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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 荒 傳 說
第三卷 |
【第八章 淝水流絕】 燕飛不徐不疾的在路上走著,非是他不想趕路,而是怕內傷發作。昨晚已三次 出現發作的徵兆,累得他要停下來行氣活血。任遙的邪功確陰損厲害,若非他的日 月麗天大法已窺先天真氣門徑,合於自然之道,恐怕早像榮智般一命嗚呼去了。 由此更可猜測任遙下一個殺人的目標是劉裕,因為他會認為自己也像榮智般命 不長久。而曉得天地佩秘密的人除鬼臉怪人外便剩下劉裕,幹掉他任遙便可一勞永 逸,不虞他把秘密洩露予曾擁有天心佩的安世清父女。至於鬼面怪人,只要他不是 安世清便成,沒有天心佩,得物亦無所用。 現在連燕飛也對那甚么洞極經生出好奇之心,究竟其中包含甚么驚天動地的秘 密,令像任遙般等各霸一方不可一世的高手,也不擇手段的你爭我奪,鬥個不亦樂 乎。而目下佔盡上風的,肯定是任遙。 他取的路徑靠近睢水,應是通往淮水南岸的盱眙,盱眙為建康北面的大城。 可以想像這條驛道以前必是非常熱鬧,現在卻是野草蔓生,日久失修,凹凸不 平,但不久前曾有車馬經過,遣痕猶新,大有可能是曼妙夫人那隊車馬。她的目的 地難道是建康? 燕飛心中盤算,當到達淮水,便泅過對岸,沿淮水南岸西行,頂多兩天工夫, 可抵峽石,還可以好好休息療傷,又不虞碰上往尋劉裕晦氣的青□或任遙。 縱使兩人比他早上一天半日到達峽石,總不敢公然摸入城內四處找尋劉裕,因 那是北府兵重地,惹翻謝玄,即使高明如任遙,也可能要吃不完兜著走。所以他兩 人只能隱伏城外,找尋機會。 轉過路彎,燕飛一震止步。 前方不遠處,赫然有一人伏屍地上,佩劍斷成兩半,陪伴屍旁,看服飾分明是 護送曼妙夫人的逍遙教年青武士,屍身仍有微溫。 燕飛心中泛起歷史重演的古怪感覺,腦海浮現出被盧循所殺遍佈道上的太乙教 道徒。忙趨前詳細檢視其死因,但表面卻無任何傷痕,顯是被震斷經脈。 曼妙夫人車隊的實力與太乙教徒不可同日而語,曼妙夫人更是高手,且任遙又 在附近,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何人有此能耐呢? 燕飛繼續沿路疾行,不一會又見到兩具屍體,其中一個還是曼妙夫人的俏婢, 行兇者不但心狠手辣,且連女子也不放過,可肯定非是替天行道的正派人物。 他雖對逍遙教任何人物絕無好感,亦不由心中惻然。三人死法如一,均是被兇 手以絕世玄功,硬生生震斷心脈而亡,全身不見其它任何傷勢,如此陰柔至極卻能 摧心裂脈的手法,他從未遇上,邪惡可怕至乎極矣。 再轉過一個路彎,果然不出所料,那輛華麗的馬車傾側路旁,四周伏屍處處, 令人慘不忍睹。 燕飛生出不寒而慄的感覺,追襲曼妙夫人者的武功,當在盧循之上,如此人物 ,天下間找一個都不容易,偏偏這幾天內,他們卻一個一個仿如從地府鑽到邊荒來 ,作惡人間。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當北府兵的輕騎兵分三路渡河,由於河道低陷下去,氐秦前線佈防的盾箭手又 離岸達百步,其角度只能看到敵人的頭盔,瞄準不易,兼之鼓聲震耳,一時亂了方 寸,只有部份人盲目發箭,均給敵人高舉的盾牌阻擋。 苻融居於馬上,看個清楚分明,見敵人以近乎陸上奔馬的高速渡河,而河水最 深處頂多只及馬膝,方知中計,大叫不妙下,拔出馬刀,高喊前進,卻給鼓聲把他 的呼喊完全蓋過去。轉呼放箭時,以百計的勁箭,已像暴雨般從河上射過來,投往 己陣,登時射倒數十人,堅固的前陣立即亂起來。 謝玄一馬當先,躍上岸沿,大叫道:「苻堅敗哩!」 要知前線秦兵離岸只有百步,以騎兵的速度,眨眼工夫便可街入陣內,秦兵頂 多只能多射上兩箭。 謝玄的出現,惹得人人往他發射,豈知謝玄左盾右劍,盾護馬劍護人,就那么 把箭矢擋格撥開,威風至極點。 三路騎兵同時街上淝水西岸,如狼似虎的往敵陣殺去。 正撤退的秦兵亂了陣腳,部份掉頭迎戰,部份仍繼續退走,你撞我,我阻你, 形勢混亂不堪。 苻堅和一眾將領見對方來得這么快,也知中計,慌忙勒轉馬頭+喝令四周手下 回身反擊,可惜已陣不成陣,隊不成隊,形成更大的混亂。 空有二十多萬大軍,卻無法發揮應有以眾凌寡的威力。 最前方的苻融見勢不妙,大喝道:「拔出兵刃,近身作戰。」 以漢人為主的步兵見敵人來勢洶洶,正不知該奮戰還是後撤之時,朱序見是時 機,也大嚷道:「秦軍敗哩!」 領著手下親兵親將,掉頭便走,左右的秦兵哪知發生甚么事,立即跟隨,前陣 登時露出個大缺口,牽一發而動全身下,整個前陣亂上加亂。 苻融見狀怎還不知朱序是叛徒奸細,孥刀策馬往朱序追去,大喝道:「後撤者 斬!」 「颼」的一聲,一根勁箭從敵方處射來,從左脅透入,直刺苻融心臟要害。 苻融長刀脫手,臨死前勉強扭頭瞧去,見謝玄正朝自己衝來,手上長弓重掛回 馬側,他最後一個念頭,是曉得不但輸掉此仗,大秦也完蛋了。 前線眾兵瞧著主帥從馬上墮下,一頭卦倒,朱序等又不斷大嚷「苻堅敗了」, 敵人又已殺至近前,登時拋弓棄刃,往西四散奔逃,把要回頭還擊的騎兵沖個分崩 離散,肢離破碎,潰不成軍。 只見人踏馬、馬踏人,馬翻人墮,呼喊震天,謝玄方面的三隊騎軍已破入陣內 ,戰爭再不成戰爭,而是一場一面倒的大屠殺。 北府兵的步軍在孫無終等諸將指揮下,尾隨騎兵渡河,當他們登上彼岸,大局 已定,整個西岸河原盡是四散奔逃的大秦步騎兵。 回頭欲要迎敵的苻堅看得睚毗欲裂,不顧左右勸阻,硬要拚命,可是其親兵團 卻被敗退回來的步兵所阻,欲進難前。 乞伏國仁見謝玄的騎兵隊正朝著他們歪倒的皇纛殺來,知敗勢已成,孫子下凡 也回天乏力,死命扯著苻堅馬韁,大叫道:「天王請退回邊荒集。」 苻堅還要抗拒,一支流矢射來,插入他左肩,痛得他慘哼一聲,伏倒馬上。 乞伏國仁無暇檢視他傷勢,扯著他戰馬往淮水方向馳去,呂光等一眾大將親兵 ,忙護持在他左右,同往淮水逃去。 大秦軍終告全面潰敗。 那負責駕車的禿頭大漢倒斃馬車旁,背心衣衫破碎,隱見一個紫黑色的掌印。 的左右手不自然地探出來,中指屈曲,似要在泥地上挖點東西。 燕飛來到他身旁蹲跪捆看,果然禿頂大漢在臨死前硬在泥土上寫出一個「江」 字,中指嵌在最後一劃盡處,然後不支斃命,附近卻不見其它被害者。 有那個高手是姓江的? 忽然心中一震,已想到是誰。 殺人者定是太乙教之主江凌虛,事實上他也因天地佩潛到邊荒來,只因道門礙 于某種誓言沒有出現於汝陰,當發現榮智等被害,知是任遙出手,勃然大怒下跟著 車輪痕跡追來,大開殺戒。任遙既沒有隨隊南行,這批逍遙徒眾當然遭殃。 這么看,南方人人畏懼的「天師」孫恩也可能在邊荒某處。 這禿頂大漢是唯一有明顯致命傷勢的人,燕飛推測他武功遠高於同儕,一人獨 力截著江凌虛,拚死力戰,好讓曼妙夫人等逃走。 想到這裡,燕飛目光掃視道旁密林,不一會有所發現,左方林內有因人衝入而 枝斷葉落的痕跡。 燕飛跳將起來,掠入林內,空氣中殘留著青媞所施放的煙霧彈的辛辣氣味。 可以是其它逍遙教徒施放,又或是曼妙夫人。 對於妖女青媞他是敵友難分,不過絕無惡感。她雖是行為難測,反反覆覆,可 是憶起她天真無邪的如花玉容,在寧家村催他逃走的神情,總感到她並不像任遙般 邪惡透頂。 他有點不由自主的深進林內十多丈,一具女屍高掛樹上,長髮披散,是曼妙夫 人另一名婢子。 燕飛生平最難忍受的事,就是強男凌虐女流,逍遙教的女徒雖非是弱質女子, 更非善男信女,可是江凌虛的狠下毒手,仍激起他心中義憤。 本抱著姑且看看,不宜沾手插足邪教互相殘殺心意的他,終拋開一切,往林木 深處依據蛛絲馬跡,全速追去,渾忘己身所負嚴重內傷。 謝玄立馬淮水南岸,凝視對岸林野荒山,由苻融設立橫跨淮水的三道浮橋展現 前方,大晉的水師船逆流沿淮水而來,轉北進入穎水,旗幟飄揚的北上開往邊荒集 ,進攻敵人大後方的據點,務要先一步摧毀苻堅唯一可藉以翻身的老本。 劉裕與一眾親兵策馬居於謝玄馬後,心中充滿勝利的興奮,又夾雜著戰爭中人 命如草芥的傷情。 淝水之戰以「秦兵大敗」而告終。只是敵人「自相踐踏而死者」,已是「蔽野 塞川」。現在劉牢之和何謙各領一軍,分別在淮水兩岸追殺逃亡的敵人,謝石和謝 琰則負責收拾殘局,接收壽陽,處理敵人傷亡者和收繳敵人遺下的戰馬、兵矢和糧 草物資。 謝玄率領二千精騎,甫抵達便立馬凝思,包括劉裕內,沒有人明白他在想甚么。 謝玄忽道:「小裕過來!」 劉裕拍馬而前,到達他身側稍後處全心全意恭敬的道:「玄帥請吩咐!」 謝玄雙目射出淒迷神色,輕歎一口氣,道:「你有甚么感覺?」 劉裕大為錯愕,老實地答道:「當然是心情興奮,又如釋重負。苻堅此敗,將 令北方四分五裂,我們不但有一段安樂日子可過,還可乘勢北伐,統一天下,劉裕 只願能追隨玄帥驥尾,克服北方。」 謝玄沒有回頭瞧他,看著其中三艘水師船,緩緩靠往對岸秦人建設的臨時渡頭 ,神色漠然道:「若一切如小裕所說那么簡單,則世上該少卻很多煩惱事,可惜事 與願違,小裕該謹記「人心險惡」這四個字。」 劉裕此時已視他為勝於祖逖的英雄人物,聞言心中一震道:「小裕不明白玄帥 的意思。」 謝玄道:「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戰爭是無情的,現在我們必須乘勢窮追猛打, 趕盡殺絕,盡量收復過去數年的失地。唉!以前我一直深慶邊荒的存在,讓我們可 以保持苟安和繁榮的局面,但在此刻,邊荒卻成為最大的障礙。」 劉裕心中同意。 邊荒因是無人的緩衝地帶,途上沒有補給的城市村落,南北任何一方要攻打對 手,均要大費周章,在行軍路線和糧草運輸上更要費盡心思,且讓對方有充足時間 作好迎戰的準備,變成南晉的天然屏障。 可是現今苻堅大敗,由於南晉並沒有充份北伐的準備,頂多只能收復像襄陽等 位在邊荒以南失陷於氐秦的大城,不易乘勢追擊,一舉克服北方。 待北方諸族站穩陣腳,形勢將逆轉過來,再不利於北伐,所以謝玄生出這番感 歎。 而北伐能否成事,還要看朝廷的心意,謝玄的「人心險惡」,至少有部份是由 此而生。 戰馬從那三艘水師船源源卸到岸上去,看得劉裕大惑不解,不知從何處忽然鑽 出這群戰馬來,且是十中挑一的精選良馬。 劉裕忍不住問道:「這些馬……」 謝玄微笑道:「小裕難道忘記了洛澗之戰嗎?」 劉裕恍然大悟,曉得這批優質戰馬是擊垮梁成一軍俘獲的戰利品,心中有點明 白,道:「玄帥是否準備親自追擊苻堅?」 謝玄終朝他瞥上一眼,頷首道:「小裕的腦筋轉動得很快,這就是窮迫猛打, 趕盡殺絕,否則我如何向朝廷交待?」 劉裕心中叫絕,更是佩服。謝玄確可得算無遺策的美名。若換作是自己,肯定 會把戰馬用在剛才的戰場上,那一來或會令敵人生出警戒之心,沒有那么容易中計。 而把這批生力軍的戰馬,換上座下因戰事疲乏不堪的馬兒,再以之追殺人疲馬 乏的苻堅,實在是上上之策。 難怪謝玄一點不心急苻堅愈逃愈遠,因為有這一批養精蓄銳吃飽糧草的馬兒作 腳力,追趕疲不能興的敵人時,必可輕輕鬆鬆把對方收拾。 早在勝負未明之際,謝玄已擬定好追殺苻堅的全盤計劃,這才配稱明帥,戰勝 後盡量爭取最大的勝果。 謝玄淡淡道:「你猜苻堅會採取那條路線逃走?」 劉裕毫不猶豫答道:「邊荒集!」 謝玄哈哈笑道:「答得好!苻堅對此戰之敗肯定非常意外,又心痛苻融之死, 必全速逃往邊荒集,希望借邊荒集數十萬兵力,加上重整的敗軍,再圖反攻。我將 利用他這心態,教他永遠不能重返北方。」 劉裕興奮的道:「任苻堅如何精明,絕想不到慕容垂和姚萇會出賣他;以為憑 兩人絲毫無損的兵員,可助他扳回此局。但如今已可肯定慕容垂固然按兵不動,姚 萇聞苻堅敗訊亦會立即率領手下撤返北方。在邊荒集沒有出色大將主持下加上人心 惶惶,我們水師攻至,逞荒集的守兵將望風而逃,不戰而潰。玄帥此著確是高明。」 謝玄默然片晌,忽然沉聲道:「我們要小心慕容垂,現在他心願達成,苻堅的 氐兵團已七零八落,他和我們的關係已徹頭徹尾改變過來,再非互相利用。」 劉裕點頭受教,又心中感激,謝玄對他確是另眼相看,不但肯和他談心事,更 對他諄諄誘導,望其成材。 謝玄道:「我們去吧!」 領頭策馬馳下浮橋。 劉裕和眾騎追隨其後,馬蹄踏上浮橋,發出密集的清響,彷彿如對苻堅敲起的 喪鐘,強大的氐秦帝國,已到了日暮途窮的絕境。幻劍書盟:真摯地謝謝掃描的同志,原水OCR﹐如要轉載請保留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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