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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 荒 傳 說
    第二十五卷

                   【第二章 北方望族】
    
      燕飛登上高處,朝北望去,也不由看得精神一振。 
     
      在前方三、四里處,一座規模宏大的塢堡,座落在兩道河流間的丘陵高地上, 
    依山勢而築,高低起伏,氣勢逼人。建此堡者肯定是高明的人物,把地理上的優點 
    發揮得淋漓盡致,用盡水陸交通的方便。 
     
      堡牆高達三丈,堡牆底下均用條石砌築,堡內佈滿傘蓋似的大榕樹,以及木簷 
    瓦頂土牆的民房,照計算,聚居其內足有數千戶之多。如此興旺的大塢堡,在北方 
    實屬罕見。 
     
      現在他再不為堡內住民擔心,以那些馬賊的實力,根本無法攻陷這座塢堡,這 
    種塢堡是北方老百姓躲避戰火盜賊的堅強據點,即使當權者,亦對他們隻眼開隻眼 
    閉,只要納稅獻糧,大家便相安無事。 
     
      燕飛朝塢堡內掠去,心內在猶豫該繞道而行,還是去警告堡民後,始繼續行程 
    。忽然堡內傳來三下鐘鳴。 
     
      他曉得被望樓上放哨的堡民發現了,心中暗讚對方警覺性高時,堡門放下,二 
    十多騎從堡內衝出來,人人鮮衣策馬,刀箭齊備,自有一股逼人而來的氣勢。 
     
      燕飛心中大訝,堡內的人不單生活豐足,且主事者肯定不是平庸之輩。燕飛從 
    容迎上,還攤開兩手,表示並沒有惡意。 
     
      來騎一陣風直抵燕飛身前丈許處,然後扇形散開,將燕飛團團圍起來,來勢洶 
    洶。一副一言不合,立即火拚的格局。 
     
      忽然有人叫道:「你不是燕飛嗎?」 
     
      燕飛怎想得到一個偏處北陲之地的塢堡的人,竟一眼把自己認出來,大感奇怪 
    ,朝說話者瞧去,登時眼前一亮。 
     
      說話者是個年近三十的漢子,身穿白色武士服,脊直肩張,體型魁梧威武,頭 
    紮英雄髻,可是相貌卻清奇文秀,充滿書卷氣,一雙眼睛閃動著智慧的光芒,令人 
    感到他不但武技超群,且是飽學之士。如此文武兼修的漢人,在北方是非常罕見的。 
     
      那人離鞍下馬,抱拳氣定神閒的道:「清河崔宏,拜見燕兄。」 
     
      其它人顯然都聽過燕飛之名,無不現出尊敬崇慕的神色,全體在馬上施禮致敬 
    意。 
     
      燕飛尚是首次聽到崔宏這個名字,但對清河崔氏卻是聞之久已。 
     
      永嘉之亂後,高門大族紛紛南遷,亦有世族仍選擇留在北方,而其中聲名最具 
    顯赫者,正是清河的崔姓大族,隱為北方諸姓的龍頭家族。 
     
      難怪此人一派名士風範,這種景世相傳的大族風采,是不能冒充的。 
     
      燕飛微笑道:「崔兄怎可能一眼看出是燕某人呢?」 
     
      崔宏喜形於色的趨前道:「因為崔宏曾到邊荒集採購兵器馬匹和戰船,多次經 
    過東大街,都見到燕兄坐在第一樓喝酒沉思。那時我已經心儀敬慕,只是不敢驚擾 
    燕兄,又苦無機會結識。說來好笑,我曾求過姬別公子,請他引見燕兄,以為他看 
    在大筆交易份上,會勉為其難為我介紹一下,豈知卻被他一口回絕。唉!真令人洩 
    氣。不過,今天終能與燕兄相見交談,還了我存在心中的一個夙願。如我沒有猜錯 
    ,燕兄只因路過時發現賊蹤,所以特來示警。」 
     
      燕飛聽他說話謙虛得體,又不失世家大族的氣派身份,且一語道破自己來意, 
    顯示他對一切成竹在胸,大生好感。 
     
      欣然道:「崔兄原來已經掌握情況,那兄弟便不需饒舌,我還有事趕著去辦, 
    就此別過,異日有緣,大家再把盞暢談如何呢?」 
     
      崔宏道:「燕兄當是趕往河套,助代主拓跋珪應付慕容寶北伐的大軍。不過, 
    照我判斷,兩方真正的決戰,仍需待上一段時間,快則二、三個月,慢則一年半載 
    ,燕兄到敝堡逗留一天半夜,理該沒有問題。當然哩!我明白燕兄的心情,是愈快 
    與代主會合愈好,可是我可擔保,燕兄到敝堡稍作盤桓,不會是浪費時間。否則, 
    我只好陪燕兄走上一程,好過被心中的諸般渴想折騰個半死。」 
     
      燕飛頓時對他刮目相看,這不但是個知曉天下大事的人,且胸懷壯志,不能以 
    尋常高門名士視之,比對起南方頹廢的所謂名士,除謝安、謝玄之輩,實有天壤之 
    別。 
     
      奇道:「崔兄怎知決戰尚有一段時間方來臨呢?」 
     
      崔宏謙虛的道:「崔某一直留意著北方各族的動向,冷眼旁觀下,看得特別仔 
    細。自代主拓跋珪毅然放棄得之不易的平城、雁門兩鎮,我便猜到,代主採取的是 
    堅壁清野、避敵鋒銳的戰略,而這亦符合代主一向的作風,故有此猜測。」 
     
      燕飛心中大震,暗忖,如此人不能為拓跋珪所用,反投敵方陣營,那不但拓跋 
    珪最後要吃敗仗,自己也永遠救不回紀千千主婢。 
     
      表面不露任何聲色,欣然道:「如此燕某也不客氣哩!就叨擾一個晚上吧!」 
     
      崔宏大喜道:「崔某必躬盡地主之誼。」 
     
      又大喝道:「讓馬!」 
     
      一人應令躍下馬來,讓出戰馬,與另一人共乘一騎。 
     
      崔宏親自伺候燕飛上馬,然後與族人簇擁著燕飛,朝崔家堡馳去。 
     
          ※※      ※※      ※※ 
     
      劉裕厚背刀連續劈出。 
     
      在過去幾天,劉裕對刀法的思考,著眼點集中在如何從敵人強手的重重圍困下 
    ,突圍而出。 
     
      早在淝水之戰前,劉裕本身已是一等一的高手,遇上強如盧循者,仍有一拼之 
    力。此後多番出生入死,從實戰中不斷握刀歷練,精進厲行,刀術上有長足的改進 
    。敢說,除非是遇上孫恩,慕容垂等大師級的高手,單打獨鬥,能令他生畏的數不 
    出幾個人。 
     
      當然,想要他項上人頭者,絕不會和他講什麼江湖規矩,不來則已,來則必是 
    群起攻之,於一特定對敵方有利的環境下,把他逼進死地,以足夠的人手,壓倒性 
    的優勢,取他的小命。 
     
      他正是針對這種情況,構思創作出這招他名之為「九星連珠」的刀法,過去幾 
    天不停反覆苦練,到今天正式用在戰鬥上。 
     
      連續劈出九刀,一般刀手人人可以辦得到,可是,若要每刀均注滿勁力,便必 
    須是氣脈特長,內功精湛的刀法高手勉可為之。但如果要像劉裕般純憑一口真氣, 
    輕重隨意於高速縱躍裡,電光打閃般連續劈出九刀,在被燕飛改造真氣前的劉裕, 
    便自問怎麼苦練也力有未逮。 
     
      最厲害處是他從自創的「野林猿跳術」領悟回來的身法,每當厚背刀劈中目標 
    、樹幹粗枝、或是敵人兵刃,他巧妙的刀勁會借對方的勁力改變勢道,迅速改變身 
    法,於敵人間鬼魅般難以捉摸的移動,猛進可變成急退,平沖化為飛縱,身法刀術 
    ,配合得天衣無縫。 
     
      所以這招「九星連珠」,並非只是一招特別凌厲的刀法那麼簡單,而是代表他 
    刀法上的突破,於刀道上開始一段全新的里程,更是他能否成為當代刀法大家的一 
    個開始。 
     
      「噹!」 
     
      第一刀劈出,命中任青媞照面刺來的鋒利短刃,同時借勢橫移,反手揮出第二 
    刀,劈得任青媞改招攻來的左手刃,像另一刃般急盪開去,原本來勢洶洶的強攻之 
    勢,立即土崩瓦解。 
     
      劉裕心叫好險,從這兩刀裡,他試出任青媞陰騭邪異的逍遙魔功,比上次與她 
    交手又有精進,若非他亦非昔日的劉裕,今次肯定不能活著離開。 
     
      任青媞俏臉現出難以掩藏的訝異神色,顯然是想不到劉裕強橫若此。 
     
      劉裕的第三刀絕不容她喘息般隨其趨前,疾斬他玉頸。 
     
      「嗆!」 
     
      任青媞猛扭嬌軀,以一優美至難以形容又充滿誘惑力的姿態,變成面向劉裕, 
    雙刃交叉的硬架著劉裕凶厲無匹的一刀。 
     
      劉裕全身劇震。陰毒冰寒的真氣,從雙刃交叉處送入他刀內,把他的強大刀勁 
    化去,然後寒氣箭矢般從握刀的手射進他經脈去,劉裕差點便要受傷,幸好體內先 
    天真氣及時運轉,化去對方入侵的邪氣。 
     
      任青媞嬌叱一聲,借力往後飛退。 
     
      劉裕內力已無以為繼,看著任青媞直退至三丈過外,提刀而立,心中苦笑。 
     
      任青媞花容轉白,胸口急速起伏著,俏臉現出難以相信的神色。 
     
      劉裕的刀氣立即又緊鎖著她,隨時可發動第二波的攻勢,不過他也洩了點氣, 
    更想到沒法殺她的關鍵所在。 
     
      問題是他的「九星連珠」最理想的效果,是用在群戰時突圍逃生上。遇上像任 
    妖女這般的超級高手,對方見勢不對,可以借勁脫身,不會蠢得仍硬要攔截他。 
     
      劉裕這時心想的是須另創刀招,以用於這種單打獨鬥的場合,甚或對方是一意 
    逃走,自己有留下敵人的把握能力。 
     
      任青媞的臉頰回復紅潤,輕微的內傷在真氣運轉下已告痊癒。 
     
      劉裕雙目殺機再盛,刀鋒遙指任青媞,作進攻之勢。 
     
      任青媞忽然垂下雙手,一對短刃收藏於香袖內,笑臉如花的道:「不打哩!」 
     
      劉裕感覺被耍了似的,失聲道:「不打?你當我們在玩遊戲嗎?」 
     
      任青媞喜滋滋的道:「差不多是這樣,這個遊戲便叫做〔誰是真命天子〕,屬 
    於尋寶遊戲的一種。真難以置信,你究竟是怎麼搞的,忽然變得這麼厲害。我真的 
    自問沒法殺死你,由此可證明,你或許真是老天爺選中來改朝換代的人。」 
     
      劉裕心中苦笑,只有他才清楚,任青媞是給自己剛才這三刀唬了,事實上,這 
    還是任青媞唯一殺自己的機會,因為他的刀法只是小成而非大成,一旦給這妖女模 
    清楚〔九星連珠〕的刀招,他將難以自保,說不定真的會被她層出不窮的逍遙魔功 
    殺死。此時的任青媞,與當日的任遙,不論招數功力,都相差無幾。 
     
      「鏘!」 
     
      厚背刀回到鞘內去,劉裕大感無奈,不過也知是最聰明的做法。 
     
      任青媞笑意盈盈的直走至他身前兩步許的近處,玉手收到背後,挺起起伏有致 
    的胸脯,迎面細審他,柔聲道:「你更有男性氣概哩!剛才的三刀,直有君臨天下 
    ,捨我其誰的勇者風度,迷死人家了。」 
     
      劉裕簡直不做知道是好氣還是好笑,抑或應被讚得飄然雲端,只知拿她沒轍。 
    不知如何,他感到心內對他的厭惡大幅減退,還感到她有無比的誘惑力。當然清楚 
    ,這感覺是不對和危險的,只恨除了心叫妖女厲害外,卻沒法背叛來自心底裡的感 
    覺。 
     
      令他更頭痛的是,假如她向桓玄洩露他的底細,他隱藏實力的策略肯定泡湯。 
     
      想到這裡,心中已有定計。 
     
      你既然騙過我,我騙你也理所當然罷。 
     
      劉裕皺眉冷哼道:「你記得我在建康對你說過什麼話嗎?」 
     
      任青媞像和他沒發生過任何事似的漫不經意道:「你說過什麼話?今天一切重 
    新開始,以往的事還記來做什麼。」 
     
      劉裕心中暗叫無恥。 
     
      不過坦白說,知道是一回事,感覺又是另一回事,眼前的她是如此的在艷光四 
    射,是無恥妖女也無關緊要,她的魔力足把一切負面的元素抵消。 
     
      自己怎會有這種矛盾的感覺。 
     
      忽然鼻內充盈屬於她的幽香,原來她移近了少許,只差半步便可縱體入懷。她 
    的一雙美眸異彩閃動,若能勾人的魂魄,動人的嬌軀散發著青春健美的氣息,襟口 
    露在外面的雪白肌膚,嬌嫩細滑。足可令任何正常的男人心跳加速,和生出擁抱美 
    人的強烈欲求。 
     
      劉裕驚醒過來,心想自己是怎麼搞的,竟在這等時刻被她迷得胡裡糊塗的,自 
    己竟是個這般沒定力的人嗎?與她相識後,他還是首次生出警覺,感到不妥當。 
     
      劉裕心想,這難道是一種高明的媚術?世間真有此等異術邪法嗎? 
     
      「你在想什麼哩?」 
     
      劉裕真的想往後退開,但亦知這代表自己怕了她。微笑道:「你走這麼近幹什 
    麼?忘了我對你說過,請你有多遠滾多遠嗎?」 
     
      任青媞皺起秀眉,垂首輕輕道:「人家投降了。請劉大爺你大人有大量,不計 
    較人家犯過的錯誤。現在青媞願聽任劉爺處置,接受劉爺任何處罰。」 
     
      換過是一般男人,此刻肯定抵受不了她語帶相關的軟語求和。可是,劉裕歷經 
    苦難和磨煉,本身性格又是堅毅不拔,且生出警戒之心,豈會輕易被她迷惑。 
     
      劉裕啞然失笑道:「任大小姐不要再對我耍手段灌米湯了,憑你幾句話,便要 
    我像以前那般信任你嗎?」 
     
      任青媞聳聳香肩,故作驚訝的道:「怎麼相同呢?現在人家認定你是真龍托生 
    ,是改朝換代的天之驕子,當然會對你把真心掏出來,死心塌地的伺候你,為你辦 
    事。少個敵人總比多個敵人好,尤其像我這般出色小女子。」 
     
      劉裕淡淡道:「你對我還有什麼價值呢?」 
     
      說出這句話後,劉裕自己也嚇了一跳,這番話是自然而然地隨口而出,顯是心 
    內的想法。在這剎那,劉裕曉得自己變了,變得更實際。而這改變是形勢逼出來的。 
     
      任青媞沒有絲毫不以為然的反應,欣然在他眼前輕溜溜轉了個身,姿態曼妙至 
    極點,到再次面向他時,呵氣如蘭的喘著氣道:「青緹可以作你貼身的保鏢,劉爺 
    寂寞時,人家可以為你解悶兒,保證你會忘記了以前所有的女人。我更可以聽你的 
    指示去做敵人的臥底,為劉爺打探消息,甚至作刺客殺手。我不要任何名份,只想 
    作你的情人。唯一的要求,只是要看著天師道在你手上冰消瓦解,孫恩身敗而亡。 
    這麼一個又乖又聽話的青媞,劉爺忍心拒絕嗎?」 
     
      當她說到忘掉以前所有的女人,劉裕不由想起王淡真,心中一痛。任青媞這帶 
    有高度誘惑力,仿如枕邊情人夜語的私話,登時威力大減。 
     
      劉裕微笑道:「你和任遙究竟是什麼關係?」 
     
      任青媞白他一眼,垂首道:「他的的確確是我的親兄,我們大魏皇朝最後的一 
    點嫡親血脈。曼妙是我的堂姐,我和她的后妃身份是個幌子。現在我是大魏皇朝僅 
    留下的最後一個人,所以,我要對孫恩報復,以雪亡魏之恨。人家什麼都對你說了 
    ,你怎樣安置人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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