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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 荒 傳 說
第 四十五 卷 |
【第十一章 大局已定】 「小詩!到我身旁來。」 容色蒼白的小詩,來到紀千千右側坐下。自天明後,她們被禁止離開營帳,外 面的守衛顯著加強。風娘來看過她們兩次,每次都是默然無語,神色凝重,愈發添 加即將有大事發生。那山雨欲來前的緊張氣氛。紀千千倒沒有甚麼,小詩卻抵受不 住沉重的壓力,怔忡不安。 紀千千神色平靜的柔聲道:「我曉得詩詩心中非常害怕。雖然我們看不見,卻 聽到外面軍馬調動的聲音,大戰似將一觸即發。但詩詩定要信任我,我和詩詩都會 度過難關,今天將是我們留在這裡的最後一天,一切苦難會在今天結束。」 小詩熱淚泉湧,飲泣道:「可是……」 紀千千道:「不要哭泣,在這個時刻,詩詩須堅強起來。今天絕不易過,你對 我最好的支持,就是勇敢的面對一切。」 小詩強忍淚水,但仍忍不住抽噎。紀千千愛憐的摟著她肩頭,湊到她耳旁輕柔 的道:「燕郎已想出拯救我們的完美計劃,情況在他的控制之下,慕容垂當然不會 這麼想,還以為自己穩立不敗之地,可是戰爭從來是你死我活的無情玩意,事實會 令他大吃一驚。」 小詩仰起淚眼,看著紀千千悲切的道:「小姐!如果你有機會逃走,千萬不要 像上回般錯過,不用再理我。」 紀千千痛心的道:「傻瓜!小姐怎會捨你而去?相信我,我們一定可以一起離 開。」 小詩顫聲道:「小姐!」 紀千千又湊到她耳旁輕輕道:「我曾告訴你的事是真的,主動權已落入燕郎手 中,再不由慕容垂有別的選擇,待會拓跋珪會代燕郎向慕容垂提出單打獨鬥的挑戰 ,賭注便是我們。不論發生甚麼事,你都要保持信心,縱然似在絕望的環境裡,也 不要失去希望。」 小詩道:「真的是燕公子告訴小姐的嗎?」 紀千千道:「到了這個時刻,我還會騙你嗎?我們的荒人兄弟,已抵達日出原 邊緣林區處,正等候適當的時機。另一支拓跋族的精銳部隊,現正朝日出原推進, 於正午進入日出原。」 小詩嬌軀一顫,道:「真的嗎?」 紀千千沒好氣的道:「原來你這丫頭到此刻仍是半信半疑。我不答你是真的還 是假的,因為答案立即揭曉,我要你親身目睹即將發生的事。」 接著秀眸射出憧憬的神色,道:「生命不是挺奇妙的嗎?人並不懂得珍惜其眼 前所擁有的東西,直至當他失去擁有的一切,方驚覺曾擁有過的是多麼的珍貴。得 而復失固令人難受,但失而復得卻令人格外驚喜,而最精彩處是你重新得到的再不 是以前的東西,因你會以全新的態度去珍惜和看待它,縱然是以前視之為平常不過 的事物,也有了嶄新的意義。小姐在建康時,總愛追求新鮮的事物,到今天才明白 ,問題並不在是否新鮮和刺激,而在乎個人的心境。回到邊荒集後,詩詩勿要忘記 我這番話,要好好的珍惜週遭的一切,好好的掌握自己的生命。」 小詩想要說話,紀千千低聲道:「風娘來了!」 話猶未已,風娘揭帳而入,神情木然的道:「小姐請隨我來,皇上要見小姐。」 ※※ ※※ ※※ 拓跋珪負手立在平頂丘東邊緣處,俯瞰慕容垂的營地,目光落在燕兵南岸營地 正中處的一座高台。 每逢在平野立寨,須在周圍設置望樓箭塔,以收憑高制下之效。但營寨的將帥 ,亦必須能登高望遠,俾可掌控全局,指揮作戰。燕營高起三丈的高台,正是慕容 垂的指揮台,有慕容垂在其上坐陣,在其糧盡之前,任拓跋族和荒人如何狂攻猛打 ,肯定是損兵折將而回的結果。 拓跋珪搖頭歎道:「慕容垂你真的可以那麼狠心嗎?」 俏立在他右後側的楚無暇問道:「族主何有此言?」 拓跋珪若無其事的道:「你看不到堆積在營地南端的柴枝嗎?如我估計無誤, 慕容垂會在荒人到達後,把柴枝移往寨外,堆成小山,然後在柴堆中間豎起兩枝木 樁,把紀千千和小詩縛於其上,再引火燃點,先燒外圍的柴枝,那時荒人再沒有其 它選擇,只好拚死去救火救人,而慕容垂則全軍出動,順手奪糧。」 楚無暇道:「可是到來的只是我們的戰士呵!」 拓跋珪啞然笑道:「這正是最精彩的地方,當慕容垂看到來的只是崔宏的人, 方驚覺又輸一著,且是沒法翻身的一著。」 楚無暇由衷的道:「人說邊荒集人材濟濟,奇人異士不計其數,我一直對此心 存懷疑,但到今天再不得不服氣。」 拓跋珪心忖奇人異士正是燕飛,若不是他擁有與紀千千互通心曲的能力,今仗 肯定敗得一塌糊塗。 楚無暇目光投往地平遠處,位處太行山脈北端的軍都關,道:「當荒人奪下軍 都關,族主會怎麼做呢?難道真的依荒人的計劃,為奪得紀千千主婢,任得慕容垂 離開嗎?」 拓跋珪微笑道:「我的目標是擊敗慕容垂,燕飛的目標是奪得美人歸,乍看兩 個目標似有矛盾,事實上卻是二合而為一。當紀千千主婢安全回來的一刻,我已完 成了對我兄弟燕飛的承諾,那時將由我主事。明白嗎?」 楚無暇一雙美眸明亮起來,點頭道:「明白了!」 ※※ ※※ ※※ 整個營地沸騰起來,燕兵一組組有秩序的在調動,留在本營的亦忙著整理裝備 ,訓兵秣馬,充滿大戰即臨的氣象。 紀千千在二十多個燕人高手押送下,隨風娘朝高台的方向走去。沿途風娘一言 不發,臉無表情,令人難知她心中正轉動著的念頭,又或許只是一片空虛。自被慕 容垂俘虜後,紀千千首次生出自己是囚徒的強烈感受。她不理落在身上的目光,保 持心境的澄明,默默跟在風娘後方,也不去猜想慕容垂因何事召她往見。 終於風娘停下來,原來已抵登上高台的木梯,紀千千往上瞧去,見到圍繞台頂 四周的木欄杆,卻不見有人。 風娘沉重的道:「皇上在台上,千千小姐請自行上去見他。」 紀千千往風娘望去,風娘垂下頭,避開她的目光。 紀千千暗歎一口氣,走前兩步,正要舉步登階,忽然心生驚兆,但已來不及應 變,風娘的十指像十支利箭般刺在她背上,剎那間擊中她三十多個大小穴道。 紀千千渾身麻痺,血氣不暢,似是全身提不起任何勁力,往後便倒。風娘從後 把她扶著,湊到她耳旁淒然道:「小姐!對不起!我只是奉命而行,到這時刻我已 沒有別的選擇,只好聽天由命。我這套手法只會禁制你的真氣,令你沒法提氣運勁 ,其它一切如常,酸麻過後,你會回復氣力。禁制的功效只有六個時辰,禁制會隨 著你氣脈的運轉天然解除。唉!」 紀千千方寸大亂,也不知該否恨風娘,果然酥麻的感覺轉眼消失,她又憑自己 的力量站直嬌軀。 風娘退後一步,回復平靜,冷冷道:「小姐!請登階。」 到這時候還有甚麼好說的,紀千千往上望去,慕容垂正憑欄看下來,淡淡道: 「千千!上來吧!」 紀千千心忖,剛才風娘偷襲自己的情況,定是在慕容垂的監視下進行,難怪風 娘說沒有別的選擇。暗歎一口氣,舉步登上木階,慕容垂往後退開。 紀千千一步一步的走上去,暗想,幸好這不是慕容垂的帥帳,而是光天化日下 眾目睽睽的高台,否則後果不堪想像,她縱想自盡也有心無力。不過又想到慕容垂 行事難測,他要幹甚麼便做甚麼,誰敢干涉他?幸好又想到風娘絕不會讓他公然做 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心裡稍有著落。就是在這種忐忑不安的惡劣心情下,紀千千登 上高台。 慕容垂正憑欄遠眺日出原南面草野盡處的丘林。沉聲道:「千千!請到我這邊 來。」 紀千千輕舉玉步,抵達他身後,歎道:「我們之間還有甚麼話好說的呢?」 慕容垂滿懷感觸的道:「我們怎會發展到這種田地?上天對我真不公平。」 紀千千默然不語。 慕容垂旋風般轉過身來,雙目厲若暴閃,灼灼的打量紀千千,道:「這是千千 最後的一個機會,只要你說一句話,血流成河的場面便不會出現,否則不但燕飛要 死,你的荒人兄弟亦沒有一個能活著回邊荒集去,一切已控制在我手上,沒有人能 改變這個情況。」 紀千千衝口而出道:「一切真的控制在你手上嗎?」 慕容垂雙目射出警覺的神色,倏地衝前,探手抓著她雙肩。 紀千千抿嘴不語,心知他誤會了,以為風娘陽奉陰違的沒有制著她,故此她仍 有自盡的能力。 慕容垂現出古怪的神色,顯然察覺風娘的禁制仍是牢不可破的生效,接著雙目 熾熱起來。紀千千心叫糟糕,知他因接觸自己致獸性發作,失去自制力,意欲侵犯 她。 紀千千終鬥不過心中恐懼,掙扎道:「放開我!」 慕容垂搖頭歎道:「放開你!這算甚麼話?我得不到的,任何人也得不到,千 千太不明白我了。」 就在此時,號角聲起。 慕容垂一震放手,轉身望去。 蹄聲從草原南面傳來,忽然間數以千計的騎士從林木間馳出,隊形整齊,旗幟 飄揚,燕營內的戰士人人舉頭望去。 慕容垂像忘記了紀千千似的,瞪大雙目,直抵欄緣處。 紀千千鬆了一口氣,差點想趁機溜下高台去,又捨不得居高臨下目睹眼前動人 心弦的情景。 太陽高懸中天。 她心忖:燕郎沒有騙我,拓跋族的五千精銳果如他所言般,於正午抵達日出原 ,攻擊軍都關的時候亦到了。 數千戰士浪潮般湧來,直抵燕營南面五里許處,布成戰陣,還不斷叱喝呼叫, 士氣激昂至極點。 隨後而來的是八組騾車,秩序井然地到達騎陣後方,然後一字排開。不論是紀 千千還是慕容垂一方的人,均曉得二百多輛騾車是特製的,隨時可變身為有強大防 禦能力的騾車陣,不怕衝擊。 慕容垂縱目四顧,忽然目光凝定往東面十多里處軍都關的方向,臉現恐懼之色。 紀千千心想,你現在該知主動再非在你手上,也不由佩眼慕容垂腦筋的靈活, 當發覺來者沒有荒人,立知不妙。 營地驚呼四起。 一團又一團的濃重黑煙,從軍都關峽道處冒起來。 慕容垂尚未有機會作出反應,蹄聲驟響,無數的荒人戰士,從貼近太行山的林 區疾馳而出,像衝破堤岸的河水般傾瀉往日出原,沿太行山萬馬奔騰的往峽道的入 口鋪蓋而去。 ※※ ※※ ※※ 營地的燕人除了目瞪口呆外,再沒法作出任何阻止的行動。 慕容垂不是沒想過敵人封鎖退路的可能性,他派出猛將精兵,據守軍都關,又 開闊峽道,設置檑木陣,正是針對如眼前般的情況。只要一方面固守峽道,另一方 面出兵夾擊,肯定可粉碎敵人的圖謀。卻從沒有想過敵人拿捏的時機如此精確,乘 軍都關守軍連續三天不停工作,力盡筋疲的一刻,發動猛攻。 大批的燕人被荒人突襲軍都關的部隊驅趕出來,當他們驚覺荒人正從左方漫野 殺至,登時失去鬥志,亡命的往營地奔去。 軍都關已告失守。 現時燕人唯一的退路,只剩下連接桑干河兩岸的四道浮橋,先不說浮橋負荷力 不足和難抵從上游來的攻擊等問題,縱能撤往對岸,要返中山,還要繞過太行山, 在缺糧的情況下,兼要應付敵人的追擊,後果不堪想像。 慕容垂別頭往紀千千瞧去,臉上再沒有半點血色。 ※※ ※※ ※※ 風帆抵達江陵城的碼頭,入目的情景,令桓玄看得心驚膽顫,不明所以。 江陵城門大開,城民扶老攜幼的從城門逃出來,出城後四散落荒而逃,卻不見 任何守兵。碼頭上一片混亂,舟船紛紛駛離,彷如末日來臨。 桓玄不待風帆靠岸,從船上躍起,落在碼頭上,向四周狼奔鼠竄的人大喝道: 「發生了甚麼事?」 一人迎了上來,後方還跟著十多個守軍,道:「稟告皇上,千萬勿要入城,城 內亂民作反,非常危險。」 桓玄定神一看,才瞧清楚來人是心腹大將馮該,失聲道:「桓偉到了哪裡去?」 馮該答道:「皇上船隊於崢嶸洲被伏擊的消息傳回來後,桓偉大將軍立即收拾 細軟財物,離城去了,臣將曾勸他留下,他卻說了一番難聽的話,然後不顧而去。」 桓玄整條脊骨寒森森的,體內再沒有半絲暖意,更忘了痛恨桓偉,不能置信的 道:「消息怎會這麼快傳回來的?」 馮該頹然道:「崢嶸洲燒船冒起的火光黑煙,數十里內清晰可見,往東去的漁 舟貨船紛紛折返,消息已傳遍整個荊州。」 桓玄臉上血色褪盡,顫聲道:「朕該怎麼辦?」 馮該道:「現在江陵再不可持,皇上必須立即離開。」 桓玄生出眾叛親離、山窮水盡的絕望感覺,急促的喘了幾口氣,道:「到哪裡 去?」 馮該仍保持冷靜,道:「愈遠愈好!如能逃往蜀境內的漢中,當可保安全。臣 願全力保護聖駕。」 漢中由桓玄堂兄弟桓希鎮守,念在親屬之情,當肯收留桓玄。 桓玄不由回頭朝風帆瞧去,昨夜他見大勢已去,立即知機跳上風帆,憑其輕快 靈活,掉頭逃回來,幸保小命。回想起來,仍猶有餘悸。 馮該看穿他的心意,道:「皇上絕不能經大江入蜀,聽說毛修之的船隊正沿江 東下,朝江陵駛來,要走便須走陸路。」 桓玄環目四顧,身邊剩下不到二十人,自己則如喪家之犬,舉目無助,當日威 風八面的進佔建康,哪曾想過會有今天一日。 桓玄慘然道:「我還有甚麼路可走呢?就走陸路吧!」《黃金社區》連載﹐如要轉載請保留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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