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邊 荒 傳 說
第一卷 |
【第八章 蛇蠍美人】 縱然見到的是那太平妖道,仍未致可令劉裕有此反應,皆因映入眼簾的竟是位 千嬌百媚的妙齡女子,一個絕不應在此時此地出現的俏麗佳人。 她從黑暗的後門走進火把光映照下的空間,有種詭異莫名的感覺,劉裕雖為她 的嬌艷震懾,卻感到她突如其來的出現非常邪門,暗中提高警戒。 美女上身穿的是素綠色燕尾形衣裾疊摺相交、綴有飄帶的褂衣,下為白色的綾 羅誇裙,腰纏博帶,這身裝扮,理該出現在建康都城內某豪門之家,與此地的氣氛 環境絕不配合,可是她的神態是如此間適自然,又把一切不合理的變成合理。 有如緞錦般纖柔的烏黑秀髮一疋布地垂在背上,自由而寫意,白嫩似玉的肌膚 和淡雅的裝束相得益彰下,更突出她如花似玉的容顏,尤為動人的是那對似會說話 的眼睛帶著一種仿似對世事一無所知、天真爛漫的神采,令她純美得有如一朵含苞 待放的白蓮花。 她像看不到劉裕般,倏忽間來到窗子的另一邊,往外窺探,輕輕道:「中黃太 乙!」 她的聲音舒服而清脆,充滿音樂的動聽感覺,剔透晶瑩,如她的美貌般大有懾 魄勾魂的異力。 劉裕心中猛然想起一個人來,暗吃一驚,搖頭道:「我只是個路過的荒人。」 在北府兵中,他一宜負責探查的工作,對南北的情況非常熟悉,所以早先認出 偷襲胡彬的刺客與孫思有關,這女子一句盤問的暗語,令他聯想到在北方橫行一時 ,行事心狠手辣的一位女子,登時曉得自己正不幸地陷進極大的危險裡,動輒有喪 命之虞。 中黃太乙是漢末時黃巾賊信奉的神,黃巾賊有兩大系統,分別為張角創立的太 平道和張陵的天師道。黃巾賊覆滅後,兩系道門流傳下來,分裂成多個派系,孫思 是道教在南方的宗師級人物,以太平道的繼承者自居,號稱集太平道和天師道兩系 之大成。 在北方,則以供奉自稱太清玄元天師道創道宗師張陵為始祖的太乙教最興盛, 其教主江陵虛以太清元功名著黃河流域,與孫思因爭奪繼承大統的名位而勢如水火 ,互不相容。 獨立於兩大道統之外的有個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名安世清,外號「丹王」,專事 煉丹之術,稱自己為道家而非道教,視太平和天師兩道為愚民的異端,超然於兩派 之外。他的人品和行事如何,知者不多,因他居無定所,經常往來於名山大川之間 ,尋找煉丹的福地。他之所以聲名大噪,皆因江陵虛和孫思均欲從他處得到某種道 教寶物,分別派出兩批高手入山尋安世清,卻給他打得鍛羽而回,死的固是橫屍當 場,傷的回來後最終亦告不治,此兩役轟動南北朝野,自此江陵虛和孫思再不敢動 他的念頭。 當事情逐漸淡靜下來之際,北方忽然出現一位自稱安世清之女的美麗少女安玉 晴,連挑太乙教三個道壇,惹得太乙教徒群起追殺,她卻失去蹤影,而眼前此女, 肯定是她無疑。 劉裕同時明白過來,那高明得可怕的太平妖道非是刻意刺殺胡彬,只是在趕來 汝陰途上,湊上機會隨意之作,觀之安玉晴探問自己是否太乙教的人,可知必有關 於道教的大事在這裡發生,引得太平道人、安玉晴等紛紛趕到這座已成廢墟的城池 來。 劉裕此時想到的,是待秦軍過後,立即遠離。 就在此時,他的手生出感應,右手倏探,把從安玉晴香袖內射出的暗器捏個正 著,指尖觸處鋒利無比,醒悟到是一枚鐵疾藜,早被刺破指尖,一股痠麻不舒服的 難受感覺,立即沿指掌往小臂蔓延,顯然是淬了劇毒。 安玉晴或許因他竟能及時捏著她以獨門手法發出,不動聲息近乎無影無形的暗 器,首次正眼往他瞧來,像沒有作過任何事般,訝道:「竟然有兩下子,真想不到 。」 劉裕心中大怒,暗忖老子不去惹你,你竟敢來犯我,還根本不拿自己的性命當 作一回事,擺明是個雖貌似天仙,其實是視人命如草芥的妖女,不會比那太乎妖道 好得多少。不過此時驅毒要緊,遂暫不與她作計較,只冷哼一聲以應之,提起功法 ,把侵體的劇毒送回手捏的兇器處,必要時還可物歸原主。 他更不由感激老天爺,謝他賜自己如此靈異的一對手。他劉裕十六歲從軍,追 隨劉牢之的左右手之一副參軍孫無終,被他挑中加以特別訓練作親兵,不到兩年他 無論武功心法,均超越號稱北府十傑之一的孫無終,使孫無終對他另眼相看,提拔 他作府司馬,專責深入敵境的探哨任務。 孫無終是眼光獨到的人,對他的品評是有一對神奇的手,不但對各類技藝一學 便曉,還有異乎尋常的敏銳和觸感,令他超出同擠,成為北府兵的新星。 眼前當務之急,是在秦軍離去前清除體內毒素,否則在沒有顧忌下,這個妖女 說不定會對自己痛下殺手。 安玉晴淡然自若道:「沒法說話吧?你中的毒是我爹從煉丹過程裡提煉出來的 九種丹毒之一,見血封喉,你今次死定哩,卻不要怪人家,死後也勿要尋人家算賬 ,怪只好怪你自己時辰八字生得不好,在這裡礙手礙腳的。」 劉裕為之氣結,也是心中奇怪,為何她把毒素說得這麼玄之又玄的厲害,自己 卻清清楚楚可輕易把毒素排出指外。 「滴」! 鮮血從蒺藜淌下,落往地板上。 安玉晴目光下投,神情平靜,忽然間她手裡已多了一把亮晃晃的匕首,芒光一 閃,往劉裕頸側畫過來。 秦軍的隊尾剛好離開窗外的一截街道。 燕飛竄屋過捨,從後排的破院躍落民居,移到面街的店舖,從破窗往外看,苻 秦的部隊剛好離開,斜對面街道另一邊的舖子內芒光一閃,顯然是兵刃的反映,心 中大奇。不過雖是一街之隔,卻等若萬水千山,在秦軍離城前,他實無法到對街一 看究竟。 啼聲逐漸遠去,忽然後面西北方的後排房子傳來微僅可間的慘哼,不禁心中懍 然,全神戒備。 他清楚感覺到今晚的汝陰廢城,並非像它表面般平靜,而是危機四伏。 安玉晴的匕首往劉裕畫過來,劉裕捏著的毒蒺藜已以指尖巧動彈出,電射對方 動人的小蠻腰,位置角度刁鑽巧妙,若妖女原式不變,由於距離太近,肯定中招, 同時人往後移,動作行雲流水,乾淨利落。 安玉晴匕首改向,往下點去,正中向她激射的毒蒺藜,暗器應手墮往地上,只 發出「波」的一聲勁氣接觸的微響,可見其用勁的巧妙精到。 劉裕自問無法做到,心中一動,猜到她是怕給人聽到,致行藏暴露,對像有可 能是秦軍,但更大可能是如太平妖道或太乙教的人。想到這裡,已有計策,當身子 快要挨貼牆壁,倏然立定,厚背刀離鞘而出,遙指美麗如仙的對手,登時森森刀氣 ,立時把她籠罩緊鎖,劉裕心中湧出強大的信心,不理對方如何了得,他也有把握 掣敵死命,且不會理會她是如何美艷動人。 安玉晴果然沒有乘勢進擊,俏立不動,護體真氣自然而然抵消了他侵迫的刀氣 ,一對似是含情脈脈的美眸露出驚異的神色,上上下下對他打量,一副要對他重新 估計的神態。櫻?輕吐道:「不打了!你這人呀!竟然不怕丹毒。」 劉裕不知該好氣還是好笑,她不怪自己施毒手,還來怪自己沒有中毒,此時啼 聲已遠,他更堅定對手怕暴露行藏的猜測,那還不有風駛盡帆,壓低聲音道:「給 我收起匕首。」 安玉晴甜甜一笑,神情天真的翻開一雙纖長雪白的玉掌,撒嬌的道:「不見了 !」果然匕首已不知給她藏到那裡去,頗為神乎其技。 劉裕知她隨時可以再出匕首,偏又莫奈她何,事實上他也如她般不願被人發覺 ,以免惹來不必要的煩惱,怕誤了正事。微笑道:「我又改變主意哩!決意有冤報 冤,有仇報仇,把你殺死!」 安玉晴那對會說話的眼睛先閃過不屑的神色,接著換過蹙眉不依的表情,沒好 氣道:「你這人是怎麼攪的,人家都投降了,你還要喊打喊殺。說真的,人家見你 身手高明,忽然生出愛慕之心,還要打嗎?」 劉裕雖明知她說的沒有一句是真話,可是如此一位千嬌百媚的女子,以她動人 的聲線嬌姿,向自己說出愛慕之詞,刀氣立即減弱三分,苦笑搖頭,還刀鞘內,道 :「我要走哩!」 安玉晴移往窗旁,招手道:「到那裡去呢?點子快來了,陪人家在這裡看熱鬧 不是要好玩嗎?」 劉裕功聚雙耳,蹄聲在城外官道隱隱傳來,心忖若現在立即離開,說不定會碰 上秦軍殿後的人馬,較聰明的方法是遠離此妖女,到北牆暗察形勢,再決定行止。 可是想是這麼想,一對腳如像生了根般不願意立即舉步,還發覺自己移往原先的位 置,學她般往長街窺視。 倏地醒悟過來,此妖女雖毒如蛇竭,反覆難靠,偏是對他生出強大的吸引力! 立時大有玩火那種危險刺激的感覺。不由往她瞧去,在矇朧的月照下,她神情專注 ,側臉的輪廓線條精雕細琢,無懈可擊,肌膚柔滑細嫩,充盈芳華正茂的健康生機 ,秀長的粉項天鵝般從衣襟內探出來,令人禁不住聯想往與此相連的動人玉體,那 必是人間極品。 安玉晴往他瞧來,劉裕心中有鬼,尷尬的移開目光,前者「噗哧」輕笑道:「 死色鬼!想用眼睛佔人便宜嗎?」 劉裕聽得心都癢起來,更知她的蓄意挑逗自己是暗藏歹心,正要說話,破風聲 在長街上空傳來。 燕飛隱隱感到多了位鄰居,此人在後方某所房子殺人後,靜悄悄潛進隔鄰的舖 子,給他從衣衫拂動的微響察覺行藏。此人大有可能是乞伏國仁?又成其他人?但 肯定是高手。換過正追殺他的不是乞伏國仁,他會立即離開,可是只要想到天眼或 許正在廢墟上方盤旋偵視,還是躲在有瓦片遮頭的地方穩妥些兒。 對面的屋子一片漆黑,再沒有任何動靜,月色溫柔地灑遍長街,卻是靜如鬼域 。若有陰魂不散這一回事,可以肯定以千計的鬼魂正在此刻在廢墟內飄浮,為自己 的死亡悲泣感歎,又或大惑不解自己會成為野鬼? 燕飛的心神轉到拓跋?身上,拓跋哇並沒有低估苻融,問題在沒有把荷融的反 應計算在內。正確點說是因拓跋?臨急出手救他,致暴露行藏,只看乞伏國仁輕易 猜到自己是刺殺慕容文的人,可知乞伏國仁心內早曉得救他的人是拓跋?,因為慕 容文和拓跋族的深仇是人皆知道的事。 苻融把城外的秦軍調入城內,令他感到自己的猜測雖不中亦不遠矣,不但拓跋 ?陷進極大的危險裡,與他暗裡有關係的鮮卑幫亦大禍臨頭。苻融若擒下拓跋?, 說不定會留他一命,好迫問他族人藏身的秘密巢穴,若他及時趕回去,說不定可盡 點人事,頂多賠上一命又如何? 想到這裡,狠下決心,不理天眼是否在天上監視,決意立即全速趕返邊荒集。 就在此時,衣袂聲響,眼前影動,街上已多出一個人來。 在街心出現是個身穿白色道袍的大胖子,道袍前後繡上紅黑代表陰陽的太極, 紅中有黑點,黑中有紅點,代表的是陽中陰和陰中陽,非常搶眼奪目。 他並不算矮,可是因其肥胖的體態,脹臌臌的大肚子,勉強方可扣得上的鈕子 ,怎看也似比別人矮上一截。 他的頭髮在頂上扎個大髻,覆以道冠,看來乾乾淨淨,長相也不惹厭,臉上還 掛著似要隨時開人玩笑的和善表情,看來有點滑稽,只有他藏在細眼內精芒閃閃略 帶紫芒的雙睛,方使眼力高明的人看出他不是好惹易與的。 胖道人滴溜溜的轉了一個身,哈哈笑道:「安全哩!奉善在此候教。」 劉裕正凝神窺看奉善胖道的動靜,耳鼓內響起安玉晴蓄意壓低而又充滿音樂惑 的好聽聲音道:「奉善妖道是得太乙教主江陵虛真傳的得意門徒,不要看他滿臉笑 容,他愈笑得厲害,愈想殺人。哼!真恨不得一刀宰掉他。」 劉裕心中奇怪,適才她還一心取自己小命,現在卻如深交好友般為他解說情況 ,忽然醒悟過來,她是怕自己開溜,而她卻因不敢驚動奉善而無法出手,所以故意 說這番話,都是為留下自己。 再想深一層,她剛才要動手殺自己,理由或許如那太平妖道同出一轍,是要殺 盡附近活口,以免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外洩。而更有可能是此女在利用他,而他則 可在某種情況下變得有利用的價值。 劉裕才智過人,只從她的一番造作,推斷出這麼多事來,確是了不起。 劉裕心中暗笑,故意道:「我對這些沒有興趣,都是走為上著。」 安玉晴果然中計,連忙道:「你不想知道他為甚麼要到這裡來嗎?」 劉裕聳肩道:「知道又如何?對我有何好處?」 安玉晴氣鼓鼓道:「若不是見你身手不錯,我早一腳踢你落黃泉,怎會沒有好 處,還大大有好處哩!」 奉善道人一副悠閒模樣立在街上,似可如此般等待下去,直至地老天荒。 劉裕目光往令他直到此刻仍驚艷不已的俏臉投去,道:「說吧!我是沒有多大 耐性的。」 安玉晴狠狠瞪他一眼,道:「三年前太乙教主江陵虛和太平教主孫思,嘿!你 究竟知不知道他們是誰?」 劉裕笑嘻嘻道:「說吧!我的安大小姐。」 安玉晴微一錯愕,為他叫出自己的姓氏心中一亂,接著白他一眼,笑罵道:「 你這死鬼,算你造化啦!」 奉善的聲音又在街上響起道:「奉善應約而來,若道兄還不肯現身,奉善只好 回去向太尊覆命。」 劉裕被引得往外瞧去,此時他已猜到奉善口中的道兄正是那太平妖道,禁不住 生出坐山觀虎鬥的心情。 安玉晴的嬌聲又傳進耳內,道:「細節不說哩,他們兩人為爭奪一塊有關兩粒 仙丹的寶玉圖,惡鬥一場,結果必是兩敗俱傷,誰也奈何不了誰。只好各返南北養 傷,約定三年後派出同門再作決戰,以決定丹玉圖誰屬。假如你助我得到丹玉圖, 人家分一粒仙丹給你如何?」 劉裕幾可肯定仙丹即使有也只得一粒,只不過她故意說有兩粒來誆他,而他更 不相信甚麼仙丹靈藥,否則煉丹出來的人那會不第一時間吃掉。 正心中好笑,風聲驟響,四道人影分由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從屋頂投往奉善道人 ,刀劍齊施。幻劍書盟獨家掃描﹐如要轉載請保留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上一章 下一章
熾天使書城收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