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今晚別想睡啦。」
換上制服後,北山這樣說著,戴上帽子。
「發生甚麼事?」太田一邊扣上警衛制服的扣子一邊問。
M號的中碼制服,對於剛滿二十的太田而言,似乎略嫌拘束了些。
然而,L碼是為有「啤酒桶」體型的中年人做的,並不適合太田。
因此太田時常嘟嘟噥噥地埋怨,尺碼不對,有制服津貼也沒用;長褲太短,看到襪子,難看死了云云。
太田身材結實,對腕力也很有自信,只是對學問的信心不大,他之所以挑選以警衛為職業,多多少少是因憧憬
穿制服的威風樣子。不,正確地說,應該是嚮往結識對穿制服的人憧憬的女孩才是。
簡而言之,他認為穿上制服就會走桃花運,獲得女性青睞。蓋因他不屬於有桃花運的類型之故。
這麼關鍵性的制服居然過短,當然使他大感不滿了。
「好像有甚麼明星下榻這間酒店。」北山說。
「明星嗎?」對於一日無電視不歡的太田而言,覺得有點興趣。「女的?」
北山咧嘴笑了笑。「男的。這才頭痛。」
「換句話說,女影迷會──」
「總有五六個會前來搗亂,查問他住那間房的。又不能不技巧地趕走她們。」
「好奇吧!」太田有點訝異地說。其實,假如來的是女星的話,太田自己也會跑去房間看。「究竟下榻的是誰?」
「叫甚麼歌星來著?」北山走出更衣室,擰擰頭說,「我記不起他的名字。對了,不是有一首週末甚麼的很流行麼?」
「你是說『週末的孤獨夜』?」
提起電視歌唱節目的十大流行榜,大體上太田都默記下來了。
「對對對,就是它。」
「那麼是神山田崇了。」
「是嗎?名字發音好長。」
二人推開「保安中心」的門進去。
「遲到五分鐘哦。」前一班的人半開玩笑地對北山說。
「你才遲得厲害哪。」北山不甘示弱地頂一句,「有甚麼問題嗎?」
「目前安靜得很。」
眼前並排著閉路電視。
電視畫面上映現酒店的正面玄關和便門、櫃台,以及擺放保險庫的事務所入口。
「你聽說神山田崇的事了吧!」前一班的人拿起帽子說。
「住那號房?」
「最高的一層樓,二○一四號。」
「套房?好排場。」北山搖搖頭,「已經入住了嗎?」
「一小時前辦好登記手續了。目前還沒看到女歌迷的影子。」
「如果她們來了,希望平平靜靜的離去就好了。」
「恰當地處理吧!我走啦。」
「辛苦啦。」
毫無情趣可言的房間裡,剩下北山和太田兩個人。
「那個神甚麼的大約幾歲了?」北山問。
「他自稱十八,其實過了二十了。」熟悉娛樂消息的太田說。
「無論如何,總之很年輕就是。」北山嘆息。他已四十多歲,頭髮開始稀落了。
太田望望牆上的時鐘。
「還差五分鐘就十二點。我去巡視一下。」
「拜託了。喂,太田。」
「唔?」走向門口的太田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一旦發現有女孩子徘徊,想找那個歌星──」
「我知道。趕她回去。」
「不是那樣。」北山揮揮手,「必須做得平平靜靜的。對方是十五六歲的少女,當事人一心一意的為偶
像而來,萬一處理不當,她會發怒,說不定在走廊上大嚷大叫,驚動其他住客。若是她有禮物或信件,你要
說由你保管,替她當面轉交,總之好好說服她。知道嗎?即使弄錯了,你也不能生氣。」
「我懂了。」
太田不禁欽嘆,原來有這些巧妙。
他搭專用電梯上到最高的二十樓。他要從二十樓開始往下逐層巡視,利用樓梯下去。
走廊靜悄悄的二一十樓通常是貴賓下榻的樓層,房間寬敞。神山田崇住二○一四號房,乃是套房,可以住四個人。
「神山田崇……」
太田眼中的神山田崇,弱不禁風,瘦得像猴子,有甚麼好?就像流星般的「明星」之一,項多紅個一兩年就
消失無蹤了。不過,目前受到年輕少女瘋狂愛戴倒是事實。
「哎,客人畢竟是客人嘛。」太田聳聳肩,喃喃自語。
經過二○一四號房前面時,聽見裡頭傳來的笑聲,也有冰塊放進玻璃杯的聲音。
是否神山田崇在跟經理人對飲?太田想。
二十樓的走廊上沒有人影。
太田下到十九樓,然後十八樓。
他在這間酒店做事半年了。起初曾經發生過把常客誤當流浪漢揪出去的窘事。
好不容易適應下來。他沒想過一輩子待在這個地方,不過目前還不算是太壞的差事就是了。
走到十四樓的走廊時,太田停下來,咦了一聲。
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女東張西望地走過來。長頭髮,小個子,身段不錯。
樸素的打扮,毛衣加裙子。雙手珍惜地抱住一個綁了蝴蝶結的盒子。
難道她是……
「有甚麼事嗎?」太田喊住她。
少女嚇得差點喊出來。
「我──我──」
「對不起,嚇到你了。」太田對她笑。
是個皮膚白皙的可愛女孩。不必北山叮囑,他也會很溫柔地說話。
「有甚麼事嗎?」太田再問一次。
「我……」少女難以啟齒似地低下頭去。
「你在找神山田崇的房間?」
太田的話使少女嚇得抬起臉來。
「是的。我想是在這一層。」
「你想錯了。很遺憾。」太田搖搖頭。
「告訴我是那一間好嗎?」
「抱歉,我不能告訴你。如果你有禮物,我替你保管好了,明天一定交給他。我答應你。」
少女稍微遲疑一下。
「可是──拜託你。我不會給您添麻煩的。無論如何,我都想直接交給他。」
「那可不太方便……」
「求求你。」少女拼命鞠躬,使人想到她可能會下跪。
「真頭痛。」太田苦笑。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說是你告訴我的。而且,我只要和他握一握手就心滿意足了。然後馬上右轉
回家。我答應你。若是不放心,你可以躲在暗中看著。」
見到少女一口氣地說個不停,太田有點可憐她。
外表看來是個認真的小女孩,不像那些追著歌星、眼神虛空的女孩們,她的眼睛發出專一的光芒。
當然不能把房間號碼告訴她。可是,說實在的,少女從未謀面,卻對心目中的偶像心儀。實際見面了,一定大失所望。
「你去二十樓看看。」太田說,「說不定是二○一四號房。」
少女的臉泛起紅潮。
「謝謝!」
少女像裝了彈簧的公仔似地猛然一鞠躬,衝出走廊。
「電梯在反方向!」太田喊。
「對不起!」
少女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彎,羞赧地從太田面前跑過去。
太田感喟地聳聳肩。
為甚麼把房間號碼告訴了她?
連自己也不明白。只是覺得那女孩不會有問題而已。
因為她皮膚白皙長相可愛的緣故?也許。
算了,沒啥大不了。太田想。正巧她找到自己的關係。
這裡是十四樓,她為甚麼跑來這兒?
對了,一定是從那兒聽見「二○一四」的「十四」,於是以為神山田住十四樓了。
這麼晚了,像她那樣可愛的少女,為何特意選這個時間,光是為了親手把禮物交給神山田而跑來這裡?
「我連情人節的巧克力糖也沒收過。」太田繼續巡視,同時發怨言。
回到保安中心時,北山正在打呵欠。
「發生甚麼事嗎?」
「沒有。」太田搖頭。
「喝杯咖啡吧!哎,有沒有女影迷出現?」
「嗯哼。」太田把壺裡的咖啡倒進紙杯裡。
「是嗎?剛才我在後門看到兩三個,不知何時不見蹤影。外面好像下雨。來過的女孩全都回去了吧!」北山說。
「下雨嗎?」
在酒店中,外面下雨或下雪都一概不知。
無聊的時間過去了。
半夜十二點以後,還有凌晨一時及二時的巡視。其後只剩下天亮時五點鐘交班前再巡一次就行了。
「快一點鐘啦。」北山說,「對不起,請你再巡一次好不好?我巡兩點的。」
「好。」太田點點頭。
坐著只會打瞌睡,不如走走的好。
況且,他有件事掛在心上。
電視畫面上,並沒有出現少女離開的映像。
當然,如果剛才她直上二十樓,把禮物交給神山田後立刻離開的話,她可能在太田回到保安中
心以前離開酒店也不稀奇。然而,應該北山有留意到才對……
不過,警衛也是人,不可能一瞬也不離開電視畫面,而且偶爾上上廁所也是有的。
大概不會怎麼樣吧!
太田上到二十樓,在走廊上徐步而行。剛才還有好些房間傳來花灑或電視聲,如今一片寂靜。
來到二○一四號房前面時,太田還是不由放緩腳步,留意裡頭的動靜。
可是,無聲無息,也許早已就寢了。
太田聳一聳肩,開始恢復普通的步伐。
走了五六米時,背後突然傳來卡嚓一聲,太田回過頭去。二○一四的房門打開了。一名頭髮凌亂
的少女搖搖晃晃地從裡頭奔出來。
太田瞪大了眼!
就是那個少女!
少女正想衝出來之際,發現太田,震驚地睜大眼睛。
太田也愕然。
少女的毛衣抱在懷裡,襯衣的鈕扣掉了,前面打開。肩膀的接口裂了,其中一邊袖口撕破了。襯衣露
在裙子外面,而且──她的腳是赤裸的。
太田臉都青了。看到少女發僵的臉,他領悟到發生甚麼事。
少女一下子奔出去。經過太田旁邊的瞬間,一陣窒息的呻吟聲掠過他的耳際。
豈有此事!
太田呆立著動彈不得。
「怎麼跑掉了嘛!」
傳來生氣的叫聲。
一個裸露上身的男人從二○一四號房走了出來,下面只穿一條內褲。他只是瞄一瞄太田,不悅地說:
「畜生!正是玩得興頭的時候!」
「要不要追她回來?」房間傳來另一個口齒不清的聲音。
「算了。在走廊上鬧起來不是好玩的。」
太田終於留意到,那個男的就是神山田崇。跟電視歌唱節目看到的他有天壤之別。
太田向神山田走過去。
「那小妞走了吧!」神山田若無其事地說。
「嗯。」太田回答。
「我們只是玩了一場遊戲罷了。不必在意!」神山田咧嘴一笑,準備回房。
太田伸出左手,捉住神山田的肩膀,猛然扭向自己,然後伸出右拳,使勁地揮向神山田的臉。
因著以上情由,太田宣告被P酒店解僱,失去警衛的工作。
三年後──
熾天使書城
【第一章:幹事】
「我中啦!」佐佐本綾子說。
兩個妹妹面面相覷,然後同時開口:「是不是吃錯東西?」
「中了多少?」
前面那句是夕里子說的,後面那句是小妹珠美說的。
「討厭!一個一個輪流說好不好?」綾子笑著說。
縱使一個一個輪流說,綾子也不一定完全理解,更何況兩個一起說……
「你說你中了,我以為你吃了甚麼不新鮮的食物搞壞肚子──」
夕里子正處食欲旺盛的二八年華,很快聯想到食物方面去。
「現在不是好端端地吃著晚飯麼?」綾子說。
「是不是中了搖珠?我就猜到是這個!」
十五歲的珠美,念初中三,當然她也正處食欲旺盛期,但僅限於別人付錢的情形下,她才會不顧一切的大吃大喝。
「珠美真是,動不動就想到錢!」夕里子嘆息著,「一天到晚談錢,不會討人喜歡的哦!」
「看不起錢的人,終究為錢而哭!」珠美反脣相譏。
「且慢!」綾子進來調序,「兩邊都猜錯啦。」
「那是走在路上,被人當頭棒喝,打中了?」
「我又不是狗!」
二十歲的綾子是大姐,帶著夕里子和珠美,晚上八點半,從成田機場回來的路上,三姊妹
在市區的酒店吃著稍遲的晚餐。
從今天起,她們的父親佐佐本周平,前往美國公幹半個月。明天是星期日,於是三姊妹到
成田送行,現在在歸途中。
母親在六年前離世後,父女四人一同生活。通常應該是由長女充當母職才是,但是對於性格
軟弱過人的綾子而言,那是非常不可能的角色。
於是由性格堅強過人的次女夕里子充當一家之「主婦」的偉大角色。
唯有在經濟方面,由「先天性吝嗇」過人的三女珠美負責處理。
「喂!」珠美叫侍應來,「添咖啡!」
「珠美,第三杯啦。」夕里子說,「咖啡對身體不好哦。」
「添咖啡是自由的,若是只喝兩杯,我會後悔得睡不著。」
「真不像話!」夕里子搖頭,「話又說回頭,但願沒事發生就好了。」
「甚麼意思?」綾子問。
「爸爸一出差,通常沒有好事嘛。」
「那不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嗎?」
「那種事,一次就夠了。」
不錯。父親不在期間,三姊妹有過一次不幸的遭遇。不過,已經事過境遷了──
「到底你中了甚麼嘛?」珠美不耐煩地問。
綾子是貓舌頭的人,怕吃熱東西。她一邊小心翼翼地啜著熱咖啡,一邊不經意地問:「怎
麼啦?夕里子,是不是被車子碰到,事主跑了?」
姐姐就是這樣「無厘頭」,夕里子不禁嘆息。雖然習以為常了,畢竟很累。
「剛才不是你自己說中了甚麼的嗎?」
「是嗎?」綾子想一想,「對。想起來了。」
「好快!綾子姐姐竟然在一天之內想起要說的話,了不起!」珠美調侃地說。
「對長輩要尊敬!」綾子用毫無魄力的眼光瞪了珠美一眼,「何況我是幹事哪!」
「幹事?」夕里子皺皺眉,「你是指做某件事時成為中心負責人的『幹事』?」
「對呀。很偉大吧!」綾子不由挺起胸膛來。
「姐姐當幹事呀……」
「我懂了。是不是舉辦『哭包選手權大會』?」珠美自作聰明地說。
世上不知有沒有一種先天性多淚症。總之,綾子天生愛哭,珠美正在嘲笑她。
「開玩笑,我是堂堂正正的大學文化祭(譯注:類似『校慶』的慶祝活動)幹事哪!」
「姐姐是文化祭的幹事?」夕里子瞪大了眼,「意外之極!」
「完了!」珠美說,「文化祭一定中止辦不成!」
「好無禮!我又不是總幹事,我是負責娛樂活動方面的。」
「哦?那又何來『中了』之有?」
「我們抽簽嘛。我抽中了。」
「我就猜到是的。」
夕里子終於明白過來。否則不會有那個好事之徒會選綾子當幹事。
「綾子姐姐的大學文化祭不是下星期嗎?」珠美想了一下,「十一月三日吧!」
「對呀。」
「現在才選幹事,怎來得及?」
「傻瓜。」夕里子笑了,「明年度的幹事呀,那還用說。沒有一年的準備時間,大學文化祭那兒辦得成?」
「為甚麼不成?」綾子說。
夕里子沉默半晌。「姐姐──難道你接受的是『今年度』的幹事?」
「對呀。不是還有一個星期嗎?」綾子泰然說道。
「可是──文娛組的幹事,要做些甚麼?」
「哎,不是有甚麼音樂演唱會之類的嗎?邀請一些經常上電視的藝人歌手來,就是做那個。」
「可是──節目表都印好了吧!不是早就決定好了嗎?」
「一定是負責當天的場記工作。」珠美說。
「那個也要做。」綾子點點頭,「不過,根據理事的話──對了,理事比幹事更偉大。好像程序不一樣似的。」
「甚麼程序?」
「她說甚麼來著?對了,本來預定邀請某位搖滾樂歌星來演唱的,但他好像在幾天前被捕了,
聽說吸大麻甚麼的,所以不得不急著另外找人……」
夕里子瞪圓了眼。
「現在開始找人?姐姐去找?」
「嗯。不是很簡單嗎?」
「你想怎樣個找法?」
「我記下來了。所有唱片公司的電話號碼。只要打電話去,拜託說請某人某人十一月三日前來演
唱,不就行了?到了當日,在後台替他倒茶斟水……」
「只有一個禮拜時間哦。而且,十一月三日,通常每間大學都在那天舉辦文化祭,所有有名氣的
藝人都被請了……現在才去邀請,你想還有誰肯來?」
綾子對夕里子的話完全不為所動的樣子。悠悠閒閒地說:「歌星的工作不是唱歌嗎?」
夕里子嘆一口氣,說:「我想吃一點甜品。」
「我也是……」珠美稀罕地同聲同氣。
綾子去上洗手間時,夕里子說:「怎麼辦?」
「甚麼怎麼辦?」珠美聳聳肩,「甚麼也不辦。我又沒唸綾子姐姐的大學。」
「我知道。那樣子下去,姐姐完蛋了!」
「說的也是。想不到姐姐如此不懂世故!」
「珠美,你認不認識人?」
「認識甚麼人?」
「可以拜託的人呀。肯出席姐姐的文化祭的人。」
「我怎會認識歌星?」
「即使不認識歌星本人,也許認識他的朋友啦,親戚啦,唱片公司的人──」
「很遺憾。我不會跟那些人打交道的。」
「是的。你只會跟錢打交道!」夕里子搖頭。
蛋糕來了,夕里子拿起叉子。
「珠美,你覺不覺得,姐姐不明究理的接下那份差事,太可憐了?大家叫她負起責任──噢,我懂啦!」
「懂甚麼?」
「為甚麼把爛攤子交給姐姐呀。理事們知道無法彌補了,於是匆匆忙忙的叫姐姐當幹事,藉此逃避責任啊!」
「原來如此。」珠美點點頭,「好高明的手段,我望塵莫及!」
「她們知道姐姐好欺負,假裝說抽簽抽中了她,硬硬把責任推給她。一定是的。這下可糟了!」
「有甚麼關係?對綾子姐姐是個好教訓。」
「你好無情!」
「綾子姐姐已經二十歲了。她應該知道這個世界不是她想像中那麼美好的好。」
珠美的確冷酷無情。
「我知道。姐姐還有兩年就大學畢業,再過五六年就會嫁人去了。不過,性格是天生的。不管到了多大
年紀,姐姐一定一成不變,永遠那副德性。那也同時是她的優點,你說是不是?」
「唔……」珠美努起嘴脣,「我也不是不了解。可是,怎麼找嘛。我又沒有那種門路可以託人情。」
「想想辦法呀。」夕里子說,「我把這個月的零用錢分一半給你好了。」
「包在我身上!」珠美的態度完全改變,「那就先付定金,二千大圓好了。」
「你這人見利就上!」夕里子嘆一口氣,把荷包拿出來。
從洗手間回來的綾子說:「哎,有沒有即將倒閉的大學?」
「即將倒閉的大學?」
「剛才我在洗手間想到了。若是有那間大學倒閉了,文化祭不是會中止停辦了嗎?這麼一來,被邀請
的歌星不是有空了嗎?嘿,好主意,是不是?」
夕里子連答腔的氣力也沒有,盡了最大努力才能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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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死亡排演】
「早。」夕里子說。
「早。」珠美簡短地說,坐在椅子上。「早起精神好是不是?大姐。」
「唔……」綾子的眼皮還有一半垂著。她有低血壓,極怕早起。
「喝杯咖啡如何?提提神就醒了。」夕里子說著,在特大號的咖啡杯裡斟滿咖啡。
「嗯……」綾子伸手摸索桌面。
「危險!好好張開眼睛好不好?很燙的。」
「張開了呀。瞧!」綾子用夢遊者的眼神看夕里子。夕里子嘆息。
「不行啊。誰叫你約了那麼早。」
「有甚麼法子?」綾子打呵欠,「因為對方說好九點鐘來嘛。」
「看到綾子姐姐,好不容易醒來的我又想睡了。」珠美迅速站起來,「我走啦!」
「我也走了。」夕里子站起來,「姐姐,沒問題嗎?你可不能又睡著了哦。」
「誰會睡著嘛。」綾子口頭這樣說,眼睛有一半是閉起來。
「糟樣!」夕里子搔搔頭。
夕里子到了非走不可的時候了,可是不放心就這樣丟下綾子不理。
「姐姐!」走到玄關的珠美跑回來。
「怎麼啦?忘了拿東西?」
「有客人。」
「這個時間有客人來?」
夕里子嚇一跳,出到玄關一看,但見穿運動外套和西褲打扮的石原茂子站在那裡。
「啊,是你呀。」
「綾子起來了嗎?我不放心,所以過來看看。」
夕里子見過茂子好幾次了,雙方很熟。雖然年紀不大,茂子卻予人很懂事的感覺。
「拜託了。對姐姐而言,現在還是半夜。」
「我就猜到她會這樣。」茂子笑了,「你們不是要上學嗎?請便。我會想辦法把綾子拉出門口的。」
「聽說神山田崇親自來?」珠美邊穿鞋邊說。
「應該是的。」茂子點點頭,「聽說要來排演兼看會場。不過,今早他的經理人來電,說他感冒了,需要休息。」
「甚麼?那豈不是──」
「沒啥大礙的樣子。不過,主辦當局又不能說甚麼……」
正在談著時,綾子宛若科學怪人似的,踏著生硬的步伐出現。
「茂子……」綾子的舌頭有點打結,「我隨時可以動身了。」
「那就走吧。」
「好。」綾子準備穿鞋子。
「大姐!」夕里子慌忙說,「你先換掉睡衣好不好?」
「阿崇,起來了沒有?」黑木敲敲房門,大聲喊。
暫時沒有回音。常有的事。不過,阿崇很神經質。敲門聲肯定把他吵醒了。一直充當經理人的黑木非常了解這點。
豎起耳朵聽一聽,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看來果然起來了。
「我去淋花灑……」女人的聲音。
黑木不由苦笑。阿崇說他不舒服。真叫人頭痛。
黑木在等候期間,打了三個呵欠,他也不是很適應早起的人。
尤其到了四十歲了,前一天的疲勞堆積下來,愈積愈多。
黑木輕輕摸了一下微禿的頭,其實自己還很年輕嘛,太辛苦了。他想。
自己說自己太辛苦,有點怪異。實際上,因為沒有人這樣告訴他,只好自我安慰一番。
昨晚,黑木去了大阪一趟。本來今天傍晚才回東京的,卻因突然接到大學文化祭的邀請,必須前
往商議,所以一大早跑回來。
當然他知道阿崇不想去,他也事先告訴洽商的學生了,可是若不充份作好準備,阿崇會鬧彆扭的。
尤其最近神山田崇的受歡迎程度下降了,當事人也很清楚,肯定他很焦躁。
「誰?」阿崇的聲音。
「除了我還有誰?」黑木笑了。
房門打開,露出一個頭髮亂蓬蓬、鬍子沒剃的苦瓜臉。如果把神山田崇的真面目公佈出去,他
的擁躉肯定一下子揮手離開。
「是你?」阿崇似乎很意外的樣子,「不是傍晚才回來嗎?」
「接到大學文化祭的工作,不能不去碰碰頭商量商量。」
「大學?」阿崇不悅地沉下臉來,「麻煩!」
「好像是金田常務董事曾經受關照的刑警介紹的。基於人情,不能拒絕啊。」
「我會當場發火哦。」
「我知道,只是事先交代一聲……」
對於大廈的住客來說,早晨通常都來得很晚。阿崇通常中午才起床,並不受矚目。
裡頭傳來花灑聲。
「有客人嗎?」黑木問。
阿崇不知何故有點驚慌似地說:「唔,一位熟人。真的嘛。」
黑木覺得奇怪,阿崇竟然例外地辯解起來。通常他和一兩個女人光明正大地躺在床上時,並不在乎黑木進來看到。
「待會替我聯絡一下吧!」阿崇說。
「我知道。但要唱幾首歌,總要安排一下的。」
「那些交給你處理。所以──」正當阿崇說著時,女人出來了。
「誰來啦?」
女人穿著浴衣,頭髮濕漉漉的。黑木這才了解阿崇為何驚慌失措。
「噫,老公,好早哇。」黑木的老婆琴江若無其事地說。
「這個時間的校園相當安靜,多好。」
血壓低的綾子終於完全清醒過來,在校園悠悠閒閒地走著,作深呼吸。
「好舒暢!不如以後我都早起吧!」
石原茂子聽了笑起來。
「每天早上你的妹妹們都為了叫你起床而費煞苦心,好可憐的。」
「說的也是。」綾子也笑了,「夕里子巴不得從頭上澆水來叫醒我哪。」
「你那個妹妹很堅強。」
「太緊張了,有時令人頭痛。」綾子說。
「八點四十分。」茂子看看腕錶,「應該快來了吧!」
「到底要商量甚麼?」
「大概是商量關於演出費的事吧!」
「噢!」綾子說,「要付演出費嗎?我以為來學校演唱是免費的。」
「你真有趣。」茂子咭咭笑起來。
綾子搔搔頭。
「夕里子時常譏笑我不懂世故,連最小的珠美也當我是傻瓜。」
「可是,這個正是你的優點呀。你妹妹她們不了解這點罷了。」
「如果是就好了。」綾子似乎覺得不可靠似的表情喃喃自語。
「咦,是她。」茂子說。
「誰?」
綾子追隨著茂子的視線,但見一名予人蒼桑感的女人在前面走著,不太像學生。
長相有點嚴肅,好像為甚麼事不高興的神態。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往校門方向走去。
「你認識她?」綾子問。
「似乎在那兒見過。是誰呢?」茂子側側頭說。
可是,在沒想起那女人是誰以前,二人已經到了大學的學生中心。
「水口恭子來了沒有?」綾子走進建築物,邊走邊說。
有課室的建築物大體上都是新的,但是這幢學生中心的校舍建築卻很殘舊,而且幽暗。
「這裡好冷。」茂子縮了縮身體。
確實,從走廊外面走進來時,冷得令人毛骨悚然。
「學生中心在右邊?」
「前面那座才是。」
「是嗎?我來了幾次,總是記不起來。」綾子擰擰頭。
「不過,你可以擺擺架子逞威風啦。差點就要中止的演唱會,居然讓你實現了。」
「可是,一年級的學生說是『敬老節』的演唱會哪。」
「現在的小毛頭出言不遜。」茂子拍拍綾子的肩膀,「你把那麼有名的歌星請來了,了不起哦。」
「是嗎?」雖然沒甚麼自信,然而聽見別人稱讚,綾子畢竟十分開心。
不過,嚴格地說,不是自己「請」來的,而是對方「不請自來」的。迄今,綾子完全不知道其中情由。
二人在走廊的角落轉彎時,差點碰到甚麼人。
「噢!」
「怎麼是你呀。」
原來是太田宣浩。
「現在不是工作時間吧。」
「對呀。所以我才這個裝扮。」太田穿的是牛仔裝。「待會要忙文化祭的事?」
「嗯。你在這兒幹嘛?」茂子問。
「我要把失物送去呈報。拜拜了。」
「拜拜。」
邁步之後,綾子說:「他是不是你的男朋友?這樣可以嗎?」
「唷。這種事你倒記得清楚。」茂子笑了,「反正待會要見面,沒關係。」
「看來我白操心了。」
二人的笑聲在微暗的走廊上迴響。
學生中心會議室的門打開之際,二人嚇得停下腳步。
面向窗口站的,乃是籌備委員長水口恭子。她們沒想到恭子先來了。
「早安。」茂子說。
水口恭子這才發覺有人進來的樣子,猛地回過頭來。
「啊──早,辛苦兩位了。」她快口說道,「時間差不多啦。我很少這麼早起床,眼睛睜不開哪。」
水口恭子摘下眼鏡,揉揉眼睛。然後說:「我去洗個臉。」說完,快步走了出去。
綾子和茂子面面相覷。
「她……」
「好像哭過。」茂子接下去說。
「是不是有灰塵跑進眼睛了?」綾子的聯想十分健康。
「對。我想起來啦。」茂子突然說。
「想起甚麼?」
「剛才走向校門那女人,是梨山老師的太太哪。」
「梨山老師的太太?」
「以前我見過她的照片。肯定是她。」
「哦……」
「因此水口恭子才會哭哪。」
綾子不曉得昨晚梨山和恭子有過的「幽會」事件,不明白茂子的話中含意,只能直眨巴眼。
傳來腳步聲。然後,冷不防一個男人的臉探進來。
「嗨,久等啦!」一個很有威勢的大聲音迴蕩,「我是黑木,神山田崇的經理人!」
「您好,我是佐佐本綾子。」
「你就是金田董事提起那一位嗎?啊啊,本來今天阿崇表示一起來的,但他有點感冒,喉嚨不大
舒服,不能來啦。為了不耽誤當天的節目安排,所以今天讓他休息休息。不過,我已習慣應付這些了
,甚麼都可跟我商量。」黑木說得很快。
像綾子這樣比常人慢速度的人,想要跟上他所說的相當不容易。
「提出無理的要求,十分抱歉。」茂子說,「委員長馬上就來,請坐。」
「謝謝。唔,這間大學不小哪,我能不迷路而跑來這裡,算是奇跡啦。」
「我去泡茶。」綾子說。
「讓我來吧。」茂子阻止她,「你留在這兒好了。」
「請別客氣。」黑木說,然後把會議室環顧一遍。「很有氣派的大學,不錯不錯。」
「呃……」綾子暗自驚訝,這人好不穩重。
綾子的直覺不是十分敏銳,可是黑木的笑容和語調非常浮躁,她也感覺得到,實際上他的心情在動搖不定。
茂子端茶進來,放在黑木面前。
「多謝多謝。」
黑木立刻啜了一口茶,抬眼注視茂子的臉。
「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面?」他問。
「是嗎?我則毫無印象。」
「哦……可能是我想錯了。」
黑木帶著滿臉狐疑的神情喝茶。
水口恭子進來了。
「啊,她是水口委員長。這位是──」
黑木立刻回復貼上去似的親切笑容,站起來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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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炸彈】
「佐佐本!喂!佐佐本同學!」
聽見老師叫她,正準備打開飯盒蓋子的夕里子露出不悅的表情。
「是!」她站起來。
「事務室有事找你。快去!」
「是!」
夕里子想說,等我吃過午飯才去不行嗎?畢竟忍住了。這樣說出她已成長了──是
否太誇張了些?
「找你有甚麼事?」片瀨敦子說。
「不知道,學費的話,我付了的。」
「請慢用!」敦子開始吃便當。
「背叛者!」夕里子瞪她一眼,不情不願地走出教室。
去到事務室,東張西望之際,女事務員喊:「你是佐佐本嗎?」
「是的。」
「最近你幹了甚麼好事?」她走近來,壓低聲音問。
「甚麼好事?」
「販毒還是賣淫?」
「我?」
「不然怎會有刑警說有事要問你?」
夕里子回過身來。國友氣定神閒地靠在牆上。
「怎麼背後說人壞話了?」夕里子笑起來。
「我沒這個意思。」國友嚴肅地說,「只是認為你必須實現約會的諾言而已。」
「午休時間約會?」
「我很忙,晚上沒時間,恰好今天在這附近查訪,所以來看看你。你想吃甚麼都行
。」
二人走進學校對面的麵店。
「想吃甚麼都行?那句話是用在高級法國餐廳才說的。」
「那就慘了。」國友說,「下次發獎金的時候再說好了。」
「我要炸蝦麵。」夕里子盡量叫最貴的麵食。
「我該向你道謝才是。真的。」夕里子說。
「算了。那一點點小事,隨時可以幫得上忙。」
國友叫了加大的麵。
「不過,對方會不會出價太高?我有點在意──」
「沒問題,關於這點,我對金田董事說得很清楚了。」
「啊!」夕里子有點意外,「國友先生相當有辦法嘛。」
「不客氣。只是對方有把柄在我手中。」
「把柄?」
「對。去年年底,不是有五六名藝員因大麻被捕麼?當時神山田崇也相當可疑。」
「啊。那種事他幹得出來的。」
「我想不會冤枉他,然而怎樣也找不到可以起訴的證據,於是只是錄錄口供就了事
。因我壓住那個事實沒公佈,金田很感激我。」
「因此他才會賣你的帳。你有點狡猾!」
「對方只是主動跟我合作而已。」國友說,「麵來了。吃吧!」
「我的便當待會再吃好了。」夕里子拿起木筷子,「如果換作珠美,她一定設法把
便當轉賣給人了。」
可是,吃了不到兩三口麵,國友的口袋就發出嗶嗶響聲。
「正在用飯哪!」國友嘟噥著發牢騷,一面走到門口的公眾電話去。
夕里子呼嚕呼嚕地吃著熱騰騰的麵條。
午休的約會也相當別有風味。搞不好,下次在上課時,國友一下子衝進教室說:「
佐佐本夕里子,你涉嫌殺人被捕,乖乖就擒吧!」
「我是無辜的。」
諸如此類的事,會不會發生?
然後國友替自己戴上手銬,出到外面吃一頓飯……如果曝光了,國友被革職,我則
被勒令退學。
夕里子突然嚴肅起來,注視國友打電話的背影。
雖然國友非常年輕,但跟我不同。在他眼中,我只不過是個「可愛的女生」。
我呢?對,我不喜歡窮刑警。最好是大公司社長的獨生子,英俊瀟灑,用一部時髦
跑車載我到處兜風……頭痛的是,夕里子對那種男人完全沒有嚮往的心境。
以夕里子的喜好而言,對於國友這型沒錢沒勢,可是人品善良、缺點不至多得令人
討厭的男性,倒是略有好感。
我在胡思亂想甚麼呀?
十八歲的高中生,何況姐姐和妹妹沒有了我不行呀。對,還得發奮七八年。到時國
友年過三十。也許娶妻生子,偶爾在不值班的日子,牽住小孩的手去散步……那是現實
。不管怎麼有好感都好,不能縮短二人之間的年齡差別。
不管怎麼有好感都好……還早哪,夕里子。還不是把戀愛掛在嘴邊的時候,你只適
合在日記裡談愛情。
別人說你很堅強,雖然堅強的女孩好像跟浪漫和做夢無緣,但我身上畢竟流著少女
的血呀。
不錯,上次發生案件時,雖然幹勁十足地跟兇手搏鬥,其實我喜歡「浪漫」比「殺
人」多一點……「兇殺案。」國友一坐下來就說。
「嘎?」
「發生在奇妙的地點。」國友的表情很嚴肅。
「怎麼說?」
「在綾子小姐上的大學裡。」
「姐姐的大學?不會是姐姐──」
「非也非也。不過,也許跟她多少有關。」
「甚麼意思?」
「神山田崇的經理人被殺了。」國友說。
「很明顯,這是謀殺案。」國友說。
「除非有人可以敲破自己的後腦,則又另當別論。」驗屍官從容不迫地說。
男人俯臥著倒在硬木地板上。
雖然外面溫暖而明亮,這個禮堂的舞台背後卻是冷颼颼的。
「兇器呢?」國友問。
「在那邊。」年輕的探員說。
靠近舞台旁側的地方,掉了一把大鐵錘。
「好像很重。」國友蹲下去看,「不過,女人也拿得起就是了。」
驗屍官抬眼望天花板,說:「這裡是不是要演戲?」
「文化祭快到了。」傳來答腔的聲音。
一名戴眼鏡的女生站在那裡。
「你是那位?」國友問。
「我是文化祭的委員長,小姓水口。」
「水口小姐。」
看來是相當優秀的模範生類型。
「十一月三日,這裡將舉行演唱會。」水口恭子說,「從四日起有戲劇組的公演。
可以使用嗎?」
「唔……我想不成問題,我先通知上司好了。」
「請多多指教。」水口恭子鞠躬致意。
「當時你也在現場吧!」
「是的。」
「那就請你說說當時的情形吧。」
國友催促水口恭子離開現場。
大禮堂稍微遠離其他建築物。不,也許應該說它舊了,被遺棄一旁才對。
出到外面時,見到好些學生圍著警員瞧熱鬧。
水口恭子把國友帶去學生中心的建築物。
「是你發現屍體的嗎?」國友邊走邊問。
「不是。」恭子搖搖頭,「綾子發現的。」
「佐佐本綾子?」
「嗯。我嚇了一跳。」
「當然了。發現屍體,任誰都會嚇一跳的。」
「那可不盡然。佐佐本綾子非常鎮靜,雖然外表很軟弱,可是發現屍體時一點不驚
慌……我很佩服她。」
原來如此。國友認為綾子會那樣做。
不過,那個表現不同所謂的鎮靜……「姐姐的反應有點遲鈍。」夕里子說。
「好失禮!大家都佩服我夠鎮靜哪!」綾子說。
「因為他們不了解你才那樣說的。」珠美說。
「不准添飯!」
「哇!對不起對不起!」
晚飯的氣氛,一如往常的輕鬆愉快。
縱使發生兇殺案,可是肚子餓。當然不算屍體在內。
「幸好是國友先生承辦的。」綾子說,「換作其他兇巴巴的人聲叱問的話,我一定
甚麼也答不出來。」
「難得的演唱會,不會因此中止吧!」
「好像不成問題。據說明天起可以準備了。」綾子說。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神山田的經理人死了,他會不會來。」
「說的也是。但我沒問。」
「沒出息的幹事!」夕里子苦笑。
不過,國友大概會留意這點吧!
「若是拉倒就好了。」珠美說。
「怎麼說?」
「經理人在校內被殺,非常麻煩大家,本來應該中止的,但因學生們希望演出,經
過慎重討論結果,這才允許如期舉行,取而代之的是不付演出費。這樣做才對!」
「哦……」
綾子和夕里子目瞪口呆了。
也許這樣做才能存錢吧,夕里子想。
「為何經理人會在那個地方被殺?」夕里子說,「他不是第一次去大學嗎?」
「可能認錯人。」綾子說。
「點錯相的意思?」
「也許沒想到那是人頭……」綾子的啟想確實獨特,「不過,似乎不可能。」
「當時有誰在場?」
「去禮堂的是水口恭子、石原茂子和我,以及死去那個人。」
「那個經理人叫黑木吧!」
「像是那個名字。」
「他上去看舞台?」
「嗯。他說若不事先檢查舞台有些甚麼裝置、大小面積如何、後台如何的話,正式
演出時就麻煩了。」
「他一個人去?」
「他說想一個人看看,於是爬到舞台上面,然後很久都沒出來。水口恭子要打電話
,出去了,茂子表示男朋友在等她,她要去聯絡一下,自己稍遲才到。」
「那麼,只留下大姐一個人?」
「嗯。我等來等去都不見黑木出來。」
「於是你上去看看,發現他死了。」
「嗯,好可憐。一定很痛了。」
「那麼,大姐是第一號疑兇了。」珠美率直地說。
「別亂講話好不好?」綾子沉下臉來。
「有人在玄關外面。」夕里子聽見門鐘響聲。
夕里子拿起對講機的話筒。
「是──請等一下。」
「誰?」
「找姐姐的。水口小姐。」
「委員長?有甚麼事呢?」
「你不去看看怎會知道甚麼事?」
「對。」
綾子不是坐言起行的人。她慢吞吞地喝了幾口茶才站起來,無奈的。
出到玄關時,還在打呵欠。今晨奇跡般早起,趿著拖鞋。
「來啦,請等一等。」
綾子想摘下門鏈子。但她是個笨手笨腳的人,連摘鏈子也很費功夫,卻反而幸運。
留在飯廳的珠美對夕里子說:「綾子姐姐甚麼也不知道。」
「對。那就好了。」
「你和國友先生順不順利?」
「那種事不用你操心。」
「被人家甩了?」
「多管閒事!」夕里子說,「你再說,我就故意做你不愛吃的菜給你吃!」
竟然恐嚇起來了。
就當此際──隨著轟隆一聲巨響,房子搖晃不已。
「怎麼回事?」夕里子也慌了神。
「地震!快拿存摺!」
「不是!」夕里子喊,「玄關那邊有事!」
出到玄關一看,夕里子愕然。
大門竟然往內側倒了下來,表面有燒焦的痕跡。
不知究理,總之發生爆炸就是了。換句話說……「姐姐!你在那兒?」夕里子喊。
不可能被拋到樓頂上了吧!
「姐姐!姐姐!」
「我在這裡……」聲音從底下傳出來。
「姐姐!」
倒下去的門在移動。
夕里子把珠美叫來,合力把門推開。
綾子跌個四腳朝天,癱坐在那兒。
「啊!嚇死人了!」
「我們也是。看到是誰嗎?」
「沒有。」綾子搖搖頭,「突然轟一聲,門就倒下來了。」
「不過,這門救了你一命哦。」
夕里子站在玄關,注視外面。
「下面發黑得很厲害,看來是爆炸。」
「這個地方有煤氣通過?」
「怎會呢?這是炸彈造成的!」
綾子大吃一驚。
「我竟偉大到這個地步?哎,應該怎辦才好?」
「打一一○報警呀!」夕里子大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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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開房】
「糟透了。」金田說。
「那是我說的台詞。」國友苦笑不已。
「當時我已叮囑阿崇了……但他是個飲水忘了掘井人的人,好像還不大了解似的。
這裡的製作人教導無方,只好低頭認錯就是。」
P唱片公司的金田董事,不愧是老江湖,雖然不至於壞得像真狐狸,可是他的答案
總是叫人摸不透心意。
雖然平易近人,然而無論問甚麼,他的答覆通常只有「當然當然」、「承你貴言」
、「我很了解」之中的一個,真相如何則不得而知。
在某種意義,他稱得上是「藝能界人」的典型人種。國友過去也接觸過不少這個圈
子的人,每次交談都叫他不耐煩。
「金田先生。」國友合起記事簿,「我不是娛樂記者。請不要事先準備一套這樣子
打太極的說法。」
「抱歉抱歉。」金田拍拍額頭,「我習慣了,一時改不過來,怎樣?要不要來一杯
?」
「我在工作。」
「啊,是嗎?那真失禮。請讓我來一杯如何?」
「請便。」
雖然神山田崇的名氣大不如前了,可是新人輩出,這間唱片公司的景氣也相當不錯
。
金田的家不太大,可是結構豪華,稱作「別墅」也不為過。
金田在家庭吧台上做了一杯攙水威士忌,端在手中回到沙發上。
看來五十開外了,頭髮已經半白。
不可思議的是,雖然曬得很黑,卻使人產生不健康的印象。
「神山田崇在甚麼地方?我若不能向他問話,很難交代呀。」國友重複一次。
「我很了解。」又是拿手的台詞。「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若是公司力捧中的新人
,或者女孩子的話,我們還可以掌握得到他們的行動,可是阿崇已經是老油條之一啦。
」
老油條?這句話的意思也失去敬意了,國友想。
「總之,他既不在寓所,也不在父母的老家,也沒到常來往的同行面前露臉,剩下
的去處只有女人那裡了。」
「大概是吧!」金田像別人的事似的點點頭。
「謠傳他有很多女人,真實情形如何?」
「幾乎全是為了製造話題而作的煲水新聞,實際交往的頂多兩個罷了。不過,聽說
已經分手啦。」
「那麼,目前的情人是誰?」
「我也沒聽說。真的!最清楚的是他的經理人。可是黑木被殺了,我也不知道是誰
啦。」
也許是吧!國友不得不承認那一點。
「真頭痛。」國友搖搖頭說,「這是兇殺案的搜查,分秒必爭。說不定兇手遠走高
飛了。若不趁早找到有頭緒的人,兇手就跑掉啦。」
「你說得不錯。」金田使出拿手好戲,「阿崇有情人的事,我也聽說了。可是黑木
也不知道是誰。以往他一搭上新的女人,即使不問他也會嘩啦嘩啦地告訴黑木,可是只
有這一次守口如瓶,不肯告訴黑木。」
「神山田崇跟誰交往或上酒店,我沒興趣。我只想早點見他問他口供。」
「黑木的家去了嗎?他太太說甚麼?」
「黑木太太好像回了娘家,暫時無法取得聯絡。」
「是嗎?」金田嘆息,「他們夫婦──好像相處得不太好哪。」
國友的傳呼機嗶嗶聲響了。
「哦?你知道原因嗎?」
「不,不清楚。」金田慌忙說,「我可不干預職員的私生活。只知道他因工作不能
正常回家,他太太也不好受的意思──」
「他太太不好受,跟他們夫婦相處不好有很大差別哦。」
「即是說──」
「偷情?」
「沒有的事,黑木是個工作至上的人!」
「太太方面呢?」
「相當美的人兒。不過為人認真,不可能幹那種事。」
金田過於強調,反而可疑。
國友正想進一步探聽時,客廳的門打開,一名管家模樣的女人出現。
「有客。」
「是嗎?」金田好像鬆一口氣的樣子,「我約了甚麼人嗎?」
「神山田先生來了。」
「阿崇?」
「好極了。」國友嘆一口氣。
在金田說讓他進來之前,神山田崇穿著純白西裝和紅襯衫的打扮逕自走了進來。
「阿崇!你到那兒去了?」金田說,「發生那麼大的事情──」
「先聽我的。」阿崇打斷他,「我決定結婚了。替我隆重地宣佈一下吧!」
說著,拍拍金田的肩膀。
「結婚?跟誰結婚?」
「我把她帶來了。你一定嚇一跳。」
阿崇走到門口,牽著一名年紀不輕、頭髮染得很誇張的女人進來。
「你──」金田張大嘴巴。
「怎樣?意不意外?」阿崇狡笑。
「可是──她──」
「他也知道了。」女人說,「請金田先生作主,說說好話。我不喜歡為分手的事發
生爭執。」
「沒問題的。」阿崇說,「不過,黑木應該另外找人的好。離了婚,見到從前的老
婆和我在一起,不太爽快的。」
「對不起。」國友打岔了。
阿崇和女人第一次察覺國友在場。
「你是誰?」
「警察。」國友出示警察證,「你是神山田先生吧!」
「你該認識我才對。」阿崇很有自信地說。
「這位是──黑木先生的太太,美江女士吧!」
「噢,你怎知道我的名字?」
「看來兩位沒興趣看電視或聽收音機的新聞似的。」
「那是無聊的。」阿崇咧咧嘴,「我們一直躺在酒店的床上,確定彼此的愛情哪。
」
國友瞄一跟金田的苦瓜臉。
「我找兩位好久了。」
「哦?難道你兼職做娛樂記者?」
國友不苟言笑地說:「黑木先生被殺了。」
阿崇和美江楞了一會。
這個反應如何?
多少有些反應遲鈍,也許這批人都是這樣。如果那是演技的話,算是不錯的演員了
。
「不可能的!」美江斷斷續續地說。
「國友先生──電話。」女管家又出現。
「謝謝。」
國友出到走廊,拿起話筒。
「喂喂。」
「國友先生嗎?我是夕里子。」
「怎麼你──」
「不好啦!有人用炸彈炸我們的家!」
夕里子的聲音就如爆炸似的從話筒噴出來。
「這玩意……」
國友一看之餘,話也說不出來。
大門往內側完完全全地倒下。
「嗨!」相識的鑑證科探員上前喊他,「是你承辦的?」
「看來跟命案有關。爆炸物嗎?」
「就如你所見,幸好門很堅固,通道方面沒甚麼大礙。」
「不是整個倒下去了?」
「因為門上的鉸鏈壞掉了。若是大門不堅固的話,那就危險了。」
「畢竟是這幢大廈的建築商有問題。」國友氣忿地說,「竟然把門炸一炸就壞掉!
」
說得亂七八糟。
「總之,沒人受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假如有人經過通道的話,一下子就完蛋
啦。」
「知不知道是那一種炸彈?」
「目前找到的像是白鐵皮的碎片,大概是使用空罐自製的爆炸物。」
「外行人也會做?做的人是怎樣的表情?」
「怎會清楚到那個地步?哎,幹嘛如此激動?」
「不──沒甚麼。如果知道甚麼的話,半夜也可以,立刻通知我。」
「OK!」
國友從下端發黑、稍微窪陷的門邊擠身過去,走進屋內。
進到客廳時,但見珠美躺在沙發上。
「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拍過Ⅹ光了嗎?」國友奔上前去,珠美嚇得跳起來。
「不是我呀!綾子姐姐才是!」
「是嗎?我見你躺著不動,以為……」
「吃過飯躺一躺,乃是為了有效地吸收精力!」
「國友先生!」綾子的聲音。
「好極了。看來傷得不嚴重。」
「對不起,都是夕里子說得太誇張了……我只是手肘和腳踝擦傷而已。」
「可是,差一點就喪命啦!」國友在室內慢慢踱來踱去。
「不過,想不到竟然有人恨我……」綾子委曲地說。
「當然是了……」國友說了一半,閉口不言。
上次的命案是夕里子自己捲入的,這次不同。
「你來啦。」夕里子走進客廳,「晚飯吃了嗎?還有剩的,要不要吃?」
「哎哎哎……」國友不由嘆息,現在不是吃飯的時候。
聽了夕里子的話,國友恍然。
「這麼說,兇手的目標明顯是狙擊綾子小姐了。」
「對呀。而且用的是水口的名義,看來是跟大學有關的人。」
「水口恭子?黑木被殺時,她也在場吧!」
「可是不是她做的。」綾子說。
「你怎知道?」
「我立刻打電話給她了嘛。」夕里子說。
「肯定是她本人的聲音。」綾子說。
「她住得遠嗎?」
「距離這裡,搭電車要一小時左右。」
「我在事後十分鐘內打去的。」
「是嗎?」國友點點頭,「當然,兇手不會報上自己的姓名,夕里子小姐在對講機
聽見對方的聲音吧!」
「嗯。可是大廈走廊的聲音響得很,我也聽不出是怎樣的聲音。」
「但是肯定是女聲?」
「我想是的。不過,男人如果將聲音提高一些,大概也是那樣。」
「是嗎?總之,從炸彈可以查出甚麼線索,剩下的是查一查有沒有人看到兇手進出
大廈的情形了。」
「我想不能期待甚麼了。」珠美說,「這幢大廈的管理處晚上沒人在的。」
「無論如何都要查查看的。」國友說著,站起來。
「糟糕。」
「怎麼啦?」國友問。
「大門沒有了,今晚怎樣睡覺?」
「姐姐總是無法想像,怎麼可能有人企圖謀殺她哪。」夕里子說。
這裡是大廈樓下的咖啡室,國友把夕里子帶來這裡了。
「所以必須替她留神。」國友說,「黑木被殺時,綾子小姐可能知道『甚麼』。」
「她甚麼也沒說。」夕里子搖搖頭。
「可是,即使她看到了,卻沒察覺那意味著甚麼也是有的。」
「那種事,可能發生在姐姐身上。」夕里子莞爾。
「或者──」
「兇手一心以為姐姐知道了。」
「你說的不錯。」國友的表情很認真,「不管那種情形,我們必須十分留意她。如
果可以派人保護她就好了……」
「有沒有預算?」
「上面不批准,剛才我打電話請示過了。」國友苦著臉說,「全是老頑固。」
「我和珠美會想辦法的。不要緊。」
「如果交給你更危險了。」
「好無禮!」夕里子笑著瞪著國友。
「大門不可能今天弄好,明天叫人換新的吧!我這邊也會威嚇一下的。」
「拜託了。今晚暫且找間廉價酒店過夜好了。」
「這樣做比較好。我會叫警員到現場看守一晚,不用擔心有賊進去。」
「我和珠美商量看看。」夕里子皺起眉頭,「可是,她很吝嗇……」
話沒說完,一個聲音從天而降:「吝嗇有啥不對?」
「咦,珠美,你來啦?」
「哼。這裡的咖啡誰付錢?作為會計,我可不出浪費的費用──」
「你也喝點甚麼如何?」國友說,「當然是我請客了。」
「那就不客氣了。」珠美迅速在隔鄰桌子坐下,「進來吧!有人請客!」
她往門口喊了後,綾子和敦子走進來。
「敦子!你怎麼來啦?」夕里子瞪大眼睛。
「我看到電視新聞,立刻趕來,不過……連我也請嗎?」
「沒關係。」國友滿臉笑容地說,他在心中盤算過,這間店最貴的東西不過五百圓
。
「我們住那間酒店?」珠美邊吃巧克力批邊說。
「噫,少有的事。」
「難得嘛。又不必我付錢。」
「別把帳單寄給我啊!」國友笑說。
「偶爾有何相干?」珠美說,「我想叫人送消夜進房間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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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走廊風波】
相當晚了,還有客人到酒店辦理入住登記手續的事,乃是夕里子的新發現。
夕里子有外表看不出來的神經質。由於她充當母親的角色,必須叫大家起床的關係
,稍微一點動靜就會吵醒她。
從走廊經過的談話聲,哪個房間響起的笑聲,使用浴室的聲音……過了半夜兩點鐘
了,聲音依然時斷時續。
一旦拉上窗簾,熄燈之後,酒店房間果真漆黑一片。
傳來綾子的平靜呼吸聲,以及珠美吃過消夜後發出的輕微鼾聲。
該睡了,明天還有事情要做。
總之,珠美必須上學,夕里子呢?除了安裝新的大門,還得留在家裡等警察來偵查
。
不必上學當然高興,問題是綾子。
還有三天就是文化祭──不,只剩兩天就是了。作為幹事,綾子不能休息。
可是,裝置炸彈的歹人再度狙擊綾子是很有可能的事,而綾子則完全無戒備,等於
歡迎隨時動手殺我的不設防狀態。
跟著綾子看守她,不是不可以,那就必須一直向學校請假了。
「身為次女,怎麼如此忙碌?」夕里子喃喃地說。
噢,對了,夕里子坐起來。
房間服務的盤子要拿到走廊上,竟然忘了。
其實明天早上才拿出去也可以,可是夕里子是個想到就要做的人,否則不能釋懷。
她從床上悄悄下來,借助腳燈的光走向桌子那個方向。
有了。
她捧著盤子,走向門口。
走廊的燈光從門縫底下透入。
夕里子用一隻手扶著盤子,摘掉門鏈,打開房門。
走廊飄揚著低沉的音樂,此外沒有聲響。
反而是在黑暗的房間時,各種聲音跑進耳際。正覺得不可思議,把盤子放在一邊,
準備關門之際,冷不防鄰房的門突然打開。
「不要!」
一名女孩發出尖呼聲,飛奔出來。
夕里子瞪大眼睛。女孩看起來十七八歲,即是跟夕里子差不多年紀──卻是赤裸裸
的。
「喂!等等!」男人衝出來想追女孩。
雖然男人穿著內褲,夕里子畢竟羞得移開視線。
何況男人的身材並不好看,是個有「啤酒肚」的中年男人。
男人一把捉住裸女孩的手臂。
「你幹嘛跑掉?」
「說話不算數呀你!」女孩反駁他。
「甚麼?你說三萬,不是付了三萬給你了嗎?怎麼跑了?」
「不是說好只摸一下的嗎?」
「別裝蒜了!這點你應該知道才是!」
「你別拿話壓人了!我還未成年,看我告不告你?」
夕里子起初以為應該站在女孩那邊,聽著聽著,覺得受愚弄了。
「總之,進來再說吧!」
男人想把女孩拖回房間,女孩一把甩掉。
「不要!別碰我!」
「玩甚麼把戲?」珠美起來了,問。
「你不能看!」夕里子慌忙說。
「怎麼?打情罵俏呀!」珠美沒好氣地說。
「把錢還給我!」男人說。
「開玩笑!你討了便宜,還想吃免費餐?」
二人又開始爭執不休。
「有趣有趣!」珠美悠然地說,「對方付了多少錢?」
「聽說三萬。」夕里子低聲說。
「嗯哼。」珠美望望那兩個糾纏的人,「以她的身材來說,三萬算貴了。」
「傻瓜!」夕里子臉紅了,「睡覺去吧!」
正要關門時,傳來一個男聲:「怎麼啦?」
放眼一看,一名中年警衛快步走過來。
裸男裸女慌忙退回房間──不,女孩投訴:「這人想強姦我!」
「只是玩玩而已。」男人想推搪過去。
無論如何,男人不敢說是用錢買的吧!
「才不哪。」女人不肯讓步,「不信你問她!」
女孩伸手指向夕里子。
夕里子嚇呆了……「對不起,麻煩了你。」警衛說,「我必須向上面報告發生了甚
麼事。」
「不客氣。」夕里子搖搖頭,「反正我醒了嘛。」
她在酒店的「保安中心」。
「那兩個人現在說不定又上床去了。」警衛嘆息,「時代改變啦。」
夕里子的視線停留在「北山」的名牌上。
「你叫──北山先生?」
「嗯。」
「請問──你認識一個叫太田的人嗎?以前他在這裡當警衛的。」
「太田?」那叫北山的警衛反問,「是不是三年前辭職了……」
「差不多是那個時候。」
「聽說他目前在一間大學當警衛。如果是那個太田我就認識。」
「就是他。他去了家姐的大學工作。」
「是嗎?他好不好?」北山高興地說。
「大概不錯。是他告訴家姐,這間酒店半夜也有房間服務,我們才住進來的。」
「是嗎?其實他是好好先生。」北山說,「酒店為那件事開除他,我也覺得很過份
。」
「發生了甚麼事?」夕里子問。
「太田沒告訴你姐姐嗎?」
「我沒聽說。」
「他就是這種人,叫他不說,他就永遠不說。」
「究竟是甚麼事?」夕里子湧起好奇心。
「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北山說,「你知道一個叫神山田崇的歌星吧!」
這句話使夕里子完全清醒過來。
「神山田崇怎麼……」
「太田把他揍了一頓,這才被開除的。」
夕里子瞪大眼睛。
「他揍神山田?」
「嗯。不過,那是當然的事。」
從北山口裡聽說了當時的情由後,夕里子產生奇妙的感覺。
夕里子並非直接認識太田。只是聽說他是綾子的同學石原茂子的情人而已。
可是……神山田到太田所在的大學去,然後經理人被人所殺。
難道這是巧合。
如果不是巧合的話……對太田而言,神山田崇肯定是他憎恨的對象。而他跑來開演
唱會。
太田的身份是要保衛那個從前揍過的對象。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也許現在不當一回事。
可是,也有「那不過是三年前的事」的說法。
「原來發生過那件事。」夕里子說,「神山田崇方面,甚麼事也沒有?」
「因為受害的女方不見了,萬一事情曝光了,不會就這樣算數,幸好女方沒提出控
訴,算他幸運,只是太田打客人,所以被革職了。」
「很殘忍的故事。」
「神山田做了那種事,名氣一落千丈也是活該。」
夕里子想了一下,說:「我可以走了嗎?」
「沒事了。對不起。」
北山替夕里子開門。
「不要緊,反正我妹妹也醒了,我一個人走回去可以了。」
「是嗎?假如你見到太田,替我問候一聲。」
「好。晚安。」夕里子正要走向電梯時,突然回頭問:「北山先生。」
「甚麼事?」
「當時是神山田一個人嗎?」
「當時?你是說太田打人的時候?」
「嗯。」
「應該還有別人在的。」北山蹙眉沉思,「對了,太田曾說:『我連其他傢伙也想
揍一頓。』」
「其他傢伙是指誰,知不知道?」
「這個我沒問。太田一定記得吧!」
「說的也是。」
夕里子邊走邊沉思。
神山田崇向少女動手時,跟他在一起的若是經理人黑木的話呢?
難道袖手旁觀?
不,說不定和神山田一起向少女施暴。
太田迄今仍恨神山田的話,當然也恨那個跟他一起的「某人」了。
可是,太田殺死黑木的想法馬上被推翻。
因著那個男人而被革職,就要殺人了嗎?況且,太田現在找到了工作。
這麼看來,太田和神山田的關係也許真是巧合了。
走出電梯時,夕里子止步。剛才那個女孩就站在眼前之故。
現在好端端地穿上衣服了。
「是你。」她盯著夕里子,「剛才嚇到你,很抱歉。」
「不要緊。」夕里子說。
那種程度的玩意嚇不倒夕里子。她曾經跟殺人犯對證過,毋寧小巫見大巫了。
「辦完事了?」夕里子問。
「嗯。那人絮叨兼小氣,而且我不喜歡中年男人。」女孩走進電梯,揮揮手說「拜
拜」。
那副瀟灑和吊兒郎當的態度,夕里子自嘆弗如。
「難道我落伍了?」夕里子喃喃自語。
走向房間時,其中一道門突然打開,夕里子心中一驚。
剛才那個中年漢子漲紅著臉跑出來,身上依然只有內褲一條。
「喂!有沒有看到那小妞兒?」
「跟你在一起那個?」
「對。」
「剛剛搭電梯下去啦。」
「媽的!」男人恨得咬牙切齒。
「怎麼啦?」
「她說心情好轉了,叫我先洗澡,等我出來時,她卻跑了!騙子!」
夕里子好不容易忍住沒笑出聲來。
「那真不幸──晚安!」
當她正想敲自己的房門時,那男人冷不防地捉住她的手臂。
「喂!你來,怎樣?」
「放手!」
「你也長得很可愛,剛才留意到了。陪我三十分鐘的話,我出兩萬,如何?」
夕里子用膝蓋往男人的胯下踢過去。
敲門後,珠美立刻開門。
「那個人幹甚麼?」珠美見到男人躺在走廊上呻吟,瞪大眼睛問。
「大概心臟病發作吧!」夕里子若無其事地說,「快睡吧!快天亮啦!」
然後關起房門。
「在這種地方,早起也是很好的享受哪。」珠美說。
酒店的早餐席上,早上是歐美式的食品,可以吃到班戟、火腿、薰肉和薯條。
「每天早上吃這個的話,胃口大開啦。」
「誰做給你吃?」夕里子苦笑,「姐姐,睡醒了沒有?」
「唔……」綾子算是起來了,可是不管喝了多少咖啡,好像還沒清醒過來的樣子。
「綾子姐姐不吃點東西的話,吃虧的是你。錢都給了,不吃白不吃。」
「唔……」綾子依然半睡半醒。
「如果有帶飯盒來就好了,吃不完可以帶著走。」
「珠美,別亂來!」夕里子臉都紅了。
「嘿,神山田崇也真壞哪。」珠美改變話題。
「聽國友說,他準備和經理人的太太結婚。」
「三角關係?」珠美說,「再來一碟如何?」
「可是,有點奇怪。」夕里子說,「若是神山田被殺還說得過去,怎麼調轉了……
」
「你想我應不應該多吃一碟?」
「你想吃就吃嘛。」
「好,吃!」珠美站起來走了。
「姐姐!吃一點吧!待會回房再睡好了!」夕里子說。
「嗯。我在吃呀。」綾子說著,想把果醬塗在班戟上。
「牛油在這裡──哎,那叫太田的警衛,你覺得他會不會做些甚麼?」
「哦?你說太田?他是好人。他和石原茂子在談戀愛哪。」
「我知道。」
綾子嘆一口氣。「哎,讓那個向女孩子施暴的人開演唱會,真不甘心。」
「有甚麼辦法,事到如今,找不到別人代替了嘛。」
「夕里子……」
「甚麼事?」
「事情演變成這種局面,她大概很懊悔吧!」
「甚麼局面?」
「自己所憧憬的偶像,在交禮物的一剎那,變成一頭狼……如果是我,不管過了多
少年,我都伺機殺了他!」
綾子用一雙愛睏的眼說這些話,相當嚇人。
「不錯。憧憬一個偶像的虛像,所有人都有過經歷。」夕里子說。
珠美的碟子盛著一座小山回來了。大概她是例外吧!夕里子想。
珠美天生無情,她不會為了憧憬一個偶像,而浪費自己的零用錢。
「珠美,快吃,不然遲到啦。」夕里子說。
「遲到又不罰款。」珠美把一塊火腿肉塞進嘴巴。
夕里子突然想到,被神山田施暴的少女不知怎樣了?現年十九還是二十?
少女不可能在姐姐的大學唸書吧!
如果是的話,未免太巧合。夕里子想。
「對不起!再來一杯咖啡!」
珠美還在加油祭五臟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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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意外的臉孔】
「綾子!」
走進校園的路上,綾子聽見有人喊她。石原茂子小跑步走了過來。
已近午休時間,提早下課的學生們陸陸續續走了出來。
「我看到新聞,嚇一大跳。你沒受傷?」
「我的運氣好。」綾子微笑,「況且我有保鑣壯膽。」
「好無禮!」夕里子瞪姐姐一眼。
她可不是甘心樂意地跟著來。
「夕里子不必上學嗎?有需要的話,我請太田保護綾子好了。」
「沒關係。我並不討厭這樣做。」
夕里子在心裡補充一句,所以你才不受歡迎呀,心口不一。
「對了,綾子,梨山老師叫你去他房間一趟。」
「叫我嗎?」
「應該說是我們。好像是為了文化祭的事。」
「哦。」綾子可憐兮兮地點點頭。夕里子拼命憋住笑意。綾子的表情就像準備挨罵
的小學生一樣。
夕里子陪姐姐陪到底,跟她一起走進建築物內。這一幢建築物是全新的,室內明亮
。
「梨山老師的房間在二樓嗎?」綾子說。
「你倒很清楚嘛。」
「我去過一次。」
三人走上樓梯時,傳來甚麼人嗒噠嗒噠下來的腳步聲,不由停下步伐。
「危險!」夕里子說。
那人以驚人的速度衝下來。夕里子下意識地想,那麼快,竟然沒有踏空滾下來。
夕里子沒問題,她的運動神經很好。茂子也勉強閃開了。
問題在綾子,她呆立在那兒,無法躲開猛速衝下來的「某人」。
幸好對方及時閃避,這才避免正面相撞。
可是,站在第二、三級樓梯的綾子還是來不及穩定腳步,哇了一聲,跌個人仰馬翻
。她的裙子美妙地旋空,然後坐在地上。
「好痛!」她喊。
「沒事吧!」夕里子慌忙扶她起來。
「啊──嚇死了!」
「有沒有受傷?」茂子問。
「沒有。哎,從昨天起幸運轉壞啦。」
「炸彈炸不死,跌倒沒受傷,也算好運氣了。」
「是嗎?想想也是。」綾子佩服地說。
「剛才是誰?」茂子說,「太快了,根本看不見人。」
「一個女人,穿著大衣。」夕里子說。
「真的?你的觀察力好厲害。」
「夕里子是福爾摩斯的私生女。」綾子稀罕地說起笑話來。
「說不定她是──」茂子喃喃地說。
「你說甚麼?」
「沒甚麼。走吧。」
三人上了樓梯。
「希望大學內也規定時速就好了。」綾子說。
「大廈那邊怎樣了?」茂子問。
「只是大門壞掉而已。」夕里子說,「今天應該可以裝好新門了。我託管理員看守
了……」
「為何你們家──」
「也許弄錯了,以為我們是間諜。」綾子一本正經地說。
「禮堂還有警察在嗎?」
「嗯。太田說,今天禁止閒人進入。」
夕里子漫不經心地說:「昨晚我們到P酒店過夜去了。」
夕里子發覺茂子的表情有點僵硬的感覺。
「是嗎?」
「太田先生是不是在P酒店當過警衛?」
「嗯。不過,聽說他不喜歡上班時間不規則,所以辭職了。」
沒問太田辭職理由,茂子卻主動說了出來,令夕里子覺得有些蹊蹺。她想,茂子一
定是知道真正的原因。
「請把太田先生介紹一下。」夕里子說,「我聽姐姐說他人很好。」
「那可有待商榷了。」茂子笑起來,「說介紹未免太抬舉了些,他可能站在禮堂前
面哪。」
「那麼,待會我去『參觀』他一下好了。」
「夕里子,怎麼這樣說。」綾子責備她。
「沒關係。假如他知道有人特意跑來看他,一定很高興。啊,這裡。」
「這裡是甚麼地方?」綾子問。
「梨山老師的房間呀,不是嗎?」
「是嗎?」
夕里子暗自嘆息,姐姐真沒出息!
敲敲門,茂子正想開門進去時,一陣「哇哈哈」的尖笑聲鑽進耳朵。三個女孩都嚇
了一跳。
「誰?」梨山的聲音。
「我是石原茂子。剛才老師叫我──」
「啊,進來。」
三人走進去時,見到一個穿迷你裙的少女坐在梨山的大腿上。
「別胡鬧了。我有公事要辦。」梨山沉著臉說,可是嘴邊帶笑。
「那就改天吧!」少女從梨山的大腿倏地跳下來,揚揚手說「拜拜」。
「下次記得交報告啊!」
「是!」少女用嬌滴滴的聲音回答,走出教授室。
夕里子啞然。她就是昨晚在P酒店走廊見到的裸體少女!
「一年級的新生,最會撒嬌,頭痛極了。」梨山假咳一聲。
「請問有甚麼事……」
「也沒甚麼事。十一月三日的文化祭演唱會,聽說由你們負責是嗎?」
「是。」茂子回答。
「辦得成嗎?怎樣?」
「發生了命案,今天不能使用禮堂,明天起就沒問題了。應該可以辦成功的。」
「應該可以就糟糕了。」梨山搖搖頭說,「已經有了預算的演唱會,萬一中止了,
明年度的預算可能大幅度減少也說不定。理事會方面有人提出說,花幾十萬請歌星來開
演唱會是豈有此理的事,很不像話!」
「啊。」
「最近學校也很辛苦,希望盡量減少開支。我也想為學生出點力的,但又不得不服
從理事會的決定。你們可以了解吧!」
夕里子聽了覺得可笑。說穿了,梨山只是想逃避責任而已。
萬一有事發生演唱會中止時,他可以堂而皇之地說:「我不是有話說在前頭了嗎?
」
哀哉。夕里子不想聽下去,視線移向書架方面。
看來梨山是英國文學教授的樣子,書架上全是厚厚的書。是不是全都翻過了?夕里
子暗想。
剛才那個女孩……原來和自己差一歲。真不簡單!
自己進入短期大學後,肯定不會那樣。當然,這和學校無關。
別人怎樣都好,自己也不能生氣。這位老師也肯定是好色之徒。
咦?
夕里子突然看到一本似乎不應該放在那裡的書。
「你見到北山了?」太田懷念地說。
「他問候你。」夕里子說。
「他還記得我呀。」太田似乎很高興的樣子。
夕里子、綾子、石原茂子、太田宣浩四個人,正在一同吃午飯。學生餐廳十分擁擠
的緣故。他們把咖喱飯端到外面,坐在石階上吃。
這樣子吃帶汁的咖喱飯,格外美味。
「警方調查怎樣了?」茂子問。
「剛才那位刑警,國甚麼……」太田說。
「你說國友?」
「對,剛才他來了,勉勵我一番,他是很好的人。」
「他是舍妹的男朋友。」綾子以促狹的語氣回答。
「好哇。」夕里子處之泰然,「戀愛不分年齡嘛。噢,他在那邊。」
抬眼一望,見到國友手裡也拿著咖喱飯出到外面東張西望。
「夕里子,何不過去一下?」
「不說我也會過去。」
蓋因夕里子也想跟國友聊一聊。
「嗨!你在這兒呀。」國友露出笑臉。
「要不要坐在一起?」夕里子大方地說。
「好哇。」
「我們兩個在一起吃,邊吃邊聊。坐那邊好了。」
「相當別致嘛。」
「好像吃自由餐似的。」
二人微隔離綾子他們而坐。
「找到線索了嗎?」夕里子問。
「毫無進展。」國友搖搖頭,「黑木命案和炸彈事件都是。」
「黑木太太呢?」
「她和神山田崇在酒店裡,有證人。她的不在現場證明很牢靠。」
「即使有人很恨黑木,為何選擇在大學禮堂殺他?理由真費解。」
「不錯。還有,狙擊你姐姐的理由也是令人費解。」
「炸彈方面呢?」
「好像是外行人自製的,做得並不精巧,只要有點化學知識就會做了。」
夕里子很在意剛才在梨山教授房間的事。
他的書架上,穿插了一本擺錯地方似的書:「火藥的故事」。
「我有新聞報告。」夕里子說。
「哦?」
「請用閒聊家常的態度來聽。」
「喂──」國友看著夕里子,「你又來了?很危險的。不要學做偵探的好。」
「我並沒有學做偵探。」夕里子反脣相譏,「我正在做著偵探!」
「那更糟。」
「聽著。那叫太田的警衛,曾經揍過神山田崇而被酒店革職。」
「你說甚麼?」
夕里子把P酒店的北山所說的講出來後,國友嘆一口氣。
「被你知道了內情,我們也很頭痛。」
「還有一件事。」
「哦?」
「那個被凌辱的女孩的事。」
「不知道名字的話,沒辦法找上呀──且慢!她一定加入了影迷俱樂部吧!其後退
出了才是。」國友說,「好,這樣可以查了。」
「那也是辦法。」夕里子把咖啡擺平了,「現在女孩大約二十歲左右。因著那樁事
件,說不定她和那位善心的警衛成為情侶哪!」
國友不由啞然。
「那女孩是──石原茂子?」
「噓!她會聽見的。」
「為何你這樣想?」
「沒甚麼呀。」夕里子聳聳肩,「不過我想一定是她。但我沒說殺黑木的人是她哦
。」
「可是……」國友沉吟著,「假如當時神山田崇和黑木都在場的話,那就構成充份
的殺人動機了。」
「可是,事情已經過了三年啦,現在才動手?」
「相反地,可能是太田做的。」
「時間過了太久啦,這是問題。」夕里子說。
茂子走過來了。
「我替你把碟子送回去。」
「自己來好了。」夕里子說。
「反正要走一趟嘛。」茂子微笑。
「麻煩你啦。」
「刑警先生的也──」
「是嗎?謝謝。」
「我馬上拿去放好。」茂子說著,往餐廳方向走去。
「很好的人。」夕里子說,「我想不是她做的。」
「是嗎?萬一逼得走投無路時──」
國友的話說到一半,傳來噹唧一聲碟子摔破的響聲。
「不要緊吧!」綾子向茂子奔去。
「怎麼啦?」太田也跑過來了。
「沒甚麼。只是我的手──」茂子的臉色蒼白了。
「看!」夕里子突然捉住國友的手臂。
一名戴太陽眼鏡的男人混在學生群中,搖搖擺擺地走著。
「好意外。」國友喃喃地說,「他不是神山田崇嗎?」
神山田停下來,看著呆立不動的茂子以及站在她旁邊的太田。
他摘下太陽眼鏡。
一陣沉默。在周圍的吵鬧聲中,只有那裡安靜得窒息。
「嗨!」阿崇浮現一絲笑意,「我還以為是誰哪!」
太田催促茂子快步離開。
神山田崇沒有趕上前去。
然後,他看到國友,愉快地揚揚手說:「你好,刑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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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疑惑】
「後來怎麼樣?」珠美問。
「沒怎麼嘛。」夕里子說。
「打破的碟子收拾起來很麻煩咧。」綾子說的話總是離了正題。
今天,三姊妹回到大廈吃晚餐。
大門換新了,只是顏色和其他單位不同,說好近日派人來塗過統一的色調。
「神山田崇去學校幹甚麼?」珠美問。
「經理人遭遇不幸,他說是來看會場的。」
「可疑。」
「你認為呢?」
「又不是沒有別人代看。」珠美說,「一定有別的理由。」
綾子獨自情緒下沉。
「真糟糕……」她說。
「怎麼啦?」
「神山田崇竟是那種人,那有心情開演唱會?」
「那是另一回事。後天就是了,有甚麼法子?」夕里子邊扒飯邊說。
「可是,不可饒恕呀,竟然向女歌迷伸出祿山之爪。」
「好古老的形容詞!」珠美說。
「我才不管。管它幹事不幹事的,我才不照顧那種人……」
「不過是幾小時的事罷了。」
「不是時間問題,也不是錢或面子問題。那是道德問題啊!」
「必須妥協一下才行。」珠美說,「人生不是你想像中那麼美好的。」
「那是初中生說的?」綾子嘆息。
「經理人被殺,姐姐被狙擊,但願就此結束就好了。」
「夕里子,不要亂說話!」
「沒有任何解決的眉目,依然暗藏危機,不是嗎?」
「警方會好好調查的。」
對,國友當然會留意石原茂子了。
首先可以肯定,茂子就是三年前被神山田凌辱的少女了。
在國友的介紹下,神山田崇答應到太田和茂子所在的大學來,只能說是諷刺的重逢
了。
雖然太田成了茂子的情人,然而茂子不會忘記三年前的事件。
假設黑木也有份凌辱茂子的話,茂子殺死黑木並不奇怪,或者太田代替茂子也有可
能。
無法了解的是炸彈事件。茂子或太田都不可能殺綾子。
完全扯不上關係,若是當作另一宗案子來看時,兇手自稱「水口恭子」也很怪異。
好像互不相干,又像兩岔而過。
一切不清楚的。夕里子置身這種不耐煩的狀況。
「再來一碗飯。」珠美伸出飯碗。
「還吃?」
「沒關係啦,發育時期嘛。」
「好啦好啦……」
夕里子在盛飯時,玄關門鈴響。
三人面面相覷。
「不會又是炸彈吧!」
「別亂講!」夕里子走過去,拿起對講機的話筒。「那一位?」
「夕里子嗎?」國友的聲音。夕里子緊張起來。
「有甚麼事?」
打開大門時,但見國友氣喘喘地站在那裡,看來趕得相當急。
「我來看看大門修好了沒有,看來沒問題了。」
夕里子總覺得背後有眼睛盯著。
「修好了,為何喘得那麼厲害。」
「電梯在修檢中,我爬樓梯上來的。是最近運動不足的緣故。」國友說。
「刑警先生。」珠美探頭出來,「進來喝杯茶吧!」
「對不起,可以嗎?」
「免費的哦。」
「珠美!」夕里子瞪妹妹一眼。
在客廳喝茶時,國友說:「一切正如你所說的一樣。」
「石原茂子的事?」
「嗯。三年前,她是神山田崇的狂熱擁躉。但是太田辭去P酒店工作之後,她也退
出歌迷會了。」
「好可憐。」綾子誠懇地說,「她好不容易才忘掉過去的傷痛,而我……」
「我也有責任。」國友說。
「嗄?」綾子一臉不解的表情。
綾子並不知道國友和神山田的唱片公司辦交涉的事。
「這件事別提了。」國友急忙打岔,「炸彈騷動方面怎樣了?」
「目前毫無頭緒。若是找到那是在大學裡製造的證據,才能深入調查。」
「可是,那樣做會侵犯大學的自治。」
「我知道,我也不太想濫用權力。」
「那是國友先生的優點。」
「別給我戴高帽。」國友笑了。
「找到有動機殺黑木的人了嗎?」
「那種工作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何況黑木並不是甚麼人物,想不出他為何被殺。」
「畢竟是他太太方面可疑嗎?」
「嗯。可是她不至於僱用殺手呀。」
「若要殺他,何必選擇那個地點?」
「問題就在這裡,而且是在白天。」
難道是石原茂子?不過,夕里子不太感興趣去作這方面的推測。
電話響起。坐在附近的綾子拿起話筒。
「喂,佐佐本宅。」
「你是──綾子?」對方壓低聲音說話。
「嗯。你是──」
「石原茂子。」
「怎麼啦?」
「我──有點麻煩。」
「是不是掉了荷包?」綾子的啟想通常是這個程度。
「真抱歉──我在學校,現在你能來一趟麼?」
「好哇。我應該去那兒找你?」
「我在學生中心前面等你好了。」
「好。待會見。」綾子放下話筒。
夕里子好奇地問:「你要出去?」
「嗯。我要去見一位朋友。」綾子說。
當然不是騙話,綾子認為沒啥大不了的事之故。
入夜之後,本來應該很難踏入校園。校門已經關了,而且豎起「閒人免進」的告示
牌。實際上有道「便門」,成為學生和老師們的捷徑。
綾子卻是例外。她堅信要從正門進,也要從正門出。
正常當然沒問題。可是──現在大門關著。她走到校門,不知所措。
「茂子給我開門就好了。」她嘀咕著。
守衛不在。而她缺乏運動細胞,無法從圍牆的地方跳進去。
「糟了……」
當她徘徊地走來走去時,看到有人從校園內走過來。
綾子大吃一驚,不知何故躲了起來。
自己並沒有做壞事,其實不須要躲,但她性格就是如此。
她躲在樹後。來人好像是女的,還很愉快似地吹著口哨。然後來到門邊。
正當她看對方有何行動時,那女的輕輕攀上門,毫不費力地跳出來了。
原來有這一招。綾子佩服不已。
對方縱身跳下時,街燈照出她的臉。
「咦……」
似曾見過的臉孔。對了,白天在梨山教授房間的一年級新生。
這麼晚了,她在這裡幹甚麼?
女孩蹦蹦跳跳地走遠了。直到看不見她的影子時,綾子才從樹後走出來。
對,只要越過去就行了。
綾子把手搭在門上,嘿一聲舉起雙腳……茂子站在學生中心前。
「綾子!我在這兒!」
「對不起,我來遲啦!」綾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你的腰怎麼啦?」
「嗯,有點痛……」
綾子摸摸屁股。她不好意思說自己跌個四腳朝天。
「怎麼啦?文化祭的事有甚麼麻煩?」綾子問。
「不是的。總之你來吧!」
茂子比起剛才講電話時沉著多了。
可不是嗎?等那麼久,縱使不願意也會沉著下來。
「去那兒?」
「學生中心的會議室。」
「那邊嗎?」
那是那天和黑木碰面的房間。
走廊安靜而且寒意襲人。路上暗得怕人,只有閃閃爍爍的燈光。
「好像拍恐怖片似的。」綾子開玩笑地說。
茂子回過頭來,嚴肅地說:「是的。」
「你說甚麼?」
「你來了就懂了。」
走進會議室,二人站著不動,沒有燈的房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等一等。」茂子說。
一會兒後,燈亮了。
會議室空空蕩蕩的不見人影。
「這裡發生甚麼事了?」綾子說。
「你走進裡頭看看好了。」
綾子慢吞吞地走過去。
有人「睡」在地上。
「咦,怎麼在這個地方……」
說到一半時,無論綾子怎麼遲鈍都好,她也察覺到,不會有人喜歡躺在這麼冰冷的
地面睡覺。
而且,女人的脖子上,好像捆著一條細細的繩子。
如果那是裝飾品的話,未免吃得太深了。
「這個女人……」綾子喃喃地說。
「死了。」茂子說。
「死了?」
「對。被人勒死的。」茂子說。
「好像在那兒見過似的。」
「她不是梨山老師的太太嗎?」
對。黑木被殺之日,她們見到這位太太從校園走出來。
「那就必須打電話給警察了。」綾子說,「你打了嗎?」
「還沒有。知道的只有我和你罷了。」
「是嗎?」
「陪我一起去警局好不好?」
「我嗎?那倒無所謂──」
「自首需要勇氣。」
「說的也是。」綾子點點頭,半晌才問:「剛才你說甚麼?」
「我說自首。這個人是我殺的。」茂子說。
「不可能的。」綾子說。
「不可能?」
「因為──你怎會殺人嘛。」
「綾子……」茂子的聲音哽住了,「是我做的。我殺了她!」
「不是啦!」
二人的對話不同一般情形,完全相反。綾子不在乎甚麼道理。她相信茂子這個人。
說得複雜一點,即她不相信茂子的話。
「你不可以撒謊。」綾子平靜地說,「你不會殺人的。」
茂子眼淚盈眶。
沉默片刻後,一個聲音在會議室響起:「我也這樣想。」
回頭一看,綾子嚇了一跳。
「國友先生!」
除了國友外,夕里子和珠美也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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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深夜的校園】
「姐姐竟然一個人晚上出門,我覺得奇怪,所以跟來了。」夕里子說。
「雖然如此──」綾子有點不高興。
「有甚麼關係?事情不會愈弄愈複雜就好了嘛。」珠美說。
「小孩子別講話!」
「我又不是小孩子!」珠美伸舌頭扮鬼臉。
「這就是小孩子!」
國友回到了會議室。
「好不容易找到了電話。他們即刻來。」
「國友先生。」綾子走上前去,「不要虐待茂子啊!」
「沒事的。我有虐待過女孩子嗎?」
「有哇!」夕里子喊。大家哄然而笑。
在兇殺現場哄然大笑,也許有點不謹慎,但因人死不能復生,算了。
「你是石原茂子?」國友拉椅子坐下。
「是。」
「坦白告訴我好了,警察不會隨便逮捕無辜的人。」
「對不起。」茂子低下頭去。
「在這之前,我要問你一件事──你是不是曾經被神山田崇調戲過?」
茂子赫然抬起臉來。
「三年前,在P酒店,當時,太田先生把神山田打了一頓,被酒店革職了。」
「是的,我無意隱瞞,只是不想發生怪異的關連。」
「這個我了解的。當時神山田崇是一個人嗎?」
「不……當時三個人在場。」
「三個?」
「是。」
「其他兩個是誰?」
「其中一個是……黑木。」
「他的經理人吧!另一個呢?」
「我不清楚。」茂子搖搖頭,「大概是陪伴的隨從吧!總之,當時我被神山田壓住
──其後一片混亂,我不知道發生甚麼事。」
「原來如此。」國友點點頭。
「但我不打算控告他。我也不是不知道,那樣子到他房間去會有甚麼後果──我把
它當作意外,忘掉了。」
國友沒有再問有關神山田的事。
「請把今晚的事告訴我好了。」
「是……」茂子正在遲疑時,夕里子喊:「這個不對勁呀。」
夕里子蹲在梨山夫人的屍體旁邊。
「甚麼不對勁?」國友站起來,走過去。
「這條繩子有問題,脖子上的痕跡更粗。你說是不是?」
「不錯。」國友點點頭,「哎,你看到屍體也不在乎?」
「習以為常了嘛。」
「應該對別的事習慣才是。」綾子說。
「譬如對男人?那一種比較好?」夕里子反脣相譏。
「屍體又不能變錢。」珠美說。
國友啼笑皆非,回到茂子那邊。
「怎樣?當你發現屍體時,是否就是那個樣子?」
茂子注視綾子她們一會,終於微笑了。
「我懂了,其實,今晚本來約好他見面的。」
「你說太田先生吧!」
「是的。他說在這裡等我的──我有點事,遲到了些,總之來到時,這裡的燈熄了
,一片漆黑,我摸索著開了燈。」
「後來呢?」
「我發現梨山老師的太太躺在那裡──還有他。」
「兩個?」
「是的。我嚇了一跳,奔上前去,發現太田的頭被毆,以致暈厥了,失去知覺,梨
山太太則是脖子被勒住了。」
「繩子呢?」
「那是──太田的制服肩上繫住的繩子。」
「原來這樣。」國友點頭,「於是你故意用別的繩子捆上去。」
「是的。」
「遲早會知道的事。」
「我知道,可是當時不顧一切了。」
「實際上捆在脖子上的繩子怎樣了?」
「太田他……」
「嗯哼。」國友若有所思的樣子。
夕里子聽了在旁插嘴:「太田先生現在在那兒?」
「不知道。總之,他醒來說把這裡的事交給我,因他好像還不太舒服的樣子。」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國友說,「太田在這裡幹甚麼?」
「這……」茂子遲疑著。
「你擔心太田受到嫌疑殺人,所以讓他跑掉,是不?換句話說,他是不是有涉嫌的
理由?」
茂子嘆一口氣說:「是的。」
「怎樣的理由?」
「不知何故,梨山太太對太田著了迷。太田十分苦惱。」
「她的年紀不是大他很多嗎?」
「年齡是另一回事。」夕里子說,「而且,梨山老師相當好色──」
「不錯。」茂子點頭附和,「我們也看到了。梨山老師──」
「怎麼回事?」
「我們看到他和女孩子親熱的場面。他和水口恭子。」
「水口恭子?」
「是的。黑木被殺之日,梨山太太也有到學校來──」
「你說甚麼?」國友反問,「請說詳細一些。」
聽了茂子的敘述,國友沉思好久。
「可是,假如梨山太太真的傾慕太田的話,她會特意跑來告訴水口恭子,而且使她
哭泣嗎?」
「那是我的想像。」
「唔。總之,那天梨山太太肯定來過學校吧!」
「是的,那是肯定沒錯的。綾子,是不是?」
「嘎?唔,是的。我也看到了。」
「我是說她出來的時間,肯定在黑木被殺之前嗎?」
「是的。」
「好,這件事也問問水口恭子好了。」國友拿出記事簿,「那麼,今晚太田先生約
了梨山太太在這裡談一談,是嗎?」
「太田向梨山太太說了好幾次了,叫她不要纏住他。可是太太不肯死心……然後威
脅太田。」
「威脅?怎樣威脅?」
「她丈夫是主任教授,相當有勢力。所以,只要她向教授告狀說太田有甚麼問題,
太田就會被革職。」
「好過份!」夕里子怒說。
「總之,他和梨山太太好像約好今晚在這裡見面……我很擔心,所以決定過來看看
。」
「我懂了。」國友點點頭,「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太田。你猜到他會在那裡嗎?
」
「我想他會先回去值班室吧!」
「他在值班室過夜?」
「值夜班的時候是的。不過,他在外面也有公寓。」
「好,先去那邊好了。啊,巡邏車來了。」
一陣警笛聲靠近。
「我去叫他們。」珠美從會議室衝出去。
「警察來了以後,讓他們看過現場,我們再去值班室。」國友說,「不過,幸好你
從一開始就坦白說出一切。」
「抱歉。」茂子說。
「她不信任警察嘛。」夕里子說。
「糟榚。」國友苦笑。
警察人員趕到之後,國友和茂子、夕里子一同前往值班室。
「值班室在總部校舍那邊。」茂子邊走邊說。
「通常都是一個人?」
「嗯,因為是輪班的,每次一個人。」
「大學不需要太多警衛吧!」
月亮出來了,外面非常明亮。
三人快步走過建築物旁。夕里子突然止步,國友發現了,回頭看她。
「夕里子,怎麼啦?」
夕里子睜大眼睛凝視遠處。
「那是──那是──」
國友望向夕里子指示的方向,心頭一震。
草地上有一棵樹,樹枝稍微往下彎。有人懸掛在那裡。
「不好!」國友猛然衝上前去。
夕里子也奔上前去。
國友是怎樣把太田的身體弄下來的,連夕里子也搞不清楚。因她嚇得忘我了。
「救護車!」國友喊,「還有呼吸!」
夕里子全力衝向停在遠處的巡邏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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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女經理人】
「傻瓜!」石原茂子嘆息地說。
「不能講這種話哦。」綾子摟住茂子的肩膀,「說你喜歡的人傻瓜,會遭報應的。
」
夕里子在旁聽見,差點噗哧而笑。當然沒有笑出來,總之姐姐所說的話,通常遠離
焦點就是。
不過,綾子的話充滿盛情。有時她的話比恰當的言詞更動人心。
終於天亮了。在校園的樹上吊頸的太田被救護車送去醫院,一直搞到天色發白。
值班的醫生打著呵欠走過來,沒有十分戲劇性的緊張感。
「怎樣?」國友說。
「刑警先生。」醫生說,「總算把命搶救回來了。」
飄起安心的空氣。茂子雙手掩面。
「再遲就危險啦。」醫生又打呵欠,「失禮了,昨晚因急病住院的人很多。」
「他的意識……」
「這種昏迷狀態大概持續兩三天左右。以後的事問專科醫生好了。」
「好的。」國友說。
醫生又呵欠連連地走開了。
「看來他好疲倦。」綾子說,「不過,茂子好極啦。」
「嗯,令大家擔心,很抱歉。」茂子向大家鞠躬。
現在剩下國友、綾子、夕里子三個。珠美要上學,夕里子叫她回家去了。
「我們也暫時回去吧!」夕里子說,「國友先生怎樣?」
「我必須回大學去,因我暫時放下命案的事而來。」
說著,國友也打呵欠了。看來是醫生的呵欠傳染了給他。
「我會一直陪著他。」茂子說。
「是嗎?但你必須休息一下哦。」綾子擔心地說。
「沒事的。我一人住嘛,到那裡都睡得著。」茂子終於露出了笑臉。
「噢,姐姐睡著啦。」
夕里子看看綾子的臉,她整個人靠在夕里子身上了。
「有甚麼關係?」國友笑一笑,「她疲倦了嘛。」
「姐姐也未免太悠閒了」夕里子苦笑。
她們坐在巡邏車上,國友護送她們回大廈公寓。
外面天色微明,路上沒有行人。
「今天已是十一月一日啦。」夕里子驀地察覺到了,「後日就是文化祭了。」
「看來還會有風波。」
「竟然發生了兩宗命案。」夕里子搖頭不已,「我總覺得心有戚戚焉。」
「我也有同感。」國友說,「假如就像石原茂子所言,殺死梨山教授太太的不是太
田的話,太田為何跑去吊頸?」
「問題就在這裡。」夕里子用力把姐姐軟綿綿地靠過來的重量推回去,「如果太田
有甚麼非死不可的理由……」
「說不定真的是他殺的。」
「你是說茂子維護他?有可能。但我不大理解。」
「為甚麼?」
「太田不是相當的保守派麼?如果是他幹的話,我想他會親自出頭承擔罪過的。」
「唔,說的也是。」
「若是茂子幹的,太田替她頂罪的話……也很怪,用不著吊頸嘛。」
夕里子放棄把姐姐靠過來的身體推回去,忍受她的重量。
「不過,石原茂子的話是真是假,還是未知數。她說梨山教授太太對太田傾心……
」
「那也不是不可能的。」夕里子說,「看來梨山教授相當好色。與太太雙方各自發
展也是可能的事。」
夕里子把上次在酒店看到的裸女,輕浮地坐在梨山大腿上的事說了出來。
「嚇人不必賠本啊。」國友嘆一口氣,「現代人上大學是幹甚麼來看?」
「各有目標嘛。有像那個女孩那種人,也有像我姐姐這類人。」
「你說甚麼?」綾子突然抬起頭來問,夕里子嚇了一跳。
「姐姐!你醒啦!」
「我沒說我在睡覺呀。」
「但你整個人靠在我身上……」
「醒著不能靠嗎?」
「也不是的。」
「那有甚麼關係?我累了嘛。」說著,綾子深呼一口氣,閉起眼睛。
夕里子楞得說不出話來。
「還有一個疑問。」國友好不容易憋住笑聲說。
「你是說,這件事和黑木被殺事件可能有關,是嗎?」
「不錯。黑木和梨山夫人,我總覺得二者之間有些甚麼瓜葛。」
「我想一定另有蹊蹺。」夕里子說,「兩宗命案發生在同一間大學,並不尋常。」
「我有同感,目前把二者聯繫起來的,就是太田和石原茂子了。」
「對。可是,假設是他們兩個幹的話,是否太過單純了?」
「現實中的命案都是單純的,通常像兇手的人就是兇手。」
「這種想法會誤導你的判斷力哦。」夕里子嚴厲地說。
「當然也許還有背後的隱情,我會好好調查的。」國友慌忙說。
「好。可別忘了那種精神。」夕里子神氣地說。
然後,二人噗哧而笑。駕駛巡邏車的巡警也一起笑起來。
「對啦!」綾子突然睜開眼睛,「她做了甚麼來著?」
「姐姐──不要突然說話好不好?嚇死人了。」
「突然想起來的,有甚麼辦法?」綾子總是不慌不忙的用四兩撥千斤。
「你說的她是誰呀?」國友問。
「那個坐大腿的女孩。坐誰的大腿呢?對對對,梨山老師的。」
「你說那個新生?她向老師撒嬌,大概想老師給她打個好分數吧!」夕里子說。
綾子搖搖頭。
「我不是說這個,她從大學跑出來的,爬過校門出來的哦。」
「爬過校門?」
「嗯。我想學她,結果跌到屁股好疼。對呀,我是因此才覺得屁股疼的,我一直在
想,為何屁股會疼。」
「姐姐,那是幾時的事?」
「夕里子呀,你可別在半夜時爬門進入大學的好。」
「半夜?」
「對呀。昨晚茂子不是叫我出去嗎?就是那個時候。」
夕里子和國友面面相覷。
「你是說,昨晚那個新來的從大學爬門出來?」
「是啊。看起來十分開心的樣子。」
「十分開心?」
「不過,也許她經常都是那樣開開心心的吧!夕里子,不要說甚麼『新來的』,她
的年紀比你大哦,你要對她表示敬意才對。」
綾子說教一番,又閉起眼睛。
國友摸一摸下巴長出來的粗鬍子,說:「看來有必要查一查那個新來女生的底細了
。」
「發生命案時,她在大學裡面哪。」
「只要問問梨山教授就知道她的名字了吧。搞不好──」國友驀地眼前一亮。
「對。搞不好她去見過梨山教授。」
「這下子可有趣了!」國友的睏意彷彿不翼而飛。
「夕里子。」綾子張張眼睛,「我想睡覺了,到家就叫醒我吧!」
說完,綾子開始發出睡眠中的呼吸聲。
「還有五分鐘就到了,怎麼辦?」開車的巡警呆呆地問。
這裡要把時鐘撥回半小時以前。
大廈的門鈴執拗地響個不停。
「吵死人啦!討厭!」剛睡著就被吵醒,珠美嘀嘀咕咕地跑去玄關處。
珠美在睡衣上面披一件薄毛衣,打著呵欠摘下門鏈了。
「回來啦──」
打開門的當兒,珠美眨眨眼睛。無論怎麼看都好,站在眼前的不是姐姐。總之是男
的,不可能是姐姐,夕里子極其量是有巾幗不讓鬚眉的男子氣概而已……「那一位?」
珠美說。
「姐姐在不在?」男人不禮貌地說。
他是誰?似乎在那兒見過的臉孔。半夜三更戴著太陽眼鏡,不知甚麼意思。
「你找哪個姐姐?」
「你有幾個姐姐?」男人穿的是白色西裝、紫色襯衣的刺眼裝束。「我找唸大學那
個。」
「她不在。兩個都不在家。」
「是嗎?」
「你是誰?」
男人突地拿掉太陽眼鏡,齜牙而笑。
「這樣子知道了吧!」
「你做過牙膏廣告?」
男人皺皺眉頭。「我是神山田崇。」
珠美也認出他了,只是對方太過裝腔作態,所以戲弄他一下。
「啊,你是那個唱歌的?」
「說是歌手兼作曲作詞家!」神山田擺出斜面相對的姿態。
「找我姐姐有何貴幹?」
「有話跟她說,我要進來等她。」
珠美還沒說甚麼以前,他已走進玄關了。
真厚臉皮!珠美雖然生氣,同時湧起好奇心。
「那就請吧!」珠美把神山田帶進客廳。
「家裡沒人在嗎?」神山田在沙發上大模斯樣地坐下後,說。
「家父出差去了。」
「令堂呢?」
「過世了。」
「嗯哼。這麼說,你們三姊妹住在這兒?」
「家屬調查嗎?」珠美頂他一句。
「不是……」神山田含糊地說,「你不請我喝茶?」
「很貴哦。」珠美說著,走進廚房丟。
她在想,假如真的寫一張三千圓的發票拿著去,不知他怎樣的表情?
她正等候開水煮滾時,突然感覺背後有人的動靜,不由回過頭去。
神山田崇就站在背後,冷不防從後面摟住珠美。
「幹甚麼啊!」珠美喊。
「你好可愛,本來是為你姐姐而來的,你穿睡衣很撩人咧!」
「放開我!變態!」
「被大明星擁抱過,可以向朋友炫耀哦!」
由於珠美拼命掙扎,神山田的腳站不穩,一下踉蹌,二人一同倒在廚房的地板上。
神山田的頭碰到手推車的輪子。
「哎喲!」他喊一聲痛,禁不住伸手抱頭。
珠美趁機用肘一撞他的腰腹,逃出魔掌。
她迅速打開櫥櫃的門,抽出一把菜刀,擺出架勢。
「你走近來的話,我一刀捅死你!」
「喂,等一下,冷靜點!」神山田終於站了起來,「何必那麼大火氣嘛──」
「我對落魄的歌星不感興趣!」
這句話好像說中神山田的要害,他的臉一下子刷白,身體抖得很厲害。
不管珠美怎麼無情都好,這種情形當然害怕了。她以為完蛋了。
對方無論怎樣軟弱,也是男人,萬一他真的憤怒起來,殺人都可能。
珠美的腦海在一剎那間閃過的念頭是──「幸好買了人壽保險!」
可是,神山田崇完全沒有張牙舞爪地撲上來的樣子。
突然,他軟癱癱地坐在地上,嗚咽著哭了起來。
珠美嚇得目瞪口呆。不過,也有演戲的可能,不可大意。
珠美一步一步移向廚房的門口。
「不必逃呀。」神山田仰起臉說。
滿臉淚痕的他,跟大明星的形象距離很遠,聲音有氣無力,簡直判若兩人。
「我幹嘛要逃?」珠美恢復強硬的態度,「道理上是你出去才對!」
「你不報警?」
「你希望我報警我就報吧!」
神山田彷彿一下子衰老似地放鬆肩膀力量,自暴自棄地說:「隨便你,你愛怎樣就
怎樣好了。」
珠美拉過一張椅子坐下。
「如果我報了警,你想會怎樣?你還能靠唱歌站得住腳嗎?」
「那也不壞。」他聳聳肩,「反正倒霉了,大不了洗手不幹這一行!」
「嘀?你倒有自知之明。」
阿崇望望珠美,笑一笑。「你幾歲?」
「十五。」
「十五?我也有過那個青春年代的。」
「你把自己說得像老頭子似的。」
「說的也是。你知道我幾歲嗎?」
「聽說你向外宣揚是二十一,其實已經二十四了吧!」
「二十八了。」
「二十八?意外極了。」
「我累了,真的。如果沒有一兩個女人陪陪我,我會受不了啊。」
「你不是準備跟那個被殺了的經理人的太太結婚麼?」
「一度有過那種念頭的,可是現在對方不肯了,她說我小氣。這樣一來,提早星沉
也是預料中的事。」
「錢斷情也斷了,對吧!」
「你很了解嘛。」
「因為我最愛錢。」珠美坦率地說,「不過,看來你錢不多。」
「你這人快人快語,口沒遮攔。」阿崇苦笑,「要不要付遮口費?」
「我有此意,不過,饒了你。」珠美說,「取而代之的是十一月三日的文化祭免費
演出,知不知道?」
「免費演出?」
「還是去拘留所?哪種選擇好?」
「好吧!我跟金田董事提一提。」
「OK。我們從長計議吧!」
「從長計議?」阿崇眨眨眼睛。
過了一會,夕里子和綾子回來了。
「噫,有人來啦。」夕里子說,「珠美!我們回來啦!」
她一邊喊,一邊走進客廳窺望。
「噢!」夕里子瞪大眼睛。
隔著一張飯桌──不知何故,珠美身邊擺著一把菜刀──正在跟神山田崇「談判」
。
「不行!如果不唱二十五首,我就報警!」珠美兇巴巴地說。
「放過我吧!我的喉嚨頂不住哇!」阿崇發出可憐兮兮的求饒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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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千鈞一髮】
「哦?他肯免費演出?」水口恭子說。
「嗯。聽說是的。」綾子點點頭,「我不清楚甚麼原因……」
「太好了,其他預算不夠,這樣赤字可以減少很多。你做得很好。」水口恭子拍拍
綾子的肩膀。
「不客氣……」
綾子根本莫名其妙。不過,看來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後天就是啦,文化祭。」恭子。看來好像興高采烈的感覺。
「不過,這次的文化祭有點不吉利似的。」綾子說,「那位經理人被殺,梨山老師
的太太也……」
「是的。為了驅走那種暗沉感,更要辦好演唱會了。明白嗎?」恭子用堅定的語調
說。
午休時間即將結束。昨晚綾子幾乎一夜沒睡好,中午好不容易爬起來,現在才到大
學來。
她的保鑣夕里子,今天沒跟著來。
總不能天天不上課之故,今天夕里子去了學校,她以為綾子起碼會睡到傍晚才起床
。
「下午你到禮堂來。」恭子說,「警察已經批准說,可以動手準備演唱會啦。」
「好的。」
「待會見吧!我有點事要辦。」
恭子快步離去。
剩下綾子一人,在草地上砰地坐下,屁股還隱隱作痛。
「唉!」綾子嘆一口氣。
總之,以她的性格而言,她不會想得太深奧,目前的狀況,早已超過她的判斷力了
。
兩宗命案。太田自殺未遂,依舊意識不明。
邀請神山田崇出席文化祭並不怎樣,但他在三年前曾向石原茂子施暴,綾子對這件
事耿耿於懷。
到底事情會怎樣發展下去?此外還發生甚麼事情來著?
綾子忘記自己曾被炸彈狙擊的意外,那是她素來的散漫作風所致。
對了!想起一件忘了的事。
──還沒吃午餐。
綾子慢條斯理地走向學生餐廳。
這時已經開始空閒下來,不須要站著吃了。相對地,食物也剩不多了。
「沒有咖喱了嗎?那麼,三文治呢?」
「只剩下一個。」櫃台另一邊的阿嬸說。
「那就──」
綾子說了一半,傳來一個很響的叫聲:「三文治一份!」
有個女孩飛快地衝到櫃台前。
「好──這就賣完啦!」阿嬸說。
綾子呆呆站住。每逢這種時候,她的反應總是遲鈍過人。
「請問──還有甚麼吃的沒有?」她戰戰兢兢地問。
「唔……只有麵包了。可以塗點牛油或果醬來吃。」
情況十分悲慘。儘管綾子悠閒慣了,肚子餓時則與常人無異。沒法子,只好叫了麵
包和花生醬,到自動販賣機買了咖啡,找張桌子就座。
當她啃著稱不上美味可口的麵包時,有人說聲「對不起」,然後在她旁邊坐下。
「剛才是我搶了三文治,原來你在吃這個呀,是我不好。吃一片怎麼樣?」
「沒關係啦。」
「我在節食,你肯幫我吃才好。」
綾子感動極了。有時候,人們會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受感動。
「謝謝。那就……」綾子拿了一片火腿三文治,慢慢吃著。「很好味道。」
「是嗎?我覺得一點也不好吃。」女孩說著,掏出香煙來點火。
「啊,是你!」綾子終於發現了。
「唔?」
「你是那時候那個人。」
「甚麼時候?」
「那天你不是在梨山老師房間,坐在老師大腿上麼?」
「哎唷!你看到了?」女孩咭咭而笑,「因為我從來沒上過那位老師的課,如果不
那樣做的話,怎能拿到學分?」
「恰恰好。」綾子說,「你叫甚麼名字?」
「我?大津和子。怎麼啦?」
「你懂嗎?刑警先生正在找你哪!」
「刑警先生?我不認識那個人。」
「便衣偵探的刑警,不是人名。」
「偵探?偵探找我幹嘛?」大津和子的表情認真起來。
「我沒問他。昨晚,那位梨山老師的太太不是──」
「那件事我知道。那又怎樣了?」
「你不是在大學裡待到很晚嗎?」
「我嗎?」大津和子轉移視線。
「對呀。昨晚我也有點事,來到大學,恰好你從裡面出來──你不是爬門出來的嗎
?」
「有這回事?」
「我想學你,結果跌個四腳朝天,現在屁股還痛,真沒用。」綾子笑起來。
「你。」
「糟糕!」綾子說,「我得去禮堂了。後天就是啦,文化祭,好快。」
「哎,你說那個刑警──」
「對了,你可以親自去找他嗎?他叫國友,我想他在昨晚的命案現場。我有急事,
必須先走了。」
「好吧!」大津和子點點頭。
「拜託啦。」綾子站起來,走了幾步。「對了。」
「又有甚麼事?」大津和子沒好氣地說。
「謝謝你的三文治。」說完,綾子邁步往前。
剩下大津和子,咕咕聲喝了一大口可樂,嗆得拼命咳嗽。
「胡說!」梨山教授怒喊,「我太太有別的男人?荒謬?」
「原來如此。」國友點點頭。
這是梨山的妻子被殺的現場。當然屍體沒有了,鑑證組員還在,命案的痕跡栩栩如
生。
「到底是誰幹的──」
梨山的話還沒說完,被國友制止了。
「是否心裡有頭緒,知道甚麼人憎恨你太太?」
「毫無頭緒。」梨山想也不想,即刻回答。「她的性格善良,不會有人恨她的。她
很溫馴,無欲無求。」
「哦。」國友覺得掃興起來。
「兇手是不是那叫太田的守衛?」梨山問。
「他是疑兇之一,目前在意識不明中。」
「他就是兇手,受到良心責備才企圖自殺的。那是真相,不必審了。」
「可以想到動機嗎?」
「這──」梨山一時語塞,「總之,一定有甚麼理由才這樣做的。」
梨山說得十分理所當然。
「昨晚,你曉得你太太來這裡麼?」
「不,我不曉得,一到晚上,我就很忙了。」
「哦?晚上忙甚麼?」
「我要看很多書。研究書、學術雜誌之類,白天一直抽不出時間看書嘛。」
他如此厚顏無恥,國友也氣不起來。
「是否有甚麼跟平常不一樣的情形?」
「我沒特別留意到。」
假如失去一個好妻子,他應該表現得更傷心才是,可是梨山極其泰然。
「府上有幾位家人?」國友問。
「我和內子兩個。我們也想要孩子,但很遺憾──」
「這麼說,昨晚只有你一個人在家?」
「是的。」
「嗯哼。」國友想了一下,「即是沒有不在現場證明了。」
梨山有點困惑的表情,逐漸臉上泛起紅潮,驚惶地說:「這是甚麼意思?難道你懷
疑是我殺了內子?」
「有這個可能。」
「大膽無禮!我為甚麼要殺妻?」
「唔,譬如為了水口恭子……」
梨山頓時臉都白了。
「那是……」
「還有一個坐大腿的一年級女生吧!」
「不,那只是開開玩笑……」
「你和水口恭子好像是來真的樣子。」
梨山似乎還想遁詞搪塞的樣子,終於放棄了,聳聳肩,不吐不快似地說:「不錯,
我和水口同學是──朋友。」
「愛人吧。」
「也可以這樣說。」
國友不由啼笑皆非。
「你太太知不知道水口恭子的事?」
「呃……說不定知道了──」
「說不定?」
「最近內子的樣子有點怪異,對我冷冷淡淡的……」
「有甚麼具體的表示?」
「不,那是我的印象而已。」梨山說。
「那個新生又怎樣?」
「那次真的只是鬧著玩罷了。」梨山強調。
「可以讓我知道她的名字吧!」
「她叫──嗯,大津同學。大概是大津和子。」
「今天有來嗎?」
「怎麼樣呢?」梨山搖搖頭,「總之,她一天到晚逃課,所以跑來叫我給學分的。
」
「以甚麼交換?」
「沒甚麼……真的,那是玩玩的。」梨山掏出手帕來抹額頭汗,「今天好熱啊!」
「今天有點冷咧。」
「說得正是。所以才出汗的。」
看來他相當焦躁。
「昨晚真的一個人在家?」
「真的呀。雖然沒有證人,可是肯定是我一個人在家裡。」
「好。」
到附近查訪看就懂了,國友想。
「可以了嗎?」梨山不安地問。
「可以了。」國友點點頭,又喊住急急走開的梨山。「出遠門時,記得聯絡。」
梨山不情不願地回頭望望國友,快步離去。
「大津和子……」國友看看記事簿,喃喃自語。「好。」
他就近找到內線電話,傳呼接線生。
兩三分鐘後,大學的校園內傳出廣播。
「一年級的大津和子同學,一年級的大津和子同學,請到學生中心的會議室一趟。
」
國友這樣做,省掉找她的功夫。
綾子呆呆地坐在禮堂的椅子上。
「好遲啊……」她喃喃地說,望著大門入口方向。
悠閒派的綾子說人「好遲」,非同小可。實際上,她在這裡已經坐了二十分鐘了,
一直不見水口恭子到來。
儘管如此,不去叫她或者找找她,正是綾子的作風,她只是一味地等。
禮堂裡鴉雀無聲,只有綾子一個人,有點寒意。
說起來,黑木被殺時,我也是坐在這裡哪,綾子想。
對。這裡是殺人現場。想到這裡時,心情不大暢快。
不過沒關係,我又沒做過甚麼惹人怨恨的事,不會遭人殺害的。綾子誠心如此相信
。
啊,想起上次的炸彈事件了。也許那並不是想殺我……只有這一點,綾子想來想去
也想不通。
算了,世上的事,並非每一件都是合情合理的。
殺人。世界上為何有那麼可怕的事發生?那是綾子永遠無法理解的事。
就當這時,突然聽見腳步聲,綾子環視四周。可是,周圍沒有人影。
「難道聽錯了……」
似乎聽得相當清楚,怎會呢?
聲音來自怪異的方向,似乎從那兒傳來的模糊腳步聲,是否聲音迴響的關係?
見不到腳步聲的主人,誠然奇怪。
「舞台方面嗎?」綾子喃喃站起來。
她從邊端的木梯上到舞台去看個究竟。往下張望觀眾席時,綾子暗自驚訝。
看上去宛如另外一個世界。僅僅改變位置和看的角度,就像來到別的場所一般。
對綾子而言,這是新發現。因為綾子幾乎沒有站上舞台的緣份。
說起站舞台的經歷,除了小學表演會之外,只有初中時幫忙朋友競選學生會會長的
演詞而已。
那次的演詞也難以啟齒。由於綾子過度緊張,結果一言不發就結束了。
可是,這樣反而贏得好感。擁有如此內向而純情的朋友,使人把票投給綾子的朋友
,當選會長。不過,自此之後,綾子沒有上過舞台。
這樣子站在舞台上,單是環顧空蕩蕩的觀眾席,不知何故緊張起來。
咚,背後傳來聲響。
甚麼聲音?綾子回頭一看,甚麼也沒有。似乎很遙遠的感覺……也許在舞台背後吧
!綾子走過去。後面微暗,多處有塵埃。
綾子不喜歡這種地方。總之,她是個四方八面敞開明亮才能安心的人。
當然,洗澡時也會頭痛。現在的大廈浴室都沒有窗戶,多少有點不安。
總覺得四面受困的感覺。舞台後面也沒有人影。那個響聲是甚麼?
綾子聳聳肩,正要轉回去之際……察覺有甚麼掉在腳底下。
甚麼東西呢?當她伸出手時,突然聽見一聲「危險」!她的身體騰空飛起。
不然。而是有人猛速碰上來,雙雙糾纏著滾跌在地。
接著的瞬間,傳來「轟」一聲打在地上的鈍重聲音。
「姐姐!沒事吧!」
聽見聲音,綾子詫異地爬起來。
「夕里子!你不是去了學校嗎?」
「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夕里子迅速跳起身來。
這時,綾子剛才所站的地點,有個鍛鍊身體用的鐵球台,深深戳破地板,扎入裡面
。一陣呱嗒呱嗒的腳步聲從頭頂上跑開。
「在外面!」夕里子立刻衝出去。
綾子在後面喊:「不能在校園內跑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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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哦?他肯免費演出?」水口恭子說。
「嗯。聽說是的。」綾子點點頭,「我不清楚甚麼原因……」
「太好了,其他預算不夠,這樣赤字可以減少很多。你做得很好。」水口恭子拍拍
綾子的肩膀。
「不客氣……」
綾子根本莫名其妙。不過,看來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後天就是啦,文化祭。」恭子。看來好像興高采烈的感覺。
「不過,這次的文化祭有點不吉利似的。」綾子說,「那位經理人被殺,梨山老師
的太太也……」
「是的。為了驅走那種暗沉感,更要辦好演唱會了。明白嗎?」恭子用堅定的語調
說。
午休時間即將結束。昨晚綾子幾乎一夜沒睡好,中午好不容易爬起來,現在才到大
學來。
她的保鑣夕里子,今天沒跟著來。
總不能天天不上課之故,今天夕里子去了學校,她以為綾子起碼會睡到傍晚才起床
。
「下午你到禮堂來。」恭子說,「警察已經批准說,可以動手準備演唱會啦。」
「好的。」
「待會見吧!我有點事要辦。」
恭子快步離去。
剩下綾子一人,在草地上砰地坐下,屁股還隱隱作痛。
「唉!」綾子嘆一口氣。
總之,以她的性格而言,她不會想得太深奧,目前的狀況,早已超過她的判斷力了
。
兩宗命案。太田自殺未遂,依舊意識不明。
邀請神山田崇出席文化祭並不怎樣,但他在三年前曾向石原茂子施暴,綾子對這件
事耿耿於懷。
到底事情會怎樣發展下去?此外還發生甚麼事情來著?
綾子忘記自己曾被炸彈狙擊的意外,那是她素來的散漫作風所致。
對了!想起一件忘了的事。
──還沒吃午餐。
綾子慢條斯理地走向學生餐廳。
這時已經開始空閒下來,不須要站著吃了。相對地,食物也剩不多了。
「沒有咖喱了嗎?那麼,三文治呢?」
「只剩下一個。」櫃台另一邊的阿嬸說。
「那就──」
綾子說了一半,傳來一個很響的叫聲:「三文治一份!」
有個女孩飛快地衝到櫃台前。
「好──這就賣完啦!」阿嬸說。
綾子呆呆站住。每逢這種時候,她的反應總是遲鈍過人。
「請問──還有甚麼吃的沒有?」她戰戰兢兢地問。
「唔……只有麵包了。可以塗點牛油或果醬來吃。」
情況十分悲慘。儘管綾子悠閒慣了,肚子餓時則與常人無異。沒法子,只好叫了麵
包和花生醬,到自動販賣機買了咖啡,找張桌子就座。
當她啃著稱不上美味可口的麵包時,有人說聲「對不起」,然後在她旁邊坐下。
「剛才是我搶了三文治,原來你在吃這個呀,是我不好。吃一片怎麼樣?」
「沒關係啦。」
「我在節食,你肯幫我吃才好。」
綾子感動極了。有時候,人們會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受感動。
「謝謝。那就……」綾子拿了一片火腿三文治,慢慢吃著。「很好味道。」
「是嗎?我覺得一點也不好吃。」女孩說著,掏出香煙來點火。
「啊,是你!」綾子終於發現了。
「唔?」
「你是那時候那個人。」
「甚麼時候?」
「那天你不是在梨山老師房間,坐在老師大腿上麼?」
「哎唷!你看到了?」女孩咭咭而笑,「因為我從來沒上過那位老師的課,如果不
那樣做的話,怎能拿到學分?」
「恰恰好。」綾子說,「你叫甚麼名字?」
「我?大津和子。怎麼啦?」
「你懂嗎?刑警先生正在找你哪!」
「刑警先生?我不認識那個人。」
「便衣偵探的刑警,不是人名。」
「偵探?偵探找我幹嘛?」大津和子的表情認真起來。
「我沒問他。昨晚,那位梨山老師的太太不是──」
「那件事我知道。那又怎樣了?」
「你不是在大學裡待到很晚嗎?」
「我嗎?」大津和子轉移視線。
「對呀。昨晚我也有點事,來到大學,恰好你從裡面出來──你不是爬門出來的嗎
?」
「有這回事?」
「我想學你,結果跌個四腳朝天,現在屁股還痛,真沒用。」綾子笑起來。
「你。」
「糟糕!」綾子說,「我得去禮堂了。後天就是啦,文化祭,好快。」
「哎,你說那個刑警──」
「對了,你可以親自去找他嗎?他叫國友,我想他在昨晚的命案現場。我有急事,
必須先走了。」
「好吧!」大津和子點點頭。
「拜託啦。」綾子站起來,走了幾步。「對了。」
「又有甚麼事?」大津和子沒好氣地說。
「謝謝你的三文治。」說完,綾子邁步往前。
剩下大津和子,咕咕聲喝了一大口可樂,嗆得拼命咳嗽。
「胡說!」梨山教授怒喊,「我太太有別的男人?荒謬?」
「原來如此。」國友點點頭。
這是梨山的妻子被殺的現場。當然屍體沒有了,鑑證組員還在,命案的痕跡栩栩如
生。
「到底是誰幹的──」
梨山的話還沒說完,被國友制止了。
「是否心裡有頭緒,知道甚麼人憎恨你太太?」
「毫無頭緒。」梨山想也不想,即刻回答。「她的性格善良,不會有人恨她的。她
很溫馴,無欲無求。」
「哦。」國友覺得掃興起來。
「兇手是不是那叫太田的守衛?」梨山問。
「他是疑兇之一,目前在意識不明中。」
「他就是兇手,受到良心責備才企圖自殺的。那是真相,不必審了。」
「可以想到動機嗎?」
「這──」梨山一時語塞,「總之,一定有甚麼理由才這樣做的。」
梨山說得十分理所當然。
「昨晚,你曉得你太太來這裡麼?」
「不,我不曉得,一到晚上,我就很忙了。」
「哦?晚上忙甚麼?」
「我要看很多書。研究書、學術雜誌之類,白天一直抽不出時間看書嘛。」
他如此厚顏無恥,國友也氣不起來。
「是否有甚麼跟平常不一樣的情形?」
「我沒特別留意到。」
假如失去一個好妻子,他應該表現得更傷心才是,可是梨山極其泰然。
「府上有幾位家人?」國友問。
「我和內子兩個。我們也想要孩子,但很遺憾──」
「這麼說,昨晚只有你一個人在家?」
「是的。」
「嗯哼。」國友想了一下,「即是沒有不在現場證明了。」
梨山有點困惑的表情,逐漸臉上泛起紅潮,驚惶地說:「這是甚麼意思?難道你懷
疑是我殺了內子?」
「有這個可能。」
「大膽無禮!我為甚麼要殺妻?」
「唔,譬如為了水口恭子……」
梨山頓時臉都白了。
「那是……」
「還有一個坐大腿的一年級女生吧!」
「不,那只是開開玩笑……」
「你和水口恭子好像是來真的樣子。」
梨山似乎還想遁詞搪塞的樣子,終於放棄了,聳聳肩,不吐不快似地說:「不錯,
我和水口同學是──朋友。」
「愛人吧。」
「也可以這樣說。」
國友不由啼笑皆非。
「你太太知不知道水口恭子的事?」
「呃……說不定知道了──」
「說不定?」
「最近內子的樣子有點怪異,對我冷冷淡淡的……」
「有甚麼具體的表示?」
「不,那是我的印象而已。」梨山說。
「那個新生又怎樣?」
「那次真的只是鬧著玩罷了。」梨山強調。
「可以讓我知道她的名字吧!」
「她叫──嗯,大津同學。大概是大津和子。」
「今天有來嗎?」
「怎麼樣呢?」梨山搖搖頭,「總之,她一天到晚逃課,所以跑來叫我給學分的。
」
「以甚麼交換?」
「沒甚麼……真的,那是玩玩的。」梨山掏出手帕來抹額頭汗,「今天好熱啊!」
「今天有點冷咧。」
「說得正是。所以才出汗的。」
看來他相當焦躁。
「昨晚真的一個人在家?」
「真的呀。雖然沒有證人,可是肯定是我一個人在家裡。」
「好。」
到附近查訪看就懂了,國友想。
「可以了嗎?」梨山不安地問。
「可以了。」國友點點頭,又喊住急急走開的梨山。「出遠門時,記得聯絡。」
梨山不情不願地回頭望望國友,快步離去。
「大津和子……」國友看看記事簿,喃喃自語。「好。」
他就近找到內線電話,傳呼接線生。
兩三分鐘後,大學的校園內傳出廣播。
「一年級的大津和子同學,一年級的大津和子同學,請到學生中心的會議室一趟。
」
國友這樣做,省掉找她的功夫。
綾子呆呆地坐在禮堂的椅子上。
「好遲啊……」她喃喃地說,望著大門入口方向。
悠閒派的綾子說人「好遲」,非同小可。實際上,她在這裡已經坐了二十分鐘了,
一直不見水口恭子到來。
儘管如此,不去叫她或者找找她,正是綾子的作風,她只是一味地等。
禮堂裡鴉雀無聲,只有綾子一個人,有點寒意。
說起來,黑木被殺時,我也是坐在這裡哪,綾子想。
對。這裡是殺人現場。想到這裡時,心情不大暢快。
不過沒關係,我又沒做過甚麼惹人怨恨的事,不會遭人殺害的。綾子誠心如此相信
。
啊,想起上次的炸彈事件了。也許那並不是想殺我……只有這一點,綾子想來想去
也想不通。
算了,世上的事,並非每一件都是合情合理的。
殺人。世界上為何有那麼可怕的事發生?那是綾子永遠無法理解的事。
就當這時,突然聽見腳步聲,綾子環視四周。可是,周圍沒有人影。
「難道聽錯了……」
似乎聽得相當清楚,怎會呢?
聲音來自怪異的方向,似乎從那兒傳來的模糊腳步聲,是否聲音迴響的關係?
見不到腳步聲的主人,誠然奇怪。
「舞台方面嗎?」綾子喃喃站起來。
她從邊端的木梯上到舞台去看個究竟。往下張望觀眾席時,綾子暗自驚訝。
看上去宛如另外一個世界。僅僅改變位置和看的角度,就像來到別的場所一般。
對綾子而言,這是新發現。因為綾子幾乎沒有站上舞台的緣份。
說起站舞台的經歷,除了小學表演會之外,只有初中時幫忙朋友競選學生會會長的
演詞而已。
那次的演詞也難以啟齒。由於綾子過度緊張,結果一言不發就結束了。
可是,這樣反而贏得好感。擁有如此內向而純情的朋友,使人把票投給綾子的朋友
,當選會長。不過,自此之後,綾子沒有上過舞台。
這樣子站在舞台上,單是環顧空蕩蕩的觀眾席,不知何故緊張起來。
咚,背後傳來聲響。
甚麼聲音?綾子回頭一看,甚麼也沒有。似乎很遙遠的感覺……也許在舞台背後吧
!綾子走過去。後面微暗,多處有塵埃。
綾子不喜歡這種地方。總之,她是個四方八面敞開明亮才能安心的人。
當然,洗澡時也會頭痛。現在的大廈浴室都沒有窗戶,多少有點不安。
總覺得四面受困的感覺。舞台後面也沒有人影。那個響聲是甚麼?
綾子聳聳肩,正要轉回去之際……察覺有甚麼掉在腳底下。
甚麼東西呢?當她伸出手時,突然聽見一聲「危險」!她的身體騰空飛起。
不然。而是有人猛速碰上來,雙雙糾纏著滾跌在地。
接著的瞬間,傳來「轟」一聲打在地上的鈍重聲音。
「姐姐!沒事吧!」
聽見聲音,綾子詫異地爬起來。
「夕里子!你不是去了學校嗎?」
「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夕里子迅速跳起身來。
這時,綾子剛才所站的地點,有個鍛鍊身體用的鐵球台,深深戳破地板,扎入裡面
。一陣呱嗒呱嗒的腳步聲從頭頂上跑開。
「在外面!」夕里子立刻衝出去。
綾子在後面喊:「不能在校園內跑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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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純情少女】
夕里子從禮堂跑出外面,花了一點時間。
怎樣說,這裡不是自己的學校,匆匆之間當然不熟悉地形。
當她啪的打開厚門出到外面時,那裡有三個梯級下到地面。她往前撲跌著,繼續飛
速前進。那裡等於是禮堂的後門,枯草高及腰際。夕里子繼續撲跌著奔向前時,突然「
砰」的撞到甚麼。
「嘩!」雙方同時發出驚叫聲,夕里子重疊在國友刑警身上,鼻子碰鼻子。
「國友先生!」
「是你──嚇我一跳!」
「我還不是?」
二人終於爬了起來。
「痛不痛?」
「好厲害的抱人截球!」國友說,「你在幹甚麼,練習打欖球?」
「不是!」夕里子憤然說,「我正在追一個想謀殺姐姐的兇手──」
「你說甚麼?」國友喊。
「很遺憾,被對方跑掉了。」夕里子舒一口氣,「國友先生,為何你會在這裡?」
「其實剛才我透過校內廣播,傳呼那叫大津和子的新女生,然後學生中心事務室接
到電話,她說叫我在這裡等她……」
「可是,你幹嘛躲在這兒?」
「不是躲。我覺得有人在,正在調查。」
「有人在?」
「對呀。有些窸窸窣窣的動靜。」
「但是沒有人呀。」
「大概是在剛才的騷亂中逃走了吧!」國友嘆息,「對了,綾子小姐怎樣?」
「大概她連自己的性命被狙擊也不知道吧!」夕里子嘆息。
說曹操,曹操就到,綾子從禮堂走出來了。「夕里子。咦,國友先生也在?」
「只是偶然相遇而已。」夕里子說。
「夕里子,你的制服全是灰塵,必須拿去乾洗……」
「現在這個並不重要。姐姐,你知不知道你差點被殺?」
「是嗎?」夕里子很氣。不過算了,預料中的事。
「有看到人嗎?」國友問。
「沒有。好像有腳步聲。」
「憑腳步聲不知道長相吧!」
「說的也是。」綾子認真地說,「夕里子,你知道嗎?」
夕里子不理她。她們和國友一同回到禮堂中。
「原來如此。」國友蹲下去注視那個掉下來的鐵球台,「黑木也是被同樣的手法幹
掉的,即是從上面拋下鐵錘。」
「萬一命中,當場沒命啦。」
國友望望天花板。「好像可以容納人進去,好,取下這個鐵球台的指紋再說。」
「我想是白費心機。」夕里子說。
「兇手不一定每次都很小心呀。」國友說。
綾子走過來,注視鐵球台,然後望望上面說:「難道有老鼠在天花板鍛鍊身體?」
「你認為甚麼老鼠拿得起這麼重的東西?」夕里子沒好氣地說。
「是不是最近營養太好?」
「話又說回來,為何狙擊綾子小姐呢?」國友摸摸下巴說。
「我想不是狙擊我。」綾子說。
「姐姐願意這樣相信也就隨她好了。」
「可是──」
國友用聲音打斷綾子的抗議。「夕里子,對不起──」
夕里子照他所託付的,離開禮堂,去學生中心的會議室把鑑證科的人叫過來。
「對了。」綾子說,「水口好遲啊。」
「你在等水口恭子?」
「嗯,是她叫我來這裡的。」
「原來如此。」國友語意深長地喃語,當然綾子不可能察覺。
這時,水口恭子姍姍走進禮堂來了。
「對不起,我來晚啦。」她的聲音十分自然,「噫?」見到國友,她停下來。
「恰恰好。」國友微笑著說,「我正想找你談一談。」
「我和梨山老師?」水口恭子一直顯得氣淡神閒,「不錯,我們是情侶。」
她當場承認了。
「即是說──」
國友還沒說完,綾子就在旁邊說:「我想應該是『愛人同志』才對。」
恭子笑一下。
「綾子說得對。不過,我和老師的情形,不妨省略了『同志』兩個字。」
「甚麼意思?」國友說。
「老師是把我當作愛人,很遺憾,我只是想玩玩而已。」
三人坐在禮堂正面出口的寬石階上聊天。
「天氣真好。」綾子抬頭望著晴空說。
國友不禁搖頭,她完全沒想到自己剛才差點喪命了,的確是個獨特的女孩。
「黑木被殺之日,你不是跟梨山老師的太太見過面麼?」國友轉問水口恭子。
「我嗎?」恭子扶了一下眼鏡,「不!誰說的?」
「你不是在會議室哭了嗎?」綾子出其不意的說,恭子有點措手不及的樣子。
「我哭了?」
「嗯。起初我以為是有沙塵跑進你的眼睛,後來仔細一想,好像是在傷心哪。」
水口恭子以複雜的神態看著綾子。
「其實我很討厭男人,我才不會那樣認真哪。」說著,她把視線移開。
「討厭即是喜歡,不喜歡即是不喜歡。」
綾子說了一些連自己也不大了解的話,她在想,剛才的說法恰不恰當?
「你說我在傷心?」恭子彷彿很生氣似的站起來,「我會為男人傷心?沒有的事!
」
「假如說錯了,請原諒。」綾子說。
恭子走前兩三步,停下來,然後一直呆立不動。背脊挺得筆直,稱得上風姿綽約。
她的雙手交叉在後面,使國友對她產生女將領的印象。
接若發生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水口恭子拿下眼鏡,慢慢轉過身來。
簡直判若二人,雙眼柔似水,而且充滿淡淡的哀愁。
「你不須要道歉。」恭子對綾子說,「你說得對。我之所以討厭男人,是因我怕男
人,我在唸高中時就有男朋友,是我自己控制自己踩了煞車掣,我把它當一場遊戲。」
「那麼,你和梨山老師呢?」國友平靜地說。
「當然是遊戲了,實際上一直都是遊戲,直到我們的事被他太太知道為止。」
恭子回到石階上,再度坐下。
「那是幾時的事?」國友問。
「最近一個月左右?」
「是否有甚麼契機?」
恭子搖搖頭。「老師甚麼也沒說。」
「你說被他太太知道了?」
「那位太太跟老師結婚那麼久了,居然還不厭倦。」恭子笑一笑,「的確少有。你
覺不覺得她是稀有品種?」
「我還獨身未娶,不曉得。」國友說。
「是嗎?總之,她突然到我家來,跟家父家母談判,她說你家小姐偷我老公……」
恭子聳聳肩,「雙親向我嚴厲地說了一番教。我很反感,於是離家出走。真的,在那之
前,我認為有必要的話,隨時可以跟老師分手。但從那時起,我突然泥足深陷了。」
「因為出現競爭對手的關係?」
「也許是吧!可能是無聊的自尊心作祟。不過,我不想輕易地把老師還給她是真的
。」
「那天,你畢竟見過梨山太太了嗎?」
恭子遲疑一會才點點頭。「我在學生中心會議室等綾子和茂子,突然梨山太太來了
……我不明白她怎知道我在那裡。」
「然後呢?」
「她叫我放開她老公……前一晚,我和老師相會的事,大概被她知道了。」
「你大概不答應吧!」
「嗯。於是……」
「於是甚麼?」
恭子有點困惑不解的神情。
「我不大了解她的意思。她說:『我掌握了一個你所不知道的秘密』。」
「秘密?怎麼回事?」
「我不懂呀。」
「梨山太太沒再說甚麼?」
「我來不及反問,她就霍地站起來了。」
「然後呢?」
「她就走啦。我也很在意她所說的『秘密』,想追上去……但又想到綾子她們快來
了,只好放棄。」
恭子又把眼鏡戴上。「我從窗口眺望,驀地心頭一緊……湧起淚水上來了,一點也
不像我。就在這時候──」
「我和茂子來到。」綾子說。
「她所謂的『秘密』,令人在意。」國友說。
恭子聳聳肩。「我回想我和老師以外有些甚麼秘密,完全沒有頭緒……」
「會不會是恐嚇?」
「我不認為。」恭子搖搖頭,「看她的樣子,很明顯的是掌握了『甚麼』了。」
「可是,你沒有頭緒。」
「是的。」恭子頓了一下,問:「我是疑兇嗎?」
「昨晚你在那裡?」
恭子想了想。
「在朋友家,不過不是一直在那邊,進進出出的,不成為不在現場證明吧。」
「且說說看好了。」國友打開記事簿。
恭子把情形告訴國友後,轉向綾子說:「後天的事,拜託了。」
「是!」
「當天,我只能跟神山田崇打打招呼而已,我還有很多事不得不做。」
「嗯,沒問題。」綾子說。
「我要對你另眼相看啦。」恭子終於微笑了,「我以為你是個甚麼也不懂的人,但
你竟然把一切搞得妥妥當當的……假如沒有你的話,文化祭一定告吹。抱歉啊!」
「不客氣。」綾子慌忙行禮。
恭子快步離開後,一個聲音響起。「好奇妙的人物哪!」
「噢,夕里子。」綾子回過頭來,「你站著偷聽?」
「收集情報,為了查案。」
「還不是一樣?」
「完全不同。對了,姐姐,禮堂那邊有人找你。」
「誰找我?」
「鑑證科的人。」
「為甚麼找我?」
「聽說有事問你,為了剛才鐵球台的事吧!」
「問甚麼呢?」
「我又不是鑑證科的人。」
「是嗎?」綾子稀罕地說了一句調侃的話,站起來,悠悠然走進禮堂裡面走了。
夕里子在留下來的國友身邊坐下。「奇怪。」
「你說大津和子?」
「嗯,她一直沒出現。好,我去一趟事務室,順便查一查她家地址。」
「我和你一起去。」
國友和夕里子在下午的課開始以後的安靜校園走著。
「你怎會來這兒?」國友邊走邊問。
「我擔心姐姐嘛。打電話回家沒人接。發生了昨天的命案,如果她去了大學,不是
很危險嗎?所以跑來看看。」
「你猜中了。」
「是的。不過,姐姐肯定不明白。」
「你姐姐很有趣。」國友笑了,「剛才和水口恭子的談話,若是我一個人問的話,
對方很固執,大概堅持說甚麼也不知道,但你姐姐一說,她就自然而然的不說謊了。」
「姐姐就有這種長處。」
「她很寶貴哦。與其我這邊動腦筋想謀略,不如她說句真心話更有效果。」
「她肯定是稀有品種。」夕里子苦笑。
「不過,剛才的事可以證實綾子小姐是受狙擊了。」國友嚴肅起來,「雖然當事人
認為不可能。」
「太危險啦。」
「可不是嗎?這次是幸運,以後就不知道了。」
「姐姐一定相信善有善報。」夕里子瞄了一眼空中,「我知道我必須保護姐姐。」
「為甚麼?」
「我不想破壞姐姐那種像小孩子的單純,但願她永遠保存下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國友點點頭。
「保護姐姐!當然,別忘了保護我。」夕里子的眼睛閃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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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代罪小狗】
「我吃漢堡肉。」
「我要蝦仁炒飯。」
「我吃奄列。」
「我要牛扒。」
最後點菜的自然是珠美了,她總是叫最貴的一個。
當然,僅限於在別人掏腰包付帳的時候。
現在的情形,掏腰包的是國友,腰包的內容眾人皆知──這樣說,好像對當事人不
敬。
但國友說在前頭:「愛吃甚麼就叫甚麼」,他也不能擺出肉痛的表情了。
不過,這是一間普通的家庭式餐廳,最貴的牛扒也不怎麼樣就是了。
他在腦中計算了一下,不禁鬆一口氣。
「珠美。」叫了蝦仁炒飯的夕里子說,「你不應該叫那麼貴的東西。」
「沒關係嘛。」國友裝出平靜的笑容。
「過了明天,明天就是文化祭啦。」綾子用複雜的方式說。
「即是後天,對不對?」珠美邊說邊把餐牌還給女侍應。
「但願平安無事的結束。」夕里子說,「當然,最理想的是在那以前破案。」
「老實說,很難。」國友搖搖頭,「警方甚至無法掌握命案中的全像。」
「你說的命案,是指黑木被殺事件、梨山教授太太被殺事件那兩單吧!」
「夕里子,你忘了重要關鍵。」
「甚麼呢?」
「就是神山田崇在三年前向茂子施暴的事。」綾子稀罕地語調堅強,「乘人之危,
我最不能饒恕這一點。」
「一切的開端在那裡乃是事實。」國友點點頭,「問題是黑木命案和三年前那件事
到底是否有關連吧。」
「可能是巧合──」
「不然。太田和石原茂子成為情侶,太田又在那間大學做事,說不上巧合,巧合的
只是神山田崇受邀參加文化祭而到大學來,可說不是冤家不聚頭了。」
「可是,為何殺了黑木?首先該殺的不是神山田崇麼?」
「最壞的留到最後才殺,也是有的。」珠美說,「三年前發生那件事時,黑木不是
也在場麼?」
「不錯。當時有三個人在場──」夕里子說到這裡,驀地大喊:「對了!」
「怎麼啦?」
「當時有三個人。神山田崇,黑木,還有一個。」
「嗯,對呀。」
「假設那個人有所牽連的話呢?」
「可是,石原茂子說她不記得了。」
「即使茂子不記得,對方可能記得呀。」
「原來如此。」國友若有所思,「好,我再去找神山田崇一趟,他應該記得當時和
甚麼人在一起吧!」
「黑木被殺,也許跟茂子的事無關,不是嗎?」珠美說。
「說的也是,總之,黑木的太太和神山田崇偷情就是了。」
「可是,黑木為何在大學的禮堂被殺,乃是疑問。」國友說,「如果黑木是因私人
原因被殺,沒有必要選在大學裡面吧!」
「那把鐵錘掉下去打死他,不是特別有力氣的女人也做得到。」夕里子說。
「且慢。」珠美說,「爬上禮堂的天花板,丟東西下來殺人這件事,與大學無關的
人做不到哦。」
「說的也是。」夕里子點點頭,「你說的相當好。」
「付我多少錢?」
「如果不談錢,你就是好女孩了。」
「無欲無利就不是我了。」珠美說,「喔,湯來了。」
湯送了上來,大家忙著喝熱騰騰的湯,安靜了一會。
「一言以蔽之,兇手是大學內部的人。」國友用紙餐巾揩揩嘴角說,「至於談到有
動機殺黑木方面……」
「畢竟是茂子或太田這條線濃厚。」夕里子說。
「那麼,炸彈事件呢?」
「甚麼炸彈?啊,上次大門壞掉的事呀。」綾子說。
「姐姐真是,上次是你被狙擊哦。」
「那種事誰知道?我又沒有受狙擊的理由。」
夕里子決定不再說甚麼。因為說也沒用。
「對了,我忘了說那件事。」
「甚麼事?」
「我去梨山教授房間那次,在他的書架上發現一本奇異的書。」
「奇異的書?」
「對。書名是『火藥的故事』。」
「火藥的故事?這可有趣了。我去查一查梨山教授才行。」國友點頭。
「梨山老師會做炸彈?」綾子說。
「姐姐不要講話!」
聽夕里子一說,綾子氣得獗嘴,默默飲湯。她是貓舌頭,不能喝熱的。
「對對對,還有一件事。」夕里子說,「那天去找梨山教授時,有人以驚人的速度
衝下樓梯。」
「哦?」
「當然不一定是從教授房間出來的,不過也有萬一的可能吧?」
「怎樣的人?」
「穿大衣的女人,我所見的是這樣。」
「長相呢?」
「完全看不到。我說穿大衣的女人,只是個人印象而已。」
「唔……」國友點點頭,「就是那天,你們看到大津和子坐在梨山教授的大腿上吧
!」
「對。若是有人偷窺教授的房間,看到那個情景而大受震撼──」
「突然逃也似的衝下樓離開,也並非不能理解啦。」
「可是,她是誰呢?」夕里子說。
「不曉得。會不會是水口恭子……」
「怎會呢?」綾子說,「如果是她,我怎不知道?」
「她跑得那麼快,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總之──」國友打岔,「大津和子就是從那個骨節眼牽連進來的了。」
「說起來,你不是在找她嗎?」珠美說,「找到了沒有?」
「沒有。她沒回去自己住的公寓。」
「一個人住?」
「兩個人。聽她的室友說,她一年到晚都外宿。」
「亂七八糟。」珠美說,「是不是上次在酒店看到的裸女?」
「珠美!」夕里子臉紅了,「別說下流話。」
「別說老古董的話!」珠美不甘示弱。
「莊重點!」夕里子沉下臉來。
「總而言之,大津和子可能知道甚麼。」
「換句話說,她也有危險了。」
「夕里子,能不能樂觀一些?」綾子沒好氣地說,「其後發生了梨山夫人被殺事件
,也和太田及茂子有關連哦。」
「不錯,至於內情,大概只有茂子本身才知道了。」
夕里子終於把湯喝光了。
「茂子不是說謊的人。」綾子堅持,「我很了解她!」
「總之,梨山夫人被殺時,茂子在現場。那是客觀事實。」國友說。
「然後,太田吊頸了。」
「她不是那種人!」綾子說。
「你說誰?」夕里子問。
「我說茂子。」
「已經過去了,現在不談。」
「好吧!不談。」
綾子大致上不是愛理論的人。
然而,夕里子有一瞬的震驚。
她不是那種人。不錯。
假設太田真的殺了梨山夫人,卻把罪名嫁禍給茂子而逃,情理上怎樣也說不過去。
而且,如果他想吊頸,為何偏偏選在那個時候,不早也不遲?
綾子接到茂子的電話,前去大學,走進學生中心的會議室,發現屍體,之後巡邏車
來到……然後,夕里子等人前往值班室。
換句話說,時間過了很久了。
這時太田吊頸,而且被救。當然,事情本身是件好事。不過,太田之所以吊頸,可
能是故意被「發現」的。那樣做,未免太冒險了……如果太田不是自己主動上吊,而是
有人故意做成是他自殺的話呢?
在危險關頭獲救,撿回性命,這種想法比較合理。
夕里子本身對於太田企圖自殺的事,總是無法釋懷,因此想到這樣的情由。
「怎麼啦?」珠美說,「飯都冷掉了。」
「哦。」夕里子回到現狀。
不知何時,她叫的蝦仁炒飯來了。
「梨山敏子夫人命案到底和黑木命案是否有關,也是大問題哪。」國友邊切漢堡肉
邊說。
敏子是梨山太太的名字。
「二者聯繫的關鍵所在,畢竟是石原茂子和太田啊。」夕里子說。
「正是如此。我也不想懷疑這兩個人,但是浮出表面的畢竟是他們。」
「哇啦!終於登場了!」珠美喊。
「珠美!牛扒來了,不必如此騷動。」夕里子皺起眉頭。
「好失禮!誰說牛扒來著?」
「那你說甚麼登場來著?」
「綾子姐姐謀殺未遂呀。那還要問!」
「你在期待著似的。」綾子說。
「喲,撤刁了。」珠美調侃地說。
「才不撒刁哪。」綾子憤然,「那一定是搞錯了!」
「是啦是啦。」夕里子像哄孩子似的說,「姐姐只要專心吃奄列蛋好了。」
「那是戒奶的食品哩。」珠美說。綾子氣得嘟起嘴巴。
之後,四個人繼續長長的沉默,當然是為了專心吃飯的緣故。
「多謝請客!」夕里子說。
「這點小意思,不必多謝。」
國友在收錢櫃台一邊付帳,一邊盤算著應該每天用多少錢,才能維持到下次發薪為
止。
出到店外,就是停車場。停車場相當寬敞。
已經很晚了,停車場幾乎停滿了車。
綾子最先離開餐廳。
她想吹一吹外面的冷空氣。餐廳內人多,非常悶熱之故。
夕里子在付帳的國友旁邊,珠美正在設法多要一張免費的咖啡券。
綾子嘆一口氣,涼涼的空氣使她暫時心情愉快起來。
唉。為何我們總會遭遇不幸的事?
不能老是推在「命運之神」的身上。
怎麼說,因為自己有個像夕里子那樣喜歡把頸項伸給危險的妹妹的關係。
夕里子十八歲了,明年要升短期大學。
她總不會永遠把殺人啦屍體之類的字眼掛在嘴邊吧!可是,一旦她和國友交往下去
,這種狀態也許沒完沒了。
說來說去,都怪我不夠堅強的關係。綾子這樣反省。
對。所以夕里子才變得那樣的「女強人」。至於珠美,雖然不是蕭伯納,最終說的
還是:「我最愛讀的一本書是銀行存摺。」
不錯。假如我更堅強一些……想著想著,綾子的情緒逐漸低沉起來。
如果沒有我,一切都會順順利利……一個人胡思亂想時,心就痛了起來。不過,她
這一型的人,實際上不會有神經官能症。
「咦?」她喃語。
一隻小狗離她不遠而坐,正在望著她。
「怎麼啦?」
綾子向小狗走過去,小狗嚇了一跳似的往後退。綾子伸出手來,輕聲喊說:「不要
緊。不要怕。來,沒事的……」
小狗大概放心了,搖搖尾巴。
「你也孤苦伶仃麼?我也是。雖然我有兩個妹妹,跟我卻像活在不同世界似的……
」
她輕輕撫摸小狗的頭。小狗發出哼哼的鼻音,用臉摩挲綾子的膝頭。
「好可愛……」綾子微笑了。
停車場的這一邊是入口,對面是出口。
現在有開進來的車子了。
可是,從「出口」那邊,有一部熄掉車燈的車子,靜悄悄地溜了進來。
「假如我是小狗就好了。」綾子喃喃地說,「那就不必捲入甚麼殺人事件了。」
她說的不錯。不過,這個情形不一定講得對。
砵砵砵,傳來引擎聲。綾子抬起臉來。
車燈啪的亮了,照出綾子的臉。車子猛然開動,像一隻張牙舞爪的野獸般向她撲過
來。
「危險!」
綾子雙手抱住小狗,朝地滾過一邊去。車子捲起一陣風,從她旁邊穿過去。
「姐姐!」夕里子衝出來了。
「綾子小姐!」國友連把錢包放進口袋的時間也沒有,握在手裡奔過來。
珠美好好拿著零錢走了出來。
「有沒有受傷?」
夕里子抱起綾子。綾子顫抖著,緊緊抱住小狗。
「那是甚麼車啊!」
「你看到了?」夕里子問。
「沒有,太暗了。」
「好極了。」國友鬆一口氣。夕里子叫他保護綾子的緣故。
「那不是普通經過的車子啊!」夕里子說。
「當然了。」綾子也用力點點頭,「顯然是為狙擊而來的。」
「姐姐知道了?」
「嗯。不會錯了。」綾子站起來說,「那部車,它想輾死這隻小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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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代罪小貓】
「你說她呀……」神山田崇喃喃地說著,抬眼看天花板。
「記不記得?」國友問。
「原來這麼回事……」神山田自言自語地說,然後把視線拉回國友身上。
「我記得那個警衛,因我挨了他結結實實的一拳。」
「女孩呢?忘了?」
「等等好不好?」神山田苦笑,「你要知道,女孩子主動送上門來的,太多了。」
「你是說,她也是主動送上門來的?」
「不是的。」阿崇搖搖頭,「大概她不同。不過,老實說,你相信我,當時我醉了
,我記不起每個女孩的臉孔。」
這是神山田崇的大廈寓所。
國友走進房間時,總有冷颼颼之感。
有些人的家雜亂無章,但有生活的味道。可是這裡是真的「雜亂無章」,予人孤單
寂寞之感。
「你一個人住?」國友坐在沙發上。
「有個打掃的阿嬸時常來,替我把房子弄乾淨。」阿崇好像鬆一口氣的樣子。
「黑木的老婆呢?」
「望風而逃了。」阿崇說,「喝點甚麼?」
「不必了。」國友慢慢打開記事簿。
裡面並沒寫甚麼,如果寫太多,對方會緊張,等於施壓力了。
對於神山田崇這種膽小的男人尤其有效。
阿崇不停地抽煙。他不沉著,似乎很不安。
「那你不記得石原茂子的事了?」國友再問一遍。
「聽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阿崇說,「當時我的私生活的確一塌糊塗。」
現在呢?國友想問,畢竟忍住了。
「那你承認你強暴她的事了?」
「唔,沒辦法,那是事實。」
「但她不打算告發你。」
「是嗎?那就必須向她道謝了。」
「當時的事,我想問一問。」國友坐直身體。
「甚麼呢?」
「當時除了你和黑木外上還有一個是誰?」
「還有一個?」
將近中午十二點了,阿崇還穿著睡衣。何等無精神的偶像!
「我知道有三個人在場,不要隱瞞!」
「我沒有隱瞞。」阿崇急急地說,「真的記不起來了。除了你說那個女孩外,連跟
誰在一起也忘了。」
「不過,陪在你身邊的,通常都是隨從之類吧!」
「通常是的。」阿崇點點頭,「但也不一定每次都是。有時是要拜我為師的弟子,
也有願意做我『愛人』的人。」
「包括男人?」國友說。
「怎麼樣呢?總之,跟著我走的人天天有變,又不是正式簽約聘用的,幾月幾日是
誰跟著我,我又沒做記錄。」
「當你強暴石原茂子時,那傢伙是不是也有一份?」
「怎麼樣呢?那個警衛不記得嗎?」
「他現在昏迷中,意識不明。」
「原來如此。有得救嗎?」
「大概有吧。」
「是嗎?好極了。」阿崇點一點頭。
很奇妙,他的話似乎出自真心。
「你很在意?」國友說。
阿崇的臉上浮現一個痙攣似的微笑。
「我並不是惡棍──頂多是小惡棍吧。不過,太壞的事做不出來。說起來,警衛竟
然和那女孩成為情侶,簡直像小說一樣。」
「你不做點好事的話,無可救藥了。你真的記不起『還有一個』是誰?」
「嗯……」阿崇皺起眉頭,「我想想看,如果想起來就通知你。」
「真的?」
「唔。這麼說,那女孩向黑木報復了?」
「我可沒說是石原茂子殺的。」
「即使是她殺的,我也沒有埋怨。」
「我有同感。」
「但我可不想死哪。」阿崇軟弱地笑一笑,「我還有事情要做。」
「兇殺案的偵查,需要有耐性。」國友合起記事簿,「當前之務是,你要好好演出
明天的文化祭演唱會。」
「公事公辦,我會的。」阿崇伸個大懶腰,「今天我還是再去一趟。」
「去那兒?」
「大學禮堂呀。如果事先不了解演出場所的情形,我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你很敏感哪。」
「你想說,外表看不出來?」阿崇咧嘴一笑,「你們不會了解的。出舞台之前,我
是何等懼怕,怕得臉青青,全身顫抖。假如不是為了錢,我才不幹這種事哪。」
國友覺得十分意外。
外表風光的偶像們,他們的真實面孔也許本來都是這樣。
「大學禮堂可以使用了吧。」
「沒問題了。」
「在黑木的死亡地點開演唱會,想想也很有趣。」
「你和他太太完全不見面了?」
「昨天我打過電話給她,接電話的是她親戚,明明聽見她的聲音說:『說我不在』
,令人徒有苦笑的份兒了。」
「她想逃避你。」
「女人都靠不住啊!」阿崇嘆息連連。
國友覺得好笑極了。
「哎,夕里子──」
「別管我。」
「你是高中生哦。」
「我知道。」
「所以你該上學去呀。」
「這裡不是學校囉。」
「別再強詞奪理好不好──」
綾子困惑地看著妹妹。
兩姊妹在走進大學正門的地方爭論不休。
天氣晴朗,暖洋洋的下午,完全不像進入十一月的秋天天氣。
明天就是文化祭了,連悠閒慣了的綾子也有些緊張起來。
「午休時間快結束啦。」夕里子說,「姐姐,吃不吃午餐?」
「你一個人吃好了。我有工作要做。」
「那就一道好了。」
綾子嘆息。「我說我沒事就沒事!」
「甚麼沒事?昨晚差點被車撞死啦!」
「那不一定是狙擊我呀。」
「有誰特意想謀殺一隻小狗?為了甚麼目的而做那種事?」
「說不定那隻狗繼承了一筆龐大的遺產呀。」綾子說。
「總之,不管你說甚麼,我都要跟著你走就是了。」
夕里子很頑固,不聽綾子的話。
綾子也在不同的意義上跟夕里子一樣頑固。
簡扼地說,她相信自己沒有傷天害理,不可能被人狙擊性命。
她若接受夕里子的「護衛」,等於改變自己的人生觀。她不願意。
與其改變人生觀,不如乖乖被人殺死的好──當然沒到這個地步。
夕里子並非不了解姐姐的心情,可是,她不能置之不理。
「沒法子,那就吃點三文治好了。」綾子讓了一步。
其實,綾子也餓了。兩人往學生餐廳走去。
「不知太田先生的病情怎樣了?」綾子說。
「上午我打電話去醫院了。茂子好像十分開朗的感覺。不過,他還在昏迷中。」夕
里子說。
「真頭痛。」
說頭痛,明天就是文化祭了。大學裡,學生們罕見地喜氣洋洋的感覺,平時在草坪
上留連的人也匆匆忙忙地跑來跑去。
說得好聽是有生氣,說得難聽是吵鬧。
「噫,梨山老師哪。」夕里子說。
「他在那兒?」
「那邊的桌子?」
兩人端著放了三文治和紅茶的塑膠托盤,正在找位子。
「我們坐那兒?」
「那還用問?」
夕里子立刻往前走過去。綾子的不祥預感命中了,她在梨山教授的對面坐下。沒奈
何,綾子只好坐在她旁邊。
「是你呀。」梨山發現綾子了,「你是文化祭的──」
「嗯。老師好。」
「一切拜託啦。明天我要出席內子的喪禮,不能來了。」
「好。」綾子簡單地答一句,開始進食。
夕里子一邊啃三文治一邊說:「老師對火藥很有研究嗎?」
梨山嗆了一下,喝了一口可樂,終於舒一口氣,然後回問:「幹嘛問這個?」
「上次我和家姐到老師的房間時,在書架上看到一本書,叫散『火藥的故事』。」
「火藥的故事?我有這種書嗎?」
「有哇。」
梨山側側頭,說:「對。不久前的講義上,我稍微引用了那本書……也沒啥大不了
。聽你這麼一說,我才想起那本書忘了還給圖書館。
說得正合時!」
一眼看出他在撒謊,夕里子想。
可是,梨山為何理由用炸彈炸死姐姐?
「大學發生大騷動。」梨山說,「命案和文化祭重疊了……」
就像在說別人的事的語氣。他忘了其中一個被殺的是自己的妻子嗎?
「聽說你和那位刑警很熟。」梨山說。
「嗯,他是我的親戚。」夕里子說。
若無其事的隨口胡謅,也是當偵探的條件之一。
「是嗎??查案方面進展如何?」
「何不直接問問他。」
「這──哎,即使捉到了兇手,內子也永遠不會回來了。」
說得假惺惺的頗不自然。
這時,傳來校內廣播。
「文學院的梨山老師,請回去房間。文學院的梨山老師──」
「噢,有事找我了。」
梨山不知何故,十分慌張地站起來,拿著餐盤走向歸還盤子的櫃台。
「好像有古怪。」夕里子說。
綾子點點頭。「唔,這麵包不大新鮮。」
「我指梨山教授喲。要不要跟蹤一下?」
「請便。我不是偵探,我是學生。」
「討厭!」夕里子瞪姐姐一眼,「那麼,在我回來以前,你會在這裡等我嗎?」
「為甚麼?」
「答應我,在我回來以前,不要離開這個位子。」
「你生氣時,真的十足像死去的媽媽!」
「多管閒事!」
「好吧!我坐在這裡就是。不過,餐廳關門之前一定要回來哦。」
「知道啦。」
夕里子急忙追在梨山之後。
「真是的。」綾子嘆息。
綾子也很了解,夕里子是為自己著想,她也很感激。
可是,她總覺得夕里子做得太過份了些。
學生餐廳依然相當擁擠。
再喝一杯紅茶如何?綾子想一想,站起來,往自動販賣機方向走去。
她拿著紙杯紅茶回到座位,繼續吃還剩下的三文治。
「嘩!」響起女學生的驚叫聲。
綾子嚇一跳,又有殺人事件不成?
她之所以反射地有這樣的念頭,也許是受夕里子的影響之故。
「只是一隻貓罷了。」另一個女孩說。
周圍嚇得站起來的學生們,一同哄然大笑。
「因為我不喜歡貓嘛!」發出驚叫聲的女孩氣鼓鼓地說。
綾子望望地面,一隻黑白斑紋的小貓,綁著紅色蝴蝶結,小步小步走了過來。
「哇,好可愛!」
「從那兒跑來的?」
「頭上綁著蝴蝶結,大概有人養吧!」
各種聲音此起彼落。
不知何故,小貓走到綾子腳畔時,突然停下來,發出親暱的喵喵叫聲。
「噢,你想要甚麼?」
「喵!」
也許小貓看穿了綾子的性格,知道她是個有求必應、不會拒絕別人的人。
「我只有三文治了。吃不吃這個?」
「喵!」
如此這般,綾子把唯一剩下的三文治和火腿片撕了一些,遞給小貓。
小貓歡歡喜喜地吃將起來,一會兒工夫就吃光了。
「看來你好餓似的。」綾子微笑著說。
然後,她喝紅茶。
「噫?怎麼回事?有點古怪哦。」傳來別的女孩的聲音。
唔?綾子望望腳畔,頓時臉都白了。
那隻小貓彷彿很痛苦似地在地上翻滾,手腳在空中亂抓。
三文治裡面有甚麼不對勁!
綾子踢開椅子站起來,蹲下去抱起小貓,然後衝到餐廳的櫃台前面,大喊:「快打
一一九叫救護車!來人哪,快叫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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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綾子震怒】
另一方面,夕里子快步從大學生們中間穿梭過去。
夕里子穿著便服來,混入大學生之間時,根本不顯眼。
然而,雖然走得很快,梨山的影子並沒映入眼簾。大概他很早就離開的關係。
當然,她知道目的地是梨山的教授室,倒無所謂。
這點把握,顯得很有老練探員的作風了。
夕里子登上二樓,來到梨山的房間前面時,不由放輕腳步。
是否可以聽見裡頭的談話聲?她在門邊豎起耳朵,可是甚麼也聽不見。
也許並沒甚麼大不了的要事。夕里子有點失望。等了一會,依然無聲無息。
當她死了心準備回去姐姐等著的學校餐廳時,驀然大吃一驚。梨山正好上樓梯。
原來他還沒進房間,一定是途中轉去別的地方了,難怪怎樣豎起耳朵也聽不見甚麼
。一瞬間,夕里子想走回頭,若是站在走廊,就會被梨山發現了。
怎會變成這種局面?急中生智。夕里子把心一橫,打開梨山房間的門走進去。
她反手關上門,四處張望,尋找可以躲藏的地點。
然而不可能那麼巧,出現「避難場所」。對了!那個書架後面。
當然,若是他偷窺一下就完了,如果一直屏住呼吸就無事吧!
夕里子正要穿過房間之際,冷不防被人使勁捉住手臂。
「嘩!」她喊!
「噓!──啊,是你!」
回頭一看,夕里子嚇呆了。
看來對方事先躲在客人用的沙發背後。
「我在酒店見過你吧!」大津和子說。
「你──」
「好吧!你躲在這兒好了。」
夕里子多少有些躊躇,然而現在不是說那種負氣話的時候。
「承你貴言。」於是她抱身體縮成一團,躲在沙發背後。
房門適時打開,梨山進來了。
「好晚哪。」大津和子說。
「路上被學生喊住了嘛。」梨山走向書桌方面,然後在略嫌陳舊的椅子上坐下。
「警察正在找你哦。」他說。
「我知道。所以我才不回公寓嘛。」
「你準備怎樣?」
「怎樣呢?」大津和子大搖大擺地走到窗旁。
夕里子躲著偷聽。由於姿勢太勉強,十分拘束。
她總覺得梨山和大津和子的對話方式有點怪異。
上次在這裡看到大津和子坐在梨山腿上時,已經覺得她那種調笑的語調有古怪,不
是撒嬌,而是輕鬆自在的語調。
梨山呢?對,他現在的語調是嚴肅的,不是普通教授和學生的關係。
為何大津和子讓自己躲在這裡?夕里子想不透。
而且,大津和子故意走到窗旁,使梨山的注意力從沙發移開,不讓他發現夕里子。
「你真叫人頭痛。」梨山嘆息。
「有甚麼辦法?誰叫我是你女兒嘛。」
女兒?大津和子是梨山的女兒?
夕里子差點忍不住喊出來。梨山應該無兒無女才是。
「剛剛我看了一下書架,發現一本有趣的書。」大津和子愉快地說,「叫做『火藥
的故事』。」
「是你把它擺在書架上的吧!」
「我擺的?」
「別裝蒜了。上次你來這裡的時候──」
「我有帶書來嗎?」
「大概藏在甚麼地方吧!然後趁我不留意──」
「你的想像力很豐富嘛。」大津和子反脣相譏。
「不是你的書?」
「我幹嘛要借那種書來看?」
「發生過爆炸事件。你心知肚明。」
「佐佐本綾子被狙擊的意外嗎?與我無關。」
「真的?她們姊妹有個當刑警的親戚,叫國友,正在調查這宗案子。」
「姊妹?原來如此。」
「有甚麼好羨慕的?」
「沒有哇。這本書有趣嗎?」
「誰曉得。」
「好無情啊。我還想著今晚到爸爸那裡過夜哪。」
「我也被人盯視著。」梨山愁眉苦臉地說,「他們懷疑我殺妻啊,沒有人知道我是
個怎樣有忍耐力的男人。」
「這種人才可怕哪,積蓄起來的恨意一下子爆發──」
「我早就心灰意冷了,我沒精力去殺老婆。」
「可能。不過,在兇手逮到以前,第一號疑兇畢竟是爸爸哦。」
「希望早日逮到兇手就好了。」梨山嘆息,「但你──」
話沒說完,桌上的電話朗朗響起。夕里子聽見他拿起話筒的聲響。
「我是。好,我馬上來。」梨山回答得有點不耐煩。
「你要出去?」
「我有事要和事務局長商量。忘掉了。」
「我可以在這裡坐坐嗎?」
「隨便你。反正沒有誰會來。」
梨山的腳步聲走向門口。夕里子擔心被他發現自己,屏住呼吸縮得更小。
梨山在開門之前再問:「你想在這裡待到明天?」
「可不可以?」
「隨你喜歡。先上鎖,任何人敲門都不應就行了。」
「謝了。」大津和子說。
隨著開門聲,夕里子鬆一口氣。
可是,梨山彷彿又想起甚麼似的提醒一句:「明天就是了。」
「我知道。」
「幹掉神山田崇吧!」說完,梨山終於出去了。
房門關起,腳步聲走遠了。
夕里子無法相信剛才聽見的話,發呆了。卡嚓一聲上鎖的聲音,使她回到現狀。
「你可以出來啦!」大津和子說。
哈雷彗星是七十六年周期來一次,當然十分稀罕。
不過,起碼可以肯定的是,過了七十六年,哈雷又會重訪地球一次。
雖然話是這樣說,這一天有一部計程車停在某醫院門前的情景,也許可以說得上比
哈雷彗星更稀罕。
將來這種事情是否會再發生,肯定誰也無法斷定的。這樣說可能太誇張了些。
總而言之,有一部計程車在醫院門口停下來了。
當然,搭計程車到醫院的人絕對不少,然而,這位乘客似乎十分焦急的樣子。
車門打開了,下來的是穿制服的珠美。她抱著書包,從計程車飛奔出來。
「喂!等等!」司機慌忙喊住她,「還沒付錢啊!」
「是嗎?」珠美掏出錢包,奔回計程車旁。「多少錢?」
「兩千八百──」
「好,三千圓。不必找數了!」
珠美遞過三張千圓大鈔後,衝進醫院中。
三秒鐘後,珠美也因自己所說的話大吃一驚。
不必找數?難道我命不長了?
唉,算了,總之……「對不起。」珠美衝到掛號的窗口前,「家姐好像住院了。」
「甚麼名字?」
「佐佐本綾子。」
「佐佐本?」
「應該是剛剛被救護車送來的。」
「救護車送來的?」掛號處的女孩露出訝異的表情,「今天沒有急救病人呀。」
「可是,我學校接到那樣的電話了。」
「奇怪。肯定是這裡的醫院嗎?」
「不錯。」珠美說「喔,珠美。」有人喊。
「啊,姐姐──」珠美瞪大眼睛,一時說不出話來,然後重新打量綾子。「你不是
被救護車送進醫院了麼?」
「不是我。我是陪著來的。」綾子說。
「可是,你朋友的電話說是──」
「一定是傳錯話了。」
「開玩笑。」珠美憤然,「我十萬火急的搭計程車來,連數也沒找哪!」
「安靜點。」綾子挽住珠美的手,在走廊上走著。「這裡是醫院哦。」
「我並沒有當這裡是百貨公司呀。我也不會坐計程車去百貨公司!」她生氣的方式
與眾不同,「夕里子姐姐呢?」
「她不在,所以我才聯絡你的。」
「發生甚麼事?」
「我的三文治好像有毒。」
「有毒?」
「對。現在正在分析中。」綾子嚴肅地說。
「你吃了竟然沒事?」
「我沒吃,那隻小貓做替身吃了……」
「那真可憐。」珠美說,「嗄?你說甚麼?」
「我說小貓。牠替我吃了。」
「貓?你說那種動物,貓?」
「對呀。」
「姐姐把那隻貓……」
「我叫救護車送來醫院的,而且我陪著來。」綾子的表情黯淡下來,「雖然性命無
礙了,聽說可能有後遺症……」
「嚇死人。」珠美搖頭嘆息,「這裡不是動物病院哦。竟然叫救護車送一隻貓入院
,前所未聞!這裡怎麼接受了。」
綾子停下腳步,眼角一抬,杏眼一瞪,厲聲怒喝:「珠美!貓也是一條命哦,生來
自有生存權利!因看人的惡意──貓在我瀕死邊緣做了替身,救我一命了哦。我把那貓
叫救護車送來醫院,有甚麼不對?」
珠美啞口無言。綾子如此氣勢洶洶地發怒,乃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珠美不由自問,
她真是綾子姐姐?
「我不能原諒!絕對不原諒那個下毒的傢伙!」綾子激動得臉紅耳赤,「我要親手
緝兇!我會代替那隻貓,不顧一切的把他抓個遍體鱗傷。若不這樣做──苦不這樣做的
話,小貓咪實在太可憐啦!」
綾子愈說愈激動,呼吸急促得說不出話來。
走廊的稍遠之處傳來說話聲。
「你說得對!」
國友站在那裡。
國友走過來時,綾子終於回復平靜,這回羞得紅了臉,低下頭去。
「剛才我和醫生談過了,三文治裡果然有毒,看來是故意放進去的。」
綾子注視國友的臉,有點落寞地說:「果然有人想殺我啊。」
「別擔心。我們一定保護你。」
「人不重要。」綾子說。
「怎麼說?」
「也許我在不知不覺之中得罪了人,引致別人的恨意。可是,那隻小貓是無辜的,
牠沒理由遭遇那樣的不幸啊。」
「說的也是。不過,你不須要怪責自己。」
「可是……畢竟很難受啊。」
「醫生一定會醫好牠的。」國友拍拍綾子的肩膀。
「是的。」綾子終於展露笑靨,「我去探望牠一下。」
珠美目送綾子走開後,驚愕地說:「真是怪人!」
「不,你的姐姐們全是了不起的人。」國友說。
「哦?那我呢?」
「當然,你們三姊妹全都了不起。」國友連忙修正。
「這種普通綜合醫院,怎麼肯讓一隻貓住院?」
「不,借用值班室而已。」國友笑了,「起初醫生也很不通融,但你姐姐拼命懇求
,最後才讓步的。」
「綾子姐姐常做的事。」
「只要踏錯一步,她就喪命啦。」
「有兇手的線索嗎?」
「沒有。因為是在學生餐廳發生的,當時人很多,如果找到目擊者就好了。」
「不可思議。」珠美擰擰頭。
「甚麼事不可思議?」
「為何有人三番四次的想殺綾子姐姐?她甚麼也不知道啊。」
「也許對方以為她知道了。」
「不錯。也即是說……」珠美沉思起來。
珠美為金錢以外的問題沉思,誠屬稀罕。
「即是對方以為綾子看到了甚麼,而她本人可能沒察覺到。」
「若是看到甚麼,則是第一宗命案了。黑木被殺那次……」
「可能性頗高。因為她人在現場之故。」
「但她不是甚麼也沒看見嗎?」
「我證實過了。」國友點點頭,「總之,她本人堅持自己甚麼也沒看見。」
「如果想起來就好了。」珠美說,「為一件不知道的事被殺,不是很不划算?」
國友因珠美的說話方式而莞爾。
然後皺皺眉說:「我還在意一件事。」
「哦?」
「發生如此大騷動,為何夕里子不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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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名探失蹤】
「謝謝。」
綾子掛斷電話之後,不安地說:「夕里子果然沒去。」
「那還用說。」珠美說,「這個時候,她怎會去幼稚園時期的朋友家嘛。」
「那她去了那兒?」
「我怎知道?她不是綾子姐姐的保鑣麼?」
「雖然如此……」綾子說。
已經傍晚時分了。
綾子等人回到了寓所。其實綾子在大學裡有事要辦,可是現在不想提起。
「夕里子怎麼啦?」
「二姐沒事的,她不會那麼容易死掉。」
「你總是說這種話……」
「還有別的好說的嗎?」珠美聳聳肩,「擔心有何用?她並不會因此而回來。」
「你真無情啊!」
「這叫冷靜,冷靜和無情是不同的。」
「不過,今天你是因為擔心我才趕去醫院的吧!」
「怎麼說,我是妹妹嘛。」
「謝謝。我好高與。計程車費我替你付。多少?」
「真的?」珠美探前身體。
就當這時,電話響了。綾子稀罕地立刻拿起話筒。
「是──啊,國友先生?怎麼樣?夕里子她……」
「找她不到哪。」國友不安地說,「你不是說,她追蹤梨山教授去了嗎?」
「是啊。」
「梨山說不知道有這回事。」
「奇了。」
「我再仔細找找看。很快就天黑了。我會再聯絡你。」
電話掛斷後,綾子坐立不安地在室內踱來踱去。
「姐姐,我眼花了。」珠美說。
「哎,夕里子是否跑去美國找爸爸了?」綾子突發奇想。
這段時候,夕里子並不在美國,而是在「儲藏室」,稱不上浪漫的地點。
當然,如果和情人在一起的話,儲藏室也會變得很浪漫,可惜只有夕里子一個人,
而且雙手雙腳被繩子緊緊綁住。加上嘴巴也被布塊堵住,呼吸困難。
四周一片漆黑,因為儲藏室不會有水晶吊燈。
哎,的確不是使人暢快的事,夕里子想。
做小孩子的時候,夕里子常和附近的小孩共演王子英勇颯爽地救出被捉的美女的故
事。那時,通常都由夕里子扮演王子,而非公主。
因她喜歡打鬥的場面,但不喜歡乖乖被綁地坐在那裡。
可是,如今置身的地點,怎麼看也不可能有披著斗篷翩翩降臨的王子出現了。
當時夕里子以為只有大津和子一個對手,自己總有辦法應付,誰知剛從沙發背後爬
出來的當兒,一塊布罩頭罩臉蓋下來,她還來不及掙脫,已被一把刀子插住了。
夕里子無從反抗。然後,她被帶來這裡,手腳都被五花大綁,動彈不得。
實在意外之極。梨山和大津和子竟然是父女關係,而且梨山有份加入謀殺神山田崇
的計劃。
為何堂堂大學教授,連同他的女兒去殺死一個「過氣」的偶像派歌手?
夕里子不明白。
但從對話來看,梨山好像沒有深入參與殺人計劃,只是贊成大津和子去殺神山田而
已。這麼一來,這件事與黑木和梨山夫人命案方面又有甚麼關連?
夕里子當然不覺得這種狀態太舒適,也知道處境危險,然而她對事件的真相更有好
奇心。
這是樂天派的夕里子的優點吧!反過來說,同時也是她的缺點。
現在幾點鐘了?肚子餓得咕咕叫,看來天黑了。
肯定不會有人送晚飯來給自己吃了。又不是酒店,不可能有房間服務。
這個儲藏室的地點,非常靠近大禮堂的背後。
目前好像沒有實際使用的關係,堆滿了舊桌子、斷了腳的椅子、硬梆梆的墊子之類
。怎麼看都像是「粗大垃圾」的感覺。
我可不是垃圾哦,夕里子喃喃自語。
傳來腳步聲。走近了。儲藏室的門發出嘎啦嘎啦聲打開了。
可愛的國友站在那裡──當然不會這麼美妙。
「怎樣?辛不辛苦?」大津和子笑一笑,「不可能舒服的。我只幫你拿掉嘴巴的布
好了。但你如果大聲喊的話……」
一把刀子在夕里子眼前晃過。
只好乖乖不動了。夕里子點點頭,表示知道。
門又嘎啦嘎啦地拉上。大津和子點亮手電筒,接著把夕里子嘴裡塞住的布拿出來。
夕里子吁一口氣。
「嘴巴很怪吧!喝了這個。」
大津和子開了罐頭果汁的口,餵夕里子喝。
乾涸的嘴巴終於回復正常狀態。
「好味道。」夕里子說,「假如你肯替我解開繩子就好了,不過大概無理吧。」
大津和子笑了。
「你很有趣。不怕嗎?」
「怕是怕的,只是逞強而已。」
「是嗎?總之,你的膽識不小。」
夕里子停了一下才問:「現在大概幾點左右?」
「九點吧。對不起,今晚請你在這裡過夜。」
「那沒關係──你為甚麼要殺神山田崇?」
大津和子不答。
夕里子又問:「我聽說梨山老師沒有孩子。」
「對呀。我在戶籍上是別家的孩子。」
「那麼……」
「說快一點,即是情婦的孩子,私生女。」大津和子坦率地說,「不過,爸爸很照
顧我,我能進大學,當然是拜他的人事關係和銀彈政策所賜了。」
大津和子又笑一下。
「雖然爸爸為人有不謹慎之處,不過,他也有普通父親的心腸。」
夕里子隔了一會才說:「有過甚麼吧!」
「甚麼?」
「你和神山田崇之間,一定有過甚麼,對不?」
大津和子有點吃驚地注視夕里子。
「你有很好的直覺哪。」
「你去找過他?」
「如果我說是不請自來的行嗎?」大津和子坐下來,嘆一口氣。「那段時期,我對
父親的事覺得沒趣,反抗家庭,一氣之下離家出走。
我不是阿崇的歌迷,但是對他那個世界存有好奇心,所以跑去找他。」
「你就是『第三個某人』啊!」
「第三個?」
「石原茂子被他凌辱時,你也在場吧!」
「你連那個也知道了?」和子十分佩服似的,「對。三年前,我十六歲,頭髮剪得
像男生,又穿牛仔褲,所以石原茂子認不出我。」
「是你主動接近神山田崇的?」
「對呀。我說我會照顧他的一切。可是,對他而言,我不是女人,而是像他養的狗
。」
「後來……發生甚麼事?」
「那件事是契機。迄今我還記得,石原茂子紅著臉,戰戰兢兢地走進房間的樣子,
連我也喜歡她的可愛。」和子微笑,「起初阿崇也很和善。可是,他喝了酒,我覺得有
危險。他是個膽小懦弱的人,但一喝醉酒就無法控制自己了。」
「你竟袖手旁觀?」
「我還能怎樣?我的義務是對他言聽計從嘛。當時有份於幫忙壓住拼命掙扎的石原
茂子……現在想起來也不寒而慄。」
大津和子全身哆嗦的樣子。
「當時我才如夢初醒。我知道不能這樣下去了。他和女人胡混倒無所謂,可是他把
那麼純真的女歌迷……當然,有些歌迷做得很過份,那又另當別論。」
「自從這件事以後,你就離開了他?」
「不久以後的事。不過也不是當機立斷的。我也不是甚麼正經的女孩。上次你在酒
店中看見的一幕就懂了吧。」說著,和子笑了。
「唔。」夕里子點點頭,「若是這樣,為何你想殺了他?」
和子沉默片刻,最終聳一聳肩膀。
「好吧,告訴你也無妨。其實沒啥稀奇。就如電視戲劇中時常上演的愛情倫理片…
…」
「我離開阿崇一年左右,經過爸爸的介紹與人相親。帶著半好玩的心情,半勉強的
去了,發現對方是很好的男孩,我真心的愛上了他。
我們很快談婚論嫁,他準備等我高中一畢業就結婚,我也決定老老實實的重新做人
,還跑去學烹飪哪。可是──」
和子停下來。
「神山田崇他……」
「是的。由於新人輩出,他逐漸被淘汰,心裡很憋氣,而且焦慮。我獨自住一間公
寓單位,有一天,正在屋裡等相親的對象時……門鈴響了,我以為他來啦,興高采烈地
出去開門,不料是阿崇。他醉得很厲害,我沒說請進,他已擅自跑進來。」
「然後呢?」
「他向我發牢騷,又說又哭的,說公司對他冷酷無情之類。我很生氣,叫他出去。
也許他以為我在撒嬌,冷不防被他一擊,暈死過去……醒覺時,被他按倒在地,未婚夫
呆站在玄關處。」
夕里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當時我就想殺掉阿崇了。可是隨著時間過去,那種狂熱也慢慢消失了,覺得一切
都無所謂,從此玩世不恭。後來透過爸爸的關係進了大學,打算玩玩過日子。有一次,
在學生餐廳,忘了帶錢,不知所措之際,一名二年級學生替我付了帳。我想我在那兒見
過她的。後來見到她和一名警衛在一起聊天,這才知道,她就是那個女孩。」
「她是石原茂子吧。」
「就當那時,聽聞阿崇要來文化祭演唱的消息。霎時想起那次的委曲,覺得不能讓
他飛揚跋扈、橫行霸道了。」
「因此──」
「明天就正式演出了。禮堂一定人山人海。擴音器放大聲量,發出震破耳膜的巨響
,自是不在話下。如果頭頂上有一盞燈掉下,誰也不會覺得怪異的。」
「你──」
「又不是正式的音樂廳,設備多少有點不完善,大概誰也不會太責怪的。」
「別幹這種事的好。殺了那個人,你想會怎樣?」
「哎唷,我不會坐牢的啦。」和子笑了,「那是意外。不是嗎?意外哦。只要無法
證明不是意外,自然不算犯罪。」
「是誰殺了他的經理人?還有,在我家裝置炸彈的是誰?」
「那種事,我怎知道?」和子搖搖頭,「雖然我也很恨他的經理人,但是殺了他的
話,阿崇可能取消演唱計劃,我的報復豈不是泡了湯?」
「那麼,炸彈也不關你的事?」
「我沒那麼聰明。」和子笑,「炸彈很可怕的,我才不做來玩命哪。」
夕里子可以理解和子的話。如此一來,意味著兇手另有其人了。
「殺死梨山老師太太的是……」
「那一單呀,我完全不知道,爸爸是爸爸,他有他的生活方式,我也不想知道。」
相當冷淡的親子關係,但也不是沒道理。
「你想把我怎麼樣?」夕里子說。
「讓我好好想一晚看看。」和子說,「你不會同情我的遭遇,不把事情說出去吧!
」
「很難。」
和子大笑。「你很誠實,我很欣賞你這種類型的人。」
「多謝。」
「欣賞歸欣賞,畢竟你會妨礙我的計劃……」和子又把布塊揉成一團,「恕我不敬
了。」然後塞進夕里子的嘴裡。
夕里子沒有反抗的餘地。
和子站起來。「等明天結束一切之後,我會放你出去的。」說著,很有禮貌地鞠個
躬。「晚安。」
又被關閉在黑暗裡。夕里子搖頭嘆息。看來,神山田崇得罪了不少人。
然而,畢竟不能佯裝沒看見殺人行為。他那種人,等於自取滅亡了。
儘管如此……對不起,國友。當初請他幫忙,邀到神山田崇出席文化祭,料想不到
會產生這麼荒唐的結果。
明天就是了。
夕里子嘗試移動身體,看看能不能解開手腳的繩子,最後領悟到是白費心機,唯有
作罷。
手腳愈來愈痛。無奈。這種狀態,想睡也睡不著……總之,閉起眼睛養養神好了。
幸運的話,說不定有人發現自己。
可是,夕里子證明自己意外的不在乎環境,十分鐘後,她已沉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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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祭典開始】
縱使殺人事件尚未解決,夕里子尚未找到,國友心焦如焚,但對所有大學生而言,事
不關己,己不勞心。
一大清早,校園裡已擠滿學生,應時的音樂,從臨時吊在樹上的擴音器飄揚出來。
蔚藍的天空,偶爾出現雲朵,天氣好得無比。不知甚麼人發射的煙花,在空中砰砰
碰碰地迴響。
文化祭終於宣佈開幕。
「夕里子始終沒回來啊。」國友說。
「嗯。」綾子點點頭。
早上爬不起來的綾子,今天畢竟一大早跑到大學來了。
其實她相當的睡眠不足。由於夕里子一直未歸,昨晚她一夜沒睡。
「發生甚麼事?」國友滿臉倦意地搖搖頭。
「我說過,叫她不要插手命案,不然很危險……哎,是我不好。」
「不關國友先生的事。」綾子說,「她自小任性慣了,我行我素的關係。」
「姐姐不會那麼容易有事的。」珠美說。
當然今天學校放假了。
時間還早,到了十點左右,肯定人潮又蜂擁而至。
「我總覺得今天好像會有甚麼事發生似的。」國友說。
「我沒問題。」綾子說,「神山田崇來了以後,我必須帶路,不會單獨的。請你放
心去找夕里子好了。」
「好吧。我一定找到她。」國友拍拍綾子的肩膀。
「我隨便逛逛就是了。」珠美說。
「可別吃太多。」
「失禮!我也擔心二姐的事呀。」
「擔心歸擔心,可別冒險了。」國友嚴肅地說。
「啊,水口學姐來了。」綾子說。
水口恭子穿著藍色外套,風妥綽約。
「神山田崇的車子還沒到?」恭子問。
「嗯。應該快到了。」
「待會拜託你引路啦。」
「我會的。」
水口恭子向國友打打招呼,快步離去。
「那種人行動敏捷,看起來很能幹。」珠美說。
「對了,梨山老師說,今天是他太太的喪禮。」綾子說。
「文化祭之日舉行喪禮?」
「沒奈何呀。啊,是不是那部車?」
一部大型貨車向正門開過來了。
「怎麼上面亂寫亂塗的?」
「那一行的風格吧!大概演唱道具不少。」國友說,「好好加油哦!」
「嗯。」綾子微笑。然後,她向大貨車走過去。
「第一次看到姐姐幹勁十足的『做事』。」珠美說。
「你打算做甚麼?」
「隨便走走。」
「好吧。千萬不要古靈精怪,知不知道?」國友豎起一根手指,「一個人失蹤就夠
了。」
「放心好了。」珠美說。
話是這麼說,珠美當然也很擔心夕里子的事,只是不想太過表面化而已。
怎麼做呢?雖然國友千叮萬囑,總不能跑去參觀學生包辦的小攤位,邊走邊吃棒棒
糖吧!
當然,珠美沒有夕里子那樣的「偵探夢」。不過,她有普通人共有的好奇心。
想想應該怎樣行動好了。為了思考,畢竟需要喝點東西吧!
一間臨時的「咖啡室」,利用其中一間教室改裝而成。
走進裡頭,客人還疏疏落落的。叫了一杯一百圓的咖啡──好貴,珠美皺皺眉。因
她看是屏風後面使用的材料是即溶咖啡粉。
那些原價頂多十圓左右罷了。
女學生穿著圍裙,用不熟鍊的手勢端飲料來了。
萬一瀉出來就划不來啦。珠美禁不住縮一縮身。
「嘩──對不起!」
不幸言中。拿杯的女孩跟一名進來的男子相撞。幸好是白開水……噫?
「怎麼,原來你在這兒。」
來者是剛剛分手的國友。
「我正在想著做甚麼好。」珠美說。
「我也是。唉,弄濕了。喂,給我咖啡。」他喊,「萬一碰瀉的是熱的就糟啦。」
「可不是。」
「不熟的事不應該做。」國友笑說。
「不熟的事……哎,說不定……」
「怎麼啦?你也愈來愈像夕里子了。」
「她的代理。」珠美說,「說不定,那件事也是因為不熟才造成的。」
「那件事?」
「黑木被殺那件事──掉下來的是鐵錘。」
「那又怎麼樣?」
「綾子姐姐受狙擊時,用的是鐵球台。那個倒是可以理解。若是用來殺人的話,鐵
球台的重量足夠有餘了。」
「唔。還有呢?」
「可是,怎能用鐵錘殺人呢?如果拚命狠揍的話還有可能,從上面丟下來的話,你
想可能殺人嗎?」
「你的意思是──」
「說不定,那把鐵錘真的是在屋頂上使用的,可是不熟悉之故,手拿不穩,掉了下
來,不巧黑木就在下面……」
「你是說,那是意外造成的?」
「你認為呢?文化祭迫在眉睫,有人想起必須上去修一修屋樑,並不奇怪吧!」
「不是沒道理。」國友喝了一口剛剛端來的咖啡,蹙蹙眉。「這是即溶咖啡!」
「多放一點糖如何?」
「唔。就這麼辦。」國友一邊放糖一邊說,「若是這樣,當事人何不出頭申辯?又
不是有意殺人。」
「如果對方非常膽小,那裡敢出頭?抑或是個不方便出頭的人物。」
「怎麼說?」
「雖然是意外,萬一當事人真的藏有殺人動機呢?」
「換句話說……假設是太田幹的事。」
「對呀。那個時候,太田爬上去那邊,並不奇怪。」
「當時太田和石原茂子約好見面了。聽綾子小姐說,她和茂子為了跟黑木碰頭而前
往學生中心的會議室,卻在路上遇到太田,當時他穿著牛仔褲的便服。」
「太田在途中轉去大禮堂,想起上面有些地方需要修理一下,不稀奇吧!」
「唔──可能性是有的。」國友點點頭,「假設他看準了要丟甚麼下來的話,那個
舞台背後豈非太暗了些?」
「對呀,我也這樣想。」聲音響起。
「姐姐!」
不知何時,綾子在兩人身邊坐下來了。
「你來這裡幹甚麼?」
「我要拿咖啡給神山田崇和其他樂隊的人。」
「嚇我一跳。姐姐,你也這樣想嗎?」
「嗯。我講了好幾次,怎麼可能狙擊我,可是誰也不聽我的。」
「你又沒說出理由!」
「你們不問,我怎能說?」綾子站起來,「我要拿咖啡走啦。」
「小心哦。」珠美對綾子的背影喊。
「這麼一來,狙擊綾子小姐的會是誰呢?」
「一定是知道太田誤殺黑木的人了。」
「怎麼說?」
「炸彈事件呀。姐姐並沒有看見甚麼,何以受到狙擊?」
「即是說──對。為了讓人以為黑木的死不是意外。」
「對呀,一定是。歹人之所以狙擊姐姐,只有這個可能了。」
「到底是誰要做這種事?」
「不曉得。不過,接下去肯定要殺甚麼人啦。」
「那個兇手也想讓人以為是太田幹的。」
「另一宗命案不會那麼快發生吧!」
「捆在梨山夫人脖子上的是太田的肩繩哦。」
國友恍然。「我懂啦。兇手本來的目的是要殺梨山太太。但在偶然間目擊太田誤殺
了黑木。多半是看見太田從禮堂慌慌張張地跑出來吧。過後得知黑木的死訊,可是太田
並沒有出頭,於是想到嫁禍給太田──應該是這個順序吧!」
「如此一來,說不定太田吊頸也不是自願的了。」
「我也想過這點。不過,把一個大男人懸掛到樹枝上並非易事哦。」
「所以很花功夫呀。」珠美說,「後來把他的小命搶救回來了,意味著他上吊的時
間很短。若是親自上吊的話,我想不會花那麼長時間吧。」
「是嗎?石原茂子的話也不知是真是假。她說梨山太太對太田傾心……」
「也許是捏造的。可能石原只是發現夫人的屍體,看見捆在脖子上的繩子……假設
她和太田約好在那裡碰頭,而梨山夫人的屍體在那裡,脖子捆著那條繩子的話──」
「而且茂子沒看見太田的影子。她一定跑去值班室看過了。說不定,那時太田在兇
手手裡沉睡不醒。」
「石原茂子以為兇手是太田,於是她把綾子姐姐叫出來,告訴姐姐是她殺的。」
「然而我們跟蹤而至,夕里子還識破,那條繩子被人換過。」
「因此急忙捏造那個故事,會不會呢?」
「對兇手而言,最大的誤算是太田把命撿回來了。倘若他的意識回復正常,就真相
大白啦。」
說完,國友倒抽一口涼氣。
「會不會在醫院……」珠美也一驚。
「不曉得。不過,當然石原茂子守在他身邊,而且有警察監視著……」
「可是今天是文化祭,兇手大概沒空去醫院吧!」
「也有人不到大學參加文化祭的。」
「梨山教授!」
「你懷疑丈夫殺妻?好,我叫便衣偵探監視他!」
國友站起來,出去打電話了。
珠美呼一口氣。如此動腦筋想東西,很稀奇哪。
「我要向警察廳拿酬禮了。」她喃語。
梨山夫人被殺,最平凡的結論是她丈夫幹的。那麼,動機呢?
一定是為女人。
為何成年人總愛做一些不合經濟原則的事?有了太太,幹嘛還要情婦?
無論多麼可愛的年輕少女,過了二十年都會變成中年婦人,那麼簡單的道理怎不懂
?
珠美出到走廊外面。
國友沒有回來的動靜,自己也沒必要一直陪著他……珠美信步而行,隨處逛。
「OK!就以剛才的序曲開頭吧!喂,拍子給我好好記住!」
聽見神山田崇怒吼的聲音,綾子覺得頭痛起來。
加上樂器和擴音器提高聲量,形成震耳巨響。
對於喜歡古典音樂的綾子來說,等於活受罪。
看來還要排演一段時間。綾子從禮堂出到外面,嘆一口氣。
「辛苦啦。」水口恭子走過來,「怎樣?」
「很順利。」
「好極了。我們接到很多查詢,問是幾點正式開始,看來可以容納很多觀眾。」
「那就好了。」綾子說。
其實怎樣都無所謂,然而她不敢這樣說。
「還有一小時,開始以後我再來看看好了。」
「是。」
綾子目送水口恭子快步離去的背影,輕嘆一口氣。
竟然有人把事情交給自己辦,實在是稀奇之極。當然也有不安,同時感覺到某種充
實之感。
綾子心裡還有一件掛念的事,就是那隻代替自己「住院」的小貓。
她不能原諒做那種事的人!
她的怒火熊熊地燃燒起來。像綾子這種不會發怒的人一旦發怒時,真是可怕的事。
不過,當前之務是要使這次演唱會成功。雖然她對神山田崇沒有好感。
「怎不早點開始呢?」綾子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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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祭典結束】
「心情如何?」
怎會好呢?夕里子回瞪大津和子。
「不要這樣瞪我。」大津和子走進儲藏室後,隨手關門。「再過一會,神山田崇的
演唱會就開始了。如果一切順利,待會我就放你出去。」
真的嗎?夕里子想。
「你在懷疑?嘿,不是沒道理。」和子笑了,「不過,我很欣賞你,所以不想殺你
。」
夕里子大吃一驚。
「明白嗎?所以,請別叫我殺你才好。」
換言之,請你噤口不語的意思。
「只要你答應我不告訴任何人,我一定相信你。真的。」
夕里子轉移視線。在這方面,她不會撒謊。
「那麼,我走啦。」和子深深呼吸一下,「祈禱一切順利吧!」
我會祈禱一切失敗的,夕里子心裡說。
「再忍耐一會吧!」
大津和子出去了。
夕里子再次努力設法鬆開繩子,終告徒然。
大津和子好像對繩子的結法很有心得。夕里子死了心。
校園裡一定人潮洶湧吧!她的耳朵也聽見隱約的音樂和廣播聲。
可是,看樣子不會有好事者跑到這裡來了。假如有人接近的話,她會不顧一切地用
腳踢牆壁,發出響聲引人注意。
看樣子,這樣的希望也泡湯了。
音樂。而且聽起來非常靠近。
神山田崇的演唱會快開始了吧!因為這是禮堂,並沒有很好的隔音設備,所以有聲
音漏傳進來。
大津和子準備幾時動手?
第一首歌,首先會從熱門歌曲開始吧!
唱歌時轉來轉去,如果丟甚麼下來也看不準目標。
看來最危險的是進入「說詞」的時候。
在台上對著觀眾說甚麼時,通常拿著麥克風,坐在小椅上,或者站在麥克風前。
換句話說,位置是固定的。那也就是「狙擊時刻」了。
歌聲繼續,神山田崇的聲音聽得相當清楚。稱不上好歌,然而大致上知道他在唱甚
麼。
兩年前的歌吧,夕里子也聽過。一旦唱完了……突然,儲藏室的門又嘎啦嘎啦打開
來,難道大津和子回來了。
「姐姐!你在這裡幹甚麼?」
站在那兒的竟是珠美。
她先替夕里子把堵嘴的布拿掉。
「快!解開繩子!」
「等一下嘛。」
「快!我趕時間!」
「別急好不好?我最怕這種玩意了,綁得好緊!」
「快點!我出五千!」
珠美無言地忙著解結。
「好啦!」
「腳也要解。我的手麻痺了,不聽使喚啊!」
「另加小費?」
「珠美!」
「好吧好吧!我來救你,應該感謝一聲才是。剛才我看到有人從這裡走出去,覺得
奇怪,過來看看,這才發現你的。」
好不容易才把腳上的繩子解開。
「扶我起來!我的腳……不聽話喲。」
「怎會變成這樣?」
「總之,神山田崇有危險!」
「嗄?」
夕里子出到外面時,眩目的瞇起眼睛。然後大吃一驚。
曲子結束了。
「危險!」
夕里子往禮堂衝去,不料雙腿糾結,差點摔倒。
「沒事嗎?」
「你別管!快扶我,快!」
裡頭傳來嘩然鼓掌聲。
夕里子從後門走進去。
雙腿的感覺差不多回復了。眼前有一道通往舞台的樓梯。
「各位朋友,大家好。」
神山田崇的聲音響起。
夕里子開始上樓梯,她希望趕得及。
「好久沒看到那麼多女孩們濟濟一堂啦。」阿崇開始說話,「為甚麼?因為最近走
霉運,不受歡迎了……」
響起哄然笑聲。
「雖然我還年輕,可是最近的新人都是十四十五的小毛頭,其中也有十三的,大概
念初中一吧!還是小孩子哪。」
夕里子終於爬到上面去了。狹窄的通道一直伸延到舞台上。
太暗了,看不清楚。在那邊。對,大概是那邊……夕里子開始向舞台的遙遠另一邊
前進。
「我已經被人當老人家看待了。別人叫我老大,意思是你老啦。」
夕里子接近了。
大津和子正在窺視下面的動靜。
阿崇的聲音很宏亮,她沒察覺夕里子的腳步聲。
「總之,倘若有人憧憬當歌星的話,還是死心的好。一名歌手如果一年之內沒上流
行榜的話,就會被人請去參加『懷舊歌星大會串』
啦。」
觀眾哄堂大笑。
來到距離五米左右的地方,大津和子霍地轉過頭來。
「住手!」夕里子喊著衝上去。
「別干擾我!」大津和子把夕里子推開。
就在那當兒,原本弄鬆了螺旋的燈搖晃一下,螺絲飛掉了。
神山田崇察覺上面有騷動,退後一些抬眼望。
重甸甸的聚光燈筆直地掉在剛才他所站的地點。玻璃打碎了。
全場騷然大叫。
「是你干擾了我!」
大津和子撲上前捉住夕里子。
夕里子想後退,卻因雙腿還有點麻痺,往後翻倒。
和子的身體失去平衡。夕里子來不及喊「危險」,和子已直挺挺地掉到舞台下面去
。
「救護車馬上來。」
國友從舞台旁側走上來了。
「演唱會變成流血事件啦。」綾子嘆息。
「不是姐姐的關係。」夕里子說。
「可是……」綾子的表情十分憂鬱。
禮堂內空蕩蕩的,當然沒有觀眾了。
「剛才大家好像覺得比看演唱會更有趣似的。」珠美說。
「珠美真是!」夕里子瞪妹妹一眼。
舞台上躺著兩個人,正在等救護車。一個是大津和子,一個是神山田崇。
大津和子不偏不倚掉在抬頭往上看的神山田崇上面。
拜他所賜,和子撿回性命了,只是折斷腕骨的樣子。阿崇全身被碰得很厲害,痛得
喊救命。
「畜生……」阿崇呻吟不已。
「自作自受。」和子說。
「有一件事要通知你。」國友走到和子身邊。
「甚麼呢?」
「梨山教授被捕了。」
和子頓了一下,只說:「是嗎?」
「太田先生沒事吧!」夕里子問。
「嗯。梨山假扮醫生想進太田的病房之際,被便衣偵探捉個正著。」
和子笑一笑。「真是失策。」
夕里子在和子身邊蹲下來。
「梨山教授不是你父親嗎?這次的事件是你們父女倆計劃的吧!」
「不。梨山說是他一個人做的。」國友說。
「我可以猜到爸爸在想甚麼。」和子說,「不過,我的目的只是向阿崇報復,所以
甚麼也不說。」
「梨山承認是他殺了太太。」國友說。
「那晚你不是在大學裡面嗎?」綾子問和子。
「我的任務只是餵那個警衛吃安眠藥而已。他並沒有提防我。」
「你請他喝茶了?」
「對,我在他的茶裡下了藥。其後的事,我不知道。」
「後來為何狙擊我?」綾子問。
「我應該替爸爸的不在場證明作證了的。」和子說,「當然,如果我說只有一個人
在,道理上也講得過去,萬一受到嫌疑,我就說其實我和另一個學生在一起。這樣隱瞞
的理由,應該可以了解吧。」
「可惜那晚你被我姐姐撞見了。」夕里子說。
「對。我知道後,趕快跑去通知爸爸。只是爸爸本來懦弱怕事,而且被這位刑警先
生問三問四的,嚇得提心吊膽。我無計可施,於是拿鐵球台來狙擊你姐姐。可惜又失敗
了。假如被你看見的話,我會繼續伺機行動的。」
「可惜白費心機。」
「不錯。你們幾姊妹,一定有幸運之神跟隨左右。」
「因為我們不做傷天害理的事之故。」綾子堅定地說,「好遺憾。我本來想替小貓
報仇的。」
「為甚麼梨山老師要殺他太太?應該有理由的。」夕里子說。
「那還用問?」和子說,「為了她呀。」
大家回頭去看和子所指示的方向。水口恭子文文靜靜地站在那裡。
「爸爸沒膽量去計劃那種事。」和子說,「他太太是資產家,他也不想失去一切。
乃是水口恭子在背後操縱一切。」
夕里子點點頭。
黑木死去時,水口恭子在外面,一定是她看見太田慌慌張張地跑出來,然後告訴梨
山的。
那是絕佳的下手機會。
「你們在談甚麼?」水口恭子慢步走過來。
「家父被捕啦。你也死了心吧。」和子說。
「我甚麼也不知道,雖然我承認我和梨山老師有關係。」
「撒謊!」和子脫口而出。
水口恭子冷冷地俯視和子。
「梨山老師不是說,全是他一個人做的麼?有甚麼證據證明我是串謀人?」
然後轉向國友。「刑警先生。」
「甚麼事呢?」
「戲劇學會待會要使用這裡,可以早點空出來麼?」
國友點點頭。
「好。我立刻叫人空出來。」
「請多多指教。」水口恭子一鞠躬,轉身翩然離去。
「心情好沉重啊。」國友說。
「為甚麼?」夕里子問。
如今兩人坐在草地上。將近黃昏,第一天文化祭即將結束了。
「假如我不邀請神山田崇來這裡的話──」
「別說了。」夕里子打斷他的話,「說這些永遠沒完沒了。假如珠美不委託你就好
了。追本溯源,假如綾子姐姐不接受幹事的工作,就甚麼事也不發生啦。」
「是嗎?」國友笑一笑。
「另一方面,太田獲救了,嫌疑得以澄清,神山田崇暫時住院,不是很好的平衡麼
?」
「而且,貓也獲救了。」國友說。
「裝置炸彈的是梨山嗎?」
「他說是他自己做的,很可疑。我想是水口恭子做的。」
「那位老師看起來笨手笨腳的。」夕里子微笑,「那本書也肯定是水口恭子託他保
管,而他忘了歸還圖書館,後來聽大津和子說了,他才慌裡慌張地推搪過去。」
「堂堂大學教授,腦筋轉得並不怎麼快嘛。」
「水口恭子很聰明。」夕里子說,「梨山夫人對她說的『秘密』究竟是……」
「大概是指大津和子的事吧!梨山夫人一定以為和子是丈夫的另外一個情人了。」
原來如此。夕里子想起那天去梨山的房間時,有個穿大衣的女子兩岔而過,一定是
梨山太太了。她在房間外面偷聽梨山與和子聊天,結果知悉他倆其實是父女關係,受到
震撼,這才匆匆離去的。
梨山接到通知後,更加非殺妻子不可了。
「水口恭子就這樣逍遙法外不成?」夕里子說。
「梨山怎會永遠硬撐下去?水口恭子也受警方監視著的。」國友說。
「噫,姐姐她們來啦。」
綾子和珠美走過來,手裡捧著紙袋之類。
「來,有糖果哦。」珠美砰地放下紙袋。
「怎麼弄來的?」
「休憩室的糖果,多餘的。留到明天怕有濕氣不能吃,所以分給幹事們。」綾子說
。
「啊!」
「拿回家裡慢慢享用吧!」綾子開心地說,「當幹事的好處也不少,明年我也參加
競選如何?」
國友、夕里子、珠美三人異口同聲地喊:「不要!」
綾子莫名其妙地望著他們,直眨巴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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