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差不多了吧!」我說道。 我們正在商談結婚的事。所謂我們是指——警視廳搜查一課刑警宇野喬一和永井夕 子二人。難得皮夾子裡滿滿的,所以今天晚上邀請夕子到稍微高級的餐廳吃飯。夕子對 於這些餐館比較清楚,就全權托付她,我負責吃及付款即可,結果被帶至這間位於青山 一帶的法國餐廳。店本身並不寬廣,五張餐桌就幾乎占滿了整個店,可是比起那現場演 奏得很吵鬧,必須扯開喉嚨大聲說話,而寬廣無比的餐廳,還是這樣溫馨的店好得多了 。 「這裡不錯吧!」身穿長褲的夕子得意洋洋地說著,「而且還很便宜。我想不會對 你的皮夾子造成負擔的!」 哎呀呀……即使薪水領得不多,畢竟我是個四十多歲的大男人,與二十二歲的女大 學生約會,居然使她擔心到皮夾子的厚薄,身為男人的我真是沒面子。 可是,這一點也是夕子細心的地方吧! 「結婚這種事也是有時機性的,對吧!」 用完餐,正在等甜點這段時間,手捧著酒杯的夕子突然地說出這句話。 「對!你說得對。」雖然不知道夕子為什麼突然提起結婚的事,我馬上捉住機會問 道,「也該差不多了吧?!」 「好吧!」夕子笑嘻嘻地點頭應道。 這麼乾脆的回答,反而使我不知所措。到目前為止,每當我提出結婚一事,總是被 夕子巧妙地支吾過去。然而今晚她卻這麼乾脆、果斷……我當然不是在抱怨,可是—— 「喔!那麼就快一點——」 「好啊!你要點什麼?」 「點什麼?」 「我要……」夕子拿出萊單瞄了一眼,「我要乳汁烤水果。」 我越聽越糊塗。 「——你剛剛說『好吧』,是什麼意思呢?」 「咦?你不是在問。差不多該點甜點了吧?!所以我回答你『好吧』,哪裡不對呢 ?」 夕子以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我。——難怪喔!我就一直覺得事情進行得太顧利了嘛 ! 「沒什麼!」我強壓抑下失望的心情,注意著萊單,「我要草莓派。——喂!服務 生!」 在這樣小小的店裡,不必大聲喊叫就可以引起服務生的注意,真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點完甜點之後,我問夕子說:「你說結婚有時機性是怎麼一回事?」 可是,夕子沒有回答,她一直注視著店門口。 「怎麼了?」 「你看嘛!」夕子壓低聲調說,「現在有個女的正在付錢。」 轉頭一看,一位像是有錢人的太太,身上穿的大概是聖羅蘭之類的名脾的衣服,已 上了中年,身材卻還苗條的女人正在付帳。可能是這家店的常客吧!店老闆正面帶微笑 地跟她說話。 那位夫人不付現金,只在帳單上簽個名。 「那個女人又怎麼了?」 「在她身旁的女孩子!」 一位十五、六歲的女孩手扶著玻璃門,似乎想早點出去似地站在那兒,望著那個女 人,大概是她的女兒吧!很多十五、六歲的女孩子都長得和大人一樣高,可是這個女孩 子身材嬌小,比不上母親的身高,臉蛋卻相當可愛。 「那女孩子怎麼了?」 「你看她的腳!」 「嗯。——蠻修長的!」 「你在看哪裡啊?!」夕子發出輕視的聲調。 原來如此。——我終於發覺了,問題在那女孩的鞋子上。左腳穿著綠色的鞋子。 綠色的鞋子不奇怪,奇怪的是右腳穿著紅色的鞋子! 「現在正流行這種搭配吧!」我說道。 「不可能的!」夕子搖搖頭,「這裡頭一定有文章。」喃喃自語地說道。 此時她已從一名女大學生變身為一名大偵探了,宛如頭腦中裝有一副自動輕換裝置 似的,「叭」的一聲快得很! 另一方面,在帳單上簽了名的女人說:「珠繪,你先到外頭去,我打個電話。」 「好的!」 那名少女迅速地打開玻璃門,跑上樓梯去。喔!忘了說明一點,這家店是位於地下 一樓。 那位母親拿起櫃台旁邊的公共電話電話簡,投入十元硬幣,撥起電話號碼。此時… …「啊——!」 傳來一聲哀叫之後響起「咚、咚」物體撞擊的聲音。透過玻璃門,可以看到剛剛跑 上去的女孩子從樓梯上跌落下來。 剎那同,店裡的每一個人像被冰凍結似地一動也不動地呆坐著。夕子快速地起身, 我飛也似地離開座位。 「珠繪!」 那位母親終於回過神來,放下電話筒大叫著。 先拉開玻璃門的人是夕子。被叫著珠繪的少女閉著眼睛躺在樓梯下面。 「珠繪!振作點!」 那母親蒼白著臉。我馬上蹲在少女旁邊,拿起她的手把脈。——還好!沒死! 「她只是昏迷過去而已。快叫救護車送醫院比較好。」我說道。 店老闆飛奔出來,我叫他馬上聯絡一一九。 「這個人是刑警!」 夕子一加上註釋,店老闆往電話筒飛奔過去的速度似乎快了三秒鐘。 「我女兒……要不要緊?」 母親擔心得快要昏倒過去似的。 「我想是沒有生命危險。只不過可能會有外傷或內出血之類的傷,需要檢查一下。 」 「為什麼會這樣……」 母親蹲在女兒身旁喃喃自語地說道,我抬頭看著樓梯。 這樓梯的確有點陡峭,可是,剛剛那種跌落狀態並不像是自己不小心跌倒的樣子。 「喂!」夕子小聲地叫道,「你看腳!」 腳?——腳並沒有骨折,或許有些扭到。鞋子當然也是剛剛看到的那樣子……我皺 了皺眉頭。然後,往夕子方向看過去,夕子她也正看著我,微微地點點頭。 果然和夕子所預料中的一樣嗎? 剛剛那少女左腳是綠鞋、右腳是紅鞋,可是現在這少女左腳穿的是紅鞋、右腳穿的 是綠鞋,跟剛才的樣子恰好相反……二「——有什麼事嗎?」 一走進最靠近警視廳的咖啡廳,找到夕子坐的位置,「砰」的一聲在她的對面坐下 。 「剛下課!」夕子很愉快地說,「從你坐在椅子上所發出的聲音來推測,你又胖了 一公斤。」 「喂!」我苦笑地說,「我是從搜查會議溜出來的喲!有什麼事快說吧!我還要回 去開會。」 「人家突然想看看你嘛!」夕子耍小姐脾氣似地吊著眼角看著我說,「難道你不想 見我啊?」 「不——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被問說「不想見我嗎」時,答案一定是「想見你」,那還用說嗎?更何況,戀愛中 的人是最脆弱的。 「那就好啦!」 夕子一說完,突然站起身,隔著餐桌在我的臉頰上吻了一下。我臉紅地慌忙向四周 掃視有沒有人注意到。不巧的是,三位高中模樣的女生正望著這邊吃吃地笑著。 「喂!不要老是做嚇人的動作好不好?!心髒會負荷不了的。」 「真沒用!嗨!禮物!」 宛如變魔術,夕子拿了一束花推到我胸前。 「給我的?」 「你想有可能嗎?要你拿著!」 我認命地拿好花。夕子起身說。 「那麼,我們走吧!」 「去哪裡?」 「既然是拿著花,那一定是去醫院嘍!難道這樣的推理都不會嗎?」 「醫院?」 「我在外面等你!」 夕子說完轉身就走出去。我只好拿起桌上的帳單,往櫃台走去,為什麼是連一杯水 都沒喝到的人付帳呢? 「——那麼,我們是要去探望那少女嘍?!」 坐上計程車之後,我說道,「你確定沒錯?!讓我從搜查會議溜出陪你去醫院?」 「我跟會議哪一邊重要?」 她打出了最後的王牌!每次對自已喜愛的女人沒轍,就像是妻子欺壓丈夫似的,真 使我洩氣不已。我沉默地暗自生氣。 「——那女孩名叫井木珠繪。母親叫做山邊智子,因和丈夫離婚,所以改回原姓。 」 夕子這一番話令我頗為驚訝。 「你從哪兒查到這些的呢?」 「這點不重要。父親叫做井木朋也,是S集團的董事長。」 「S集團的並木?這名字有點耳熟。等一下……」我想了一下,「他好像發生過什 麼事情?!好像有一件命案——」 「喔!進步不少嘛!」 「少諷刺了!啊!想起來了,有對雙胞胎……」 姊姊叫純繪,妹妹叫珠繪,是一對雙生女。 有一天,氣象報告說有颱風來襲。颱風來襲的那一晚,雙生姊妹都無法睡著。雖然 將窗戶關緊,木板套窗也緊緊地合上了,可是,那一陣陣強風吹過時的嘯聲,及折斷的 樹枝打在木板套窗的撞擊聲,卻一直在屋子四周環繞著。 這一晚,對十歲的少女來說,是個恐怖的夜晚,宛如兩人被拋棄在深山荒野似的寂 寥。 「姊……」珠繪說,「還沒睡著吧?」 「還沒有。什麼事?」 「我想去廁所!」 雖然是雙胞胎,可是妹妹卻很依賴姊姊。而且,在性格上,姊姊純繪比較堅強,妹 妹珠繪比較膽小。 「自己一個人去!」純繪不悅地說道。 「跟人家去嘛!——好嘛!」 珠繪知道最後姊姊一定會陪著去的,所以一直死賴著。 「真是拿你沒辦法!」 純繪一邊說著,一邊從床上滑下來。 「謝謝!」 兩人穿著睡衣走出臥房。臥房是位於廣大的井木府邸的二樓,隔一個走廊,對面是 她們父母的臥室。 兩人腳踩著地毯,往洗手間走去。冼手間、浴室一、二樓都有。 「珠繪,你知不知道?」純繪說道。 「什麼事?」 「爸爸跟媽咪他們各睡一個房間呀!」 「騙人!」 「噓!」純繪將手按枉嘴巴上,作勢要她安靜,「不要說那麼大聲……」 「對不起。——可是,他們為什麼會這樣呢?」 「不知道。」 純繪聳聳肩說道。這個動作,純繪似乎相當熟練,一點也沒有故意裝作小大人的意 味。 「最近爸爸和媽咪都不大愛說話。」 「是……嗎?」 「你還不懂啊!」純繪嘲笑似地說道,「就是說爸爸和媽咪的感情不好!」 是這樣子啊!珠繪在心中暗叫道。其實珠繪並不像姊姊所想的那麼笨。 她也感覺到爸爸和媽咪之間「不融洽」的氣氛。這個「不融洽」的字眼是有一天偶 然聽到伯母提到而記了下來的。當時雖然不知道這字眼真正代表著什麼意思,但總覺得 它代表感情不好的意思。 而且,有時候兩人爬上床之後,總會從對面的寢室或一樓傳來爸爸和媽咪爭吵的聲 音……「快點去啊!」一到洗手間門前,純繪催促地說道。 珠繪飛奔似地進去。——在冼手間內,仍然可以聽到風呼呼地吹過,偶爾還會聽到 類似尖叫的風聲,令珠繪恐懼不已。 珠繪一從洗手間出來。純繪說,「對不起,我突然也想上廁所。你會在這裡吧!? 」 「嗯!」 純繪一進入冼手間關上門,珠繪不禁喘了一口氣。走廊靜悄悄的,今天晚上都沒有 爸爸、媽咪爭吵的聲音。——時間才不過是十二點左右,說不定他們兩人還沒睡呢! 二樓的洗手間靠近樓梯。珠繪走到樓梯口,偷偷地望著下面。由於客廳的門沒關上 ,從客廳內洩出來的燈光在樓下走廊形成一條帶子似的光線。 果然還沒睡! 在這時候,「啊」的叫聲使得珠繪顫抖不已。那一聲叫聲好像是男人的叫聲,又好 像是女人發出的。反正只知道是人所發出的聲音就是了。是誰就不曉得了。 發生什麼事了——珠繪一步一步地往後頭退,宛如看到恐怖東西似的,頸子伸長時 ,洗手間傳來水流的聲音,純繪開門出來了。 「——我們走吧!怎麼了?」 「有聲音。」 「啊?」 「下面有人叫了一聲。」 「誰的聲音?」 「不知道。」 「真的?」 「我不會騙你的!」 兩人蹲在樓梯口,悄悄地注視著下面。 「門關上了!」珠繪自語地說道。 走廓上的那道光線不見了,因為客廳的門已關上了。 「它剛剛是開著的。」 「那麼,是有人關上了!」 「喀嚓」,把手轉動的聲音,客廳的門打開了。兩人嚇一跳地縮著脖子。燈光大量 地外洩,光線之中站了個影子。 由兩人所在的位置來說,因為看不到客廳的門,所以無法知道那個頎長的影子是誰 的。門馬上又關上了。從客廳出來的人似乎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大門被打開了。外頭的強風乘機吹進來,吹過走廊,甚至微微地吹到兩人所在的樓 梯口上。 大門一合上,又回復到原來的寂靜。兩人對看了一下。 珠繪問說:「會是誰呢?」 「不知道。我想不是爸爸和媽咪。」 這一點珠繪也曉得。爸爸和媽咪是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外出的。 寂靜一直環繞著。珠繪顫抖了一下。 「好冷!」 「我們去看看,好嗎?」 「啊?」 「看看下面有沒有人在……」 「我不要!要去,姊姊你去!」 「哼!膽小鬼!」純繪噘著嘴說道。 一說完就走下樓梯去。珠繪慌張地緊跟在後頭。她不喜歡一個人獨處。 客廳的門其實並沒關緊,還留下一條縫。到樓下可以看到少許光線。 珠繪小聲地問說,「要進去嗎?」 「要不然下來干嘛?!」 或許因為和妹妹在一起,多一個人膽子總是比較大,純繪以毫不在乎的神情逞強地 推開了門。門沒發出響聲地往內側開去。純繪大力地推開門,門口大大地開著。環視著 客廳四周。 沒有人在。燈是開著;有人的影子——「爸爸在。」珠繪安心似地說道。 以她們兩人所站人位置來看,只看得到正前方沙發椅的背面,爸爸的右手軟趴趴地 垂下。袖子是記憶中的爸爸的睡衣袖子。 「真的嗎?」純繪也很坦率地安心地叫說,「爸爸!」 沒有人回應。 「會不會是睡著了?」珠繪說道。 兩人走近沙發。 「爸爸……」 兩人繞到沙發旁邊,——爸爸睡著了。頭向前下垂,睡得很熟。 「要不要叫醒爸爸?」 「讓他睡吧!」純繪說道,「我們悄悄地走吧!」 「可是,剛才出去的人……」 「說不定是爸爸的客人。」 「或許吧!」 爸爸的確有各式各樣的客人,珠繪也知道。其中也有三更半夜來了又走的客人。 兩人盡量不要吵醒爸爸,躡手躡腳地從沙發離開。 兩人一走動,門悄悄地動了起來,使得兩人停止了腳步。 門恢復原狀地合上,然後,從門的後頭出現一張未曾見過的女人的臉孔。兩人恐慌 地想叫一聲,可是卻叫不出來。那女人宛如想飛翔至天空似地大大地睜開著眼,然後就 崩潰似地倒在地板上。 兩人說是小孩子,卻也十歲了,清清楚楚地著到那女人背上染滿了血跡。 雖然知道爸爸就在後面,兩人卻不明所以地從客廳沖了出去。 再要沖上樓梯的時候,差一點撞上了媽咪。 「你們兩個怎麼了?這麼晚了還不睡覺?」穿著睡衣的母親責備地說道。 純繪率先說,「下面——有個女人。」 「女人?」 「她死了。」珠繪鎮定地開口說道。 「是你們做惡夢了。爸爸不是在裡面嗎?」 「爸爸睡著了。」 媽咪叫她們兩人回房睡覺之後,自已走下樓梯。雖然媽咪這樣說,可是哪有那麼容 易就睡得著啊! 純繪與珠繪兩人坐在褸梯口上,安靜地等著下面即將發生的事。兩人心中燃燒著好 奇,原本的睡意早已被吹到九霄雲外,先前的恐懼也不見蹤跡……「結果被殺死的女人 是井木的情人?」我說道。 「對。那女人叫大濱光代,是井木以前的秘書,半年多以前兩人就有關係了。」 「那件命案至今還未結案呢!」 「是井木想分手而她不肯,所以才殺了她呢?或是做妻子的智子為了不想失去丈夫 而殺死她呢?……」 「沒有破案的重要證據!也沒找到兇器!」 「不管怎樣,是他們夫婦中的一人殺死的。」夕子自言自語地點頭應道。 「雖然這件案子不是我辦的,可是因為找不到兇器而騷動一時,所以還記得一、二 。在那之後,他們離婚了。姊姊歸父親,妹妹由母親撫養。? 「嗯——原來如此。」 「還有更有趣的呢!」 「什麼事?」 「五年後的今天,姊妹都已十五歲了,現在妹妹突然被偷襲!」 夕子的口氣幾乎和電視台旁白人的語氣一模一樣。 「被偷襲?」 「噢!就是發生在你眼前的事啊!」 「不是從樓梯上摔下來的嗎?」 「是被推下來的。」 「你怎麼知道?」 「本人這麼說的。」 「你問出來的?」 「母親打電話給我的。」 「山邊智子?」 「對。她打電話來說有事情想跟那位刑警商量,而我就說有關他的事,找我就可以 了!」 夕子什麼時候變成刑警的經紀人了? 「反正都已經上了賊船,要回頭也趕不上搜查會議了。」 「沒錯!男人要提得起、放得下!」 真是一派胡言! 「山邊智子為什麼知道你的電話呢?」 「要上救護車時,我拿了名片給她。」 「自我推銷你這位名偵探啊?」 「今天是宣傳的時代!」 「可是……那時候不是鞋子顏色相反了嗎?那是怎麼一回事?」 「就是這一點!」夕子擺出一副學者的表情。 「所以我才把名片給她啊!」 計程車到了醫院門口。 在傳達室間出並木珠繪的病房在三樓之後,我們坐電梯上去。 一走出電梯,面對著的是朝著四個方向延伸的走廊,搞不清楚病房在哪一邊。 「找個護士問一下吧!」我瞪著眼睛巡視著四周。 「喂!你看——」夕子撞著我的手臂說道。 穿著紅色毛線衣、藍色裙子的少女從走廊的一頭走過來。是從樓梯上摔下來的少女 。 「嗯,這麼蹦蹦跳眺的。」我出聲叫住她。「已經沒事啦?!」 那少女停住腳步,眨眼地看著我。她……許是……「你是井木純繪嗎?」夕子問道 。 「是的。」 我張大了眼。太像了。 少女微笑地說,「啊!你是媽咪提過的刑警嗎?」 「沒錯!你能帶我們去珠繪的病房嗎?」 「好啊!在這邊。」純繪一邊走,一邊著著我問說,「那你是永井警了?」 「讓您專程跑了趟,真不好意思。」山邊智子低頭地說著。 「哪裡!我的工作就是跑來跑去的,不用介意。」我回應說道。 在那家法國餐廳中,給人貴婦人印象的山邊智子,今天搖身一變,成為一位非常平 凡的母親。雖然如此,從今天樸素的打扮仍然可以看出她生活上的富裕。 「嗨!身體狀況如何?」夕子以平常和藹可親的笑容向躺在床上的並木珠繪打招呼 。 這張笑容及甜美的聲音,除了會使得中年男人心癢癢之外,同時也有說服年輕少女 的效果的樣子。 「嗯!沒什麼大傷。」床上的少女微微點頭應道。 「——聽說是被推下來的。是真的嗎?」 我一問完,珠繪很肯定地回答我說,「嗯,是真的。——我跑上樓梯,就快要到上 面時,我停下來想回頭看看媽咪出來沒有,那時候,突然被推了下……」「有沒有看到 是誰推你的呢?」「沒有,來不及看到。」「然後就躍落下來……。有沒有瞄到站在上 面的人?」「被推了一下,跌落到下面時,撞到了頭就昏迷過去……」 「嗯!——你仔細地想一想,在這之前或最近有沒有遇到危險的事情呢?」 珠繪作沉思狀似地瞪著天花板一會兒。 「——有一次差一點被車子撞翻。」 我拿出筆記本,問道。「什麼時候?」 「一個禮拜……啊!兩個禮拜之前。當時我走在斑馬線上,可是有一輛車子仍然一 直向我開過來……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被偷襲?」 「沒有報警吧?」 「沒有。」 「還記得怎樣的車子嗎?」 珠繪想了一想,很安靜地說。 「不大記得……大概是白色的車子吧!不大清楚。」 「珠繪,講太多話會累的喔!」 姊姊純繪從中插了這麼一句話。。 「姊,沒關係的!」珠繪笑著對姊姊說道。 「不會花太久時間的。」我說道。 「最後再問一個問題。——有沒有線索可以知道推你的傢伙是誰?」 有那麼一剎那,珠繪猶豫了一下子,可是她卻斬釘截鐵地說。 「沒有!」 「不好意思,讓你們專程跑一趟……」山邊智子送我們到醫院大門,很惶恐地道歉 著。 「哪裡。如果有人想偷襲令干金的話,就必須多加小心注意了。」 口頭上雖然這樣說道,在心中卻是加上一句,又不見得會是搜查一課來擔任調查, 說這話只不過是職業性使然嘛! 「令干金現在的年紀或許已有男朋友了,跟朋友之同會有些小摩擦也不一定。—— 如果再發生什麼事,請隨時跟我聯絡!」 「謝謝您們這麼關心……」 當我們正要走出大門時,一輛計程車停在門口,車門像被彈開似地打開來,一位五 十多歲、穿著上等衣服的男人走了出來。 「親愛的!?」 山邊智子嚇了一跳。 「你人不是在紐約嗎?」 「是井木朋也。」夕子耳語地說道。 他就是那雙胞胎的父親?!這種嚴肅的男人能生出那樣可愛的雙胞胎?我服了他! 井木來勢洶洶地大步走向山邊智子面前——。我和夕子兩人不禁緊張了起來——他 突然舉起手狠狠地打在智子的臉上。 「穿紅鞋的……少女……?」 夕子低聲地哼唱著,將手中的酒一傾而光。 「鞋子的問題,迷宮似地殺人案件,在樓梯推人的犯人……難題還真不少!」我說 道。 「服務生!再來一杯摻水酒!」 「而且外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是你會不會被解雇的問題!」 「喂!不要觸我霉頭好不好!」我苦笑地說道。 「——嗯哼!那個妹妹珠繪並沒有坦白說出所有的事。」 「怎麼說呢?」 「有關車子那件事是捏造的。」 「差一點被撞到那件事嗎?」 「對。哪有在被質問時,回答的語氣好像在演電視劇似的,『啊!有這這麼一回事 ……』不可能的嘛!那件事一定是那時候才突然想到的。」 「因為她信不過專門欺負人的刑警的話呀!」夕子偷快似地說道。 「可是,她為什麼要編造謊言呢?」 「小孩子常玩的把戲。為了惹人注意嘛!」 「還不行!」 「什麼意思?」 「在這之前應該知道……」 「意思是說你知道了些什麼嗎?」我有點惱火地說道。 「我有個假設,可是還沒到公開的階段。」 每一個偵探似乎都有個共同的缺點,那就是裝模作樣。夕子一說完,人一轉身就走 出了小酒吧。 「喂!等我啊——!」 我慌忙地付完帳走到外面,卻找不著夕子的影子。 「喂!夕子!——夕子!」我叫著。 「在這裡!這裡!」 有回應。仔細一看,面前停著一部白色外國跑車,車窗中探出夕子的臉孔。夕子什 麼時候買了外國車呢? 「喂!酒醉開車是違規的!」我出聲說道。 「我並沒有喝酒!」 另外一邊的車門打開了,出來一位穿西裝的男人。是和這輛車匹配得上、屬於公司 主管級的男人。四十歲左右——換句話說,和我差不多的年齡! 「你是宇野刑警吧!我叫金內周二。」 「你好……」 「有點事想請教你。」 「什麼事呢?」 「我目前正和山子邊智子談論婚嫁。」 「喔?……」 山邊智子的情人? 「聽說珠繪受傷……」 「是從樓梯上摔下來的。」 「她有沒有說些什麼呢?」 「比方說——」在這種時候,讓對方先說才是聰明人,見機行事! 金內周二猶豫地說,「就是……有沒有說被誰推落之類的……」 「是你推落的嗎?」我一針見血地說道。 金內嚇一地說。「不是我!」他一本正經地否定。 「那麼你為什麼拿問這件事呢?」 金內歎息地說,「事實上,珠繪那孩子相當討厭我。」 「因為你是她母親的情人而不受歡迎吧!」 「我也努力地想讓她接受我,經常買禮物給她,可是……」 「那麼,要不要去探望一下呢?」夕子說道。 「順便買一束花?」 「啊!這主意不錯!」金內臉上有了笑容,「能不能麻煩你們陪我去一趟醫院呢? 」 「當然可以啦!」 「刑警先生也請上車。」 雖然提不起勁,不過我還是坐進那外國車,再一度去醫院。 很少坐這種跑車。它的確是部很適合金內這種人、令人刺眼的車子。可是,四十多 歲的男人開著一輛白色跑車,未免太過囂張了吧! 白色車子?——慢著!珠繪所說車子一事如果是真的話……「那孩子認為我是衝著 她們家的財產才接近她母親的。」 「是筆大數目嗎?」 「大概很龐大吧!可是,我還不至於窮困到要靠她來養活的地步。」 嗯!有必要調查金內周二的財產!外表華麗的人,背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隱情。 真正的有錢人是不怎麼裝扮門面的。 途中,買了一束花及一盒巧克力,到達醫院時,已快九點,差一點是會客截止時間 。 走廊中,山邊智子四處張望著。 「智子!」 「——啊,金內!你來探病嗎?真不好意思!」 「她病情怎樣?」 「大致上還好,只是腳扭到而已。——醫生說大概明後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太好了。現在可以看看她嗎?」 「啊!嗯……有點……」山邊智子眼光掃描走廊一圈,說,「她不在床上。」 「不在?」夕子問道。 「是的。我去加熱水瓶的熱水回來後,床上就空空的,這孩子到底跑去哪裡了?」 就在此刻走廊的盡頭,看得到輪椅的影子。珠繪坐在輪椅上,純繪推著。 「你們兩個去耶裡了?真是的!?」 山邊智子看到孩子平安無事,心裡的焦急一掃而空。 「對不起!我拜託姊姊帶我到樓頂上。」珠繪說。 「在這時間?會感冒的喔!」夕子笑著說。 「年輕真好。要是換成這位叔叔的話,可能就沒這種氣氛了。」 聽了夕子嘲笑的話,我心裡有點不爽。為什麼要拿我和別人比較呢? 「珠繪,幸虧沒什麼大礙!真讓人故心不少。」 金內將花束及巧克力禮盒放在珠繪的膝蓋上。 「我才不要你的東西!」 珠繪臉上露出厭惡的神色,用手撥落膝上的花束及巧克力禮盒。 「珠繪!」智子吃驚地說,「你干嘛呢?」 「我不想收到這個人的任何東西,甚至連一片小小的葉子也不要!」 珠繪激動得雙頰紅潤,雙眼瞪著金內。 「珠繪,做得太過分了吧!」純繪責備地說道。 不愧是當姊姊的。 珠繪表情僵硬地說,「推我回病房去。有點累了,我想睡覺。」 姊妹二人往病房走去之後。智子向金內陪不是。 「哈,沒關係。」金內笑著說,「要她馬上接受我是不太可能的。」 「可是,那小孩子真是令人傷腦筋……」 夕子拾起花束,正忙著尋找不知飛到哪裡去了的巧克力禮盒時——「難道醫院最近 在過情人節嗎?」 熟悉的沙啞聲調像敲鐘似地在靜寂的醫院中傳開來。 「原田啊!你在這裡做什麼呢?」 原田刑警龐大的身軀阻擋在眼前。他笑嘻嘻地將巧克力禮盒拿在手上。 「撿到的東西可以分一成吧!?」 「我怎麼知道!有事嗎?」 「有啊!是殺人命案。課長交代我說宇野組長行蹤不明,趕快杷他找回來!」 「你也真行,能找到這裡來!」 「我一直跟你們跟好久了!」 「跟著?」 「對啊!從酒吧開始!」 「為什麼那時候不出聲呢?」 「肚子餓得沒力氣喊嘛!」 不管在任何場所,原田所說的理由,八九不離十就是吃。 「我知道了,這就去現場吧!」 「遵命!那麼,這巧克力禮盒怎麼辦呢?」 「還給那個人!」事關警視廳面子,我命令地說道。 「啊……」 原田依依不捨地將巧克力禮盒拿還給金內之後,開始大聲說話:「被殺死的人叫小 田切佳子。」 在外人這麼多的地方也這樣大聲說話,真是的!不過或許本來原田就不打算小聲說 ,為的是一報痛失巧克力之仇! 「請等一下!」是山邊智子。 「有什麼事嗎?」 「剛剛你說了,小田切佳子這個名字吧?」 「對啊!」原田點點頭,「好象是什麼衣服店的人。」 「是不是……流行服飾的小田切佳子小姐?」 「啊!就是她!」 流行服飾叫做「衣服店」,這倒像原田的表示方法。 「你認識她嗎?」我問道。 「我丈夫……不,井木現在正在交往的情人,的確是叫小田切。」 我和夕子兩人相對看著。 小田切佳子的公寓距離珠繪住院的醫院相當近。開車大約五、六分鐘就到了。 小田切佳子的住處是六樓的「六○五」室。——小田切佳子是在她臥房的床上被勒 緊脖子致死的。身穿睡衣。 「大約死了二、三個小時吧!」 這是法醫的推斷。 「發現屍體的人呢?」 「在客廳。」 整個房子佈置得很女性化,只是紅、黃這些原色相當刺眼。當然啦!夕子是不會放 過好戲的,她當然也跟著來了。 「她幾歲?」 「二十八歲。跟井木差了二十多歲。」 「男人不管幾歲,都喜歡年輕的女孩子!」 夕子嘲諷地看著我。一走入起居室,看到井木朋也坐在沙發上。身上穿的仍然是白 天在醫院看到的那一件,只是現在多了一副難看的險。 「——大概是八點左右吧!我打電話來這裡,問現在過來方便嗎?她說會等我,所 以我就來了。到這裡大約八點半左右。」 「從醫院到這裡,開車不是只要五、六分鐘嗎?」 經我這麼一說,井木吃驚地說,「為什麼你會知道從醫院到這裡所需的時間呢?」 「偶爾會去探望你女兒,所以——」 我簡單地說明事情經過。 「原來如此。真是……讓你們見到家裡的另一面。」木低下頭說道。 「為什麼要打太太呢?」 「聽說珠繪的傷非常嚴重……她把小孩帶身邊,居然這麼粗心讓小孩受傷,一想到 此,整個人就發火,就伸手打她了。」 這種父親的心理不是不可理解的。 「——再回到原來的話題。為什麼從醫院到這裡要花上三十分鐘呢?」 「啊!我想說或許可以一起吃晚餐,途中經過一家鰻魚店,傳來香味,所以我就進 去買了兩個盒飯來。」 井木指著身旁的紙袋說道。——這時,我的耳朵聽到一聲「咕魯」的聲音,接下來 好像是排氣管壞掉的聲響。原田的肚子在叫著。 我急忙地假咳了幾聲後,繼續質問,「你到這裡時,房門是鎖著的嗎?」 「不,房門是開著的。那時我接了電鈴都沒有回應,我就自己進來了。然後我把鯉 魚盒飯放在這裡,往臥房走去,-進去,就看到佳子那樣……然後就馬上撥一一○。」 「有沒有碰觸了什麼地方呢?」 「沒有。——啊!那時候看到佳子那樣子,想確定還有沒有氣息,所以摸了佳子的 手及脖子,也將耳朵貼在胸前聽聽有沒有心跳聲。」 「我懂了。」我點頭說著,「有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事情?」 「沒有。」 井木的回答相當自然沉著。太過於自然了。對一位自己的情人被殺的男人來說,普 通的人多多少少會有點戰戰兢兢的。 這時,一直站在身旁的夕子問說。 「井木先生,我能不能請教了件事倩?」 「請!」 井木並沒有介意夕子是何方人士,點頭應道。 「為什麼會和太太離婚呢?」 井木隔了一會見才說。「因為那件事件!」 「是大濱光代被殺死的事件嗎?」 「是的。——我的確是四處花心找女人沒錯。可是,智子對這些花邊新聞並沒有責 難的意思。說自誇點,我對智子的愛情並沒有改變。智子也了解這一點。」 「可是,還是離婚了……」 「嗯……殺死光代的兇手不是我,就是智子。彼此帶著懷疑對方的心情過日子是很 難受的。」 「可是,人並不是你殺的吧?」 「不是我。」 「那麼,兇手就是太太嘍?那也是把珠繪交給太太的理由嘍?」 井木微微一笑,「小姐,你眼光相當銳利!外人或許會覺得不可思議。可是,即使 殺死光代的人是智子,那也是因為我才使得她這麼做的。是我的過錯。智子並不是個殺 人狂。即使智子是個殺人犯,我想把珠繪交給她不會有錯的,至少她也是個母親。」 真是一對不可思議的夫婦。井木有小田切佳子,山邊智子有金內周二,各人有各人 的戀人。不,對井木來說,應該說,「擁有過」吧! 「最後再請教一個問題。」夕子說,「純繪和珠繪討不討厭分開居住呢?」 井木一聽,臉上首次有了發愁的表情。 「這一點可苦了我和智子。當初要分開她們時,她們哭得很慘。可是,我和智子也 受不了她們兩人分開啊!」 「有定期讓她們見面嗎?」 「盡力而為。可是,機會很少……。因為我比較忙。」 夕子沒再追問下去。 「——那麼,沒事了。」我說道,「請在這段期間暫時不要出國,能讓我們隨時聯 絡到你。」 「好的。」井木站起身,看著鰻魚盒飯的紙袋,說,「如果有那一位要吃盒飯,就 給他好了。如果沒有,丟掉也可以。」 我側眼看著原田那對閃閃發光的眼睛,說:「我知道了。我們有『消化組』在,那 東西就交給我們吧!」 四「出來了!」我說道。 從蠻幹淨的住家大門中,珠繪出來了。踩著輕快的腳步出門,似乎腳傷己經痊癒了 。 距小田切佳子被殺也差不多十天了,命案的調查卻一點進展也沒有。小田切佳子也 是到處留倩,有許多的情人,井木只不過是其中之一。 「叫了計程車!」我說道,「十五歲大的小女生一個人搭計程車!這未免太……」 「一直髮牢騷是會老得更快的。快,快跟蹤!」坐在助手席上的夕子一副了不起的 樣子點頭說道。而我是完完全全地變成一名司機。 一邊跟蹤在那輛計程車之後,我一邊間,「跟蹤那孩子做什麼呢?」 「哎喲!不要問啦!照我所說的做就行了。」 中午剛過,早上沉睡著的東京開始有人群的氣息。 「——疑點好多喔!」夕子說道,「首先,五年前的命案,到底是誰殺了大濱光代 ?接下來,井木珠繪為什麼會穿錯鞋子?然後,從樓梯摔下來時,為什麼鞋子會相反? 」 「換過來了吧?!」 「左、右腳的鞋子怎麼換穿呢?」 「啊!對喔!不……硬穿上去的吧!」 「那一看就會知道的。那是脫下來換過的鞋子!」 「那麼,先前的鞋子跑哪裡去了?」 「對!問題點就在這裡!剛開始,珠繪右腳穿紅色、左腳穿綠色鞋子,從樓梯掉下 來之時,右腳是綠色、左腳是紅色鞋子。」 珠繪所搭乘的計程車通過住宅區街道。跟蹤的這一邊也不是挺輕松的。住宅區街道 車輛少,太明顯了。 「問題在於脫下來的右腳紅鞋、左腳綠鞋怎麼了?到哪裡去了?」 「會不會藏在那樓梯的附近……」 「目的是為了什麼?而且,有換穿鞋子的時間嗎?」 我回想著當時發生的經過。 「很難……她一上去,好像是馬上掉下來的樣子。」 「就是說嘛!」 「那麼這樣一來,會變成什麼樣子呢?是兇手帶走的嗎?」 「如果有兇手的話,應該會看到兇手的臉才對吧!」 「是嗎?」 「假設上去的人和掉下來的人是不同的人,你覺得如何?」 我目瞪口呆地答不出話來。 「換句話說……是換人的意思?珠繪和純繪二人,可是,這樣不是更沒有時間換衣 服什麼的——」 「一開始穿一模一樣的衣服不就可以了嗎?」 「一開始?」 「大概兩人預先商量好的……」夕子停止下頭的話。 「計程車停下來了。我們一直開過去!」 計程車停在一間豪華的服裝店門口,。我住前稍微開了一下,才停下來。 「計程車還停在那裡呀!」 「她叫計程車等的吧!下車吧!」 「做什麼?」 「去見她們兩人!」 「她們兩人?」 夕子不說一聲地開了車門,快步地走去。我不得已只好跟上了。 「歡迎光臨!」一進到店內,一位有教養的中年婦人迎向夕子,「您是第一次來吧 ?」 「是的……」 「不知道想要哪一類的衣服呢?」 「那個……」 夕子環視店中時,裡頭的兩間試衣室的門同時打開,然後,出來的人是珠繪和純繪 。 哪一個才是哪一個,我分也分不清楚。 兩人一發現到夕子,剎那間做出想逃的姿態。 「你們好!哪一位是珠繪呢?」 夕子一出聲打招呼,兩人死心地聳肩作罷,動作幾乎是同時發生。雙胞胎真是太不 可思議的東西。 「我是純繪。」 說話的人是打扮著今天珠繪從家裡出來時的模樣。 我問說。 「那麼,時常替換嘍?」 在靠近服飾店附近,有一家小小的蛋糕店。不是屬於警視廳搜查一課刑警可涉足的 場所,不過情勢所逼,硬著頭皮進去了。一吃之下,蛋糕還蠻好吃的。 「大人依他們自已的方便,隨便決定我歸爸爸,珠繪歸媽咪,這太不公平了!」 這倒像純繪個性的說辭,「所以嘍!偶爾互相聯絡,交換交換。」 「真是長得一模一樣!」 夕子有所感想地比較著兩人。 「為了這樣交換還費了不少心思呢!」是珠繪發言,「剪頭髮時,樣式非剪一樣不 可,有一人胖了,另一人就傷腦筋。反正,連體重也要正確地測量,兩人要差不多才可 以。」 「原來如此。——父母親都沒注意到嗎?」 「大概吧……爸爸不常在家,雖然媽咪一直在旁邊,可是媽咪糊塗得很。」 兩人愉快似地笑出聲。連笑聲都幾乎一樣。 我在想硬要把這兩人分開生活是不可能的。 「就算母親再怎麼糊塗,總會注意到鞋子顏色左右不對稱吧!?」 夕子問道。「那是——單純地弄錯了吧?」 「是的。」兩人一齊點頭應道。 「單純地弄錯?」我出聲了,「可是……」 「我們有點色盲。」純繪解釋說,「並不是很嚴重,很輕微的。只是在暗的地方就 無法區別紅色和綠色。」 「啊!原來是這樣……」我了解地回應道。 「一直都是拜託服飾店的伯母準備兩份同樣的衣服,這樣子,交換生活也很輕松吧 ?也不必彼此換穿衣服。可是那一天,服飾店的伯母有事出去了,店裡的店員幫我們準 備的,只有鞋子是紅鞋綠鞋……兩人一進試衣室就急忙換穿,鞋子就左、右腳穿上紅色 和綠色的啦!試衣室暗暗的,兩人分不清腳上穿的鞋子是不同顏色的鞋子。」 「因為我和媽咪約好了,所以就先走了。」珠繪道,「後來我發現鞋子顏色不對, 我就追了上去。因為知道她們用餐的地方,所以我就在褸梯上面等。然後,珠繪先走出 來,來到樓梯上頭時,我故意『哇』地叫了一聲,珠繪是個膽小鬼,突然往我這兒猛撞 過來,所以。我就跌到樓梯下了……」 「那麼,送入醫院的是姊姊了?」我說,「不是故意被推倒的吧?!」 「對不起!」 被二部合唱一齊道歉,想生氣也氣不起來。 「然後,珠繪嚇得躲起來了吧?」 「是的,雖然擔心姊姊有沒有受傷,可是如果交換生活這件事被知道了,說不定以 後就再也見不到面了,所以……」珠繪向姊姊低頭說,「姊,對不起!」 「現在才道歉,有什麼用呢?」純繪笑著說,「又不是什麼大傷,而且還讓媽咪照 顧我,撒嬌了二、三天呢!真的覺得當妹妹還不錯呢!」 「為什麼要捏造說被推落的呢?」 她們兩人對看了一下。 「是我想這麼說的。」 是珠繪——不,是純繪說的。唉!真複雜! 「那個叫金內的男人他在追求媽咪,所以我們兩人千方百計地想要那個男人離開媽 咪,本來打算說推我的人是那個男人,可是珠繪去調查,那一天金內人在大阪,所以就 沒說出來……」 「怎麼調查的?」 「拜託偵探社查啊!我們兩人都儲存了一點錢。將來兩人想合開一家店呢!」 現在的小孩子真不得了! 「有件事想拜託叔叔跟阿姨!」純繪說。 「什麼事?」 「其實,爸爸和媽咪很想生活在一起,可是因為五年前那件事,兩人心中有個結— —請將那事件的謎解開。拜託!」 她們兩人一齊低頭懇求。——唉!如果可以解開的話。早就破案了……五「什麼? 」我聽電話中對方所傳來的話語,不禁再重問一次,「死因判斷錯誤?」 「是的。」法醫很悠哉地回答。 「死因判斷錯誤是怎麼一回事呢?小田切佳子不是絞死的嗎?」 「幾乎是同時被絞死的,所以才沒注意到,當時也沒找到被殺的傷口。」 「傷口?」 「像是被稍大一點的針刺傷的。在後腦袋的地方有個小小的傷口。因為頭髮蓋住, 所以不大容易發現,傷口堵塞,只是出了一點點血,所以那時沒注意到。」 「喂!請搞正確一點行嗎?這下子整個案子又得重新調查啦!傷腦筋!」 我猛向法醫傾吐苦水。 可是,即使死因改變,仍然不知道兇手是誰。——第一個嫌疑者雖然說是井木,可 是他也是通報者。通報者並不一定就不是兇手。可是,井木沒有殺害自己情人的動機, 而且他又是個有名的人,弄得不好我的飯碗也會弄丟的。 如果是用兇器行兇的話,井木的嫌疑更淡。在現場已經接受過嚴密的搜查身體行動 ,沒發現什麼兇器之類的東西。當然可以先將兇器藏在某個地方……像針一樣的東西… …電話又響了,是夕子打來的。她有超能力嘛?!時間算得這麼准?我將小田切佳子的 死因告訴她之後,夕子沉默了一下說,「——能不能一起去一個地方?」 「哪裡?」 「井木的家!三十分鐘後在警視廳門前見。」 「可是——」 「還有,不要帶原田來!」 一說完,夕子就掛斷電話。我呢!瞪視著電話筒發呆。 「屍體是在這裡。」在井木家的客廳中,夕子站到門後邊說道。 「是的。」 點頭的人是純繪。湊巧得很,井木出門去了,害我揪了一把冷汗。 「為什麼會在這裡呢?」夕子走到客廳的中央,有點演戲似地回頭望著我,「在什 麼情況之下會躲到門後面呢?」 「有誰來的時候吧?」 「嗯——大概吧!我想大濱光代是自己躲在那裡的。要不然的話,站在那個地方是 很不自然的。」 「然後呢?」 「來的人可能是太太——智子小姐。接下來,發生什麼事呢?」夕子在沙發的一端 坐下來,「智子在寢室聽到大門打開的聲音,心想大概有客人來了。丈夫人還在客廳。 智子直覺客人是個女人!讓他在外面風流已經夠容忍了,居然還帶到家裡來!智子一想 到這一點,心中就發火,急忙下樓去。然後,用力一推客廳的門就打開……客廳之中, 大濱光代察覺有走近的腳步聲,所以就躲在門後面。我想大濱光代是想來殺死井木的。 」 「你說什麼?」 「進來客廳。井木睡著了。將刀子拿在手上。然後有腳步聲。大濱光代慌張地躲到 門後,拿著刀子的手藏到身後。」夕子配合動作將右手繞到背後,「然後,智子將門開 得大大的,門開得太大,撞到大濱光代……」 「你說那個門的反彈而刀子刺到大濱光代!」 「井木醒過來……發現到屍體。他大概是想如果報警的話,會被認為殺人吧!—— 所以,他就將兇器處置掉,想把屍體也搬到別處藏起來。智子則到外面去,察看大門是 不是開著的。可是,這時候純繪和珠繪進到客廳來發現了屍體,井木也只好繼續裝著睡 覺嘍!」 「所以,才會變成半吊子的殺人事件……」我點頭同意道。 「那麼,爸爸和媽咪都不是殺人兇手啦!太棒了!」 純繪高興地跳躍著。夕子則是一副優愁的表情看著純繪高興的樣子。 「還有什麼事嗎?」一出井木家,我問道。 「嗯……還有一件殺人命案。」 「小田切佳子的嗎?」 「大濱光代為什麼想殺井木呢?我想井木這個人大概是個很無情的人吧!他並沒有 考慮到女人心理的感受,玩膩了就拋棄。——很冷靜沉著的!」 「你是說他殺死小田切佳子?」 「小田切佳子那間房子大概是井木買給她的吧?!我從雜誌上知道,井木到今為止 ,井沒有替女人買過房子的紀錄,只有小田切佳子!」 「模特兒總是容易知道別人的秘密。」 「突然周轉不利!」 「那倒是事實。」我說道,「可是,她不是有很多男朋友,大家合力出錢買給她的 嗎?」 「那是個幌子!我覺得事實上是井木一人出的錢!」 「換句話說——是被恐嚇的?!」我們走到車子,坐好位子後,夕子繼續說,「不 知道小田切佳子是怎麼知道大濱光代死因的秘密。說不定,她知道了井木別的秘密。反 正,可以確定的一點,她勒索他。」 「因此,井木殺死小田切佳子。——用什麼手段呢?」 「刺殺!為了不被警方察覺這件事情才又勒死她。然後,很自然地向警方報案…… 」 「因為警方找不到證據,所以才敢安心地報警!」我說,「可是,行兇的證據的確 找不到。而且,又沒有可以證明動機及恐嚇的人,這才傷腦筋。」 夕子沉默了好久,說:「回警視廳吧!說不定證據已經送到了。」 我沒再追問夕子所說的證據是什麼。她自已不主動說出來的話,問也是白問的。 一走進搜查一課的辦公室,原田看到夕子,一臉愉快的神情走過來。 「夕子小姐,今天很漂亮喲!」 「謝謝!」夕子苦笑地回答,「——怎樣了?」 「啊!找到了!」原田從口袋中,拿出幾支像竹子那樣的細棒,「我有個習慣,不 管什麼東西都會留下來。」 「那是什麼?」 「是那個啦!宇野先生,前一陣子的鰻魚盒飯的鰻魚竹簽。我把它洗乾淨留下來, 想說以後可以使用。」 夕子拿起一支前端削得尖銳的竹簽看著。 「雖然用水洗過了,可是將這些全部一一檢驗過,或許會有血液反應出現。」 我用手帕將這些竹簽包起來,看著原田,如此遲鈍的原田,居然也有這麼……「宇 野先生,那些竹簽你要做什麼用呢?」 「啊!有點……」 我不忍說出。 突然,想出那對姊妹的臉,不禁心情沉重。 「你們要烤鰻魚?那一定要叫我喔!再多也沒關係!」 我和夕子注視著原田那純潔的背影,兩人交換了視線。 「我想會有一陣子不吃鰻魚了!」我說道。 「有什麼關係呢!」夕子說,「不是有一種逆治療法嗎?狠下心拚命地讓他吃饅魚 盒飯,你覺得如何呢?」 一聽這種建議,我沒命似地跑出搜查一課的辦公室。這一次會是我的錢包被掏得精 光! 郁子的偵探小屋 出品 穎穎掃校 http://yuzispy.yeah.net 熾天使書城收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