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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 荒 傳 說
第十二卷 |
【第八章 私奔大計】 孫恩立在穎水西岸,目光投往長流不休的河水,心中百感交集。 就是河水被隔斷的晚上,邊荒集落入他和慕容垂的手中。他的耳旁似還響起古 鐘樓連續撞擊的告急鐘音,接著邊荒集不論攻集者或守集者,均陷進極度的混亂裡。 數以萬計的火牛、火馬、火騾,在煙花爆竹的驚嚇下,從夜窩子四方八面衝出 來,破壞所有人為的障礙,突出重圍而去。有本領和膽子的荒人,就那麼騎在狂牛 瘋馬背上,旋風般落荒逃去。欠此御狂牛狂馬奇技的只好在紀千千的命令下,棄械 投降。 紀千千確是有智慧的才女,能屈能伸,為保住六千多人的性命,她本有逃走的 機會,她卻放棄了,與她旗下的荒民同甘共苦。亦因她的留下,使投降的荒人躲過 被坑殺的劫數。她在受降的會議上不卑不屈地據理力爭,在孫恩心中留下了深刻的 印象。 難怪謝安這麼愛去見她,道覆因她破例動了真情,而慕容垂則視她為最動人的 戰利品。 他的感觸卻非因為紀千千而起,只是因想著謝安,方聯想到她,想到她與謝安 的關係。看著紀千千,便像看到他生平最大的勁敵,有天下第一名士之譽的謝安石。 在一個時辰前,他得到從建康傳來的確實消息,謝安於十許天前病逝廣陵,遺 體會送返建康的小東山安葬。 「安石不出,將如蒼生何?」 現在安石已去,天下又會是怎樣一番的局面?謝安是凝聚整個南朝的關鍵人物 ,他對高門大族的影響,是自漢朝以來沒有人可與之比擬的。有謝安一天,孫恩始 終沒有攻打建康的勇氣。因為他比任何人更清楚謝安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的 手段。苻堅正因低估了謝安,故有淝水之敗。 現在機會終於降臨。 同時他亦在惋惜謝安的撤手西歸,謝安是個直得尊敬和了得的對手,沒有了謝 安的中原,西山上的霞彩,似乎也要失去點顏色。 他必須立即趕返南方,佈署號召全國的天師道大起義,進一步向謝玄施壓,能 累他內傷發作、一命嗚呼當然最理想。 只要能長期佔據邊荒集,他將穩操勝券。如他可以化身為二,一個化身將會趕 回海南,另一個化身留守邊荒集,如此天下可肯定是以天師道為國教的新皇朝的天 下。只恨他分身乏術。 他放心不下邊荒集,因為他曉得燕飛尚沒有死,還更強大了,現在正於集外某 處窺伺他孫恩。 徐道覆和盧循此時來到他身旁單膝下跪敬禮,齊呼「天師萬安」。 孫恩目光往兩人掃去,淡淡道:「起來!」 徐道覆和盧循長身而起,前者的神色有點不自然。 孫恩目光落在徐道覆身上,微笑道:「聽說道覆昨晚喝下整壇雪澗香,醉得不 省人事,須人把你抬回去,是否有這回事?」 徐道覆瞪盧循一眼,頹然點頭。 孫恩從容道:「任何人失去像紀千千這種能傾國傾城的美女,喝點酒很正常, 不痛心方是反常。不過大丈夫生於如此亂世,一時的打擊只可以視作歷練修行,任 暴風雨如何猖狂,我們仍要屹立不倒,方有洗雪恥辱的機會。我很明白慕容垂是怎 樣的一個人,他比任何人更清楚,若強迫紀千千就範無疑是煮鶴焚琴的掃興事。所 以只要你能在短期內征服南方,可揮軍北伐,直搗慕容垂老巢以討回紀千千。道覆 ,這是你最後一次為紀千千醉倒,再不可以有第二次。」 徐道覆聽得非常用神,雙目神光漸盛,到聽罷動容道:「道覆受教。」 天空暗黑下來,星兒開始現身。 孫恩像說著與己無關的事般,輕描淡寫的道:「我孫恩並沒有做皇帝的野心。 將來統一天下,我道統的衣砵由小循繼承,得黃天道藏功的真傳;皇帝的寶座由道 覆坐上去,但須把天師道立為國教,尊你大師兄為國師。而為師將避世修道,看看 仙道福緣會否於今世降臨到我身上。」 盧循和徐道覆忙下跪謝恩。 孫恩是不得不先解決內部的矛盾,方可展開統一南方的鴻圖大計。兩大傳人現 在利益一致,又有自己在上主持,當然關係良好,同心協力?可是若天師道勢力不 住擴大,勢會出現權力的鬥爭。所以現在一舉為兩人定位,既可激勵他們的鬥志和 士氣,又可令兩人心中有著落。 「起來!」 兩人起立,神情雖異,均難掩心中興奮之情。徐道覆是因可作天下之主,盧循 卻因得傳他夢寐以求的黃天道藏功。 孫恩道:「我和小循立即趕回南方,邊荒集交給道覆全權處理。邊荒集得來不 易,守之也不容易,在城牆建成前,更是危機四伏。我們回去後會設法牽制南朝諸 勢力,令他們無法北顧。」 接著續道:「我軍留下五千人駐守邊荒集,其它人由小循領兵還師。道覆必須 拋開個人私怨,以大局為重。當邊荒集回復昔日光輝,繼續成為南北貿易的轉運中 心,我們將如虎添翼,南方再無可與我們頑抗的實力。哼!背叛我的人終有一天會 自吃苦果,我們不用爭一時的意氣。」 兩人明白他最後幾句話是針對臨陣撤走的聶天還而說的。孫恩罕有表達心內的 情緒,可見他對聶天還動了真怒。 孫恩忽然歎一口氣,目光移往邊荒集西面,道:「燕飛仍然在生,其精神更趨 強大,更難掌握,更狡猾難測。」 兩人默然無語。 當晚孫恩重創燕飛,卻給任青媞從後偷襲,未能追上去補以結束他小命的一擊 ,還因而被燕飛反擊受傷。孫恩當機立斷,撇掉任青媞,親自追搜燕飛,卻是一無 所獲。現在燕飛終於傷癒回來。 孫恩續道:「集破之日,紀千千巧施火牛火馬陣後,堅守夜窩子,到天明時方 投降,使我們沒法追擊逃離邊荒集的荒人。這批人數目當不過四千人,卻是邊荒集 最精銳的高手。可肯定他們重整陣腳後,必會捲土重來。道覆須小心應付,絕不能 輕忽視之。」 盧循道:「希望慕容垂引蛇出洞之計可以成功,讓我們可以安心建城。」 孫恩道:「荒人雖受重挫,卻未致一敗塗地。水能覆舟,亦能載舟,建城之事 必須倚靠荒人,邊荒集的盛衰亦在乎荒人的努力,但他們也是心腹之患。道覆須行 親民之政,讓他們繼續享有以前的利益,邊荒集方可成為統一的關鍵,否則只令我 們徒多一個沉重的包袱。」 徐道覆恭敬答道:「道覆不會令天師失望。」 孫恩歎道:「不過若事不可為,道覆要以保存實力作首選。」 盧循一呆道:「這情況怎可能出現呢?」 孫恩想的卻是燕飛,心中考慮自己應否拋開一切,在邊荒把他找出來加以搏殺 ,去此心頭大患。 旋又放棄此念,因為他必須立即趕回海南,如讓聶天還乘機偷襲,多年努力, 將盡付東流。 仰天一陣長笑,飄然南去。 唱道:「瀉水置平地,各自東北南西流。人生亦有命,安能行歎復坐愁!酌酒 以自寬,舉杯斷絕歌路難,心非木石豈無感?吞聲躑躅不敢言。」 歌聲隨他遠去,迴盪於穎水兩岸。 看著孫恩漸去的背影,兩人心頭一陣激動。孫恩憑歌寄意,不但渲洩因謝安之 死引發的感慨,更觸撫徐道覆因失去紀千千而來的傷情,暗含鼓勵。 謝安的逝世,標誌著一個新時代的來臨,南朝將失去以謝安為核心的凝聚力。 新的時代將屬於天師道。 盧循和徐道覆各想各的。後者想的是奮起振作,如此方有機會洗雪紀千千被強 奪的奇恥大辱。 燕飛立於小谷外的高地,遙望邊荒集。 古鐘樓上飄揚著慕容燕國和天師道的旗幟,向所有荒人示威,更代表著荒人和 他們所結下解不開的深仇。 燕飛並不喜歡以武力解決問題,可惜在這胡漢大混戰的時代裡,武力是唯一解 決問題的方法。 他感應到孫恩,感覺比以前強烈清晰,他甚至知道可就這樣通過心靈的聯繫, 召喚孫恩來再定勝負,但眼前他必須把紀千千擺在最重要的位置。 後方的小谷只剩下戰爭驚心動魄的痕跡,一切已事過境遷。 月兒從穎水對岸升起來,從月兒的圓缺,他估計出自己的胎息療傷應在十日以 上,心中湧起再世為人的奇異滋味。 「叮」! 北面里許外一座密林傳來兵器交擊的清脆聲音,燕飛意動氣至,全速往聲源處 掠去。 劉裕隨小婢穿廊過園,來到刺史府西北角,越過竹林後,一座兩層的小樓出現 眼前,環境清幽,彷若遠離塵俗。 劉裕想不到刺史府內有這麼好的地方,尤其想起即將見到心中玉人,心情更是 開朗。 小婢在背後輕推他一把,示意他自己到小樓去。 劉裕此時尚未弄得清楚小婢是謝鐘秀還是王淡真的人,如是後者的婢女,那他 們若真的私奔,必須帶她一起離開,否則會給王恭處死,他怎忍心發生如此情況? 道:「姐姐如何稱呼?」 小婢低聲道:「我不是姐姐,叫甚麼名字你不用理會,最好是把我忘記。明白 嗎?」 說罷匆匆離開。 只聽這幾句話,知她是謝鐘秀的心腹愛婢,所以曉得事情的嚴重性。 謝鐘秀肯在此事上幫王淡真的忙,可見她對王淡真很夠朋友,因他兩人若私奔 ,對謝家是有害無利。 劉裕收拾心情,昂然舉步,直入小樓。 「呵!你來哩!」 劉裕推開門,仍未有機會說話,王淡真挾著一股香風投進他懷裹去,比對起她 一貫的守禮自持,此時的熱烈實教他沒法預料。 王淡真用盡力氣摟緊他,喘息道:「你騙不過我的,我從你的眼神看出來,你 是關心淡真的。」 滿懷軟玉溫香,動人的廝磨,血脈和心跳的和嗚,天地旋轉起來,劉裕的堤防 徹底崩潰,敗得比苻堅的淝水之戰還要徹底,整顆心完全融化了。 她成為他對將來唯一的希望,為了她,什麼都可以拋棄,何況他已是一無所有 ?劉裕以腳把門關上,抱起她來到小樓一角,將美麗的她壓在牆上,尋上她香唇, 縱情痛吻。 這位艷名稱著建康的高門仕女用盡氣力和熱情強烈反應,若他想得到她的身體 ,肯定不會遇上任何反對。 唇分。 兩人四目交纏,一切盡在不言中。 「哎唷」! 王淡真狠狠在他肩頭咬了一口,嬌癡的道:「有段時間我真想把你千刀萬剮, 差點氣死人哩!」 劉裕痛得甜入心肺,眼神射出堅定不移的神色,道:「淡真想清楚了嗎?」 王淡真生氣地道:「想不清楚的是你,在路上遇上你前,我早計劃逃往邊荒集 找你們。幸好皇天有眼,教淡真遇上你。」 劉裕愕然道:「那時你尚未知我是怎樣的一個人,竟已看上我嗎?」 王淡真佻皮地聳肩道:「你很難明白嗎?在北府兵中你是個活的傳奇,沒有你 ,淝水之戰鹿死誰手,尚屬未知之數。」 劉裕對她所存的疑慮一掃而空,沉聲道:「我們須離開廣陵。」 王淡真道:「我們不但要離開廣陵,且須今晚走。」 劉裕失聲道:「今晚?」 王淡真踩腳嗔道:「爹明早將抵達廣陵,到時我身不由己。他更清楚我不想嫁 給殷士維那沒有半點男子氣概的傢伙,訂親前後會著人看緊我。」 又道:「你曉得此事嗎?」 劉裕點頭表示清楚。 王淡真歡喜地白他一眼,會說話的眼睛像在告訴他:「算你哩!也有關心人家 呢!」 劉裕皺眉道:「我真不明白令尊,殷仲堪與桓玄關係密切,而桓玄一直對皇座 虎視眈眈,和殷仲堪攀上姻親關係,有甚麼好結果呢?」 王淡真道:「我不理爹的事,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便成。唔!你可以對人家壞一 點,我對行規步距的生活早厭倦透頂。」 劉裕差點控制不了自己,卻知時地均不宜,深吸一口氣道:「我究竟會如何使 壞,包保小姐很快會領教到。好!我們就在今晚有那麼遠逃那麼遠,你有甚麼計劃 ?」 王淡真閉上美眸,玲瓏浮凸的酥胸高低起伏,誘人至極點。輕喘著道:「此事 沒有人曉得,包括鐘秀在內,她只以為我和你說幾句私己話,或秘密偷情,因她也 看殷士維不順眼,更怨憤我爹和殷士堪修好。」 劉裕終弄清楚謝鐘秀在此事上擔當的角色,不禁對高門仕女的叛逆大膽為之咋 舌。也理解到仕女們對買賣式的政治婚姻的極度反感。 事實上謝家諸女的婚姻多是苦難而非幸福,謝鐘秀感同身受,助閏友一臂之力 是自然而然的事。 至於謝鐘秀髮覺兩人私奔會如何?他此時再無暇顧及,可肯定的是,她絕不會 洩漏自己曾間接參與,縱使被發現真相頂多只是被責罵幾句。有謝玄在,誰都奈何 不了她。 王淡真湊到他耳邊道:「今晚初更時分,我會藉詞休息,偷偷溜到後園藏在後 門旁的桂樹林內等你,由那一刻開始,我便是你的人,一切由你作主,你要好好待 淡真……呵……」 劉裕封上她濕潤的紅唇,良久後方放開她道:「不論是天皇老子攔路,也阻不 了我劉裕到來會你。我會令你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今晚我們攀城離開廣陵,你 將不再是高門大族的女兒,而我也不再是北府兵的副將。你想清楚了嗎?不會後悔 嗎?」 王淡真意亂情迷的道:「劉裕呵!淡真永遠不會後悔的。爹有七個女兒,少一 個有甚麼打緊呢?他從來沒有尊重過我的意願。」 劉裕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方迫使自己離開她動人的肉體,沉聲道:「我們得回去 了!緊記今晚初更之約。」 王淡真搶前和他纏吻,接著依依不捨地悄悄離開。 看著她美麗的身影,劉裕曉得自己作出最明智的決定,只有這樣,做人才有意 義。悲情者ocr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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