著身子下床.走向房門。
「不是那邊?花灑在那道門後。」
「是嗎?——我的方向感,不行。」女人笑說。
「我也是。」永吉笑了。「很嚴重的方向盲。這是秘密哦!」
說著,永吉從錢包抽出幾張鈔票,放在女人脫下的衣服上。
「哎呀,不必啦,我已經拿了。」
「不要緊,拿去。」
「謝謝。」女人笑一笑。「那就領受了。」
永吉看著女人把錢收進手袋裡,突然歎一口氣。
「你要走了?可以給我一個吻嗎?」
「嘎?」
「因為——可能見不到面了。」
說著,永吉摟過女人的赤裸身軀親吻她,女人的體溫微微傳過來。
「預備好啦。」濱谷探頭進來說。
「不通氣的傢伙。」永吉笑說。「那就再見啦。」他輕拍一下女人的肩膀。
「再見。」女人揮揮手。「記得再叫我。」
「好哇!」
永吉走向濱谷開著門等候的地方。
「——那女人,怎辦?」在外面上樓梯時,濱谷問。
永吉滿臉狐疑。「什麼意思?」
「不……我怕萬一她洩漏了什麼出去。」
「你是說消滅她?喂,濱谷,你想太多啦,又不是電影中的黑手黨。如果一個接一
個的殺掉,等於自掘墳墓。」
「呃。」
「我已離開這裡。縱使知道這個地點也無所謂。女人的事你別理。」
「知道。」濱谷說。「車子停在後巷。」
「好。」永吉加快腳步。
「二姐……」
珠美的聲音使夕裡子赫然醒來。
不行,睡著了。
原本坐在椅子上看守珠美的……單人房裡的擺設粗糙,但有沙發。綾子躺在沙發上
安詳地酣睡著。
「怎麼啦?珠美。」夕裡子走近床邊。
「我快死啦……」珠美發出柔弱的聲音。「肚子餓得快!」
「別嚇人好不好?」夕裡子笑說。
「聽見妹妹的申訴沒有?不准笑。」珠美氣得撅嘴。
「抱歉抱歉。可是店子還沒開門呀。而且,守口醫生不是說了?你還不能吃刺激性
的食物。」
「我想吃辣得要命的咖喱!」珠美發出「悲憤」的叫聲。
「忍耐一下,你的胃還未完全恢復功能呀。」
「這樣也不行?」珠美的肚子發出「咕」一聲巨響。「也許可以回家了。」
夕裡子不理會她的話。
「已經十點啦,我想吃點東西。」
「好吧。我去找些容易消化的東西回來。」
「一分鐘內回來!」
「別胡說。」
「你想見著可憐的妹妹死去而不加援手?」
「說得那麼刻薄,沒問題啦。」
夕裡子拿著錢包,走出病房。
走廊的椅子上,有個刑警坐著——打瞌睡。
夕裡子走過去,湊近那名刑警的耳邊大聲喊「嘩」!
刑警嚇得從椅子上滾下來。
「早安。」夕裡子擺出正經八百的表情。「辛苦你啦。」
「謝謝……」刑警甩甩頭,站起來。「哦,嚇我一跳。」
「不過活著。」
「嘎?」
「假如我是殺手的話,你早沒命啦。」
「嗯……說的也是。」
「我去買東西,請多多照顧。」
刑警目送夕裡子的背影,喃喃地說:「好可怕。」
出了病房不遠,夕裡子遇上剛到的三崎刑警。
「怎麼樣?」
「她吵著說餓。我想去買點東西。」
「是嗎?那就好。」
「發生什麼事?」夕裡子察覺三崎的表情有點沉重。
「我陪你去。」
三崎的手搭住夕裡子的肩,一同邁步。
聽見餐廳的女侍應被殺的事時,夕裡子不由渾身打顫。
「好過分!」
「的確。屍體驗出同樣的砒霜,下手很快。你們也得好好留心才好。」
「嗯。」夕裡子答得心不在焉。
「兇手知道自己的臉被女孩看到了。他一定是在那兒看見我們去找女孩問話的事。
真的,很過分。」
「說不定……還會再來。」
「嗯。那種人失敗一次,絕不會死心的。不過,這次不一定只狙擊珠美。說不定是
對你或綾子君哩。」
「我曉得。」夕裡子點點頭。
「懂嗎?吃的、喝的,都要充分留意。醫院做的食物盡量不碰的好。」
「我一定叫她吃我拿去的東西。」
「那樣比較好。」
「可是——萬一醫院裡別的病人弄錯了……」
「對。」三崎停下腳步。「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發生那種事就糟了。我得趕
回醫院去。」
「我要買點東西才回去。不要緊,這條馬路很多人走嘛。」
「是嗎?那麼,早點回去了。」
「嗯。」夕裡子點點頭。
目送三崎奔向醫院後,夕裡子邁步走向超級市場。
「夕裡子君。」
有人喊,夕裡子轉過身去。
誰呢?一部大得令人瞠目的車子停在眼前,車窗倏地絞下。
「哦!」
「怎樣?令妹。」米倉一郎咧嘴一笑。
「嗯,總算沒事了。」
「那就好。是不是我說對了?」
「嗯。」夕裡子聳聳肩。「善用萊福槍的狙擊手好像還沒出現就是了。」
「更重要的是,這次的失敗,永吉會氣得親自出馬哦。多多小心了。」米倉說。
「對對對,這是手信。」
他把一個四方形盒子之類的東西交給夕裡子,看樣子是……「這是——」
「飯盒。我想令妹可以安心的吃。我叫人特別調製的,當然沒毒。」米倉補充一句
。「不過,如果吃胖了,在某種意義上可能是『毒』也說不定。」
「謝謝……」
「是否奇怪我為何做這種事?」
「呃……」
「因為我喜歡你。」說完,米倉像少年人一般臉紅了。「再見。」
車子幾乎沒有發出引擎聲,靜靜地飛馳而去。
夕裡子楞楞地目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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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眼瞳的光輝】
「變了……」寺尺喃喃自語。
只是低語,也不曉得成不成聲,環境實在大吵了。
咖啡室裡,播放著聲量大得幾乎令人不能談話的音樂。客人們也不甘示弱地大聲說
話,更加吵鬧了。
從前——兩三年前,這是一間安靜舒適的店,因此特意挑了這裡。
這麼一來,根本不能談悄悄話了。
看來還是找別的地方再聊的好……驀地看看店門口時,恰好麗沙走了進來。寺尺揚
手示意,她馬上發現了,笑盈盈地揮揮手。
她過來坐下後說:「抱歉。等了很久?」
這個女人——就是永吉床上的女人。
「幾年不見,還是老樣子。」寺尺說。
「我想說——你也是。」
「已經六十五了。變啦。」寺尺笑說。「是不是很吵?出去好不好?」
「哦,為何要出去?充滿朝氣,不是更好嗎?」
朝氣?對年輕人來說,那種才叫朝氣呀。
「我要可可。」麗沙叫了飲品。「接到你的電話,嚇了一跳,不過很高興。五年啦
。」
「是的——你成熟了。」
「當然啦。」麗沙有點難為情地說。她垂下眼簾:「以前的事,對不起。」
「什麼事?不是你的錯。一直跟著我這種男人,委屈你才真。」
「可是……跟你在一起那段時間,我最幸福。」
「那真榮幸。」
「諷刺?」
「說諷刺的話,我年紀似乎太大了些。」寺尺笑了。「見到你,很開心!」
「你這樣說,我很難過——你一點也沒變。」
「是嗎?」
「你知道我為什麼去那個男人那裡嗎?」
「我和工作委託人聊天,聽見你的名字,因此聯絡看看。」
「永吉……是不是逃獄那個?」
「對。」
「那叫濱谷的,時常叫我去陪這些人,我也看在錢的份上去了。」
「永吉怎樣?」
「嗯。好像不是壞人。」麗沙說。「你和他有什麼關係?」
「工作上有點關連。」寺尺喝一口水。「探聽到什麼沒有?」
麗沙把永吉撤離目前所在地點的事說了出來,寺尺的表情暗淡下來。
「是嗎?那真可惜,我很想見見他的。」
「我不曉得他去了哪兒。」
「應該是的。你聽見他和濱谷的對話?」
「一點點,我裝睡嘛。他們說什麼殺手之類的,不是說你吧!」
「怎會呢?」寺尺裝蒜。「其他還有什麼?」
「什麼把女孩怎樣怎樣的……把第二個弄到手之類,我不太懂!」
「哦。不,沒關係。花費了你的時間,抱歉。」
「那個永吉……」麗沙慢慢吸著端來的可可,說:「他準備死。」
「你這樣覺得?」
「我知道的,就像去接一件危險工作時的你一樣。」
「原來如此。」
「他好像很喜歡我,另外打賞我哪。」
「那是看上你了。」
「我一定是容易被年紀大的人喜歡的類型。」麗沙促狹地笑。「不過——」
「什麼?」
「說不定可見到永吉。」
「真的?」
「嗯。他說他還想再見我一次。」
「他這樣表示了?」
「不,但我有那種感覺。」麗沙說。「睡在一起的話,那種事可以猜得到。」
「原來如此。」
「急不急?」
「不急,但我很忙。」
麗沙笑了。「好麻煩的說法。」
「謝謝。假如永吉跟你有聯絡——」
「我通知你。」
「對不起,你可以打電話到這裡,如果我不在的話,有個叫大食的年輕人可以替我
傳話。」
「好吧。」麗沙把便條收進手袋。「我以為你退休了。」
「會的,解決這件事之後。」寺尺站起來。「只有一杯可可請你,對下起。」
「沒關係。」
寺尺輕輕捏一下麗沙的肩,然後走出咖啡室。
麗沙一直目送他帶著沉重的步伐遠去。
守口悄悄從外面按一下白袍的口袋,傳來沙啦一聲紙摩擦的聲音。
已經確定好幾遍了。
慎重又慎重的做法。這也是性格使然。
坐在走廊椅子上的刑警在打哈欠。他想說聲「辛苦了」。
可是終究毫無作用。
刑警瞄了守口一眼。當然,他認得守口的臉,所以什也沒說。
守口打開病房的門。
「哦——失禮。」
守口慌忙移開視線。
珠美正在換睡衣,上半身是赤裸的。當然,還沒發育到成熟女人的身型。
「嘿!醫生!你知道才進來的。」珠美瞪眼。
「不。偶然的。」守口笑著說。
「可疑,一次一百元。」
「珠美。」夕裡子責備妹妹。「恢復精神是好,嘴巴卻變壞了。」
「沒關係。不過,了不起的恢復力。」守口說。「想不想吐?」
「沒有,但有胃口吃東西。」珠美說。「哎,醫生。」
「什麼?」
「還要喝那種藥嗎?好難喝喲,那個。」
「還有兩三天吧。」
「不要。」珠美歎息。「不如讓我吃鰻魚飯更有效。」
「別老是埋怨多多。」夕裡子苦笑。「我去裝一壺開水。」
「好好好。那段期間,我和醫生演出親熱鏡頭。」
夕裡子不理她。逕自走出病房。
小几上,擺著果汁杯,剩下半杯左右。
守口伸手進白袍的口袋。
他的指頭碰到藥包。
「另外一個姐姐呢?」守口問。
「她去交電費之類的,在刑警先生的陪同下,回公寓去了。」
「哦。不是可以從戶口轉帳嗎?」
「我絕對不讓她那樣做,因我不信任銀行。」珠美堅決地說。
「原來如此。」
跟這女孩談話時,總忍不住笑出來,守口想。他平時很少跟病人親熱地聊。不,他
逃避著。
對於珠美這小女孩,即使逃避也好,對方卻有主動跳過來接近的感覺。
「可不是嗎?」珠美說。「銀行的人也是人,不是也有因疲倦而搞錯的時候麼?」
「說的也是。」
「那是自己家中的事,若是自己搞錯就沒法子了——不過,綾子姐姐不要緊吧。」
珠美不安起來。「那個人呀,多寫一位數字的事隨時做得出來的。」
守口站在珠美和桌子之間,果汁杯藏在守口背後。
「很好的姐姐。」
「嗯。雖然缺點很多,不過,每個人都有缺點嘛。」
她一本正經說話的時候很可笑。
守口在口袋中,開始悄悄打開藥包。
「不過——」珠美繼續坐在床上說話。「銀行的人搞錯倒沒啥大不了,醫生搞錯就
麻煩了,因為關乎人命呀。」
守口心跳了一下。
「是的。」
「我想,醫生真是——好厲害的工作。我絕對無法判斷,或左或右,萬一決定那個
人的生死的話……」
守口望望窗口方向,說:「今天好像暖和了些。」
「我想去滑雪哪……」珠美望著窗外,嘟起嘴巴。
守口移步走向窗戶。當他改變方向時,藥粉嗖地掉入果汁中。
「晴空嗎?天氣晴朗時,心情特別好。」
「醫生也會這樣?」
守口轉過身來。
「難道我就特別奇怪不成?」
「有一點。因為醫生總給人吸血鬼般怕光的感覺。」
守口笑一笑,說:「我擅長熬夜倒是事實。」
病房外傳來敲門聲,進來的是今田公子。
「午安——哦,醫生也來了?」今田公子稍微垂下眼簾。「怎樣?熱度多少?」
「平熱。幾乎對不起體溫計了。」
珠美把體溫計遞給今田公子,今田公子讀了度數,記錄下來。
「午飯吃過了?」
「食不知其味……」
「那個沒法子,尤其是你的情形。」今田公子笑了。
「總比用砒霜調味的好。」珠美一本正經地說。
「那我待會再來。」
今田公子走出病房。
守口看看果汁杯,已經完全溶解了吧。
我也該走了,她喝下去時,不在身邊比較好——「哦!原來是這麼回事。」珠美點
點頭。
「什麼事?」
「剛才的護士小姐叫做今田小姐吧——」
「嗯。她怎麼啦?」
「別裝蒜了。」珠美用冷嘲的眼光看著守口。「她明明是你的情人。」
「嘎?」守口打從心底吃驚。
「說中了吧。從她剛才的樣子,我就恍然大悟啦。」
「你很會使人吃驚呀。」守口說。
「今早我就覺得她的樣子有古怪。」
「今早?」
「嗯。總覺得她跟昨天不一樣似的。有種發出銳光、幸福外溢的感覺。」
「是嗎?」
「我正在想是怎麼回事……原來她和醫生是情侶呀。」
守口啞然。珠美再問:「我猜對了,是不?」
「嗯哼。」事到如今,否認也沒用。「可是——我不覺得她有改變。」
「男人都是鈍胎!這樣下去,你會被人拋棄哦。」
「是嗎?」守口暖昧地笑。
「會結婚嗎?」
「哦?——還沒考慮到那個地步。」
「但她是很好的人哦。」
「是嗎?——的確是的。」守口在冒汗。「那我遲些再來。」
「逃跑嗎?」
「別這樣欺負我吧。」
守口打開病房的門,恰好夕裡子走回來。
「捨妹說了什麼不禮貌的話?」
「不,沒有的事。」他搖搖頭。「再見。」
守口快步離開。
何謂幸福?那些算什麼。
神的國。神的國。
那才是最重要的。今田公子又怎樣?在神的國面前,每個個人都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
守口停下來。
今田公子注視自己時那種眼瞳的光輝,終於察覺到了。
一名毫無關係的女孩,只是看一眼就識穿的事,當局者竟沒發現。
那算什麼?神的國是……可是,守口可以感覺到以前不知道的什麼憋在心頭。那是
今田公子傾慕的眼神,以及那名十五歲少女的純真笑臉。
那些感覺比死後進入神國更有力地侵入守口的心頭……「對不起。」聲音喊。
「嘎?」守口回過頭去。
一名瘸著腿走路的青年向他走過來。
「對不起……我扭傷了腿,應該去哪兒?」
「呃——那麼到這邊來。可以走嗎?」
「勉強可以……哦!」
守口扶住走路踉蹌的青年。
「捉住我——好像很嚴重。到那裡邊——」
拐過走廊,走向X光室,人影全無。
突然,那青年猛烈地敲守口的後腦,守口暈倒在地。
小野井迅速環視周圍。
沒問題,沒人看見。
小野井把那名醫生拖進就近的門內。
「這裡應該可以了。」
好像是收藏備用品的場所。
小野井脫下醫生的白袍,喃喃地說:「暫時借用一下,醫生。」
穿上白抱,換上拖鞋——變成即席的醫生。
敲得相當用力,暫時不會甦醒吧。
小野井出到走廊上。
口袋裡有短槍。雖然提不起勁,但沒法子。
用毒失敗了一次,不能再使用在相同對像身上,對方會留心的。
那個女侍應也必須消滅掉。得悉這間醫院的食品都檢查過,只好放棄用毒。
其實不想一下子殺掉的,一點樂趣也沒有。
看不到對方痛苦的掙扎……不過,無可奈何啦。
為了錢,只好作出這個決論。
他有自信可以逃掉。因為是醫院,病人很多,警察也無法太敏捷地行動。
「走吧。」
速戰速決的好。在對方覺得可疑之前幹掉。
有自信就沒問題——這是小野井的方法論。
「午安。」
擦肩而過的護土微笑著打招呼。
小野井也微笑著回禮說「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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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上銀行的綾子】
綾子在抹汗。
大隆冬,竟然冒汗——卻不是冒冷汗。
「行啦!成功啦!」綾子禁不住發出感動的叫聲。
人,只要去做就做得到……綾子對人生的「真實」重新有感受。
「好了嗎?」一個疲乏的聲音說。
「嗯。」綾子嫣然一笑。「讓你久等,不好意思。」
「可不是。」那人說。「如此浪費轉帳表的人不多吧!」
「嚇。」綾子的臉更紅了。
可是,我是盡力而為的。
人家全力以赴的事,不該取笑才對,她想。
然而她畢竟沒有向對方說教的膽量。怎麼說,對方不愉快是有道理的,他已經陪了
三十分鐘以上了。
「讓我看看——可以啦。」
胸前掛著「顧客組」職員證的銀行職員,把表格和現款拿去其中一個窗口。
「拜託啦,這個。」
「是。」窗口內的女孩半笑著接過去。
平時有關家庭財政的事,都是珠美去處理的,綾子很少上銀行這種地方。
提款時需要存折和印章的事,她是知道的,但從幾十種相似的並排表格中分辨用途
……可是,今天要提款交電費單等複雜事項,綾子雖不理解也不得不做。陪她填表的「
顧客組」職員也辛苦,但最辛苦的畢竟是綾子本人。
不,還有一個在長椅上呆等的男人——他是保護綾子而來的刑警,因等得不耐煩而
大打呵欠。
「咦。」綾子環視店內。「今天相當空哪。」
進來時相當擁擠。環視四周,一個顧客也沒有。
「說的也是。」顧客組職員說。「因為已經打烊了。」
窗口內的女孩迅速辦好轉帳手續,把存折還給綾子。
「讓您久候了,請再光臨。」
綾子很感動。那女孩附送一包紙巾——這才是服務精神哪。
「下次請找什麼人一起來的好。」顧客組職員說。
「呃。」綾子看看放下了鐵門的入口。「可以打開那個嗎?」
「打烊後的出口在那邊。」顧客組職員指示一下箭頭方向。
「謝謝!」
綾子和護衛員一起往出口方向邁步之際……寫著「出口」的門突然打開,四五名戴
面罩和太陽眼鏡的大漢蜂湧而入。
「別動!」其中一個喊。「強盜!大家舉起手來。」
他們手裡各拿流彈槍、萊福槍和短槍,擺起架勢。所有人都呆若木雞。
就像美國警匪片中的強盜。會有這種事麼?女職員誤以為是拍電視片,問旁邊的女
孩:「今天哪家電視台拍外景?」
綾子也呆住了,但她竟然想到說:「那可不行,從『出口』進來了,應該走『入口
』的地方才對。」
「錢拿出來!快!」
幾條大漢沖向櫃台。
銀行職員終於騷動起來。
「吵死人!」其中一個向天花板放了一聲流彈槍。「獎金存入XX銀行」的大看板裂
為兩半、碎片飛濺。
銀行一下子寂靜無聲。
「現款拿來!全部!」聲音四起。
「不要反抗!拿出來。」像是經理的男人站起來命令。
綾子對著刑警悠然地說:「真麻煩哪——」
不行!綾子大吃一驚。
刑警伸手進外套裡,準備拔槍——他失去冷靜了。
仔細一想,在這種時候一個人拔槍,什麼作用也沒有——反而使形勢變壞。
在想到以前,手卻先動了。假如開槍的話,這個刑警肯定被殺。
「不行!」綾子喊,握緊拳頭,向著刑警的下巴狠揍一記。
喀一聲有了反應,綾子痛得想大喊,而刑警呢?竟然變成大字型的暈倒在地……「
呵。」一名強盜走過來。「這傢伙是刑警呀。」
「別殺他。」綾子說。「他已經暈倒了。」
「嗯哼——你為什麼揍他?」
「這個人也會殺人的呀。」
「原來如此,答案正確。」強盜說。
「趕快!」聲音四起。
所有的現款都收進強盜預備好的布袋裡了。
「好,走吧。」像是首領的男人說。「帶一個當人質走!」
「挑哪個?」
「女的。那個窗口的女孩子好了。」
替綾子處理帳務的女孩,唰的面無血色。
「好,你過來這邊!」
女孩被點名,嚇得只有全身顫抖的份兒。
「快來!」
男職員們一言不發地看著。也許是無計可施的緣故。
那名女職員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慢著!」綾子終於開口了。
「什麼?」
「帶我走好了。」
「你說什麼?」
「我比她年紀大,而且動作慢,帶我走比較輕松。」
奇妙的自我宣傳。
「好妙的妞兒。好,那就你來好了。走!」
綾子被槍捅著背部,跟強盜們一起從店後的出口走到外面。
「哦,糟糕。」綾子脫口而出。
「什麼事?」
「還有一張單要轉帳,我忘了。」
「別在這個時候想起那麼多!」
說的也是,綾子明白。
外面停了兩部車。
「快上去!」
「請先!」綾子客氣地讓著,但只被對方粗暴地推搡而已。
人家一片好意……綾子放棄理論,準備上車——不知哪兒傳來短促的「砰」一聲,
站在綾子身後的男人按著肩膀呻吟,栽倒在地。
接下去又一聲「砰」——拿流彈槍的男人按住腳跌倒了。
「中槍啦!」
「在哪兒?」
強盜們在東張西望時,又一聲。拿萊福槍的男人手臂中槍,蹲了下去。
「逃!」剩下的強盜喊。
「喂!不要留下我!」
「等等我啊!」
他們不理會受傷的夥伴,當然也把綾子拋下,開了兩部車飛馳而去。
連續兩發砰砰聲,前面那部車突然傾斜而拐彎,後面一部車撞上去,玻璃粉碎。
車子不動了,強盜們抱頭鼠竄。
綾子呆然仁立不動。
那是什麼玩意?到底發生什麼事?
警衛和職員們從銀行奔出,為眼前的情景震驚不已。
「不要緊吧?」跑上前來的是「顧客組」職員。
「嗯——」
「你的勇氣真了不起。應該怎麼說呢——」他氣喘如牛地說。
「呃……我忘了,還有一筆數要轉帳。」綾子說。
「成了!」大食雀躍地說。「好厲害,老大!槍法了不起!」
「這傢伙修好了嘛。」寺尺輕撫還有點熱的槍身。「來,撤退。」
「OK!」
大食發動車子。
走了一段路後,傳來巡邏車尖銳的警笛聲。
「那幫人是永吉的手下嗎?」大食說。
「也許是別的黨匪,永吉的手下不會如此失策的。」
「可是,不愧是老大啊。」大食佩服不已。「待會怎樣?」
「那女孩大概會回去醫院。在附近等她,然後跟蹤。」
「OK。我停在路邊。萊福槍先收起來吧。」
「嗯!」
寺尺心情愉快極了。久違了的「躍躍欲試」的滋味。
從綾子她們的寓所「遷出」後,寺尺決定暗中保護在醫院留宿的綾子,跟大食交替
看守。
今天兩人同時看守時,剛巧遇上銀行強盜,上演這麼驚險的一幕。
現在的心情確實痛快。不過,這事恐怕與永吉毫無關連。
危險從現在才開始。寺尺把萊福槍藏在座位底下,盤起胳膊。
「老大。」大食說。
「什麼?」
「我去買飯盒。」
「晤,也好。茶水也拜託。」
「買鰻魚便當吧!以示慶祝。」
大食真的很開心,寺尺禁不住笑了,同時覺得心口一熱……「真的,本行不知應該
如何道謝是好……」分行經理不停地鞠躬,綾子驚詫不已。
「請。」女職員端上咖啡。
綾子第一次得悉,銀行裡有這麼體面的會客室,還有奉上咖啡的服務。
「謝謝。」
她喝了一口,是即溶咖啡。
「這是一點小意思。」分行經理把部下拿來的白信封遞給綾子。
「什麼東西?」
「聊表心意而已。」經理說。
綾子看看信封內,嚇了一跳。裡面裝了好幾張一萬元鈔票。
「不——這種東西我不能要。」綾子說。「又不是我趕走強盜的。」
「可是,請您務必接受才好。」
綾子把信封啪地放在桌上,說:「假如想向我道謝的話,當他們威脅那位女孩做人
質時,何以你不表示由你代替?」
分行經理一時語塞,綾子接下去說:「在上位的人,我認為必須以身作則,隨時作
好心理準備才是。」
「您說得對……」經理抹去汗珠。
「這個還你。」綾子把信封推過去。「取代的——」
「有什麼儘管說。」
「我想補辦一筆轉帳。」綾子說。「還有,可不可以送我一點紙巾?」
轉帳手續一轉眼完成,綾子瞪大了眼。
然後,一箱滿滿的紙巾拿了過來給她,綾子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離開銀行後,綾子坐上了剛才被她揍暈了的刑警那在等候的車。
綾子先把裝滿紙巾的紙箱推進座位,然後鑽上車內。
「啊,嚇我一跳。」車子開動後,綾子說。「不過,有這麼多,暫時不必買紙巾啦
。好開心!」她咚咚地拍一下箱子。
「這種東西很少機會買到……哎,你要不要帶一點回去?」
綾子對前面駕駛席的刑警說。
「剛才很抱歉。為了表示歉意……怎樣?帶一點回去嗎?」
倏地,有一張臉從前座探過來,綾子赫然一驚。
「嘩!」
「嗨,佐佐本綾子君。」那人咧嘴一笑。
「你——是哪一位?」
「永吉倫三的親信。這樣說該明白了吧?」
「永吉……哎,刑警先生,這是怎麼——」
綾子終於察覺到了。駕駛的不是刑警,只是那人穿了相同的西裝罷了……「刑警先
生呢?」綾子說。
「他不會來救你的。」前座的男人說。
「他怎樣了?不可能——殺了他吧。」
「我沒殺他。他被綁住,在銀行的洗手間裡睡了。」
「好極啦。」綾子歎息。
「我想不怎麼好哦。」男人說。「你應該擔心自己才是。」
看到眼前有槍嘴接近時,綾子第一次花容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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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神國降臨】
「果汁沒喝完,怎辦?」夕裡子說。
「哦?但我現在已經很飽了。」珠美說。
「當然啦,你吃那麼多。」
從外面買回來的三文治,被珠美完全擺平了。
「住院也會胖的。」珠美在床上伸個大懶腰。
「只有你才會。」
「是呀。」珠美沉思起來。
「怎麼啦?」
「班上同學來探病時,如果我太有朝氣,買不到同情吧。有沒有辦法可以令人看起
來憔悴些?」
「誰曉得!」夕裡子訝異不已。「那麼,這杯果汁扔掉嘍。」
「等等!我喝,浪費了可惜。」
「可是已經不冷了。」
「那就幫我放進冰箱去,好不好?」
「就這麼辦。百分百鮮橙汁哦,非常美味的。」
「我會喝的,吃藥後用來解解藥味。」
「也好。」
夕裡子把果汁杯放進冰箱裡。
「啊——,飽死了,想睡……」珠美打呵欠。「偶爾住住院,真好。」
「不知別人的心情……學校的功課,有沒有交托同學幫你抄筆記?」
「完全交托了。」珠美閉著眼睛。「替我付了兼職費吧。」
「你真是……」夕裡子苦笑。「不過,你運氣好,一定可以長命百歲。」
「嗯……」
「不知國友在做什麼?他不要緊吧……」夕裡子喃語。「不能見面,更叫人掛念。
」
國友一定也想陪伴在我們身邊。夕裡子了解他的心情,愈思想愈心焦。
「不過,你能獲救已經太好啦,真的。」
珠美什麼也沒說——抬眼一看,她已睡著了。
「好幸福的小妹。」夕裡子低喃著,輕輕拉起毛毯替她蓋上。
門打開,白袍醫生走進來。
不是守口。
「請問——」
「佐佐本珠美,是這間房吧。」
「是的……」夕裡子回答。
這張臉似曾見過,她想。大概在醫院中碰過面的關係……「是嗎?」
那名醫生反手關門。當他的右手從口袋伸出時,手裡已握了一支發出微光的槍。
夕裡子想起來了。在那間餐廳擦肩而過的男人!
「是你下毒的——」
「她命大。」男人說。「不過,工作必須完成才能交差。哦,外面的刑警乖乖地坐
在椅子上,暈厥啦。」
夕裡子反射似地迅速站在床前保護珠美。
「你想一起死?那也無妨,我本來盡量不殺害多余的人。」
「女侍應是你殺的吧?」夕裡子說。
「她看到我的臉嘛——沒法子。姊妹倆共赴黃泉去吧!」
說完,男人把槍口直直瞄準夕裡子的胸膛。
今田公子快步走在走廊上。
公子時常被人說她「急性子」、「匆匆忙忙」,她自己也這樣認為。
可是,現在不同了。即使不急,她的腳步也輕盈起來。
跟守口結合的事,足以使公子步伐輕盈有余了。
她並沒有想到要跟守口結婚。憑守口的條件,他可以轉去名門大學醫院,升上相當
高的職位。
縱使守口和公子繼續保持這種關係,最後他也可能跟別人結婚。不過無所謂。
公子隨時可以回去故鄉,只要她有意思結婚,相親對像多的是——「真是急性子。
」公子邊走邊笑自己。
守口並沒有表示什麼,然而凡事想到將來,乃是公子的習慣。
說不定乾脆地跟守口結婚——可不是?
以後的事,與其往壞的方面想,不如往好的方面想來得開心……「咦?」
又在打瞌睡了,這刑警真是。
那是為了什麼而來看守的?
刑警坐在椅子上,頭垂向前。公子走過去,嗡地拍他的肩膀,企圖嚇醒他。
刑警的身體慢慢傾斜,從椅子橫跌下去。
公子倒抽一口涼氣。不好了——公子衝到珠美的病房門前,使勁打開。
夕裡子看到房門啪地打開,經常巡視這個房間的護士沖身進來。
持槍的男人霍地轉身。
「來人哪!」護士喊。
男人揪住護士的手臂,二人糾纏在一起。
夕裡子拿起床邊的椅子,不顧一切地高舉起來,對準男人的後腦敲下去——轉來「
砰」一聲,椅子一秒不差地直擊男人的腦袋。
男人呻吟著跪倒在地。夕裡子再度舉高椅子,可是,男人就這樣躺在地上不動了。
「成了……」夕裡子把椅子放下。
「你沒事吧?」護土問。
「沒事……托福。是你救了我。」
夕裡子驀地瞠目。護士那白色制服的胸膛一帶,有紅色血跡在慢慢擴散。
「我好像……中槍了。」護士說著栽倒在原地。
「怎麼啦?」珠美醒了。
「不好了!來人哪!什麼人快來!」
夕裡子大聲喊著,從房間沖出走廊。
「醫生。」
夕裡子察覺守口站在病房門口。
「不要緊吧?您被擊暈了——」
守口制止三崎刑警說到一半的話,問:「今田君她——」
今田公子繼續躺在地上,血不再擴散了。子彈射穿她的心髒,出血並不嚴重。
「當場死了。」三崎垂下頭去。「萬分抱歉,看守的刑警也受了重傷。」
走廊上聚集了許多住院的病人,戰戰兢兢地窺望著。
「托今田姑娘的福,我獲救了。」夕裡子說。「她代替了我們——」
夕裡子從珠美那兒聽說了,今田公子是守口的情人。
「兇手被逮捕了。」三崎說。「真是不幸。」
沒穿白袍的守口,予人沮喪的感覺。他跪在今田公子身旁,拿起她的手腕探脈。
大概他想親自證實才肯罷休。
「醫生,對不起。」珠美說。
珠美哭了。眼淚潸潸落下。
守口彷彿什麼也沒聽見似的,蹲下身去親吻她的額頭。
「三崎先生,關門吧。」夕裡子說。
「嗯。」三崎過去把門關上。
守口慢慢抬起臉來,問:「剛才擺在這兒的果汁……怎樣了?」
「嘎?」夕裡子不解。「果汁嗎?」
「晤,剛才不是放在那張小桌上嗎?」
「珠美說待會才喝,擺進冰箱了。」
「現在還在嗎?」
「還在……」
「可以給了我嗎?」守口說。
「當然可以……」夕裡子從冰箱拿出果汁杯。「捨妹喝過的。」
「沒關係。」守口點點頭,接過杯子。「有許多事,事後才能分曉啊。」
說完,他走出病房。
「醫生是不是有什麼事?」珠美擔心地說。
「不曉得。」夕裡子也困惑不解。
「對不起。」護士探臉進來。「佐佐本夕裡子小姐,您的電話。」
「是——」
夕裡子雖然在意守口的表情,還是趕過去接電話了。
「我是夕裡子——喂喂?」
「夕裡子?」
「姐姐!不好了!現在你從哪兒打來?」
「不知道。」
「嘎?」
「但你不能來哦。他們說什麼你都絕對不能來,知不知道?」
「你在說什麼?」
正在吃驚時,對方突然變成男聲。
「你懂了吧。令姐在我這裡。」
「你說什麼?」
「我叫永吉倫三。」
血色唰地從夕裡子臉上退去。
「你知道我是誰吧!」聲音說。
「呃。」
「我的目標其實是你一個。看來你們家山有福。姊妹都是好運的人。」
「不要傷害我姐姐。」夕裡子用擠出來的聲音說。
她不想被周圍的人聽見。
「你,還有你的情人刑警國友。只要得到你們兩個,我就滿足了。假如你一個人來
這裡的話,你的姐姐就可以活著回去。我保證。」
夕裡子閉起眼睛——應該怎辦?
總之現在——只能依從對方的話去做了。
「好吧。」夕裡子說。「我要去什麼地方?」
「回去公寓等候,我去接你!」永吉說。「你懂嗎?我失去了唯一的兒子,等於死
了。假如你做任何小動作的話,我即刻殺了你姐姐。」
「明白了。」
「今晚十二點,留在房間裡——我期待跟你見面。」
電話掛斷了。
姐姐!夕裡子深深歎息……守口從壁櫥拿出新的白飽穿上。
重讀那封寫好的信——最後寫錯字的話,很沒面子。
「好了。」
守口把信放進信封,封了口,擺在桌上。
果汁在眼前,半杯左右的深橙色液體。
守口笑一笑。
第一次知道,失去之後才知道。
神的國在今田公子裡面——那個平凡的護士,平凡的女孩之中。
為了迎接「神國」而獻上活祭,不惜殺人——其實神國就近在咫尺。
而我竟然一無所知。我做過些什麼?
守口甩一甩頭,然後拿起杯子,毫不遲疑地一飲而盡。
神國來了嗎?抑或……守口伏在桌面,閉起眼睛。他知道,他的眼睛將永遠不再睜
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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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驚險之技】
「夕裡子——夕裡子。」
國友站在佐佐本宅的玄關前。已經半夜兩點鐘了。
他按了無數次門鈴……「奇怪。」國友側側頭。
從三崎處得悉醫院裡發生的異變後,他再也按捺不住,從酒店奔出來。
他前往醫院,見不到夕裡子,於是前往她的寓所。然而……不可能不在家的,國友
嘗試開門。
門沒上鎖!
國友緊張起來,拔出手槍,走進屋內。
「夕裡子——你在哪兒?」
室內燈火通明。
夕裡子躺在血泊中的「鏡頭」在眼前掠過,使他的心髒一下子抽搐起來……可是,
到處不見夕裡子的影子。
總算能松一口氣。然而,這個畢竟不是正常狀況。
不光是夕裡子,連綾子也不見蹤影。
白天裡綾子被捲入銀行強盜搶劫的事件已略有所聞,其後綾子即告行蹤不明。
「怎麼搞的,畜生!」國友站在客廳裡喃喃自語。
如果早知如此,我該一直陪著她們才是。只因怕危險才隔離的……電話響了,國友
差點跳起。他猛地拿起話筒說:「喂喂!」
隔了一會。
「國友君嗎?」男人的聲音。
第一次聽到,國友就知道是誰了。
「永吉?」
「是的。」
「她們怎樣了?」
「兩個都沒事,放心。」
「不是很卑鄙嗎?干嘛不狙擊我一個人?」
「失去兒子的心情,你了解嗎?」永吉說。
「那件事……我覺得很不幸。可是——」
「我不想談判。」永吉打斷他的話。
「好。——我應該去哪兒?」
「新橋附近!」
「什麼?」
「第X街,有間S大廈。」
「S大廈?」
「已經沒人踏入的廢置樓宇,不久以後將清拆的。也許適合我存在。」永吉笑了一
下。
「去那裡就可以了吧。」
「是的。我等你。」永吉說。「抱歉,請上五樓。用樓梯哦,因為電梯不能操作了
。」
「好吧。」國友說。「讓她倆平安歸來才好。」
「沒問題。」永吉說。「我等著。」
說完,掛了線。
國友慢慢地把話筒放下。
自己去了,他真的會把夕裡子她們送回來嗎?
可能性很低。身為刑警,國友很清楚。
是否應該聯絡三崎,派警隊包圍S大廈?可是國友現在不是以刑警身分,而是以夕
裡子情人的身分去的。
「但願平安無事。」
國友帶著祈禱離開公寓大廈。
永吉下了車,剛才是在車上打的電話。
「終於可以收場了。」永吉仰望那幢看似黑塊的大廈。「今晚好冷啊!」
濱谷從車上走出來。
「您一個人,真的可以嗎?」濱谷說。
「嗯。這是我一個人的問題嘛。」
「可是……起碼讓我陪著才是。」
「不行。別擔心,我一個人干。還有,」他回頭望望車子方向。「替我收拾那女的
。」
「知道。」濱谷說。
「辛苦啦。」
永吉提起手提燈,走進大廈去了。他的腳步聲從黑暗深處傳過來。
「嗚呼。」濱谷聳聳肩。
他上了車,開動引擎。
綾子在後座沉睡——當然是用迷藥導致的。
車子在夜街上奔馳一會後,停在陸橋上。
下車後,濱谷從陸橋的欄杆處窺望下面。
深夜了,大型貨車川流不息的干線公路。轟然巨響傳到陸橋上,車頭燈十分耀眼。
濱谷環視周圍後,打開車門。他把綾子拖出來,好不容易抱起。
「好重啊,真是人不可以貌相。」他歎息。「成佛去吧!這樣。我也可以做大阿哥
了!」
只要把她從欄杆拋下去,一切了結。
一轉眼的功夫而已,大貨車會替他完成任務的。
「再見啦!」
濱谷舉起綾子的身體,準備拋她下去。
「要不要幫忙?」聲音說。
濱谷吃驚地轉過身去。沒有人在,只有黑暗。
「什麼人?」濱谷把綾子暫時放下,大聲怒喊。「出來!」
颯地,明亮的燈光從左右兩方把濱谷映照無遺。濱谷目眩地用兩手遮光,怒吼:「
是誰?」
「第一次見面,幸會幸會。」
濱谷不能置信地望著那個漫步走過來的龐然巨物。
「米倉……」
「你認得我?那真榮幸。」米倉一郎咧嘴而笑。
「有什麼事?」濱谷說。
「我呀,我和永吉確實是死對頭。不過,位處頂端的人,即使是敵人,也有共通的
勞苦、共鳴感,甚至彼此同情……」
「你想說什麼?」
「永吉也怪可憐的,竟不曉得害死自己兒子的人,即將繼承自己的地位。」
「你在胡說什麼?」
「教唆永吉的笨兒子去做那種失策勾當的,就是你。」米倉說。
「你再胡說的話……」
「我從他那伙人處聽說的,有幾個轉到我這裡『撈世界』啦。」
「多管閒事!」
「是嗎?我呀,喜歡出賣人,也喜歡被出賣。但是,不弄髒自己的手而借他人之手
消滅自己波士的傢伙是我最討厭的!」
濱谷企圖伸手進外套口袋。
「別動!」
一剎那間,三四個大漢奔過來,捉住濱谷的手臂。
「你們干什麼!——放手!」濱谷的臉痙攣著。
「再見,濱谷君。」
米倉稍微拍拍手——濱谷的身體,消失在欄杆的另一邊。
緊急熬車聲、汽車相撞聲不絕於耳。
「很混亂哪。」米倉喃喃地說。
「嗨!」
開關後,永吉用燈照著夕裡子。
夕裡子坐在椅子上,手腳被繩子緊緊綁住,全身動彈不得。嘴巴也被東西堵住了。
「你很不幸。」永吉說。「我不殺國友。不過,他失去了你,將會痛苦很久吧。那
才是我的目的。」
永吉再拿一張椅子過來。上面用繩子綁住一支萊福槍,固定了位置。
「這裡可以了。」永吉放好椅子,窺望萊福槍的瞄準器。
「沒問題。一槍就射穿你的胸膛。」
夕裡子稍微移動一下。
「你的情人正前來這裡。」永吉說。「再過十分鐘左右就到了。」
夕裡子的額頭浮汗。
「你在猜想我要干什麼吧。現在讓我告訴你。」
永吉拿出一根粗繩子,綁在門鈕上。然後拉直繩子,綁在萊福槍的板機上。
繩子緊緊的,沒有絲毫松脫。
「國友刑警馬上到這裡。當他開門時,那支萊福槍就發射,奪走你的性命,如此這
般。」
夕裡子瞪大眼。
「你會死在情人手裡。很幸福吧?國友親手殺了你,應該更痛苦吧!愈痛苦愈好,
像我一樣。」
永吉走近窗旁。
「呵,戀愛中的人行動真快,已經來啦。」
沒玻璃沒窗框的窗口開著,冷風吹進來。永吉從那裡俯視下面。
夕裡子拚命移動椅子。然而,無論怎樣做,椅子依舊一動也不動。
「沒用的。你所坐的椅子,我特意用粘接劑粘在混凝土地面的。」永吉盤起胳膊。
「來,看好戲吧。瞧,腳步聲。」
急急上樓梯的腳步聲傳進夕裡子的耳朵裡。她奮力活動手腳,依舊徒然。
腳步聲逐漸接近,來到門外了。
敲門聲。
「國友君嗎?」永吉喊。
「是的。」有答覆。「在裡頭嗎?」
「我在,你的情人也在。進來吧!」
夕裡子閉起眼睛——完了。
卡嚓一聲,門鈕轉動了,門緩緩打開。
劈啪一聲巨響,震盪了空氣。
門開了。
「夕裡子!」國友沖進來。
繩子斷了。
永吉呆然,喃喃地說:「怎麼回事?」
「永吉!」國友和他面對面。「請你跟我一起走!」
「我不管……」永吉搖搖頭。「看來——你們好像真的很好運氣。」
「也有運氣不好的。受牽連的人死了好幾個。」
「是啊。」永吉點點頭。「不過,我不會跟你走。要走的話,我會跟我兒子。」
「慢著!」國友喊。
永吉向窗口沖過去,一轉眼,他的人影就消失在窗口外面的空間……國友急忙替夕
裡子解開繩索。
「好極啦。」他用力緊緊擁住夕裡子。
「那個人呢?」
「掉下去的話,救不到了。」
「晤……哎,姐姐的事——」
「我馬上安排。」國友捉住夕裡子的手。「走吧!」
「但是——」夕裡子看見綁住萊福槍和門鈕的繩子中途折斷,不解地搖搖頭。「為
何突然斷了?」
然後,二人匆匆忙忙地急奔下樓。
「得啦!」大食揮汗如雨似的。「好厲害!我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癱坐在地上。
「彫蟲小技。」寺尺輕撫萊福槍。「因為我疼它嘛。」
這是廢置樓宇對面馬路的大廈。
隔著窗口,寺尺從這裡射擊那道門和萊福槍之間聯絡的繩索,準確地射斷了。
「你也要疼我哦。」麗沙的手搭在寺尺肩上。
「知道。」寺尺輕拍麗沙的手。「假如不是你把這個地點告訴我的話,怎樣也找不
到的。」
「我不是說了?他會再叫我陪他一次。」麗沙從窗口俯視對面街上躺成大字型的永
吉。「可是,怪可憐的。」
「任何人活了五六十年,總是有點可憐兮兮的。」寺尺說。「來,撤退吧!」
「神乎其技……」大食還是壓抑不住興奮的樣子。
三人下樓去。由於這幢大廈仍在使用著,還有幾處亮燈。
走到外面,來到車子前時,大食說:「兩位打算到哪兒快活?我送你們去。」
「不了,我們在此分手好了。」寺尺說。
「是嗎?那明天去哪兒聯絡老大?」
「就此告別,我想我們不會再見面啦。」
大食呆然。
「老大……」
「反正我也活不長了。但你現在才開始。還有,找一份更適合你的工作,因你並不
適合這種工作。」
「但是——」
「再見了,好好保重。」寺尺伸出手來。
大食遲疑片刻,然後緊緊握住他的手。
「準備去什麼地方?」大食問。
「不知道,你問她吧。」
寺尺摟住麗沙的肩膀。
大食出神地注視著寺尺和麗沙的背影,突然想起什麼,又喊住他。
「老大!你的萊福槍怎樣處置呢?我放在車上了。」
寺尺回頭說:「當作垃圾替我拿去扔掉好了。」
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身影後,大食才搔搔頭,鑽上車內。
「喔,好冷啊。」
這才想起——自己是出名怕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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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恭喜你出院了。」國友說。
「謝謝。」
說是出院,其實珠美早已完全復原,身處溫暖的家中。
今天是慶祝珠美出院的派對——當然國友也受邀請了。
「小小意思。」
國友拿出一個捆上緞帶的盒子,送給珠美。
「嘩!是不是裝滿鈔票?」
「怎會呢?」夕裡子走過來。「剛剛病好的人,太過有朝氣是不正常的哦。」
「沒關係。到派對時,我會變得沒朝氣的。」
「怪人!」
夕裡子把國友迎進客廳。
「米倉一郎的事,知道了什麼?」
「呃,看樣子,米倉把永吉的組織弄到手了。」國友在沙發上坐下,說。
「哦。但他救了我姐姐一命,我不想批評……」
「以後交手的對象是米倉了。」
「但是——小心哦。」夕裡子拿起國友的手。
「你也是。危險的事別去碰了。」
「呃,又不是我喜歡的。」夕裡子掀起嘴唇。
「二姐。」珠美探臉進來。
「怎麼啦?」
「你來廚房一下。」
「怎麼?我拜託大姐做奄列呀。」
「那個嘛……」
三人一起窺望廚房。
但見綾子在桌面上排好十只雞蛋,一直在瞪著眼看。
「她在干什麼?」夕裡子問。
「大姐好象覺得自己有超能力似的。」
「超能力?」
「唔。她說她用超能力弄破了大堂的燈泡哩。」
「怎麼可能?」
「當事人深信不疑。」
「但是,雞蛋呢?」
「她在努力著,想用超能力弄破它!」
「傻瓜。」夕裡子走過去。「奄列何時才做得好呀?」
「再等一會。」綾子說。「只要再集中精神一點,能力就——」
「姐姐呀,平常打雞蛋也要用能力啦。」
「不行呀。」綾子歎息。
「啊——」
一只雞蛋從桌子滾下,來不及接住,跌在地上破了。
「哎呀,準備抹地吧!」夕裡子嚷。
「可是,它破了呀。」綾子嚴肅地說。
「瞧,其他的也掉下去了!」
「哦,危險!」
國友旁觀她們七手八腳地捉蛋的情形,不禁喃喃地說:「我不會打破雞蛋吧……」
然後慌忙沖上前去,幫忙接住那些快要滾跌下來的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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