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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 荒 傳 說
    第三十九卷

                   【第十三章 進軍建康】
    
      不知如何,桓玄竟想到了苻堅。
    
      這個想法令他心中有點不舒服。
    
      一隊又一隊的戰船,亮著輝煌的燈火,聲勢浩大的往下游駛去,明早黎明前,
    他們會出現於建康石頭城的碼頭處,而石頭城那時該已落入支持他的建康將領手上
    ,建康軍再沒有本錢和他周旋。
    
      桓玄傲立在旗艦「桓荊號」的指揮台上,在十多個將領的簇擁下,檢閱開往建
    康戰場的戰船。
    
      苻堅怎能和他桓玄相比。
    
      苻堅目空一切,以為投鞭足可斷流,勞師遠征,又心切求勝,被謝玄完全掌握
    他的性格弱點,憑淝水一戰,令他的大秦國瓦解。可憐苻堅連望建康一眼的福緣也
    沒有,只能對淝水懺悔歎息。
    
      他桓玄則是謀定後動,先後除掉聶天還、楊全期、殷仲堪,獨霸荊州,兵勢強
    盛,這才順流攻打建康。
    
      姑熟一戰,他更把由司馬道子頭號猛將率領的建康水師打得落花流水,活捉司
    馬尚之,令軍威更振。
    
      司馬道子還可以憑甚麼來對抗他?
    
      他最擔心的劉牢之亦已中計,誤以為他的荊州軍在與兩湖軍的戰鬥中折損嚴重
    ,故采坐山觀虎鬥的策略,希望荊州軍和建康軍拚個兩敗俱傷,而他劉牢之則可坐
    收漁人之利。
    
      他與苻堅最大的分別,在於苻堅既不知彼,又不知己。而桓玄自問對現時建康
    的情況瞭如指掌。
    
      司馬元顯因久候劉牢之不至而生出怯意,不敢在大江上逆流迎擊他的荊州水師
    。如此正中桓玄下懷,因為在李淑莊八面玲瓏的手腕下,建康城有大半己悄悄落入
    他的掌握中。甚至負責皇城防禦的將領裡,亦有人暗中向他投誠。
    
      明天將會是場一面倒的戰爭。
    
      桓玄舐了舐被江風吹得乾涸了的嘴唇,似已舐著血腥的味道,想起可親手斬下
    司馬道子的人頭,便大感快意。
    
      在桓溫死後,桓玄仍是個少年,有一趟赴京參加司馬道子的晚宴,當時司馬道
    子借點醉意,當眾問他道:「桓溫晚年想做賊,有何緣故?」
    
      此句話令桓玄大吃一驚,慌忙跪在地上,幸有其它人解圍,方能免禍。
    
      桓玄一直視此為生平奇恥大辱,現在雪恨的時候終於到了。
    
      任司馬道子逃到天腳底,也絕逃不出他的掌心。
    
      忽然又想起李淑莊這位艷著京城的尤物,她是否名不虛傳,很快便可以揭曉。
    攻陷建康後,誰敢拂逆他的意旨。
    
      想到這裡,全身的血液也似沸騰起來。
    
      還有是謝玄之女謝鐘秀,這小美人比之王淡真又如何呢?不過謝鐘秀可不比李
    淑莊,要得到她必須謹慎行動,否則會引起建康高門的惡感,於他坐穩帝位非常不
    利。
    
      桓玄對司馬皇朝的怨恨,並不是在旦夕之間形成,而是長期的積怨。
    
      想當年父親桓溫何等顯赫,司馬氏之所以能保著皇座,全賴桓溫肯大力支持,
    想不到卻給司馬道子當著許多客人,醉眼朦朧的詆毀侮辱,事後桓玄曾上疏申述桓
    溫的功勳,要求朝廷「追錄舊勳,稍垂愷悌覆蓋之恩」。可是奏疏上去之後,竟如
    石沉大海,得不到朝廷半點迴響。
    
      多年苦待的機會,現在終於來臨。
    
      擊垮司馬尚之的船隊後,荊州軍如入無人之境,長驅直下,進逼建康。
    
      桓玄幾可預見,明天建康皇城豎起再不是晉室的旗幟,而是他桓氏的家旗。
    
      殺掉司馬道子後,接著將是劉牢之,然後是劉裕。
    
      誰敢擋在我桓玄稱帝路上者,誰便要死,且會死得很慘。
    
          ※※      ※※      ※※
    
      劉裕坐在書齋內,外表看去平靜得近乎冷酷,事實上他體內的熱血正沸騰著。
    
      他堅持要見劉牢之,並非一時的意氣,更不是一時衝動,而是深思熟慮後的計
    劃。
    
      他要令所有人都知道,劉牢之是無可救藥的,讓劉牢之嘗盡由他一手造成的苦
    果,得到他應得的報應。
    
      他清楚劉牢之是怎樣的一個人,更清楚劉牢之對他的忌憚。
    
      當劉牢之赴會而來的馬蹄音傳進他耳內,他便曉得劉牢之正處於絕對的被動和
    下風,更可知劉牢之現在不敢向他動干戈。
    
      劉牢之正處於生命最奇特的處境下。
    
      他以為自己勝券在握,最重要是保持手上的軍力,使他能在荊州軍和建康軍的
    火並裡坐收漁人之利。
    
      偏在這至為關鍵的一刻,他劉裕出現了。而何無忌親自向劉牢之為他說項,本
    身已顯示了他劉裕有分裂北府兵的號召力。
    
      所以劉牢之是被逼來見他,而主動權已操控在他劉裕手上。
    
      蹄音於外院廣場而止,劉牢之和親隨高手該正甩蹬下馬,準備入府。
    
      劉裕心中浮現王淡真淒美的容顏,頓然生出肝腸欲斷的感覺,仇恨的火焰同時
    熊熊的燃燒著。
    
      除了在烏衣巷謝家首遇淡真的那一回,他看過淡真活潑歡欣的神情外,此後每
    次見到她,她都是不快樂的。
    
      即使她縱體投懷,忘情的與他親吻,他仍清楚感到她內心的矛盾及悲苦。
    
      唉!紅顏薄命。
    
      但劉裕最不能忘懷的,是她一身盛裝被送往江陵的一刻,那也是劉裕見她的最
    後一面。
    
      足音自遠而近。
    
      劉裕表面仍是那麼冷靜,心中卻在默默的淌血。
    
      淡真!
    
      為你討回血債的時候終於到了,你的恥恨只有以血來清洗。
    
      相信我!
    
      明天一切都會不同了。
    
      今夜將是劉牢之能逞威風的最後一夜,過了今夜,劉牢之將發覺,他的爭強夢
    變成幻影破碎。
    
      至於桓玄,他授首於我劉裕刀下的日子,亦是屈指可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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