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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 荒 傳 說
    第四卷

                   【第八章 切齒痛恨】
    
      意識逐漸回到燕飛的腦海,宛如從原本沒有光線的絕對黑暗中,看到一點芒光 
    ,接著芒光擴大,包容著他的是耀眼的燦爛采芒。但事實上他仍是緊閉眼睛。 
     
      一時間他仍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他似是只剩下魂魄,說不出是灼熱還是冰寒 
    ,虛虛飄飄,既不難受也感不到特別舒暢。 
     
      接著他終於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股無可抗拒的冰寒於彈指間在腹下氣海處集 
    結,然後以電光石火的驚人高速,蔓延往全身每一道大小經脈,衝擊著每一個竅穴 
    ,那種痛苦實不足為外人道。 
     
      燕飛心叫吾命休矣之時,另一團灼熱氣團,取代了先前寒氣,迅即像先前寒氣 
    般擴展,把寒氣驅散得一滴不剩。 
     
      燕飛尚未有機會歡喜,熱氣已消失得無蹤無影,不留半點痕跡。 
     
      他亦完全清醒過來,體內仍是空無真氣。猛地睜開眼睛。 
     
      宋悲風坐在榻旁,一手拿著他的手腕,三指搭在他的腕脈處,正閉目苦思。 
     
      室內一盞孤燈,竟已是晚上。 
     
      宋悲風緩緩睜開雙眼,不解的搖頭道:「真古怪!」又向他微笑道:「你又醒 
    過來哩!」 
     
      燕飛擁被坐起來,問道:「我昏了多久?」 
     
      宋悲風淡淡答道:「三天!」 
     
      燕飛苦笑道:「這麼少?我還以為會命喪黃泉呢。」 
     
      宋悲風點頭道:「你死不去確是奇跡,且沒有折傷半根骨頭,不到兩個時辰, 
    連瘀傷也消失不留,則更沒有人肯相信。你的兄弟高彥現在仍躺在鄰室,幸好有你 
    給他擋著棍子,否則他肯定沒命,現在多躺兩天該可起來行走了。」 
     
      燕飛道:「他們呢?」 
     
      宋悲風平靜的道:「定都傷得最輕,只是給打斷臂骨,其他幾處棍傷都沒有大 
    礙。張賢給打中額頭,回來後捱了一晚,第二天便去了。其他三人,休養個十天半 
    月,該可沒事。」 
     
      他說得雖輕描淡寫,燕飛卻清楚感到他心內的悲痛,且感到他已下了報復的決 
    心,一位超卓劍手的決死之心。 
     
      沉聲道:「誰幹的?」 
     
      宋悲風緩緩道:「我與安爺回來後,知道你們外出,放不下心,遂出來尋找你 
    們,得路人指點,到那間餃子館外已知道不妥,外面停著四輛馬車,御者全以帷帽 
    風罩掩著頭臉,人人眼睛兇光閃閃,外面對街則聚滿看熱鬧的閒人,個個神情驚惶 
    ,館內更傳出打鬥聲。」 
     
      燕飛想起張賢這位精乖的年輕小伙子,就這麼遭奸人殺害,心中湧起撕心裂肺 
    的悲痛! 
     
      只恨自己卻全無為他復仇的能力。自己今後能否為此盡點力呢?忽然間,他記 
    起榮智死前,托他把「丹劫」送往在建康那叫獨叟的人。憑這獨叟對「丹劫」的認 
    識,能否令他恢復武功呢? 
     
      宋悲風說得很慢,似像是回到當時的情景經歷中,不但在說給燕飛聽,還似在 
    說給自己聽,幫助自己重溫當時的每一個細節,尋找敵人的漏洞破綻。 
     
      燕飛江湖道上經驗豐富,敵人可以用這樣的勢頭,一下子封死逃路,再狠施辣 
    手,不但需要精確的情報,且必是對謝府內的人事瞭如指掌,否則豈容四輛馬車三 
    十多個大漢,日夕在烏衣巷外等待機會? 
     
      梁定都等是地頭蟲,對方也必是地頭蟲,所以對方是何方人馬,宋悲風心裡該 
    有個譜兒。 
     
      宋悲風續道:「我當時沒有閒暇理會駕車的人,衝入館子內,剛見到你被人亂 
    棍痛打,張賢滾倒地上,定都等無不負傷,我立即出劍,連傷多人,對方匆忙撒走 
    ,當我追出門外,被另一沒有參與館內打鬥的幪臉人所阻,徒看著對方的人駕車離 
    開。此人劍法之高,是我平生僅見,直到行兇者從容離去,那人從另一方向脫身。」 
     
      燕飛道:「那人竟是用劍的。」 
     
      宋悲風點頭道:「我因急於救人,難以分身追截。事後查得四輛馬車給沉入秦 
    淮河裡,馬兒給牽走,人也逃得無影無蹤。敵人整個行動計劃周詳,不留下絲毫可 
    供追尋的線索,擺明是針對我宋悲風而來,是特地做給我看的。只是沒估我會及時 
    趕到,否則你們沒有一人可以活命。而定都身手的高明,亦大大出乎他們料外。」 
     
      燕飛沉聲道:「他們是誰?」 
     
      宋悲風打量他好半晌,木無表情的道:「你動氣啦?」 
     
      燕飛苦笑道:「難道可以寬恕他們嗎?」 
     
      宋悲風歎一口氣,徐徐道:「這些確是卑鄙小人,有甚麼事,該衝著我來,卻 
    找定都他們下毒手,還累及你和高彥。假設你有甚麼三長兩短,我如何向玄少爺交 
    代?」 
     
      燕飛道:「不會是衝著我而來嗎?」 
     
      宋悲風肯定的道:「絕對不是!」又不眨眼地凝望他道:「燕飛,你肯定內功 
    尚在,否則給人這般狠毒猛打,我自問也受不了。你只三天便完全復原過來。適才 
    正查探你體內脈氣,忽然一股奇寒無比的真氣冒出氣海,延往全身,然後又生出另 
    一股灼熱的真氣,堪堪與寒氣抵消,兩種截然不同的真氣,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照我看,只要能把寒氣的根源消除,你的武功立即可以恢復過來。如此異象,確是 
    從未聽過,在你身上究竟發生過甚麼事?」 
     
      燕飛不想和任何人談及「丹劫」的事,更不願重提被青媞加害的傷心往事。頹 
    然道:「我本身的功法,出於自創,被任遙擊傷後,便昏迷百天,自己也弄不清楚 
    是甚麼一回事。」 
     
      宋悲風怎想得到其中會有如此曲折離奇的巧合,沒有生疑,點頭不語,似在暗 
    自思索別的事。 
     
      燕飛呆看著他,宋悲風是個值得他敬重的劍手,以他的劍法,到外面去必可闖 
    出名堂,大有作為。可是他卻甘於在謝府當家將的頭子,便知他淡泊名利,志行高 
    潔。 
     
      宋悲風忽然道:「你想知道對方是誰嗎?」 
     
      燕飛肯定的點頭。 
     
      宋悲風沉聲道:「這個人在建康城沒有多少人惹得起他,即使是安爺,也要對 
    他無可奈何。」 
     
      燕飛除對害母仇人外,很少會對人生出恨意。不過對策動此事者卻是切齒痛恨 
    ,他最清楚記得,高彥受創倒入他懷內的痛心感覺。冷然道:「是誰?」 
     
      宋悲風道:「你先答應我,此事須限於你我兩人曉得,而在你武功恢復前,絕 
    不可輕舉妄動,否則必招殺身之禍。」 
     
      燕飛大訝道:「你竟然沒有告訴安公?」 
     
      宋悲風歎道:「自淝水之戰後,安公一直想歸隱東山,重過當年與花鳥為伴的 
    山林生活,若曉得是此人幹的,肯定心灰意冷。建康已愈來愈不像話,若他離開, 
    人民的苦難將會更大!」 
     
      燕飛忍不住道:「他是誰?」 
     
      宋悲風雙目殺機大盛,一字一字的道:「是我們的姑爺王國寶。」 
     
      燕飛並不清楚王國寶與司馬道子的勾結,更不曉謝安與女婿關係惡劣至如此地 
    步,聞言失聲道:「甚麼?」 
     
      宋悲風狠狠道:「他用的雖然不是慣用的佩劍,可是他的劍法怎瞞得過我。不 
    須問他為何要這樣做,只須知道是他幹的便成。」 
     
      燕飛心中思潮起伏,好一會後道:「你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宋悲風出乎他料外地,露出今晚第一絲笑意,冰寒淒冷的,淡淡道:「我可以 
    怎麼辦呢? 
     
      只好靜心等候他來殺我宋悲風吧!」拓跋圭親率二百戰士穿過疏林,緩緩迫近 
    窟咄谷口外的營地。窟咄怕被偷襲,營地暗無燈火,雖然必有人在營地邊緣放哨, 
    可是際此天寒地凍之時,警覺性亦將降至最低。何況對方人多勢眾,多少有輕敵之 
    心,怎想到追人者竟會遭被追者反擊。 
     
      早在選擇逃生路線,他已想到這座小谷,自代國滅亡後,他與燕飛和族人一直 
    過差流亡的生活,不肯向符堅屈服,故對附近地理環境瞭如指掌,而他自少接受培 
    養的知識,終在今夜派上用場,助他克敵取勝。 
     
      今次數百里的遠遁,不但令他逃離賀染干的威脅,又把窟咄誘入陷阱,與慕容 
    麟會師此地,更是致勝的關鍵。 
     
      馬蹄踏在鬆軟的白雪上,無聲無息地綬綬向目標推進。 
     
      拓跋圭抬頭望天,深黑的夜空嵌滿星斗。 
     
      草原的野空最是迷人,少年時代,他和燕飛最高的享受,是一起躺在草野上, 
    看著星空說心事話兒。燕飛是個很好的聆聽者,亦只他有資格明白他的大志。他拓 
    跋圭不單要恢復代國,還要征服草原和所有相連的土地,完成先祖們的宏願。 
     
      旁邊的張袞低聲道:「是時候哩!」 
     
      拓跋圭一言不發取出長弓,取起一支扎上脂油布的長箭,手下紛紛效尢。他們 
    開始散開,二百多個戰士平排推進,敵人的營地漸漸進人射程之內。 
     
      拓政圭喝道:「點火!」 
     
      多支火炬燃起,眾人立即彎弓搭箭,對方營地的守衛終於警覺,先是發聲示警 
    ,接著號角響起,不過一切已太遲了。 
     
      手持火把的幾名戰士策馬在陣前奔過,以熟練迅速的手法把挽弓待發的箭矢點 
    燃,著火的勁箭立即離弓射上高空,畫出美麗的紅焰亮光,住敵營投去。 
     
      火箭接連射出,敵營紛紛著火,烈火和白雪,對此強烈而詭異,敵營立即亂成 
    一團,熟睡的戰士驚醒過來,衣甲不整、兵器不齊地竄出焚燒的營帳。 
     
      殺聲蹄聲在左右前後響起,是分由長孫普洛和長孫嵩率領各九百人的偷襲部隊 
    ,從左右兩翼突襲對方佈於谷外的營地。拓跋圭把長弓掛回馬背,掣出雙戟大喝道 
    :「隨我來!」 
     
      領頭向敵營殺之。 
     
      燕飛輕輕掩上房門,向在門外遊廊等候的宋悲風低聲道:「他仍在睡覺,睡得 
    很香,只是臉色比平時蒼白,該沒有甚麼大礙。」 
     
      宋悲風大訝道:「你並沒有點燈,竟可以察辨他的容色?」 
     
      燕飛給他提醒也大奇道:「確是古怪,在黑夜視物上,我似乎比以前看得更清 
    晰分明。」 
     
      宋悲風見他用眼睛掃視遠近,一臉茫然道:「橫豎快天亮哩!我們到亭子再聊 
    兩句。冷嗎?」 
     
      燕飛搖頭,隨他踏入四合院中園的方亭去,在石凳子坐下。 
     
      宋悲風欣然道:「我敢肯定安爺的看法錯不了,你失去武功只是暫時的現象。 
    不用憂心,安爺正為你想辦法。」 
     
      燕飛道:「安公是怎樣的一個人。」 
     
      宋悲風沉吟片刻,低聲道:「安爺是怎樣的一個人,怎到我來評說。不過我曉 
    得老弟有此一問,是心存善意。而我可以說的,是安爺一生人力求超脫於人世間的 
    煩惱,可又不能不食人問煙火,置家族榮辱於不顧,心內的矛盾可想而知。」 
     
      稍頓續道:「有時我真希望他是王敦、種溫那種人,哪肯定司馬曜再無立足之 
    地,更不會像現在般被人步步進迫,喘息的空間愈來愈小。」 
     
      見燕飛默然無語又道:「以前只得安爺獨撐大局,幸好現在終有玄少爺繼承他 
    的事業,家族可保不衰,否則謝家的將來,誰也不敢想像。」 
     
      燕飛欲言又止。 
     
      宋悲風道:「你是否想問我如何看玄少爺,唉!他也不是王敦、桓溫之流。可 
    是勿要有人惹怒他,因為他是謝家自有族史以來最不好惹的人,他的劍在南方更是 
    從來沒有敵手。」 
     
      燕飛心中湧起難言的感受!他雖寄居謝家兩個多月,清醒的時問卻不到半天六 
    個時辰,較有親近接觸的只是謝安、宋悲風和梁定都、小琦等府衛婢女,謝鐘秀則 
    碰過兩次頭,卻不知是否因謝安高尚的品格和風采,又或因宋悲風的重情義,他感 
    到已對謝家生出深刻的感情,所以不由關心起謝家來。當曉得對付他們的人是王國 
    寶,更使他為謝家的安危擔心,他雖不清楚南晉朝廷的複雜情況,仍曉得王家在建 
    康與謝家地位相若,王謝兩家若出現爭執,後果不堪想像。 
     
      宋悲風道:「老弟現在勿要多想謝家的事。在建康城,沒有人敢明目張瞻來惹 
    安爺。我宋悲風更非任人宰割、沒有還手之力的人。在朝廷上,支持安爺的人仍佔 
    大多數。目下你最緊要是恢復功力修為。」 
     
      燕飛又想到那叫獨叟的人,暗忖或該上門去採訪他。 
     
      宋悲風沉聲道:「燕老弟若為你的好朋友著想,待他養好傷後便請他離開建康 
    ,此處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燕飛被他提醒關於高彥的心願,硬著頭皮道:「宋老兄是否熟識紀千千?」 
     
      這句話不但問得劣拙,且立感後悔,坦白說,如非高彥因他而受傷,他絕不會 
    在這事上盡任何力以作補償。 
     
      宋悲風愕然道:「原來老弟你也是紀千千的仰慕者,真想不出來!」 
     
      燕飛老臉通紅,差點要掘個地洞鑽進去,語無倫次的應道:「不是!」 
     
      見宋悲風一臉茫然的瞧著他,苦笑道:「是高彥那小子,他說要見過紀千千一 
    面才能心息返回邊荒集去。」 
     
      換作平時,宋悲風肯定會呵呵大笑,現在卻是心情沉重,恍然道:「這才合理 
    ,早聽劉裕說過你在邊荒集從不像高彥般經常沾花惹草。此事說難不難,說易不易 
    。易在只要我對千千小姐提出請求,她必肯俯允,難就難在我必須得安爺點頭同意 
    ,不可瞞著他去進行。」 
     
      燕飛尷尬道:「宋老哥不用為此煩惱,經過此劫後,怕高彥已失去仰慕紀千千 
    的心。」 
     
      宋悲風忽然道:「你肯否為高彥作點犧牲?」 
     
      燕飛訝道:「作甚麼犧牲?」 
     
      宋悲風微笑道:「只要說成是你燕飛想見紀千千,以燕飛為主,高彥為副,安 
    爺必肯同意。」 
     
      燕飛大吃一驚道:「這樣不太好吧?」 
     
      宋悲風道:「所以我說你要作點犧牲。」 
     
      燕飛猶豫道:「安公會否像你般生出懷疑呢?」 
     
      宋悲風笑道:「安爺是風流坦蕩的人物,又不是在為他的乾女兒選干女婿,見 
    見面乃等閒的風流韻事,他怎會當作一回事。」 
     
      燕飛目光投向高彥養傷的廂房,頹然歎道:「好吧!我便捨命陪高彥那小子好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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