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雙龍傳》卷三十八 圖檔:肥肥 OCR: 鐵棒,ME,飛俠阿達 排版:Roki,BMan 大唐雙龍傳 【卷三十八】 第一章 立威天下 戴著皮帽子的小陵仲躺在地席上午睡,下墊軟褥,上蓋薄被 ,雖是寒冬剛過,天氣尚未回暖,但因廳堂內燃起爐火,這樣的 禦寒措施,正是恰到好處。所以小陵仲嘴角掛著一絲甜甜的笑意 ,說不出的安詳舒適。 楚楚、奶娘和另兩個小婢,伴在小陵仲身旁一邊做針黹,一 邊閒話家常,令徐子陵感受到「家」溫暖窩心的滋味。 他從來沒有家。 揚州廢園的破屋,只是個棲身的巢穴,他很難把它視作自己 的家。 家應該是眼前這個樣子。 寇仲則是震撼未過。 他跨過門檻進入廳內的一刻,迎上楚楚送來的眼神,本是平 靜的心湖突給沖進一道湍急的水流,登時激的波紋蕩漾,楚楚的 眼神好比一枝神奇的「情箭」,其中包含她芳心深處的驚喜、複 雜微妙的情緒、無盡的企盼,誰能招架抵擋? 寇仲記起當年在大龍頭府,楚楚主動向他投擲雪球的情景, 又記起自己扯她羅袖時,她嗔罵自己「獃子」的迷人姿韻。美的 令人心醉的往昔,忽然重活過來,變成眼前的現實。寇仲立告「 中箭」,心中湧起從未之有的衝動,想去擁抱她、憐惜她、慰藉 她,令她幸福快樂。 即使對著宋玉致,他仍未試過有這種難以遏止的渴求和慾望 。 或者是因楚楚在大龍頭府時顯現出來主動大膽的作風,分外 能勾起他深心暗藏的渴望。 在接觸到她深情一瞥的此刻,他只想到要把她擁入自己強而 有力的雙臂內,愛撫她,盡量去瞭解她芳心的奧秘。 他對她既熟悉又陌生,熟悉令他生出親近的感覺,陌生則使 他有尋幽探秘、強烈刺激的滋味。 只可惜他此時定要把內心這種真正的情緒強壓下去,不容絲 毫洩出。 兩人帶著兩種不同的心情,脫掉靴子,踏足滿鋪廳內鬆軟而 有彈性的草席,楚楚迎上來,溫柔細意的以衣掃子為兩人拂掉身 沾的塵屑,沒有說半句話。 徐子陵目光落在地席上酣睡不醒的小陵仲小臉上,微笑道: 「楚楚姐不用理會我們,更不需喚醒陵仲,我們只在旁靜靜的看 著他便成,待他醒後再和他玩。」 楚楚輕輕道:「他剛剛睡著,恐怕沒有把時辰是不會醒的, 就算在他旁說話亦不怕吵醒他。」 徐子陵和寇仲同時湧起既辛酸又安慰的感覺,想到小陵仲不 但沒有娘,也等若沒有爹,翟嬌性情暴躁且欠耐性,非是作母親 的好人選,楚楚則肯定是最佳的選擇。 奶娘等人知機的暫且告退,由楚楚領他們到小陵仲旁坐下。 楚楚自然而然的坐在寇仲那一邊,欣然道:「你們看小少爺 是否長的像素姐?」 寇仲嗅著她既熟悉又似屬於遙遠過去的幽香氣息,感受她對 自己的依戀和企盼,卻又曉得萬不得對她動情,勉力抑制下點頭 道:「素姐的優點都盡遺傳給他,沒有半點保留。」 徐子陵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小陵仲,問道:「他今年多少歲? 」 楚楚豎高兩支手指道:「快到三歲。」 接著站起來道:「你們在這裡為我照看著小少爺,楚楚稍去 即回。」 兩人愕然瞧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都摸不著頭腦。 寇仲回過頭來,目光再落到小陵仲透出紅撲撲健康膚色的小 臉蛋上,嘆道:「希望他永遠不曉得誰是他的爹,假若香玉山以 後安分守己,我們和他的賬可以一筆勾消,可惜這是沒有可能的 ,因問題是出在他身上。」 徐子陵愛憐的為小陵仲輕輕的整理帽子和薄被,免他受風寒 所侵,同意的苦笑道:「眼前擺明是個陷阱,我們屢次跟頡利作 對,肯定觸怒他,故藉香玉山對我們的熟悉,務要除掉我們。」 寇仲雙目精芒劇盛,沉聲道:「我要立威。」 徐子陵點頭道:「我明白你的心情。」 寇仲嘆道:「只有你才會明白我。」 埋葬了貞嫂和大仇人宇文化及後,兩人對人世間的仇恨恩怨 變的模糊起來,甚至生出萬念俱灰的感受。 寇仲要隨徐子陵來樂壽探望翟嬌和小陵仲,根本是一種逃避 。 可是受到外界的種種刺激,如被管平的欺騙以致乎眼前擺明 是以頡利為首的外族強敵部下的陷阱,終令寇仲怵然驚醒過來, 明白到必須振起消頹的意志,讓敵人認識到他這少帥絕非浪得虛 名之輩。 比起宋缺或寧道奇那類揚名數十年,仍是屹立不倒,沒有人 敢挑戰的宗師級蓋代高手,他兩人在威望和名聲上仍差一截,皆 因他兩人一直以來都是打打逃逃,若長此下去,終難確立無敵高 手的威名。 所以寇仲決定要明刀明槍的與頡利來一場硬仗,目標是要杜 興把翟嬌那批羊皮貨嘔出來,藉此立威天下,教任何人以後想惹 他們,須三思始敢後行。這更是保著翟嬌此盤生意的唯一方法。 此並非匹夫之勇又或逞一時意氣,因為形式並非一面倒的不 利他們,在北疆他們有突利這肝膽相照的戰友,足可平衡雙方勢 力。 所以寇仲務要趁此機會立威天下。 寇仲一對虎目閃亮起來,道:「我們首先要找兩匹最優良耐 苦的戰馬,學習馬上作戰的技巧,由這裡操練至北疆,唉!只要 想到在塞外的大草原和荒漠與敵人決勝爭雄的情景,叫人熱血沸 騰,不能自己。」 徐子陵道:「我們還要學習射箭,騎和射從來都是連在一起 的。」 寇仲哪想的到徐子陵竟贊同他的提議,興奮起來,大力一拍 他肩頭,又怕會驚醒小陵仲般壓低聲音笑道:「果然是我的好兄 弟,我們今趟索性把事情有那麼大就搞那麼大,使無論塞內或塞 外,亦曉得惹上我們揚州雙龍,必須付出沉痛慘重的代價。終有 一天,我們會超越他娘的什麼三大宗師,因為我們仍是年輕,來 日方長。」 徐子陵雙目射出傷感的神色,緩緩道:「這或許是我們最後 一趟並肩作戰。」目光轉到小陵仲身上,沉聲道:「這我們若抓 到香玉山,該怎麼辦?」 寇仲呆看著小陵仲半晌,苦笑道:「在公在私,我們都應該 對香玉山狠下心腸,可是他終究是陵仲這小寶貝的親爹,我們就 予他最後一個勸告,著他放棄一切,退隱終老,如他仍劣性不改 ,那就莫怪我寇仲辣手無情,此事交由我去處理,陵少可拋開一 切,到塞外遊山玩水,娶個波斯美人兒做嬌妻,哈……」 徐子陵像聽不到他的取笑,虎目殺機大盛,冷然道:「就此 一言為定,我們再給他一個機會,他香玉山若仍執迷不悟,就算 畢玄和傅采林同時認他作兒子,我們亦要取他狗命。」 寇仲沉吟道:「陰癸派那段血仇又如何?」 徐子陵道:「我們跟意圖傾覆中原正道武林的魔門敗類已是 勢不兩立,此事非只關係個人恩怨,一年後我必會趕回中原,看 看功力已沒有破綻的石之軒如何厲害?到時可一併把陰癸派蕩平 ,問題在我們的武功能跨進何等進界。」 寇仲得意道:「我們今趟就非最後一次並肩作戰啦!以後不 要在說這種惱人的話,我會很介意的。」 徐子陵好沒氣的道:「到時你有空在說吧!」 寇仲伸手輕觸小陵仲吹彈得破的粉嫩臉蛋,讚道:「好一個 漂亮的寶貝兒,將來兼得我徐、寇兩家之長,包保比我們更要厲 害,我們辦不到的,要由他去完成。」 徐子陵哂道:「你這叫害苦他,作人至緊要是無拘無束,意 之所之,這才能真正享受人生。」 寇仲笑道:「我只是隨口說說,陵少莫要當真。」 接著露出深思的神色,道:「我們就算有足夠硬撼杜興的實 力,仍須優越的戰略來配合,而擬定戰略的首要條件是知敵。現 在我們對敵人可說是一無所知,這方面要大小姐給我們想辦法才 行。」 徐子陵正要答話,楚楚回來,後面跟著兩個小婢,捧著兩盅 燉品似的東西,楚楚兩手亦沒有空著,提著以羊皮精製的兩件外 袍,笑道:「喝完熊膽湯,再試試奴家為你們造的袍子,小姐說 你們會去山海關,正好用得上。」 兩人忙跳起來道謝。 美人恩重,寇仲心內更是百般滋味在心頭,誠摯的道:「我 們當然要先試穿楚楚為我們逢製的新衣哩。」 楚楚白他一眼,甜甜的笑道:「少帥最懂賣口乖,還不快把 配刀解下。」 徐子陵瞧著楚楚體貼的伺候寇仲穿上外袍,憶起昔日在大龍 頭府素素曾為他們縫製新衣,心生感觸,默默無語。 寇仲穿著新袍子昂然的在楚楚和兩小婢前旋身一匝,自有一 股迫人威勢,惹的三對眼睛亮起來。 楚楚喜孜孜的道:「這外袍連有風帽,可擋風沙雨雪,袍內 更能暗藏兵器,不用把刀子掛在背上那麼張揚。」 接著輪到為徐子陵試穿新衣,亦是剪裁合體,亦發顯出徐子 陵瀟灑俊秀的風姿。 此時翟嬌忽然大駕光臨,著兩人到一旁的桌子坐下,邊喝熊 膽湯邊說話,看到她撐著柺杖走路的樣子,兩人更堅定要收拾杜 興的意念。 翟嬌疲倦的顏容透出掩不住的興奮神色,道:「剛有新的消 息,『龍王』拜紫亭將在『小長安』舉行立國大典,估量無論是 支持其立國或反對者,均會赴會,照我猜想契丹的呼延金、高麗 的韓朝安和杜興都會去,你們可一併把他們幹掉,那就不用四處 奔波。」 兩人聽的一臉茫然。 徐子陵問道:「拜紫亭是什麼人?立的是什麼國?」 翟嬌耐著性子解釋道:「拜紫亭是靺鞨族粟末部最有實力的 領袖,要建的是渤海國,這麼簡單的是也不曉得?想不到你們的 資質那麼的低和不識時務。」 寇仲啼笑皆非的甘心被罵,恭敬的道:「小長安又是什麼東 西?」 翟嬌好沒氣的道:「小長安不是什麼東西,而是拜紫亭為他 的新國選定的上京龍泉府,唉!楚楚妳快來解釋給他們聽。」 楚楚顯然極得翟嬌的信任寵愛,清楚翟嬌的事務,盈盈過來 坐在翟嬌旁,含笑道:「龍泉府位於牡丹江中游,城環長白山餘 脈,南傍鏡泊湖,靺鞨本為契丹和高麗兩國間的游牧民族,自『 龍王』拜紫亭冒起,聲勢大起,勢力範圍東至渤海,南抵高麗, 西南與契丹突厥比鄰。拜紫亭自少仰慕中土文化,故龍泉府全依 長安的樣式建造,其政治制度、文字至乎服裝習俗全向我們看齊 ,故龍泉府有『小長安』的稱謂。」 徐子陵大感有趣,想不到塞外竟有如此地方。 寇仲則動容道:「想不到楚楚竟如此見多識廣,我們尚是首 次聽到拜紫亭這麼一個人和龍泉府這小長安。」 翟嬌冷哼道:「我栽培的人會差到那裡去?消息情報傳回來 後,都是由楚楚整理好後,才說給那些飯桶蠢材聽的。」 楚楚見到兩人被罵作飯桶蠢材的無奈表情,強忍著笑道:「 龍泉府建於平原上,府內水清量大,全是溫泉,生產的響水稻, 米質軟糯適口,晶白透亮,名聞塞外,一向是契丹人虎視眈眈的 肥肉,幸好高麗希望能以其做與契丹和突厥間的緩衝,故對拜紫 亭非常支持,不過若非突利與頡利決裂,令拜紫亭壓力大減,他 仍不敢遽然立國,反對此事最烈者,就是東突厥和契丹人,所以 拜紫亭立國一事,當然不會是順風順水,結果更是難以預料。」 兩人至此才對整件事有點輪廓。 翟嬌插入道:「我們那批皮貨這是透過拜紫亭向回紇人買的 ,我和他見過一面,算是談的攏,交情則止於做生意,此人野心 頗大,本身無論才智武功均非常了得,絕不簡單。」 寇仲道:「突利對此事持的是什麼態度?」 楚楚道:「他該不願見在其東部有另一勢力的崛起。只是現 在自顧不暇,無力干涉。」 翟嬌道:「渤海國的建國大典在四月一日於龍泉府舉行,離 現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你兩個定要把事情給我辦妥。」 寇仲道:「大小姐怎麼能把塞外的形勢把握得如此清楚分明 ?」 翟嬌傲然道:「出外靠朋友,我翟嬌做生意向來說一不二, 除別有居心者外,誰不樂意與我攀交情。」 徐子陵道:「大小姐在邊塞有沒有特別信的過的朋友?」 楚楚代答道:「在北疆除北霸幫外,尚有兩個大幫和一大派 ,合稱三幫一派,其他兩幫是外聯幫和塞漠幫,前者以奚族人大 貢郎為首,後者的龍頭是漢人的荊抗,荊抗與竇爺的交情甚篤, 故對我們非常支持,關外有什麼風吹草動,均由他知會我們在山 海關的分店,再以飛鴿傳書通知我們。」 寇仲拍腿道:「那就成了!我們欠的是一個關於塞外的情報 網,終於有著落。」 徐子陵道:「長白派的派主是否是『知世郎』王薄?」 翟嬌冷哼道:「不就是這個老傢伙,又說放棄爭天下,偏又 到處搞風搞雨,前些兒竟往投靠宇文化及,後來見到他聲勢日衰 ,只好夾著尾巴溜回長白,說不定今趟對付我們,有王薄的份兒 。」 寇仲微笑道:「事情越來越有趣,大小姐可否給我們找兩匹 最好的戰馬、上等的弓矢,以及一幅詳細的塞外地理形勢路線圖 ,我兩個保證不會令大小姐失望。」 徐子陵補充道:「到時該跟什麼人聯絡,請大小姐賜示。」 翟嬌道:「你們要求的全有現成的,我剛和突厥人買來兩匹 最優良的純種高昌千里馬,不懼塞外的苦寒和風沙。」 寇仲大喜道:「那就成哩!我們今晚立即起行,殺他北霸幫 一個落花流水,順道嚐嚐響水稻的甘香美味。」 楚楚「啊」的一聲,露出失望之色,顯是想不到寇仲這麼快 動程。 連徐子陵也不明白寇仲為何這麼心急的走,只有寇仲有苦自 己知,因為楚楚對他的誘惑力實在太大,多留一晚,誰都不曉得 會發生什麼事。 翟嬌欲言又止,終點頭道:「好吧,就今晚啟程,我會為你 們安排一切,小心點,塞外可不像中原,既乏藏身之地,一下子 更會因缺糧缺水陷進絕境。」 兩人同時湧起萬丈豪情,心想終有機會去見識老跋口中說的 異域風情,屆時會是什麼一番光景? 第二章 刺日射月 徐子陵和寇仲像回到久已遺忘的童年歲月,變回兩個大孩子 ,與剛學走路的小陵仲爬在地席上嬉耍,玩的不亦樂乎。此時他 們那有爭雄天下的高手風範,俯首扮牛、扮馬,只為討小陵仲的 歡心,旁觀的楚楚和諸僕則在推波助瀾,歡笑聲充滿內堂。 忽然任俊來報,把兩人扯回現實的世界,三人到門外說話。 任俊道:「兩位爺們的消息是否有誤我查遍全城,仍找不到 任何商家有貨交給大道社托運,亦沒有大道社的鏢團會到樂壽來 的風聲。」 兩人對望一眼,均曉得又給「管平」耍了一記。不過若非管 平詐言會途經樂壽,他們當不會搭他的順水便宜船,更不至成其 代罪者。 寇仲仔細問過任俊查探的線索,肯定他沒有遺漏,向徐子陵 悻悻言道:「算管平眼前還有點運道。不過只要他真的到山海關 去,我們便有機會尋他晦氣。」 徐子陵沉吟道:「假設他所說的全是胡謅出來,我們恐怕連 他的影子都摸不到。」 寇仲苦惱的道:「存義公的歐良材和日升行的羅意都是老實 的商家和好人,我們怎忍心眼瞪瞪的瞧著他們被陰險奸邪所害? 」 任俊聽的入神,道:「兩位爺兒可否把整件事詳細道來,說 不定小子可另想辦法。」 徐子陵解釋一遍。 任俊斷言道:「這不像杜興的作風,肯定是管平胡說八道。 日升行的顏料名聞天下,但塞外諸國各自有一套染色方法,沒理 由出高價長途跋涉的向中原買貨。」 寇仲一震道:「我猜到啦!定是拜紫亭訂的,他一心要學中 原文化,且開國在即,自然需要一批道地的華夏貨來應景。」 徐子陵笑道:「若是如此,就算管平倒運,不過仍要防他一 著,防他在途中下手殺人吞貨,改為自己去交易狠賺拜紫亭一大 筆。」 任俊道:「想殺人吞貨嗎?美豔夫人如何膽大包天,也不敢 在關內動手,所以兩位爺兒只要能先他們一步抵達山海關,必可 把他們截住。」 兩人大感有理,如釋重負。 像大道社這種分行遍天下的大鏢局,與各地的幫會門派都有 交情,就算出事,也有辦法根查追究,只有在關外人地生疏,致 力有不逮。 無論從那個角度去考慮,管平該留到出關後才敢出手。 寇仲想起一事,問任俊道:「在關外,漢語是否流行?」 任俊搖頭道:「漢語沒多少人懂得,遑論精通,反是突厥話 誰都可說上幾句。」 兩人大感頭痛,豈非踏足關外,不但變成啞巴,且是聾子。 任俊道:「爺兒放心,小子是榆林人,說起突厥話來連突厥 人亦分辨不出是外人說本地話。只要兩位爺兒像大小姐交代一句 ,小子可沿途伺候為爺兒做翻譯。」 徐子陵道:「小俊和我們一道走應沒有問題,但以到山海關 為止,在途上你作我們突厥話的師父,教曉我們突厥話,希望不 是太難學吧?」 任俊雖未完全達到目的,但能追隨兩人近半個月時光,已是 喜出望外,忙說作師父是絕不敢當。 寇仲一把抓著他肩頭,微笑看他配的刀道:「你是用刀的吧 ?可否耍兩招來看看。」 任俊知兩人有意指導他,欣喜若狂,忙移到屋前院內空曠處 ,畢恭畢敬的向他們躬身敬禮,拿出配刀,耍弄起來,一時刀風 呼呼,演至淋漓處像人刀融合起來,精彩好看。 刀光倏止。 任俊拜倒地上恭敬道:「請兩位爺兒提點小子。」 寇仲把他扶起來,向徐子陵道:「陵少以為如何?」 徐子陵雙目精光閃閃的打量任俊,點頭道:「不論體質才情 ,皆是上上之選,現在雖仍只是塊璞玉,但只要加以琢磨,必成 美玉,肯定是可造之才。」 他少有這麼倚老賣老的向地位比他低的人說這樣的話,只有 寇仲明白他如此認真的背後原因。 寇仲喝道:「當你任俊抵達山海關的一刻,你將是另一個不 同的任俊,更有機會登上北疆第一刀手的寶座。但你可知為何我 們要這麼造就你?」 任俊早聽得心頭像火燒起來一般灼熱,熱淚盈眶的搖頭。 寇仲微笑道:「因為我們要訓練出一個真正高手來終生的保 護大小姐,免得她再受到傷害。」 任俊的熱淚,在忍不住奪眶而出,因為他憧憬的夢想,終有 可能變成鐵般的現實。 三人連夜上路,翟嬌送贈兩人的突厥寶馬,神駿非常,但對 新主人頗為桀驁而不馴服,不時來些動作,要把他們掀下馬來, 可是寇仲和徐子陵何等樣人,任牠們施近渾身解數,仍是輕輕鬆 鬆的坐在馬背上。 寇仲和徐子陵曾在飛馬牧場待過一段時日,住近和尚寺懂念 經,何況在和尚寺內,來完硬的就來軟的,到天明時離開官道, 來到一條溪流,讓牠喝水並親自為牠洗刷理毛,以懷柔手段籠絡 馬兒的心,任俊亦趁此機會,教他們突厥語文。 兩人均是博學多記的好學者,任俊只說幾遍,他們就可記的 牢固,口音語調把握的精確不差,令任俊大為嘆服。 寇仲愛不釋手的伺候馬兒,向徐子陵認真的道:「這是我們 繼白兒和灰兒後擁有的兩匹寶貝駿馬,給牠們改個什麼名字好呢 ?」 徐子陵想起慘死在宇文無敵手上的愛馬,心中湧起強烈的激 蕩,暗下決心,自己定要全力保護眼前的突厥良馬,牠以後將會 是旅途的好伴侶,微笑道:「少帥有什麼好的提議?」 寇仲道:「人最怕是改壞名,馬兒的名字亦不能輕率,我要 仔細想想才行。」 徐子陵定神打量寇仲那匹渾體烏黑,不見一絲雜毛的駿馬, 淡淡的道:「運籌帷幄,決戰於千里之外,不就是你寇少帥的夢 想嗎?不若就把你的馬兒定名作『千里夢』吧!」 寇仲微一錯愕,旁邊的任俊鼓掌讚道:「陵爺才思之敏捷, 肯定冠絕天下,這名字不但發人深省,又隱含日行千里的意思, 確不能又再好的名字。」 徐子陵啞然失笑道:「小俊你或者因和我們相處的時日尚短 ,故不曉得我們都不愛被誇獎,說到才思敏捷,我拍馬也追不到 『多情公子』侯希白。」 寇仲嘆道:「連我也想拍拍你的馬屁,好!就以『千里夢』 作我寶貝馬兒的大名。」 任俊忍不住又道:「少帥的夢想終有一天會成為現實,若非 少帥出手,誰能大破李密那直娘賊。」 寇仲笑道:「這是你最後一趟拍馬屁,我們要學你那什麼娘 的突厥話,哪還有空聽拍馬屁的話。」 轉向徐子陵道:「說到改名,我的是小晶、小寧,你的是莫 為、莫一心,相去何止萬里且你志在遠遊域外,路途亦該以萬里 計量。你的馬兒雖以棕色為主,但隱見奇紋,不如就喚作『萬里 斑』如何?」 任俊不敢說話,怕又給指為馬屁精。 徐子陵凝想片晌,同意道:「好!我的乖馬兒以後就喚作『 萬里斑』,希望一年後我從返中原時,千里夢和萬里斑能有聚首 的機會,人在馬在。」 寇仲豪情奮起,長身而起大聲的喝到:「任俊!」 任俊忙跳起來應道:「小子在!」 寇仲仰天長笑,忽然一掌往任俊掃過去,任俊哪想的到他會 出手,就算全神戒備仍未必擋的住,何況是料想不到。登時往橫 拋跌個四腳朝天,出盡窩囊相。 寇仲若無其事般牽著三匹馬兒到一旁的青草地吃草。 任俊傻兮兮的爬起來,徐子陵向他打手勢,示意他追過去聽 寇仲說話。 任俊乃精靈的人,否則不會二十剛出頭就脫穎而出,深得翟 嬌的寵信重用,當然明白寇仲是要傳他武技,忙追到寇仲背後, 垂首聽訓。 寇仲負手卓立,頭也不回的道:「你可知剛才為何沒有絲毫 還手之力的給我打成滾地葫蘆?」 任俊謙恭答道:「因為小子武功低微,當然不堪仲爺一擊。 」 寇仲搖頭道:「你的刀其實使得相當不錯,我若要收拾你, 恐怕非一招半招能辦的到。」 任俊搔頭道:「那該是小子沒半點準備,想不到仲爺會忽然 出手試我。」 寇仲旋風般轉身過來,虎目閃閃生輝道:「若這是答案,你 將終其一生攀不上真正高手的境界。」 徐子陵來到任俊身旁,微笑道:「練武者首重心法,我們的 心法叫做井中月,無論何時何刻也像井中清水,反映著外間日月 轉移和一切神通變化,所以根本沒有突擊或偷襲的可能,因為沒 有變化能瞞過我們。」 任俊倒抽一口涼氣,旋又渴望的道:「假設我任俊能達到兩 位爺兒這種神乎其神的境界,縱死也甘願。」 寇仲神態忽轉溫和,搭著受寵若驚的任俊的肩頭柔聲道:「 井中之水,無勝無敗,無生無死,既有情也無情,純看反映的是 什麼娘的東西。你明白就是明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全要看你 自己,誰都不能幫你,我們只能負起提點訓練之責。」 徐子陵道:「現在趁馬兒休息的時光,我們會以長生氣為你 打通並擴充你全身經脈,這並不會令你功力大進,卻可保證你更 具攀登更高境界的潛力。」 任俊全身劇震,拜倒地上,顫聲道:「得兩位爺兒如此造就 ,小子日後必不負兩位爺兒所託。」 旅程的日子就是這麼過去。 寇仲和徐子陵拋開一切思慮,除睡覺的時間外,其他的時光 全用在學習突厥話和騎射,並指點任俊的武功上。 被他們貫以真氣射出的勁箭,可穿透堅實樹身,只十天功夫 ,他們練成能在馬上任何位置角度,用最快速的手法連續搭弦放 箭都無不中的,亦令他們隨身帶的三百多枝上等勁箭消耗殆盡, 不得不改變只走荒山野嶺的策略,需到大城採購箭矢。 任俊是識途老馬,曉得高開道的燕國京都漁陽,有個被稱為 箭大師的著名弓箭匠,專為付得出高價的人造弓製箭。此君亦是 高開道的御用匠人,不過高開道非是豪爽的人,而箭大師而為愛 流連青樓不惜千金一擲,故需另賺外快,暗自留起弓矢私下與幫 會人物作交易。 兩人此時迷上騎射之術,心付不若連弓也換掉,對方既能被 稱為大師,怎都該有兩下子,所以對任俊的提議完全贊成。 任俊的刀法在兩人悉心誘發和教導下,一日千里的往前大步 跨越,三人各有沈迷,旅途毫不寂寞。 千里夢和萬里斑在寇仲、徐子陵善待下,與兩人建立起深厚 的感情和關係,兩駒通靈而善解人意,騎在牠們背上,使他們生 出血肉相連的親切感覺。 翟嬌在漁陽開有分店,專門批發羊皮,主持人刑文秀是翟讓 舊部,三十來歲,武功雖不怎樣,人卻玲瓏剔透,幾年間打通漁 陽官商和幫派的所有關節,在區內相當吃得開。聞得寇徐兩人大 駕光臨,忙竭誠招待,請他們住進他在城南的華宅。 三人黃昏時分入城,在洗塵宴上,陪席的尚有刑文秀的左右 得力助手莊洪和劉大田,都是翟讓舊部的嫡系人物,昔日戰場上 的悍將。 酒過三巡後,刑文秀道:「仲爺和陵爺今趟來漁陽,會與燕 王見上一面?」 寇仲從沒想過要見高開道,皺眉道:「高開道不是突厥人的 走狗嗎?我們和突厥人勢成水火,見他可是無益有害的事。」 刑文秀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現在突厥的突利和頡利 互相攻戰,爭持不下,高開道再不需看突厥人的臉色行事,照我 得來消息,高開道正思量今後的去向行止,兩位大爺名懾天下, 說不定可與他結成盟約,此實是個難得的機會。」 寇仲想起張金樹,搖頭道:「一天李閥與劉武周、宋金剛之 戰未有結果,高開道該不會輕率做出決定。假若勝的一方是李家 ,高開道或會向李家投誠,勝的若是劉宋,他只好再乖乖的作突 厥人的走狗,怎都輪不到我寇仲。」 莊洪拍嘆道:「少帥看事準而透徹,我們怎都想不到這麼深 入。」 徐子陵點頭道:「高開道還是不見為妙,以免節外生枝。我 們今趟來漁陽,除了要向諸位問好打個招呼,亦望能補充一些優 質的強弓勁矢,好為大小姐從杜興手取回羊皮貨。」 刑文秀道:「這個沒有問題,我們這裡有一批現成的弓矢, 都是上等貨色。」 任俊壓低聲音道:「兩位爺兒心中想的是由箭大師親製的弓 矢,不是一般的上等貨。」 刑文秀欣然道:「我們的弓矢都是從箭大師處高價買回來的 ,帶我著人拿來給兩位大爺過目如何?」 劉大田搖頭道:「我們的箭矢雖然不錯,但全是由箭大師的 徒兒所做,與由箭大師親自選料下手精製的,無論在耐用或準繩 上,仍有一段很大的距離。聽說箭大師一生曾製成七把他很滿意 的神弓,現在手上僅餘『刺日』和『射月』兩弓,視作私人珍藏 ,有人出價千兩黃金他仍不肯割愛。」 寇仲大喜道:「只聽名字已知非是凡物,就要這兩把。」 刑文秀等為之啞口無言。 徐子陵好沒氣道:「先不說你沒有千兩黃金,就算有比這還 多的銀兩,對方仍不會賣出來,你難道動武和人家強搶嗎?」 刑文秀臉露難色道:「箭大師脾氣古怪,誰的帳都不賣,包 括高開道在內,嘿!仲爺可否將就點,先看看我們的存貨?」 寇仲雙目放光的道:「我定要把這刺日射月弄來,看看神弓 是什麼樣子的?此事由我們去想辦法,刑老兄只需安排我們去與 箭大師見一面,由我們去說服他,不成就拉倒,明早我們就上路 。」 莊洪看看窗外天色,道:「這時候要找箭大師,需到百花苑 去,他迷上百花苑的媚娘,不到那裡去絕對睡不著覺。」 寇仲和徐子陵想到他們的青樓運道,均暗感不妙,但話已出 口,兼之確想擁有兩把像樣點的良弓,既不想亦不願把話收回來 。 寇仲苦笑道:「只好看看我們今趟的運道如何,對吧?陵少 。」 第三章 夫妻惡盜 漁陽、安樂、北平、遼西和涿,並稱東北邊陲五大城,因高 開道以漁陽為京,故漁陽隱成五城之首,成為該區軍事經濟貿易 的中心。 漁陽城廓只有洛陽、長安那類大都會一半的規模,商舖集中 在貫通南北城門的大街上,跨街有十座牌坊和樓閣,房舍大多為 瓦項平房,長街古樸,雕樓重重,充盈著邊塞大城的氣氛。 由於漁陽乃山海關南最大的驛站和貿易中心,故城內有不少 來自南方和塞外的商旅,四方雜處,繁盛熱鬧。 在邢文秀引路下,寇仲、徐子陵等人來到華燈初上的南北大 街,朝位於中段的百花苑漫步而行,沿途談笑,輕鬆寫意。 六個人分作兩組,邢文秀、莊洪、劉大田在前,寇仲三人居 後。這是寇仲的主意,縱使發生甚麼事,他們三人拍拍屁股就可 開溜,而邢文秀等則仍要在這裡混日子,自是以不惹上麻煩為佳 。所以抵達青樓大門處,邢文秀等人會回家等候他們的消息。寇 仲把井中月藏在楚楚縫製的外袍內,免致過於張揚。 徐子陵饒有興趣的瀏目四顧,感受著一個陌生城市予他的新 鮮觸覺。 寇仲向落後少許以示尊卑有別的任俊笑道:「小俊你究竟有 沒有為自己定下人生的目標,例如成為用刀的高手,又或誓要娶 得如花美眷,享受成家立室的溫馨幸福之樂。」 任俊趕上一步,來到他旁,恭敬的答道:「我以前想的只是 辦好大小姐吩咐下來的事,等到儲夠錢就起幢大屋,娶妻生子。 現在卻只想學好兩位爺兒傳授的心法武功,這算否也是人生目標 呢?不過自從有了這個想法後,整個人就像脫胎換骨似的,說不 出的快樂。」 寇仲笑道:「你是真的脫胎換骨,我們只能依自己走過的路 子來培育你,你現在的身手,比以前的你已跨進幾大步,只要加 上實戰的磨練,很快可以躋身一流高手之林,說不定有一天能趕 上宣永。」 任俊忙道:「小子怎敢和宣爺相媲。」 此時一群武裝大漢快步趕過他們,其中幾個不斷回過頭來打 量寇仲和徐子陵,看裝束樣貌身材,肯定是突厥人。 寇仲和徐子陵從容以微笑回應他們不友菩的注目禮,那些人 逕自去了。 任俊道:「他們是否認出兩位爺兒?」 徐子陵聳肩道:「是否認出我們,很快揭曉。」 寇仲冷哼道:「憑這樣的貨色,剛好用來給小俊練刀。」 任俊一震道:「我恐怕還不行吧?」 寇仲搭上他肩頭,微笑道:「突厥人的武功專走悍勇路子, 重氣勢,以命搏命,你若給他們的聲勢嚇怕,就只好回榆林耕田 ,明白嗎?」 徐子陵接入道:「與敵作生死決戰,要置生死於度外,只有 不怕死亡,敢面對死亡,才能超越死亡。」 任俊豪情奮起,挺起胸瞠道:「小子受教啦!」 寇仲道:「見你快要和人動手,就教教你如何挨刀子吧!」 任俊頓時楞住道:「甚麼?」 寇仲輕鬆的道:「我不是和你說笑,特別在以寡敵眾的情況 下,受傷是無可避免的。但如何把傷勢減至最輕,不讓敵人傷及 要害,至乎在挨揍間回氣療傷,卻是一門玄奧的學問。我們之能 學懂其中竅門,是以許多鮮血換回來的,你定要用心把握學習。 」 任俊打心底湧起敬意,愈和兩人接觸,愈感到兩人的異於常 人。 今趟到百花苑,是要說服箭大師將兩把神弓讓出來。可是兩 人卻像毫不擔心事情成功與否的樣子,沒有任何得失之心,亦不 商量見到箭大師時的對策,反趁機傳他堪稱獨步當世的武功心法 。 寇仲的金石良言又在他耳邊響起,任俊連忙用心聆聽,不敢 漏去半個字。 寇仲、徐子陵和任俊三人大搖大擺的進入百花苑的大門,把 門的五名漢子見到寇、徐兩人有如天神下凡的體型、氣度和長相 ,那敢怠慢,忙把三人迎入廳內,由鴇婆花娘接待。 寇仲擺出闊客的樣子,出手重重打賞,再壓低聲音道:「我 的老朋友箭大師來了嗎?」 花娘緊握掌心中的銀兩,眉花眼笑的道:「箭大師當然早來 了,每天他都是第一個貴客,原來三位大爺是大師的老朋友,大 爺怎麼稱呼?奴家立即為大爺通傳。」 寇仲把嘴巴湊到她耳邊道:「請你為我們通傳一聲,就說寇 仲有事求見。」 花娘一聽立時渾身劇震,失聲道:「寇少帥?」 寇仲心忖原來自己的朵兒這麼響,連遠在北疆一所青樓中的 花娘也聽過自己的威名,微笑道:「快去吧!不要讓別人知是我 來了。」 任俊到此刻仍不曉得寇仲有何妙法說服脾氣古怪的箭大師, 更想不到寇仲開門兒山的掣出大號求見,深感兩人行事莫可測度 ,著著奇兵,難怪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牽著中土群雄的鼻子 走。 花娘去後,三人在廳內一角的椅子坐下,此刻時光尚早,青 樓剛開門迎客,而客人不多,一片寧靜。 寇仲向徐子陵道:「陵少怎麼看?」 徐子陵淡然道:「他想是沒有更好麻醉自己的方法。才會這 樣每晚到青樓混日子,否則該多製幾把像刺日射月那樣的神弓出 來。」 任俊點頭道:「青樓這類場所,去多確會生厭。」 寇仲笑道:「原來小俊也是青樓常客。」 任俊壓低聲音道:「我只去見識過幾次,千萬勿要告訴大小 姐,給她知道可不得了。」 又忍不住問道:「仲爺打算怎樣向箭大師開口?」 寇仲攤開兩手灑然道:「沒有想過,見到他時隨機應變吧! 回來哩!」 花娘一扭一擰、嬌喘細細的趕回來,道:「大師有請三位! 」 寇仲和徐子陵對視一笑,深感自己非昔日吳下阿蒙,只要亮 出朵兒,就算性情古怪如箭大師者亦要給點面子他們。 箭大師比他們想像的要年輕,介乎四十至四十五、六間,半 禿大腦袋被似是不堪負荷的長頸脖獨力承擔,留著兩撇灰白的鬍 子,眼神疲倦而若有所思,面上皮肉鬆垂,眼肚浮腫,一副長年 沉迷酒色的衰頹樣子,那有半點製弓箭大師的風範。 房內仍殘留女人的香氣,可知箭大師剛把陪他的姑娘遣走, 好接見三人。 見到寇仲和徐子陵,只在看第一眼時雙目亮起精芒,接著又 回復那種萬念俱灰,心如枯木的疲憊神色,淡淡道:「我只是江 湖上的小卒,何勞兩位枉駕。請坐!」 寇仲三人坐下,略作寒喧後,寇仲從衣內取出井中月,擺在 箭大師身前桌面,微笑道:「大師請過目。」 箭大師看也不著,取出煙管,悠然塞滿煙絲,全心全意的點 燃,深吸一口,噴出煙來,淡漠的瞧著寇仲道:「我不但對刀沒 有興趣,連對弓矢亦生厭倦,少帥若是來向本人求取弓矢,怕耍 失望而回。」 任俊更是一頭霧水,不明白寇仲本是有所求而來,卻竟把佩 刀獻上要箭大師過目? 徐子陵凝目窗外,似是對廂房內眼前的事情不聞不問,沒絲 毫興致。 寇仲對箭大師的冷淡不以為意,現出一個充滿鼓勵的微笑, 道:「這把刀有個動人的故事,大師看過就明白。」 箭大師露出不屑神色,冷冷道:「少帥不要枉費心機,無論 少帥出得起多少代價,我那兩張被好事之徒渲染得誇大失實的破 弓,絕不會出讓。何況我早把那兩把令人煩惱的弓丟掉,少帥若 沒有其他事,請讓本人能安安靜靜的度過這個晚上。」 寇仲哈哈笑這:「實不相瞞,我身上的銀兩,恐怕買不起你 半張弓,所以我根本沒想過要花錢買你的良弓,且在我寇仲眼中 ,你那兩張弓不但是破弓,更是廢弓。」 徐子陵嘴角逸出一絲笑意,似把握到寇仲的戰略和手段。 箭大師微一錯愕,旋即雙目湧出憤忍受辱的神色,沉聲道: 「既是如此,少帥來找本人究竟所為何事?若非敬你兩人英雄了 得,本人會立即下逐客令。」 寇仲舒服地挨到椅背處,雙目神光電閃,道:「我這把刀本 來也是廢鐵,大帥一看便知。」 箭大師凝神瞪著寇仲,雙目首次回復少許生機和對事物感到 興趣的神色。 任俊的心七上八落時,箭大師搖頭嘆道:「寇仲果然是寇仲 ,非是一般流俗可比。」右手握鞘,左手拿著刀把,把井中月從 鞘內拔出。 井中月的賣相當然令人不敢恭維,箭大師初感愕然,接著雙 目亮起精光,右手放下劍鞘,以指尖輕輕掃抹刀身,嘆道:「這 把怎會是廢鐵,只看刀身上藏而不露的螺旋紋,便知是鑄刀高手 ,採上等鐵料滲以玄鋼經多層疊打而成,且淬火的火候把握得恰 到好處,拙中藏巧,實不可多得的雋品,刀身兩度弧曲,不但利 於砍劈,直刺亦威力無邊,這種平鏟平削,至刃口仍平磨無脊的 厚背大刀,造法失傳久矣。」 這番說話,終顯出箭大師的大師風範。他說話時神態專住, 自有股從骨子裡透出的狂熱和驕傲的氣概,無人無我。就像雷九 指見到賭桌上的骰寶,侯希白遇上美女的情景。寇仲等再難將他 和一個沉迷酒色的人聯想起來。 旋又把刀還入鞘內,回復先前對任何事物都不感興趣的神色 ,疲乏的道:「這確是個動人的故事,刀好人更好!」 寇仲從容道:「這刀仍是廢刀。」 箭大師愕然道:「如此好刀怎會是廢刀?」 任俊開始有點明白,要打動像箭大師這種人,必須從他醉心 的事物入手。 寇仲取回井中月,「鏘」一聲把刀抽出,餘韻仍飄蕩於廂房 內的空間時,徐子陵連拂四下衣袖,房內四燈齊滅。 要知這四盞燈火均有防風燈罩,徐子陵這一手用勁之巧,真 教人嘆為觀止。 箭大師正摸不著頭腦,寇仲手上的井中月黃芒大盛。 寇仲淡淡道:「只有當這把刀來到我寇仲手上,才能從廢鐵 變成天兵神器,井中月之名將會因我寇仲而能千秋百世的流傳下 去。」 「鏘」! 井中月回到鞘內,黃芒斂消,但昔才刀芒劇盛,凡鐵乍成神 器的印象,已深深鑄刻在觀者心內。 任俊熱血上湧,終於明白寇仲說服箭大師的方法。加上徐子 陵的配合,更充滿戲劇性震撼人心的味兒。 室內由暗轉明,窗外月色透入,令人首次注意到樓外月兒當 空的美景,前此卻是忽略掉的。 箭大師不言不動,迎上寇仲懾人的目光。 兩人絲毫不讓的對視片晌,箭大師喝道:「斟酒!」 任俊地位最低,忙起身為各人斟酒。 箭大師移開目光,專注的盯著美酒注進盃內,嘆道:「我從 未見過比寇兄和徐兄更有說服力的人,兩位聽過室韋這地方嗎? 」 寇仲愕然道:「室韋?這麼怪的名字,是關外某國嗎?」 任俊低聲道:「室韋在靺鞨西,鐵勒和突厥之東,南接契丹 和奚。」 箭大師雙目射出沉痛的神色,朝任俊讚許的略一頷首,道: 「室韋位於黑水上游,靺鞨佔據的是出海的黑水下游,黑水乃塞 外第一大江。室韋主要由室韋部四大族組成,就是室韋、大室韋 、北室韋和南室韋。」 寇仲斷然道:「只要不是作奸犯科,有傷天和的事,大師請 說出來,我寇仲必會為大師辦妥。」 箭大師憤然道:「污人家的妻子,佔據別人的家產,這種人 死不足惜,殺掉他算否有傷天理?」 他愈說愈大聲,愈說愈激動,說到最後時雙目通紅,就像深 藏地內的溶岩,再壓制下下去,要從火山口噴發出來。 三人呆瞧著他。 箭大師旋又頹然道:「罷了罷了!沒理由要你們上為我冒生 命之險的。我那兩張破弓埋在地底也是浪費掉,良弓配明主,送 給你們又如何?」 徐子陵終開腔道:「這種奸人確是人人得而誅之,不殺他才 有違天理,大師可行說得詳盡點。」 箭大師像蒼老幾年般,面上血色盡退,緩緩道:「那是七年 前一個夏天,我當時在山海關開工場,專製弓矢,剛娶得如花美 眷,生活如意。一天有位自稱室韋王族叫深末桓的人領著大批隨 從來向我買貨,我見他長得一表人材,言談風度雍容慷慨,兼之 他買貨又是用來對付我最痛恨的突厥賊徒,加上他刻意逢迎,竟 引狠入室,把他視為知己,豈知……唉!豈知此人狼心狗肺,唉 !」 任俊劇震道:「深末桓不是室韋沙幫的幫主,與妻子木鈴並 稱『夫婦惡盜』的人嗎?此人在塞外臭名遠播,率領群盜來去如 風,沒有人能奈何他們,據聞他們還得頡利暗中支持,肆虐遼北 ,殺人無數,大師怎會給他愚惑的?」 箭大師痛心的道:「那時他確是南室韋的王族,惡名未彰, 至南室韋被大室韋所敗,他始淪為劇盜。有一晚他蓄意把我灌醉 ,污了我妻子小娟,把我珍藏的弓矢一掠而空,去如黃鶴。可憐 小娟自此一病不起,終含恨而逝,深末桓啊!我和你的仇不共戴 天。」 寇仲聽得義憤填膺,沉聲道:「我不想把他的臭頭隨身攜帶 ,有甚麼信物可帶回來讓大師奠祭亡妻在天上靈,好令嫂夫人能 在九泉下安息?」 箭大師一震道:「你們真肯為我討回血債?那可非是容易的 事,兩位貴務纏身,唉!」 徐子陵道:「我們今趟來求弓矢,正因要到關外去,大師放 心,即使寇仲沒空,我也會為大師討回公道:」 箭大師雙目亮起來,整個人像回復生機似的,長身而起道: 「我們立即去把『滅日』和『亡月』兩弓從埋藏處起出來,當年 若非此兩弓早被分別收藏,已淪入這惡賊手內。」 任俊愕然道:「不是叫剌日和射月嗎?」 箭大師傲然道:「一天深末桓未死,兩弓仍須一稱滅一稱亡 。」 寇仲舉杯道:「大師仍未告訴小弟能令兩弓回復舊名的信物 證據。」 箭大師手顫顫的拿起酒杯,道:「只要把他奪去的『飛雲弓 』帶回來,滅日和亡月就可變回刺日和射月。」 四人舉杯一飲而盡,耳際像聽到沙幫群盜在大漠疾馳而來轟 雷般的蹄響聲。 第四章 安樂慘案 「嗤」的一聲,勁箭離開滅日弓,一道閃電般朝遠在五百步 外持盾的徐子陵射去,「噹」一聲震耳清響,箭和鐵盾同時迸成 碎粉。 徐子陵若無其事的拂掉沾滿上身的碎屑,微笑道:「果然是 神弓。」 任俊和箭大師看得目瞪口呆,事前那想得到寇仲竟能粉碎五 百步外的鐵盾,如此箭術勁力,堪稱舉世無雙。 這是箭大師工場旁寬廣的練箭場,箭大師從後院埋藏處起出 神弓後,移師到這裡試弓。 滅日亡月可非普通上木所製的弓,弓體以特製鋼絲絞結纏織 而成,既富彈性又堅實無比,最妙是可分三節折疊起來,易於收 藏,弦線是更幼的鋼絲結成,確是巧奪天工,難怪有人肯出價千 兩黃金來求買。 一般弓達到三十石的勁道已相當了不起,滅日亡月卻是二百 石的超級強弓,少點功力亦拉不動,寇仲隨隨便便的把弓拉成滿 月,早把箭大師驚呆。 寇仲愛不釋手的把玩手中神弓,嘖嘖稱奇道:「世上竟有如 此奇弓,真教人意想不到。」 徐子陵來到三人身前道:「非常厲害,若我不是運勁護體, 恐怕會被震傷,不過若我把真氣注進盾內,碎的只會是箭矢。」 寇仲道:「若我有射不完的箭矢,那縱使對方人多勢眾,亦 會在沒有準備下吃上大虧,在荒漠草原上,配合馬兒的高速,射 程又倍於敵人,保證可殺得深末桓的沙幫血流成河,潰不成軍。 」 箭大師回過神來,嘆道:「只有兩位才配用我的滅日和亡月 ,若兩位能以此射殺深末桓,我會特別感激。」 寇仲一拍他肩頭,正容道:「大師既有此願望,我們必會加 你所願。」 箭大師變成另一個人似的,興奮道:「你們稍侍片刻,我轉 頭回來。」 說罷返回工場去。 寇仲把滅日弓遞到任俊手上,道:「寶弓不易遇求,小俊你 試試看。」 任俊提弓拉弦,勉強拉至一半,已力竭住手,弓弦在弓把間 來回顫震,發出「嗡嗡」異鳴。弄得他滿臉通紅地羞慚的道:「 我還未有資格用這弓。」 徐子陵舉起自己的亡月弓,微笑道:「拉弓不能用手臂的死 力,要把真氣貫注全身,用整體的力量來開弓,像這樣子。」 學寇仲輕輕鬆鬆的就把弓拉成滿月。 任俊沉住氣安靜片刻,再緩緩拉弓,今趟果然成功拉開弓弦 ,心頭大喜下立即洩氣,慌忙鬆手,嚷道:「小子受教啦!」 寇仲見他孺子可教,欣然道:「你現在欠的只是實戰的經驗 ,到山海關時你要給杜興一個驚喜,讓他曉得大小姐手下非是沒 有人材。」 任俊欲言又止。 徐子陵道:「有甚麼話,即管說出來。」 任俊垂頭道:「和兩位爺兒相處這段時光,是小俊一生中最 快樂的時刻,如兩位爺兒賜准,小俊希望能隨兩位爺兒到關外見 識歷練,為爺兒們打點起居和照料馬兒。」 寇仲道:「若讓你隨我們到關外冒險,只會是害你,若你能 努力不懈,兩年後刀法會有小成,何況大小姐身邊亦須有個像你 般的高手,信任我們吧!這該是你最佳的選擇,只到山海關就夠 你捱。」 任俊難掩失望神色,仍俯首受教道:「小子遵命。」 此時箭大師踏著輕快的步子回來,左右手各提著重甸甸的袋 子,道:「這是我特別鑄製的空心鐵彈,很難取得準繩,不過對 你們當然不成問題,每袋各有三百顆,可補箭矢的不足。」 寇仲大喜,從袋中掏出一顆,高舉眼前哈哈笑道:「今趟塞 外很多人會遇上災難!」 徐子陵把亡月弓摺疊起來,藏在衣內暗袋,拍拍空空如也的 兩手道:「我們索性不攜箭矢,純以鐵彈取敵,用盡鐵彈,隨便 找些木枝,亦可當箭來用。」 寇仲哂道:「那用這麼麻煩,幹掉敵人後,不就有用不完的 箭矢嗎?」 箭大師仰天大笑,狀極歡暢,一掃沉鬱之氣。 求弓告捷回府,邢文秀、莊供和劉大田當然大出意料之外, 到看見兩張摺疊弓的鬼斧神功,更是驚嘆不已。 寇仲記起一事,向邢文秀說出大道社鏢團,看他有沒有辦法 收風探得消息。 邢文秀道:「漁陽和北平是鏢團到關塞左右並肩的兩個大站 ,不此則彼,像仲爺說的這種大鏢團,只要查查客棧旅舍,便可 分曉,文秀立即去辨。」 三人趁機梳洗,寇仲和徐子陵看過兩匹愛馬,與牠們親熱一 番,才到內宅的小廳說話。 坐下後,寇仲道:「我們今趟到塞外像是專責殺人,名單上 除杜興、呼延金和韓朝安外,還得添上深末桓這混蛋。」 徐子陵道:「深末桓固是死有餘辜,杜興若真作突厥人的走 狗,亦是該死,至於呼延金和韓朝安是否與搶羊皮一事有關,大 小姐自己也弄不清楚,我們須謹慎行事。」 寇仲道:「呼延金是契丹馬賊,看看窟哥吧!堂堂王子竟到 中土當殺人奪貨的強徒,於此可想像其餘。」 徐子陵道:「老跋做過馬賊,他算好人還是壞人?」 寇仲抓頭道:「坦白說,到現在我仍弄不清楚老跋是好人還 是壞人。」 徐子陵道:「我只是想提醒你,我們雖然絕不會對該殺的人 心軟,但亦不應妄殺無辜。對漢人來說呼延金是十惡不赦的馬賊 ,但在他自己族人則呼延金可能是民族英雄。我們漢人對他們做 過多少好事?只要想想楊廣遠怔高麗,浩浩蕩蕩的率他娘的百多 萬大軍,從涿縣出發,途經處正是契丹、靺鞨、室韋這些外族遊 居的地方,造成的傷害和破壞多麼巨大?聽說當年隋軍攻入高麗 首都平壤後,由於隋軍肆意姦淫擄掠,軍紀太壞,竟無法重新集 隊布陣,致給高麗埋伏在城中的部隊乘機反擊,大敗隋軍。娘要 到中原來行刺楊廣,實因高麗人和我們仇深似海。」 寇仲一呆道:「你說得對,我想到的只是大展神威,試試滅 日弓的威力。我們視他們為強盜賊子,說不定他們只是為保護自 己的族人。唉!在刀鋒相對的時刻,我們難道還和他們說仁義道 德,著他們詳述不該被殺的理由嗎?」 徐子陵道:「不要矯枉過正,我只是指出該謹慎行事,不可 亂開殺戒。現在只是中土因國亂而勢弱,所以眾外族紛紛反擊我 們漢人,這種爭執仇恨絕非一朝半夕所能化解。異日你若當上中 原霸主,須設法弄好與外族的關係,大家和平相處共存,那我才 不會擔心你做上皇帝。」 寇仲頹然道:「皇帝!唉!前天晚上我夢到洛陽城破,只死 剩我一個人,拚命的逃,但一對腿子卻不聽話,幸好被李小子追 上之前驚醒過來。」 徐子陵默然無語。 寇仲奇道:「想做皇帝原來連睡覺亦沒能做好的夢,你為何 不乘機勸勸我放棄爭天下?」 徐子陵凝神看他半晌,搖頭道:「你情緒的波動雖易起易落 ,但在你體內流的卻是爭強好勝的血液,無論受到甚麼打擊,很 快就可回復過來。今趟你到塞外去,最主要的目的是向突厥人偷 師學他們馬戰之術,皆因你曾目睹唐軍的威勢,曉得若不急起直 追,勢將在戰場上一敗塗地。」 寇仲虎目閃亮,笑道:「知我者莫若子陵,正因沒有人看好 我,所以我必須振作起來,自強不息。哈!假若我勢大而李小子 勢弱,說不定我會把皇位讓出來給他。」 徐子陵苦笑無言。 邢文秀此時回來,坐在兩人旁道:「我找到與大道社有密切 關係的幫會人物,他竟不曉得有這一趟鏢,可知大道社今次押鏢 的手法異乎尋常,極可能不會進入任何大城,以保持路線的秘密 。」 寇仲道:「那就到山海關時才和那騙子算賬吧。」 邢文秀道:「我還收到一個消息,由這裡到山海關的一段路 ,會因安樂慘案一事風起雲湧,爭鬥頻生。」 徐子陵問道:「甚麼是安樂慘案?」 邢文秀道:「安樂縣是漁陽之北另一大城,城內最大的幫會 是安樂幫,幫主陸平德高望重,交遊廣闊,得人尊敬,因追查一 起凶劫案開罪狼谷的人,竟給狼谷群盜之首率高手潛入城內,一 夜間盡殺陸平一家上下百多人,稚子孕婦亦不放過,還把陸家一 把火夷為灰燼,火勢波及鄰舍,毀屋數十,無辜遭殃者以百計, 此事惹起北疆武林的公憤,一向各自為政的幫會首次聯結起來, 務要還死者們一個公道:」 寇仲和徐子陵對望一眼,均看出對方眼內的殺機,世上竟有 如此凶殘暴虐的人。 徐子陵道:「狼谷在何處?」 邢文秀道:「狼谷只是『餓狼』崔望出身的一條小村落,他 率領的狼盜行蹤詭秘,來去如風,專搶劫來往邊關的商旅,反抗 者必殺無赦,行事時以黑頭罩蒙面,事後散避各處,故可以是你 身邊的任何人,高開道雖重金懸賞,仍未能將他們緝拿歸案。」 寇仲皺眉道:「他們有多少人,總不能每次出動都順風順水 ,只要抓到一個半個,不是可從而追查出其他人嗎?」 邢文秀道:「沒有人能弄得清楚他們有多少人,甚至連崔望 是否一個假的名字,也沒有人能確定。而他們每次行事都計劃周 詳,所以到現在還沒給逮著半個。」 寇仲道:「聽說高開道並不豪爽,他出得起多少懸賞?」 邢文秀道:「賞金是由各城鎮的富商巨賈捐出來的,舉報崔 望者可得三千兩黃金,且免去一切罪責。」 寇仲和徐子陵為之愕然,如此重賞,竟無勇夫? 徐子陵道:「事情極不尋常,若崔望手下群盜為的只是錢財 ,總有貪這三千兩黃金的人,由此可推見狼盜大不簡單,非只是 為錢而搶掠。」 邢文秀一震道:「陵爺想法獨特,從沒有人就這方面去想, 還以為崔望的手下因害怕報復,故沒有人敢舉報。」 寇仲沉吟道:「崔望搶去的貨物怎樣處理?他總要設法出貨 ,如此則有跡可尋,他既惹起公憤,該不是這麼容易脫身。」 邢文秀嘆道,「這正是崔望最令人頭痛的地方,誰都摸不著 他半點邊兒。」 徐子陵道:「只要將他所有曾做過的案逐樁攤出來看,必可 從中理出一些脈絡,例如他看上的是那些貨色,做案的時間和頻 率諸如此類,必能發現得一些蛛絲馬跡。」 邢文秀打從心底佩服兩人獨特的見解,道:「給兩位大爺一 番分析,我頓覺崔望非是無跡可尋。下過恐怕只有高開道委派負 責崔望一案的總巡捕丘南山,始能清楚他犯過多少劫案和其中詳 情。」 寇仲嘆一口氣道:「希望能在途上湊巧與他碰個正著吧!那 就叫老天有眼。」 翌晨城門大開,寇仲、徐子陵和任俊三人策騎出城,繼續行 程。 天氣忽然轉變,烏雲蓋天,正在醞釀一場大雨,與過去幾天 春光明媚是兩回事。 寇仲有感而發道:「難怪白老夫子常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 里路。怎想得到漁陽城內有個做弓矢的巨匠,我們更可求得可折 疊起來像老侯那把美人摺扇般大小的折疊良弓,這叫不經一事不 長一智,至少還曉得有個叫室韋的地方。」 徐子陵點頭表示有同感,向任俊問道:「我們到山海關途上 ,會經過甚麼地方?」 任俊道:「要看兩位爺兒的意思,我們可沿官道直走,不入 安樂經飲馬驛直抵山海關。」 徐子陵暗忖即使到安樂也抓不著那頭凶殘的餓狼,為免節外 生枝,道:「為趕在大道社前頭,仍以不在任何城鎮停留為宜。 」 間有遇上經過的商旅,彼此都會友善的打招呼問好,交換來 道去路的消息。 兩人又開始不停學習突厥話,在任俊這良師引導下,三人已 能以簡單的突厥話交談。 到黃昏三人離開官道,在一個小湖旁休息,讓馬兒吃草,出 奇地整天密雲卻無下雨,但天氣轉壞卻是不爭之實。 生起篝火後,三人大嚼邢文秀為他們準備好的菜肉包子。 寇仲說起崔望,分析道:「陸平是安樂縣第一大幫的弧瓢子 ,武功該不會差到那裡去,府內定必好手如雲,安樂縣更是他的 地頭,怎會給人殺得半個都溜不掉,此事極不合常理。」 任俊道:「會否崔望是精於用毒的高手?那除了有能力把毒 迫出體外的真正高手外,其他人只能任人宰割,更沒法逃走。」 寇仲讚道:「小俊終顯出你的本事來。凡事只要深入去想, 抽絲剝繭,總會得到些意想不到的東西。」 徐子陵道:「會否是像沙家造的甚麼能釋放毒氣的神火飛鴉 諸如此類的火器?」 寇仲道:「這可能性極大,若火器射進屋內,確是威力無窮 ,現時天氣仍非常寒冷,誰都會把門窗關閉。」 任俊道:「可惜我們要趕路,否則有兩位爺兒出手,保證崔 望惡頁滿盈,難逃天譴。」指著西北方道:「安樂在那邊,靠東 北百來里就是飲馬驛,是到山海關最後一個驛站,那裡的飲馬溫 泉馳名北疆,飲馬棧更是商旅稱道的宿所,主持的老闆娘人稱騷 娘子,年紀雖大點,然騷媚入骨,沒有男人遇上她不暈其大浪。 」 寇仲喜出望外道:「竟有這麼一個好去處。明天黃昏前我們 抵達飲馬驛,該學安隆般浸浸溫泉水,看看在泉內練功是否另有 奇效。」 徐子陵隨口問道:「塞外的民族以甚麼為主糧?」 任俊道:「他們的飲食大多與羊有關,以羊奶製造出各色各 樣的食品。甚麼奶豆腐、奶皮子、奶果子、奶酩、奶茶,味道都 腥得厲害,我比較歡喜風乾羊肉和野韭菜做餡的包子。」 寇中大感興趣,道:「小俊比我們要見多識廣,關外的天氣 如何?」 任俊道:「塞北天氣最好的時間是春夏之交,現在冷了點, 夏天則太熱。」 徐子陵雙目射出神馳之色,道:「聽說塞外不但有大沙漠, 更有大草原,對嗎?」 任俊道:「塞外地勢特別,大草原都在高原上,戈壁大沙漠 在草原之西,東部的草原最寬廣。當地人說,太陽從大草原東部 升起,要整個時辰才可照遍大草原。」 寇仲和徐子陵倒抽一口涼氣,至此才曉得要在造麼一個人生 地不熟的廣闊區域,找到一群像深末桓那樣來去如風的馬賊,是 多麼渺茫和花費心力的一回事。 第五章 飲馬驛旅 寇仲和徐子陵深切體會到北方邊塞雄奇的山水,前方群山聳 峙,原始森林廣闊濃密,延綿無盡,林蔭深處時有河溪淌流,水 草茂盛,樺樹、櫟樹參天而起,道路崎嶇難行,可以想像商旅路 途之苦。 他們卻是悠然自得,由於擬定於飲馬驛留宿,所以不用急著 趕路,正好欣賞沿途美景。 天上仍是烏雲密布,三人對此習以為常,雖感有點美中不足 ,但天氣涼怏,令人神情氣爽。 走到高處遠望,間中可見田野問低矮的農舍和牛羊,頗有與 世隔絕無爭的味兒。 穿過一座山丘後,官道轉為平直,遠處林木上仿佛雲氣繚繞 ,如神仙境界,使人著迷。 任俊喜道:「那就是飲馬溫泉升起的水氣,幸好沒走錯路。 」 寇仲奇道:「你不是識途老馬嗎?怎會害怕走錯路?」 任佞嫩臉微紅道:「我只來過兩趟,仍不是那麼有把握。」 寇仲哈哈笑道:「這是一場誤會,我見你對飲馬驛館的老板 娘騷娘子印象那麼深刻,還以為你來過十多二十次。」 任俊求饒道:「仲爺放過我吧!」 蹄聲急起,十多騎從後趕來,一看便知是幫會人物,見三人 除任俊外都不見兵器,瞥他們幾眼毫不停留的越過他們朝飲馬驛 馳去,馬蹄踢起慢天捲揚的塵土,像一堵牆般隨風迎頭照臉的撲 在他們身上。 寇仲向徐子陵笑道:「能比人趕快一步,總是多佔點便宜。 」 話猶未已,蹄聲再起,三人別首回望,一個道士打扮的人, 孤騾隻影的奔來,此騾神駿非常,速度竟比得上馬兒,不片刻追 至他們身後。 中年道士生得容貌古怪醜陋,五短身材,隔遠就大嚷道:「 三位你好,找是騾道人,你們是那個幫會的兄弟?」 寇仲待他來到馬旁才笑道:「我們無幫無派,今趟來山海關 是為老板娘辦事。」 騾道人露出原來如此的神色,目光落到兩人坐騎,精芒一閃 道:「好馬!你若肯買給北馬幫的人,肯定可賺十多兩黃金。」 寇仲道:「我們的馬就像道長的騾,是命根子心肝蒂,絕不 出讓。」 騾道人愕然道:「你怎知小蕾是我的命根子?」 寇仲微笑道:「只看道巨把騾兒的毛色理得這麼潤澤潔美, 就知道長愛騾如命。」 騾道人仰大大笑,道:「說得好!見你這麼乖巧,貧道奉勸 一句,若不想把馬兒出讓,最好勿要到飲馬驛,繞道不過花多三 天工夫而已!」 再一陣長笑,越過他們迅速去遠。 寇仲目注他單人孤驃的背影,笑道:「這就是行萬里路的好 處,否則怎能遇上這麼多奇人異士,這騾道人非常有趣。」 任俊卻是臉色凝重,道:「北馬幫為何會到飲馬驛呢?」 徐子陵訝道:「你聽過北馬幫嗎?」 任俊道:「北馬幫幫主許開山是東北最大的馬商,專和塞外 諸族交易,冉把戰馬賣往南方謀取暴利,高開道也管不著他,夏 王與他時有交易。」 寇仲道:「早先走過那群騎士,是否北馬幫的人?」 任俊道:「若是北馬幫的人,馬股上均有馬蹄形的印記,他 們的馬既沒有這標記,該不會是北馬幫的人。」 寇仲道:「北塞三幫一派是北霸幫、外聯幫、塞漠幫和長白 派,並沒有北馬幫的份兒,它該算不上甚麼貨色,為何小俊說起 他們時,神情這麼緊張?」 任俊道:「北馬幫之所以名不列於三幫一派之內,皆因他們 的崛起只是這幾年間的事,許開山三年前仍沒有任何人聽過他的 名字,現在卻成家傳戶曉的人物,霸王杜興還與他結為兄弟,仲 爺該知我為何會緊張啦!」 寇仲轉向徐子陵道:「你看許開山會否是崔望呢?」 徐子陵問任俊道:「與塞外民族交易,可否以貸易貨?」 任俊道:「一般都是以貨換貨,少有以金子交易的。」 徐子陵點頭道:「那可能性就相當大。」 寇仲苦惱這:「怎樣能抓著他的痛腳?這傢伙定是搶得大批 財物後才做交易,否則那會突然冒起得這麼快。杜興肯與他結為 兄弟,可見此人背景來歷絕不簡單。」 徐子陵一震道:「陸平定是因抓著餓狼崔望的痛腳,才給崔 望殺棹滅口,甚至毀滅證據。」 寇仲先是呆了一呆,接著拍腿道:「說得對,崔望只是求貨 求財,殺反抗的人只為立威,既不明智亦沒道理去冒險殺掉陸平 府內所有人,還放火燒屋,那是要毀去可能存在的證物。」 任俊道:「若陸平曉得誰是崔望,當然會立即廣為散播,為 何沒半點消息傅出來?」 寇仲豎起拇指道:「小俊開始有思考分析的能力啦!可喜可 賀。」 任俊給讚賞,嫩臉透出興奮羞澀的神色,赧然道:「兩位爺 兒不住鼓勵小子,小子當然要動腦筋。」 徐子陵道:「世事無奇不有。甚麼可能性都存在,或者陸平 得到證物。卻不曉得那是可指證崔望是誰的證據,又或須待某人 過目,只要我們弄情楚他被殺前的行蹤、見過甚麼人,說不定可 理出些眉目來。」 遠方忽然塵頭大起,騎士、騾車、馬車從飲馬驛的方向開來 。 寇仲施展玲瓏嬌親授的觀塵法,道:「塵頭散亂,隊形不整 ,這批人看似一隊,實是分屬不同隊伍,且走得匆忙,頗有臨急 臨忙從飲馬驛撤走的意味。」 任俊愕然道:「究竟發生甚麼事?」 三人不由拍馬加速,迎上車隊,到接近時,更肯定是於飲馬 驛歇腳的商旅,紛紛從驛館「逃出來」。 三人避往道旁。 寇仲向領先一隊問道:「發生甚麼事?」 其中一名商人打扮的胖子回應道:「你們千萬不要到飲馬驛 去,那處現時來了很多幫會人物,絕不會有甚麼好事。」 三人瞧著一隊隊的商隊匆匆經過,又不斷有人打心勸他們離 開,到最後一隊絕塵而去,寇仲笑道:「為著查案的方便,小弟 變傅雄,小陵則是傅傑,如何?」 徐子陵點頭表示同意,道:「即使是杜興這有心人,亦猜不 到我們來得這麼快日。」 在杜興的推想中,翟嬌回樂壽後尚須遣人長途跋涉的到彭梁 找兩人出馬,而兩人能否分身應約尚是未知之數。若杜興能把翟 嬌生擒,當然是另一回事。 任俊苦笑道:「坦白說,兩位爺兒威武如天神,誰都看出你 們是非凡人物,改個名字仍不能掩飾你們的真正身份。」 寇仲胸有成竹的道:「小俊的人生經驗仍未夠豐富,人的心 理很奇怪,不但多以自己為中心,還會下意識地視自己優勝於其 他人。你是因為認識我們,才覺得我們有兩下子。換作不認識我 們的,會在心中蓄意把我們貶低,例如說這兩個小子雖粗壯如牛 ,怛該只是銀樣蠟槍頭,又沒有兵器,看!他們都是兩眼無神, 定因憑著兩張小白臉四處欺騙女人,致酒色過度。」 任俊一呆道:「你們兩眼……噢!」 話尚未說完,驀然發覺寇仲雙目神采斂去,雖仍是精精靈靈 ,已沒有一向懾人的精芒,堪稱神乎其技。 徐子陵為之莞爾失笑,拍馬而行,道:「識破我們又如何, 來吧!」 當二人策騎扺達通往飲馬驛的坡道下,寇仲和徐子陵嘆為觀 止,想不到在邊塞地區,有這麼一座造型古怪,氣勢雄偉的旅館 驛站。 飲馬驛位於峽谷一側的山勢高處,背傍高山,頗有佔山為王 的山寨味道,具備軍事防禦的力量。 主建築物是一座兩層高的士樓,以正圓形高達三丈的石砌圍 牆包環維護,主樓位於靠山的一方,圍牆就由土褸兩側開展,環 抱出敞開的大廣場,亦是車馬停駐的地方。大門與主屋遙相對應 ,只有一個入口,沿圍牆設置客房,足有五十間之多,天井周圍 是環繞的迴廊,置有數組各七、八張椅桌供人歇息談天,自有其 懶閒寫意的味兒,天井中心是個寬達兩丈的大水他。 三人策騎進入驛旅,桌椅分別坐著四、五組人,兵器擺到桌 面上,近四十人卻是鴉雀無聲,人人挈眼對三人行非常不友善的 注目禮。 廣場嵌置十多組供鄉馬的木欄,兩名看來是旅館的夥計,正 把草料清水注進馬槽,供五十多匹馬兒飲食。 氣氛透出一種山雨欲來的緊張沉凝,令人感到胸口翕悶。 寇仲環目一掃,瞪著自己的人有男有女,早前趕越他們的十 多名大漢佔去其中兩桌,卻不見騾道人,或許在主樓內,所以不 見影蹤。 女的有兩個。 一清秀一妖媚。 清秀的女子年華雙十,與另一高挺英偉的年輕漢子獨佔一桌 ,郎才女貌,非常登對,與左右的人都隔開一空桌,有點不願和 其他人雜混在一起的意味。 另一個女的卻坐在七、八名強悍漢子的中間,有如萬綠叢中 一點紅,秋水盈盈的美目透出狐媚的味道,神態優美,但看人的 眼神輕佻冶蕩,似乎只要是她看得上眼的,就會逢場作興的來者 不拒。她的顴骨特高,長著一對褐色的鳳目,該是混有外族血統 。 千甲夢不知是否見到同類,忽然引頸長嘶,弄得本是安靜的 馬兒一陣騷亂,頗有唯千里夢馬首是瞻的姿態。 靠門那桌座中一個作文士打粉,看來十足像個是當大官的師 爺那類人物的中年漢,看得雙目立時亮起來,坐在他旁的兩名武 裝大漢,亦是如此。 任俊給看得心中發毛,寇仲和徐子陵從容自若的甩蹬下馬。 就在此時,一朵彩雲從主樓大門飄下台階,往他們迎來嬌笑 道:「三位客官切勿給他們嚇走,奴家可以子你們最特別的折扣 贗惠,唉!千揀萬揀,竟揀到奴家的店子來聚他奶奶的武林會, 老天爺真不開眼。」 不用說也曉得她是飲馬驛的風騷老板娘騷娘子,只是想不到 她對來自各處的幫會惡霸毫不賣賬,要罵就罵,沒有絲毫顧忌。 不知誰怪聲怪氣的道:「騷娘子,我們有說過飲食住宿不付 賬嗎?」 眾漢起哄大笑,由於他們圍差廣場中心的水池而坐,聲音從 四面八方而來,震響來回激蕩,另有一番聲勢,亦衝淡先前膠著 的沉凝氣氛。 騷娘子來到三人身前,杏目一瞪,挺腰大發嬌嗔道:「付賬 又如何?若傳開去給人曉得我飲馬驛館專招呼你們這些愛打打殺 殺的人,奴家還用做生意?若惹得崔望遷怒奴家,誰給奴家填命 ?」 說話者登時語塞。 三人交換個眼色,知道所料不差,這些人衝著崔望而在此聚 集。 看清楚「名播中外」的騷娘子,確是身材豐滿,且豐滿得過 了份,年紀早過三十,全賴塗脂抹粉,才能對抗歲月的不饒人。 穿著俗里俗氣的大紅彩衣,脂粉香料的氣味撲鼻而來,不過她水 汪汪的媚眼確有一定的挑逗性,令人聯想到廉價的肉體交易。 清秀少女旁的英俊青年歉意滿懷的揚聲道:「對老閭娘所引 起的不便,世清謹代表家師深致歉意。」 騷娘子向他媚笑道:「奴家罵的怎會包括呂公子在內?呂公 子絕不會驚走奴家的客人。」 那呂公子給她說得很不好意思,神情尷尬的瞥旁邊的清秀美 女一眼,見她沒有不悅之色,始放下心來,當然再不敢惹騷娘子 。 那妖媚女人發出一陣嬌笑,目光全場亂飄的道:「長得好看 的男人,永遠多佔點便宜。」 她那桌的大漢無不附和及討好的哄聲大笑,充滿嘲弄的意況 。 先前怪聲怪氣被針對的漢子,屬於在驛外趕過三人的十多名 大漢之一,知道妖媚女子的話是針對自己說的,暗諷他長相不佳 ,哈哈笑著站起來傲然道:「所謂不知者不罪,青姑尚未試過小 弟,所以不知小弟長處,小弟能不會怪青姑的。」 這番話意淫誨褻,登時惹得他一眾夥伴別有意味的哄笑。 那被叫青姑的一桌大漢人人臉現怒色,一副隨時動手殺人的 樣子。 清秀少女俏臉微紅,湊到呂公子耳旁親暱的耳話。 寇仲等開始明白邢文秀說的諸幫會各自為政,今趟是首次聯 合起來對付崔望的意思,只要看看他們現在彼此在言語問互相攻 訐踐踏的情況,可知各幫派間誰都不服誰。 反是那青姑絲毫不以為杵,嬌笑道:「這位東北會的兄弟怎 麼稱呼,不若隨妾身到房內打個轉,好讓妾身看看你的長處,亦 趁許大當家來前解解悶兒。」 三人聽得精神大振,原來眾人正恭候許開山大駕光臨。 那東北幫的漢子顯然沒膽量隨青姑入房,坐下笑道:「青姑 若在許大當家來時仍起不了床,我羅登豈非罪過。」 這兩句話更是露骨難聽,他的夥伴們雖仍發出哄笑助威,但 終是無膽上馬,氣勢立即大不如前。 青姑笑得花枝亂顫,媚態橫生的胃道:「沒長進的瞻小鬼。 」 騷娘子不知是否出於對比她年輕漂亮的青姑的嫉忌,向三人 道:「不要理他們鬼打鬼。」 又嚷道:「人來,給三位公子爺牽馬。」 接著眉花眼笑的像用眼睛脫掉三人衣服般打量他們道:「三 位公子長得真俊。」 寇仲和徐子陵尚是首次給女人用眼睛非禮,不知是好氣還是 好笑。 寇仲指著任俊道:「老板娘這麼快就忘掉小俊?他可是你的 仰慕者呢?」 騷娘子依依不舍的把目光從兩人身上移開,落到小俊身上, 這:「這位小哥確很眼熟。」 任俊被寇仲出賣,羞得只想找個地洞躲進去以避開所有人的 目光。 徐子陵解圍道:「我們要三間客房,明早上路。」 此時兩個夥計應命來侍候馬兒。 騷娘子根本忘記了任俊,趁機下台道:「三位請隨奴家到飯 堂唱盃熱茶。」 三人正要隨她進主樓,忽然有人喝道:「且慢!」 寇仲和徐子陵停下來,心忖麻煩來啦。 第六章 孤劍獨行 說話的是那師爺模樣的中年文士,負手身後,慢條斯理的離 開設在迴廊的桌子,來到三人身後,先繞著三個人打個轉,最後 停在寇仲和徐子陵前,斜眼瞧著寇仲,又瞧瞧徐子陵,露出一個 陰惻惻不懷好意的笑容,冷哼逍:「本人項元化。人稱師爺化, 專負責北馬幫的賬目往來,就以兩錠足的金子買下兩位兄台的馬 兒,騷娘子你最好不要干涉我們北馬幫的買賣。」 青姑低笑道:「管賬的果然好眼光。」 師爺化別頭狠狠瞪青姑一眼,卻沒有發作,再向兩人道:「 兩位兄台不要受人影響,我北馬幫真金白銀的交易,誰都要給點 面子我們。」 他說話時嘴部動作表情特別誇張,兩撇鬍鬚隨著嘴形上下竄 動,頗為滑稽惹笑。 寇仲聳肩道:「多少錢也不賣。」 師爺化雙目凶芒大盛,沉聲道:「我再說一遍,究竟賣還是 不賣。」 呂公子和那清秀少女都露出不屑神色,顯是不值師爺化所為 。 北馬幫那桌有人暴喝道:「我們項師爺看上你們的馬兒,不 知是你們多大的光榮,有我們北馬幫照拂你們,在北疆打橫來行 也不怕。出來行走江湖,不外求財求平安,兄弟得識相點。」 寇仲微笑道:「不賣!」 師爺化點頭道:「好!」說罷掉頭往自己那桌走回去,但誰 都曉得他不會善罷,且必是不但要馬,連人亦不肯放過。 騷娘子低罵道:「真討厭!」又堆起媚笑向三人道:「進去 再說吧!奴家會為你們想辦法。」 任俊低聲道:「我留在外面。」 寇仲知他怕北馬幫的人強行奪馬,點頭道:「記著不要害怕 。」 任俊點頭應是,照拂馬兒去了。 寇仲和徐子陵在眾目注視下,隨騷娘子進入主樓,竟是個寬 敞可容近三十張大圓臬的飯堂,主樓後院是個大花園,乃著名的 飲馬溫泉所在。不規則的天然溫池熱氣騰升,煙霧彌漫,立時把 布置簡樸的飯堂提升為仙界福地。 煙霧裡隱見一道人影卓立不動。此人身形修長高瘦,背掛長 劍,說不出的孤單高傲,彷似仙境裡的人。 飯堂只一桌坐有客人,當然是騾道人,伏案大嚼,旁若無人 。 七名立在一旁無所事事的夥計見老板娘親領客人進來,懶懶 閒閒的過來招呼。 騾道人像此時才曉得有客人到,抬頭看來見到兩人,哈哈笑 道:「獨嚼無味,快過來陪貧道:老板娘的羊肉飽子確是不同凡 響,還有珍藏的鴻茅酒,理氣益肺、滋陰補腎、益氣安神、平肝 健睥,好處說之不盡。」 騷娘子笑罵道:「誰用你來宣揚奴家的好處?兩位公子一試 便知。」 寇仲和徐子陵聽得直搖頭,騷娘子說話總是語帶相關,不離 男女之事。 一番擾攘後,兩人終於在騾道人一桌坐下,騷娘子親自為三 人斟酒,邊笑這:「兩位公子高姓大名,尚未請教。」 寇仲答道:「我叫傅雄,他叫傅傑,是堂兄弟,外面的小俊 是我們的保鏢。」 舉盃試嘗一口,皺眉道:「這麼苦的?」 騾道人捧腹這:「這叫良藥苦口嘛?這擺明是藥酒來。」 騷娘子風情萬種的在騾道人另一邊坐下,嗲聲嗲氣的道:「 騾道人你可要為兩位公子想想辦法,北馬幫的師爺化硬要買他們 的駿馬,你老人家須為他們出頭。」 騾道人兜兩人一眼,笑道:「是非只因多開口,煩惱皆因強 出頭。若貧道法眼無差,兩位小兄弟自有應付的方法。」 騷娘子一呆道:「原來兩位是真人不露相的高手。奴家見你 們沒有隨身兵器,還為你們白操心。」 寇仲道:「我們只習過點三腳貓拳腳,真正的高手是小俊。 」 「詛謊!」 四人同感愕然,往內院溫泉池所在瞧去,那瘦高的劍士從煙 霧裡走出來,目光閃閃的打量兩人,神情嚴峻而不客氣。 此人臉孔跟他身形般窄長無肉,臉頰瘦得凹陷下去,鼻長唇 薄,眉毛和眼睛間的距離比常人大,容色陰冷,似乎自出娘胎後 就從未笑過,本該像吊死鬼多個像人,不知如何五官配合起來又 另有一種醜陋的美感魅力,形成一種孤高冷傲的氣概,令人印象 深刻。他約是二十七、八的年紀,卻予人一種飽歷滄桑的蒼老味 道: 兩人一眼瞧去,已知現時整個飲馬驛,除他兩人外,數此人 武功最是高明,其次就是騾道人。 想不到竟遇上高手。 騷娘子皺眉道:「蝶公子這話是甚麼意思?」 蝶公子冷冷道:「我說他們在撒謊。」 寇仲攤手苦笑道:「我只是不好意思自認功夫了得,謙虛些 難道是罪過?」 蝶公子冷然道:「謙虛不是罪過,但說謊卻是居心叵測,這 是甚麼時候?甚麼地方?」 徐子陵微笑道:「我們確是湊巧路過,適逢其會,公子不信 也沒有辦法。」 蝶公子微一沉吟,點頭道:「我相信你們。」說罷轉身重回 煙霧中去。 四人臉臉相覷,怎都猜不到他來得突然,走得更突然。 寇仲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他是誰?」 騾道人答道:「『蝶公子』陰顯鶴是東北新近崛起的用劍高 手,冷血無情,心狠手辣,性情孤僻,不過雖沒有甚麼大惡行, 聲譽卻不甚佳,因為沒多少人歡喜他。」 騷娘子猶有餘悸的道:「怪人一個,他來幹甚麼?」 騾道人聳肩道:「他自己不說出來,誰曉得呢?」 徐子陵心中一動,長身而起道:「我去問他。」 騷娘子色燮道:「他不惹你,你還要去惹他?」 寇仲心中明白,陰顯鶴來此必與安樂慘案有關,從他入手去 了解整件事,會比問任何其他人更可靠。笑道:「老板娘放心, 我這位兄弟是最優秀的說客,必可令老陰開金口。」 騾道人瞧著徐子陵倫灑飄逸的背影,笑嘻嘻道:「看來三位 非是過路人那麼簡單。」 寇仲坦然道:「我敢指天立誓,確是路經貴境,適逢此事, 不過我們對安樂慘案亦有耳聞。且從少娘就教我們見到不平的事 ,定要替天行道,這麼說道長該滿意吧!」 他的話自有一股發自心中的真誠,教人不能懷疑。 騷娘子有點不耐煩的起身道:「你們兩位聊聊,我去看看許 大當家來了沒有,沒理由的,為何丘大人和舒爺都遲了。」 騷娘子去後,寇仲問道:「丘大人和舒爺是誰?」 騾道人道:「就是總巡捕丘南山和安樂幫的二當家舒丁泰, 兩個都是貧這不歡喜的人,這些人憑甚麼為我棋友討回公道:」 寇仲始知騾道人是被害的安樂幫主陸平的摯友深交,不由好 感大增。 驃道人收起玩世不恭、嬉皮笑臉的神情,痛飲一杯苦酒後嘆 道:「甚麼幫不好叫,卻叫作安樂幫,人只有死了才得安樂,想 不到一話成懺。罷了!無論橫死或壽終正寢,都是死吧!」 寇仲見他真情流露,乘機問道:「外面的是甚麼人,一盤散 沙的能成甚麼大事?」 騾道人清醒過來似的上下打量他幾眼,微笑道:「你算是好 管閒事還是別有居心?」 寇仲雙目精芒現出,一門而逝,淡然道:「這算是閒事嗎? 」 騾道人震駭之色尚未完全消去,他驚懍的固是寇仲雙目透出 精飩無比的玄功異芒,更震撼是他原先斂去神光,藏而不露的功 大。 好半晌騾道人回過神來,壓低聲音道:「你是誰?」 夥計們送來羊肉包子後不知全溜到那裡去,空廣的舨堂內只 剩下他們兩人。 寇仲拉開長度過膝的羊皮外袍,露出右擺內藏掛的井中月, 道:「道長看我是誰呢?」 騾道人劇震道:「這是否表面看來毫不起眼的寶刀井中月? 」 寇仲點頭道:「道長好眼力。」 騾道人反鎮靜下來,長長吁出一口氣道:「難怪你們半點不 把外邊的人放在眼內,原來是名震天下的寇仲和徐子陵親臨,看 不到你的刀,竟給你們騙過。」 寇仲道:「我們能否衷誠合作。」 騾道人點頭道:「有你們出手相助,當然是另一同事。外邊 共有四批人,分別來白北馬幫、外聯幫、仙霞洞和東北幫。最正 派的是仙霞洞洞主陳和派來的得意男女徒弟呂世清和郎婷婷,仙 霞洞是東北僅吹於長白派的名門正派,陸老弟一個遇害的兒子, 就是拜在陳和門下,所以陳和雖不愛捲入江湖紛爭,對此事仍不 能不理。」 寇仲道:「青姑是否外聯幫的人?」 外聯幫名列北疆三幫派,寇仲當然比較留神。 騾道人答道:「青姑名叫蘇青。外號『勾魂奪魄」,是外聯 幫龍頭大貢郎的女人,所以武功雖不怎樣,卻能坐上外三堂鳳堂 堂主之位。至於東北幫亦大有來頭,幫主貝叔群是高開道的結拜 兄弟,高開道得勢,他們水漲船高,希冀能蓋過北霸幫成為北疆 第一大幫,今吹率人來的是少幫主貝晨分,此人生性陰沉,剛才 一直沒說話,只縱容手下胡鬧,所以不惹起少帥的注意。」 寇仲正要深入探問安樂慘案的事情,外面忽然響起兵器交擊 的密集清響,還有叱喝聲和推波助瀾的唱采聲。 寇仲伸個懶腰道:「打起來哩!北馬幫的人耐性不錯。」 徐子陵來到比他尚要高寸許,像根竹竿多過像人的陰顯鶴身 後,熱氣氤氳的從溫泉升起,使人想到能浸浴其中,必是人生樂 事。 陰顯鶴目注溫泉,以他一貫不露絲毫感情的聲音語調道:「 兄台最好回去。」 徐子陵停下腳步,淡淡道:「小弟只有一句話,若陰兄不願 回答,小弟掉頭就走。」 陰顯鶴默然片晌,緩緩道:「說吧!」 徐子陵沉聲道:「陰兄此來,是否要殺許開山。」 陰顯鶴旋風般轉過來,雙目殺機大盛,盯著徐子陵道:「你 是誰?」 徐子陵不知如何,打第一眼看到這孤僻高做的獨行劍手,就 覺得他是個交得過的朋友,現在見自己所料不差,更鞏固這憑空 的想法,不願瞞他,微笑道:「在下徐子陵。」 陰顯鶴一震道:「那飯堂內的是寇仲。」 徐子陵點頭這:「正是他。我們確是路經此地,往山海關找 『霸王』杜興算一筆賬,途上聞得安樂慘案,撞上這個許開山召 開的討崔望大會,覺得其中事有可疑,才來找陰兄請教。」 陰顯鶴不屑的道:「杜興!哼!」 徐子陵乘機問道:「杜興是怎樣的個人?」 陰顯鶴眼內再現殺氣,語調仍保持清冷下靜,道:「杜興是 個雙臉人。暗裡做盡壞事,控制著一個包賭營娼、走私漏稅的罪 惡王國,通過暴力、恐嚇、賄賂、誅除異己種種手段,逆我者生 ,順我者亡,直至所有人都屈服於他淫威之下,敢怒不敢言。另 一方面卻擺出主持公義的武林大豪款兒,處處排難解紛,為被搶 掠欺負者討回公這,甚至設置義堂免費供貧民飲食,許開山正是 他的走狗,為他幹傷天窖理的事的走狗,好無損他的聲望。」 徐子陵恍然這日:「原來陰兄有為世除害的心。」 陰顯鶴「呸」的一聲,不肩的道:「我才沒興趣去理這種事 ,這人間世從來就是這樣,以後亦不會改變。我要殺許開山,是 因為我欠陸大當家一個恩,現在正是報恩的時候。」 徐子陵道:「陰兄憑甚麼肯定許開山就是崔望?」 陰顯鶴不答反問,道:「徐兄又是憑甚麼猜到我要殺許開山 ?」 徐子陵坦然道:「這只是個初步推測,仍未敢確定,以許開 山冒起的迅速,與杜興的關係,至乎他幹的買賣,應以此人嫌疑 最大。且看來陰兄又是絕不會對甚麼武林聚會生出興趣的人,故 以此相試。」 陰顯鶴忽然嘆一口氣道:「我少有與人說這麼多話的,更不 習慣和人合作。若非徐兄和寇兄均是我敬服的人,我會把這些話 都省掉,徐兄請勿要再理會此案,報恩只是我陰顯鶴個人的事。 」 兵器交擊聲恰於此時遠遠傳至。 寇仲和驃道人跨出主樓,任俊竟與東北幫的七、八名大漢動 起手來,而非一心奪馬的北馬幫。東北幫其中一名大漢坐倒池旁 ,肩膊血流如注,正由同伴照拂療傷。不用猜也曉得東北幫先有 一人向任俊挑戰動手,不敵受傷後其他人見任俊刀法高明,不顧 江湖規矩的群起攻之。 仙霞侗的呂世清站了起來,看樣子是心生義憤,要下場干涉 。 任俊且戰且退,左臂染血,因對方人多勢眾,落在下風。 外聯幫、北馬幫都為東北幫的人喝采打氣,一副為恐天下不 亂的樣子。 寇仲目光掃過東北幫為自己同夥叫得聲嘶力竭的一群漠子, 其中有個臉色慘白二十來歲的年青哥兒,正神色冷靜的把目光往 他投來,心忖這定是東北幫的少幫主貝晨分。 蘇青和師爺化朝他瞧來,寇仲分別報以微笑,接著大喝道: 「退後三寸!」 任俊剛被人在左背劃出一道血痕,心浮氣躁,聞言立即精神 大振,對寇仲的話更是深信無疑,雖是刀光撲臉而來,看不清敵 刀來勢,仍只往後稍移三寸。 刀鋒在鼻尖前劈下,就是這毫釐之差,令他轉危為安,其他 人全摸錯他的退勢,刀劍攻在空處。任俊刀光一閃,正面劈空的 刀手立時胸脅血濺,應刀拋跌。 寇仲再喝道:「無雲無雨,萬里一空,左側翻。」 包括呂世清師兄妹在內,蘇青、帥爺化、貝晨分等人無不露 出震駭神色。 任俊武功的高明,能力戰七人不敗,已大出他們意料之外, 此時只要不是聾的、盲的,就知寇仲是更厲害的高手。 任俊聽教聽話,一個左側翻,逸出包圍網外。 他的心完全平靜下來,沿途寇仲和徐子陵對他的嚴格訓練, 顯出奇效,他感到強大的自信,似能瞧破敵人每一個意圖和變化 。 東北幫的人銳氣已洩,一時不知追過去繼續動手,還是留在 原處發呆。 貝晨分霍然起立道:「住手I」 寇仲仰天大笑道:「你說停就停嗎?小俊,給我把他們全宰 掉。」 任俊正要撲往敵人,聲音從大門傳來道:「誰人如此狂妄好 鬥。」 寇仲往大門瞧去,心想難道是許開山來了。 第七章 誰是禍首 兩個人並騎緩緩馳入環形護牆唯一的正大門,說話者年約三 十五、六,文質彬彬,白皙清瘦的臉上掛著笑容,雖出言譴責, 說話仍是從容不迫、慢條斯理的。表面看似是個文弱書生,但寇 仲卻從他精芒閃閃的眼神瞧出他是一流的高手,且個性堅毅倔強 ,不會因別人輕易動搖自己的意志信念。 另一人年紀輕上五至六歲,頭髮眉毛粗濃如鐵絲,留善一副 短鬚,活像個刷子,輪廓分明,眼神陰驚沉著,是個頗具男性陽 剛魅力的中年漢子。最引人注目是他額頭著寫有「祭」字的白巾 ,使寇仲猜到他是安樂幫內坐第二把交椅的舒丁泰,白巾自是要 表明為陸平復仇的立場和決心。 另一人當然是高開道委任的總巡捕丘南山,事先怎都想不到 竟是這麼一號人物。 果然在場諸人紛紛起立,抱拳施禮道:「丘總巡!舒二當家 !」 丘南山終是此區官方的代表人物,各地幫會無論如何驁桀不 馴,仍要給足他面子。 丘南山目光先落在任俊身上,再射往立在台階的寇仲,高踞 馬上淡淡的道:「兩位高姓大名?」 騾道人哈哈笑道:「老總爺你好,這兩位一叫傅雄,一叫任 俊,還有另一位傅杰一行三人,途經此地到山海關去,因不肯賣 馬給北馬幫的諸位哥兒,至觸犯眾怒,惹得東北幫的大哥們代為 出手教訓,老總爺來得正好,可為此事評理。」 東北幫和北馬幫兩批人同時現出怒色,一時卻莫奈騾道人何 。 師爺化陰側惻這:「騾道長敢包保他們沒有問題嗎?我假作 買馬,只為試探他們的身份。」 蘇青嬌笑道:「項師爺的道行愈來愈高深哩!若不是你親口 說明,奴家仍不曉得你買馬是假,試探為真呢。」 師爺化登時語塞,想不到蘇青公然幫「外人」說話。 丘南山明白過來,卻仍不放過寇仲和任俊,緩緩道:「兩位 到山海關有何貴幹。」 寇仲從容一笑,道:「總爺明察,我們三人到山海關去,是 要與人談一宗生意,由於事關貿易的機密,總爺若想了解細節, 可否借一步說話,傅某人必詳細如實稟上,絕不敢有任何隱瞞。 」 這番話可說給足丘南山面子,且不亢不卑,丘南山果然臉容 解凍,微一點頭道:「容後再和傅兄詳談。」 在他左後側的安樂幫二當家舒丁泰以他沉雄低沉的聲音道: 「任兄武功高明,不知是何家何派的高徒?」 任俊坦言道:「敝師是偷林『大刀』關長就。」 舒丁泰顯然從未聽過關長就這名字,難再出言問難,只好道 :「果然是名師出高徒。」 丘南山終於下馬,舒丁泰隨之,自有驛館的夥計來侍候馬兒 。 丘南山道:「許幫主臨時有急事,須明早才到。」 眾人一陣起哄,都是不滿的怨聲。只有師爺化三人下敢作聲 。 呂世清看看天色,黃昏的天空烏雲疾走,問道:「許幫主因 何事延誤?」 舒丁泰代答道:「許大當家使人來傳口訊,說是與案有關, 明早必到。」 眾人又是一陣起哄。 「轟」! 閃電裂破烏雲,驚雷在頭頂響起,接著豆大的雨點由疏漸密 的灑下來。 醞釀多時的大雨,終於君臨大地。 形勢登時一片混亂,眾人不是走進主樓避雨,就是把馬兒牽 往有瓦頂遮頭的迴廊內,有去意的人只好打消念頭。 騾道人把愛騾安置到千里夢牠們旁邊時,大雨傾盆而下,天 昏地暗,令黑夜提早來臨。 到所有人均避進飯堂,騷娘子穿花蝴蝶地殷勤招待丘南山和 舒丁泰。 徐子陵人獨佔遠離其他人僻於一角的桌子,神態悠間。 濕著半邊身子的寇仲和任俊在他左右坐下,前者間道:「那 怪人呢?」 徐子陵這:「外面有座石亭,他該在那裡避雨,此人性情孤 僻,憤世嫉俗,卻非似邪惡之徒,不知因何事對許開山生出懷疑 ,此來恐怕正是針對許開山。」 寇仲別頭瞥一眼,眾幫派人物揀另一角分二桌坐下,外聯幫 、東北幫諸漢子各占一桌;仙霞洞的呂世清、郎婷婷,北馬幫的 師爺化、東北幫少幫主貝晨分,外聯幫鳳堂堂主蘇青、騾道人、 總巡捕丘南山、安樂幫二當家舒丁泰等圍坐一桌,密密商議。 師爺化的兩名手下則擠到東北幫眾漢的桌子去,可見北馬幫 和東北幫是一鼻孔出氣的。 外面大雨嘩啦啦的下個不停,騷娘子在人門處指揮夥計冒雨 把草料等物收好,關閉窗戶,忙個不休。 徐子陵把和陰顯鶴的對話文待後,道:「造座石砌的山寨高 據丘頂之上,無論廣場和主樓,均只有一個入口,窗戶窄細,雖 有防禦上的優勢,但若給人封鎖入口,卻是誰都逃不掉,許開山 選在這裡聚會,是否另有目的,心懷不軌?」 寇仲低聲道:「若要裡應外合,東北幫加上師爺化三人確可 辦到。但事後如何向人解釋?許開山還聲稱延遲到明早才來的原 因,是因為可能找到崔望的線索。」 此時「蝶公子」陰顯鶴像幽靈般頭頂竹笠濕漉漉的出現在後 門處,木無表情地以冷漠的眼光掃視眾人,然後到一角默默坐下 。 丘南山等突因他停止說話,氣氛轉趨凝重,透出敵對和懷疑 的意味。 騷娘子和九名夥計忙碌完畢,回來關上飯堂的門窗,又點燃 四壁的十多盞風燈,激烈的雨聲雷響,似被隔離在另一大地裡, 當燒起四個壁火爐,堂內更是溫暖舒適。 舒丁泰把騷娘子召去,交頭接耳一番後,騷娘子風情萬種的 宣布道:「今晚由舒二當家請客,兄弟們,還不去準備菜肴,拿 酒招呼各位貴客。」 夥計們立即應命,各忙各的去了。 騷娘子一屁股坐到呂世清身旁的椅子,郎婷婷立時秀眉大皺 ,卻像呂世清般拿她沒法。 丘南山的聲音響起道:「陰兄未知因何事大駕臨此?」 陰顯鶴絲毫不買他的賬,冷冷道:「我不可以來嗎?」 師爺化乾笑道:「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若讓我們懷疑陰兄 是為崔望打聽消息,而實情陰兄只是想特別到這裡享受淋雨的滋 味,大家生出不必要的誤會,就不太划算哩!」 此人不怛聲氣語調令人生厭,還一副推波助瀾、搧風點火、 惟恐天下不亂的態度。 陰顯鶴毫不動氣,道:「我正是要到這裡來淋雨。」 幸好此時夥計端上酒點,把緊張的氣氛沖淡。 騷娘子滿場亂飛,親自為各人斟酒,只不敢去惹陰顯鶴。 酒菜接著上場,除陰顯鶴不沾酒菜,各人大吃大喝起來。 螺道人來到寇仲三人一桌坐下,與三人對飲兩盃,壓低聲音 這:「三位對安樂慘案有甚麼看法?」 那邊廂諸人酒酣耳熱,縱談東北武林的江湖風月,加上騷娘 子不時傳來的浪蕩笑聲,氣氛熱烈,令人難以聯想到他們是為安 樂慘案的事聚在一起。 寇仲答道:「我們猜陸當家是因掌握到可揭破崔望真正身份 的人證或物證。致遭殺身大禍,道長可曉得他遇害前曾到過甚麼 地方去,見過甚麼人?」 騾道人點頭道:「你們和貧道的想法不謀而合,因為陸老弟 近月來全力追查狼盜的蹤跡。在遇難前,他曾到過山海關去,只 是據陪他一道去的舒丁泰說,並沒有著生甚麼特別的事,他們本 要去見一批曾被崔望劫掠的胡商,卻撲個空,胡商早出關去。」 除子陵道:「舒丁泰是個怎樣的人?」 騾道人愕然道:「他的膽子沒那麼大吧?」 寇仲道:「道長不是說過不歡喜他嗎?」 騾道人神色變得凝重,道:「我不喜歡他,是因陸老弟曾私 底下告訴我舒丁泰和杜興過從甚密,屢勸不聽。」 寇仲拍桌道:「找敢包保崔望是杜興製造出來一個子虛烏有 的人物。」 騾道人露出震駭的神情,道:「寇兄這話有何根據,杜興乃 東北武林的泰山北斗,人人唯他馬首是瞻,且得突厥和契丹人支 持,惹上他可不是鬧著玩的。」 寇仲正要說話,忽然有人顫聲道:「我的頭很暈。」 寇仲等愕然瞧去,只見其中一個提著酒罈的夥計腳步不穩的 束搖西擺,接著連人帶罈倒往地上。 「砰」! 酒罈碎裂,酒溢遍地。 騷娘子和其他幾個夥計接連倒下,一時堂內突然鴉雀無聲, 人人臉臉相覷,暗中提氣,視察體內的情況。不過仍未生出太大 恐慌。凡練氣之士,均有抗毒驅毒的本領,故未因此而致過份擔 心。 丘南山首先色變喝道:「我中了毒。」 寇仲和徐子陵朝騾道人和任俊瞧去,發覺兩人臉色均變得非 常難看,心知兩人亦都中招,心中駭然,甚麼毒如此厲害。 那邊廂人人驚呼喝罵,顯是無一倖免彼毒,形勢慌亂。 丘南山長身而起。喝道:「酒菜有毒,不要慌亂。」 閉上眼睛的呂世清猛地睜開俊口,怵然道:「此毒非常陰損 厲害,竟令我無法提聚真氣把毒迫出來。」 任俊低聲向寇仲和徐子陵道:「我也無法提聚真氣。」 舒丁泰霍地起立,戟指獨坐一隅的陰顯鶴厲喝道:「只你一 個人沒沾過酒菜,還不是你弄的手腳,快把解藥拿出來。」 陰顯鶴臉容不動,苦無其事的道:「若毒是我下的,現在會 先掌你一個嘴巴,再把你們全部碎屍萬段。」 寇仲和徐子陵真的大吃一驚,堂內數陰顯鶴武功最是高明, 若連他也無法提氣把毒驅走,此毒的厲害,已達駭人聽聞的地步 。 舒丁泰忽然雄軀劇震,跌坐回椅內。 丘南山緩緩坐下,顯示出較舒丁泰深厚的功力,怛坐起來亦 成問題的可怕事實,卻令人更為震撼。 原本囂張不可一世的幫會強徒,人人像鬥敗的公雞般,臉如 死灰。 沒有人曉得接踵而來的命運。 帥爺化顫聲道:「酒和菜都沒有毒,我剛以銀針探過。」 眾人目光往寇仲等人投來,陰顯鶴既然同樣中招,自以寇仲 這三個人最有嫌疑。 寇仲和徐子陵是堂內沒有受毒素影響的人,他們的長生氣是 百毒不侵的。當年沈落雁在縈陽想毒害他們,結果無功而還。 他們要為任俊或騾道人驅毒只是舉手之勞,可是在眾目睽睽 下,別人將會因此曉得他們沒有中毒,而他們不出手的更重要原 因,是想把下毒的人引出來,待他自動露出原形。 寇仲苦笑這:「正如陰兄所言,若毒是我們下的,現在既已 得手,就該動刀子殺人,免致夜長夢多。」 陰顯鶴沉聲道:「毒是從油燈或火爐燃放出來的。」 眾人恍然大悟,不過悔之已晚,暗恨剛才沒有趁能起身行走 時,把燈火弄熄,現在卻辨不到日常這種簡單容易的事。 這名副其實的毒計榷是非常歹毒,在這密封的空間內,眾人 避無可避,全體中招。 貝晨分顫聲色厲的喝道:「究竟是誰下的毒,給我站出來! 」 人人你眼望我眼,疑神疑鬼,情勢詭異至極點。 爐內的木柴像催命符般「啪啪」燃燒著,每過一刻,眾人體 內的毒加重一分,這想法像萬斤重擔般緊壓眾人心坎。 堂內一陣令人頹喪難堪的沉默,就像施行極刑前的肅靜。 嬌笑聲響起,本是風騷惹蕩的聲音在這時刻卻變得無比刺耳 。 眾人駭然望去,本倒在呂世清腳下的騷娘子盈盈俏立,還伸 手摸呂世清臉頓一把,得意洋洋的這:「奴家站出來啦!少幫主 打算怎樣處置奴家?」 包括寇仲和徐子陵在內,人人目瞪口呆,怎都想不到下毒的 是騷娘子,她肯定不是會家子,所以沒有人對她生出防範的心, 因此著她道兒。 其他夥計仍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舒丁泰反吁出一口氣,道:「騷娘了妳真俸,還不拿解藥來 。」 眾人聞言,無不愕然。 騷娘子來到他身後,笑道:「解藥來哩!」 人人眼睜睜瞧著騷娘子從袖內取出一把鋒尖藍汪汪的淬毒匕 首,只是舒丁奉看不到。 由於相隔太遠,以寇仲和徐子陵之能亦來不及阻止事情的發 生。 騾道人薑是老的辣,大叫道:「舒丁泰,誰是崔望?快說出 來!」 舒丁泰愕然不解時,背心劇痛,發出一下震盪全堂的臨死慘 呼,未有機會回答,已毒素攻心,仆倒桌面,弄翻酒盃菜餚,當 場斃命。 騷娘子臉色如常,若無其事的收起匕首,笑道:「道長大小 覷奴家的用毒本領啦。」 師爺化顫聲道:「明早我們大當家來時,騷娘子你如何向他 解釋?」 騷娘子把嬌軀移到師爺化身後,摟著他脖子湊在他耳旁道: 「奴家昏迷不醒,那曉得發生甚麼事?最妙是多了陰公子和傅公 子他們,奴家大概會安排你們來一場激烈的火拼,幾敗俱死,想 想都覺有趣。」 丘南山沉聲道:「誰在背後指使你?」 騷娘子放開嚇得差點失禁的師爺化,移到旁邊的空桌悠然坐 下,俏目盯著閉目運功、不發一言的陰顯鶴,沒有回答丘南山的 質詢,柔聲道:「蝶公子少費氣力,若現在把四個璧爐弄熄,你 沒有半個時辰,亦休想把奴家的十絕毒迫出來。」 蘇青打個眼色,兩名手下應命勉力起立,怒喝道:「我們和 這臭婆娘拚了。」 話猶未已,一步未邁,東歪西倒跌往地上,把椅子撞翻,狼 狽至極點,再爬不起來。 騷娘子花枝亂顫的笑道:「這是妄動真氣的後果。」 郎婷婷投往呂世清懷內,呂世清露出心如刀割的絕望神色, 緊擁懷內自己護花無力的玉人。 誰都猜到堂內將無一人能倖免於難。 寇仲終忍下住,哈哈大笑,狀極歡暢。 包括騷娘子在內,眾人訝然往他望去。 徐子陵則搖頭啞然失笑。 騷娘子奇道:「傅公子何事如此開懷。」 她變成無人敢惹的煞星瘟神,沒人敢引她的注意,更不敢逗 她生氣。寇仲反其道而行,教人既佩服,更為他擔心。 寇仲聳肩道:「若本人所料無誤,杜興利用過妳大姐後,會 把你滅口,就家大姐殺死舒丁泰那樣,因為妳曉得些不應曉得的 東西。在安樂慘案後再來個飲馬慘案,一切會被燒成碎燼殘灰, 崔望從此消失,兩案永成懸案。」 徐子陵接口道:「為何大姐的老板杜興尚未臨門?」 騷娘子斂去笑容,長身而起,朝他們走過去,冷冷道:「你 們在胡說甚麼?」 丘南山是老江湖,知道騷娘子要動手殺人,為分她的心,沒 辦法下想出辦法,喝道:「傅兄有何憑據,可肯定杜興在背後指 使此事?」 騷娘子在離寇、徐兩人十五步許外停步,顯然想聽寇仲的答 案。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大定,終把這惡毒女人誘至受控制的範圍 內。 寇仲笑道:「道理很簡單,在北疆除燕王外,就只社興有包 庇大批狼盜的能力,大師爺不要怪我冒犯,貴當家因是今次聚會 的發起人,又故意延遲赴會,亦難避嫌疑,何況他更是杜興的拜 把兄弟,看來大師爺成其替死鬼,你們的遇害,令貴當家完全置 身嫌疑之外,而所有知情者均命喪陰曹。」 蘇青尖叫道:「杜興為何要害我們?」 徐子陵忽然問道:「陰兄為何曉得飲馬驛有這麼一個聚會? 」 陰顯鶴睜開眼睛,沉聲道:「是舒丁泰通知我的。」 眾人嘩然。 騷娘子聲寒如水的道:「說夠了嗎?」 寇仲微笑道:「還未說夠,尚有兩個字的證物,大姐想聽嗎 。」 各人雖自嘆必死,仍給寇仲引起興趣,有甚麼指證是兩個字 可盡道其祥的? 騷娘子回復風騷冶蕩的神態,道:「死冤家說吧!」 寇仲長身而起,拉開羊皮外袍,仰天長笑道:「就憑寇仲這 兩個字,夠嗎?」 騷娘子加受雷殛,往後跌退,最後咕咚一聲坐倒地上,臉上 血色褪盡。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由深藏變成外露的井中月處,耳中被「 寇仲」兩字轟鳴震動,一時反未完全把握到他沒有中毒的事實。 蹄聲於此時自遠傳來,狼盜終於來臨。 雷雨下個不休。 第八章 飲馬之盟 寇仲往騷娘子撲去時,已遲一步,只見她臉色轉黑,與舒丁 泰中的劇毒如出一轍,知她在衣袖內暗以那把淬毒匕首自盡。 寇仲抓著她雙肩,喝道:「指使你的是杜興嗎?」 騷娘子目露奇光,念道:「汝等當知,即此世界未立以前, 淨風、善母二光明使入於暗黑無明境界,拔擢驍健常勝大智甲五 分明身……」聲音低沉下去,至不可聞,頭側,黑血從七孔流出 ,毒發身亡。 寇仲聽得心中發毛,她臨死前念的顯是經文一類的東西,秘 異詭奇,令他感到事情更不簡單。 此時徐子陵把四個壁爐硬以掌風撲減,蹄聲愈是接近,聽來 有不下過百之眾,寇仲放好騷娘子的屍身,跳將起來,往大門衝 去道:「陵少負責救人,小弟能擋多久就多久。」 拉開大門,忽然這密封的世界又與外面風雨交加的天地連繫 在一起。 寇仲消失於門外雷電風雨中,徐子陵剛把所有門窗以拳勁震 開。 堂內諸人無不在閉目行功,希望能儘早把毒素迫出,以應付 狼盜,形勢緊張。 徐子陵朝陰顯鶴掠去,堂內以他武功最高,若能先讓他回復 過來,會更有克敵制勝的把握。 蹄聲在牆外入口處倏然而止,接替是撞擊堅門的聲響,一下 一下的傳進來。 徐子陵的長生氣從陰顯鶴背心輸入,際此生死開頭,這孤傲 的人再不客氣自持,迎進徐子陵的真氣,一點一滴把侵入髒腑的 毒素迫出。 「轟」! 門關斷裂,外門終被破開。 寇仲背掛箭筒,手持滅日弓,卓立台階之上,嚴陣以待,任 由雨點灑在身上,兩旁尚各有兩袋後備的箭。 箭矢為東北幫徒眾所有,他對鐵彈的應用還未有把握,仍是 用箭較為穩妥。 他另一手挾著四枝箭,對他來說,利用靈巧的手指連續發射 四箭,不用費吹灰之力。 雨水無孔不入的朝衣領內鑽進去,他就像在狂風雷暴中屹立 不倒的雕像,完全不受任何影響,雙目射出懾人的桔光,借主樓 透出的燈火,凝視被猛烈撞擊的大門。 他立下決心,寧死亦要阻止敵人殺進上樓去,否則必有人在 無力反抗下遭劫。 「砰」! 門閂斷折。 三騎從暗黑中幽靈般闖進來,挾著風雨,人人以黑頭罩掩去 臉目,只露出眼耳、口鼻,狀如妖魔,正是肆虐東北,橫行無忌 的狼盜。 寇仲發出震天長笑,「嗤嗤」聲中,四枝勁箭連珠射出。 任何人驟從黑暗走到光明,視力多少受到影響,何況滅日弓 疾如閃電,越過圓形廣場中心的水他,橫跨近六百步的遠距離, 速度絲毫不減的直貢敵胸而過,最後一箭沒入門外暗黑處,響起 另一聲臨死前的慘叫。 四匹馬兒受驚下四處亂闖,敵勢大亂,馬嘶人叫,如在夢魘 之中。 再有六、七騎殺入門來。 寇仲立知自己用對策略,若他守在水池和外門間的任何一點 ,由於敵人人多勢眾,他應接不暇下,勢將被敵人突破防線,演 成混戰之局。無論他刀法如何高明,能白保已相當不錯,休說阻 截敵人。 現在他憑滅日弓的遠射程,既守住主樓入口,又一眼無遺的 監察整座廣場,把愛馬千里夢和徐子陵的萬里斑置於他神弓的保 獲下,進可攻退可守,實是憮懈可擊。 另四枝箭疾射而去。 箭無虛發,再有四敵跌下馬背,可是另十騎成功衝入門內, 高舉兵器,繞池往他殺來。 寇仲靜如井中之月,一絲不誤地計算敵人殺至的時間。 此時再有二騎進入大門,馬上狼盜俯身彎弓搭箭,往他瞄準 ,顯出出精湛的騎射功夫。 八箭近乎不中斷的發射。像八道閃電般射入敵人體內,箭矢 的高速令敵人無從擋格,乖乖的帶著一蓬鮮血頹然墜馬。 兩騎左右殺至,騎士騰空而起,往他撲來,寇仲來不及取箭 ,斜彈而起,恰恰避過衝至水他邊緣三騎射來的長箭,名副其實 的左右開弓,就以滅日弓把來敵連人帶兵器掃得飛跌往台階下。 尚未踏足實地,四枝箭來到手上,箭聲嗤嗤,那池邊三名射 手同告完蛋。 無人的戰馬在廣場內冒雨左竄右突,跳蹄狂嘶,綁在四周迴 廊的馬兒受到影響,不安的嘶叫踏蹄,加上閃電雷響,滂沱大雨 ,有那麼混亂就那麼混亂。 「噹」! 第三批衝進來近二十名狼盜領先者的鐵盾給寇仲命中,登時 四分五裂,慘叫後拋。 敵人出現在三丈高的外牆頂上,紛紛跳進廣場,聰明的更借 迴廊馬兒的掩護,往他立處掩來。 寇仲像射出興頭般毫不理會,以他能達到的最高速取箭射箭 ,射得對方人仰馬翻,沒法形成有組織的陣勢。 到終有敵人迫近台階之下,寇仲左手把滅日弓摺疊收藏,另 一手掣出名震天下的井中月,大笑道:「誰人能檔我寇仲三招, 老子饒他狼命。」 「噹」! 一敵給他連人帶刀,劈得飛墜台階,又撞倒另一正要撲來的 同夥。 寇仲往後退守,攔著大門,刀勢開展,來者就算能擋住他的 刀,亦無能抵擋他超凡的勁氣,硬被震得噴血跌開,瞬那間變得 血流成河,屍滿台階的慘烈情景。 在雷電的籠罩下,廣場上滿是敵人,此時寇仲漸氣虛力竭, 身上又多處負傷,純靠堅毅過人的意志撐著。悍不畏死的狼盜仍 是前仆後繼的攻來。 驀地劍光大盛,接去狼盜大部份的攻勢,赫然是「蝶公子」 陰顯鶴。 寇仲壓力大減,精神劇振,笑道:「好劍!」 陰顯鶴剛劃破一敵咽喉,只答一句「刀更好」,又忙於應戰 。 「我來哩!」 任俊從寇仲另一邊鑽出來,接著寇仲右側的攻勢,寇仲登時 輕鬆起來。往前跨出自被圍攻後的第一步,劈飛兩敵。 騾道人和丘南山的聲音同時在後方響起,暴喝道:「勿要放 走崔望。」 寇仲苦笑道:「你們出來認認看。」 戰圈倏地擴閥,在兩個生力軍的增援下,敵人被迫得撤往台 階下。 寇仲一方終守穩陣腳,形勢逆轉。 徐子陵此時從門內撲出,一個空翻,飛離台階,落入廣場的 敵叢中,只見狼盜東跌西倒,立時潰不成軍,混亂的情況像波紋 般擴展往敵人全陣,有組織的狼盜終於陣腳大亂,變成各自為戰 。 寇仲等以泰山壓頂之勢,聯手殺下台階,把原本如狼似虎攻 上來的敵人,殺得東竄西逃,銳氣全消。 號角聲起。 敵人爭先恐後往大門逃去,寇仲等與徐子陵緊跟著敵人尾巴 追殺,擋者披靡,留下更多的屍體,落在廣場中的雨水給鮮血染 個血紅,令人觸目驚心。 殺到大門外時,僅餘的四十多名狼盜逃進風雨的暗黑去。 雷雨稍竭,天氣仍不穩定,遠方天際不時閃亮,隱傳雷鳴。 包括徐子陵在內,出戰狼盜者無不多多少少負傷受創,那種 群鬥混戰的情況,正是個看誰傷得重,誰捱不下去,以命搏命的 死亡遊戲。 蘇青、師爺化、貝晨分和手下們死裡逃生,又知兩人是寇仲 和徐子陵,態度大改,說不盡的感激尊敬。 七名夥計和廚房工作的三名師傅中毒太深,返魂乏術,平添 冤魂。 丘南山在北馬幫、外聯幫、東北幫一眾幫徒協助下清理遺骸 ,更看看可有活口,以供盤查崔望的秘密。 尚有個許時辰就天亮。 陰顯鶴雖肯與眾人圍坐,仍是不吭一聲,沒有半句說話,誰 都不曉得他腦內打轉的是甚麼與常人有別的念頭。 寇仲、徐子陵運功迫乾衣服,行氣調息,以恢復元氣。 徐子陵因負起助人驅毒之責,損耗得比寇仲更厲害,疲倦欲 死,坐下後學陰顯鶴般不言不語。 寇仲沒有絲毫大勝的感覺,既讓崔望溜掉,驛館的夥計又無 辜喪命,使他感到非常窩囊。 師爺化打破難堪的沉默,乾咳一聲,以嚴肅的神情換去可厭 表情多多的神態,謙恭的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 請少帥爺和徐大俠大人不記小人過,多多包涵。」 郎婷婷露出鄙夷之色,顯然看不起師爺化前倨後恭的小人嘴 臉,由於呂世清到廣場助丘南山清理敵人死傷者,只留下她在飯 堂內。 寇仲瞥一眼被布蓋在一角的夥計遺體,其中尚有騷娘子和舒 丁泰。心中暗嘆一口氣,道:「大家不用說這種話,曾共過生死 的就是戰友。」 師爺化囁嚅道:「早前少帥爺指敝大當家與此事有關,不知 是否……嘿...... 」 寇仲朝陰顯鶴瞧去,道:「陰兄可否瞧在小弟份上,點大師 爺一條活路?」 陰顯鶴木無表情,惜字如金的道:「許開山就是崔望。」 師爺化求助的眼神移向寇仲,他心知肚明由他去追問,只會 碰壁。 陰顯鶴像不曉得師爺化的存在般,向寇仲續道:「第一個懷 疑許開山是陸幫主他老人家,陸幫主曾到北平找我,著我出手相 助對付許開山,本人一向對這種事不感興趣,故斷然拒絕,唉! 」 寇仲知他心生悔意疚歉,道:「陸幫主說過甚麼話?」 同桌的蘇青、貝晨分、郎婷婷均露出留神傾聽的神色。誰都 曉得許開山野心極大,只是沒想過他是狼盜首領崔望。只有驃道 人仍在閉目療傷。 陰顯鶴緩緩道:「陸幫主曾花費龐大人力、物力去調查他的 出身來歷,說他與回紇興起一個叫大明尊教的邪惡教派有牽連。 」 寇仲一震道:「你們聽到騷娘子身亡前念的古怪經文嗎?」 除徐子陵外,其他人只能茫然搖頭。 寇仲道:「她念的是甚麼世界未立前,淨風、善母兩個光明 使入於無明之界的似經非經、似咒非咒的古怪說話,光明之使不 是有個『明』字嗎?可見陸幫主不是無的放矢。」 蘇青問師爺化道:「安樂慘案發生時,許開山在甚麼地方? 」 師爺化的面色變得更難看,垂首避開眾人目光,低聲道:「 他剛好孤身一人到關外去,慘案後三天才回來。」 徐子陵道:『這麼說,陸幫主得到的證物,該是能證實許開 山是大明尊教的人或甚麼使者,而他可能把此事告訴舒丁泰,而 致招滿門慘死的大禍。」 師爺化劇震道:「我該怎麼辨?」 徐子陵沒有答他,沉聲道:「我和崔望交過手。」 眾人精神大振。 徐子陵苦笑道:「卻留不下他,即使單對單動手,我也要費 一番功夫才能把他留下。」 眾人露出失望神色。 丘南山和呂世清聯袂而回,看他們神情,便知沒有好消息。 果然丘南山甫坐下,長嘆道:「沒有半個活日,傷者都以淬 毒匕首自盡殉戰,也沒半個熟面孔的人,身上均有奇怪的刺青, 呂世兄猜他們是來白回紇的外族人。」 最大反應的是師爺化,顫聲道:「呂兄弟敢肯定嗎?」 呂世清點頭道:「晚輩少時曾隨敝師到關外遊歷觀光,在回 紇見過這種形式的刺青技術和紋樣,據說是屬於當地一個神秘教 派,但對該教卻知之不祥。」 貝晨分道:「社興卻非回紇人。」 蘇青冷哼道:「教派是沒有種族和國家之分的!」 貝晨分狠瞪蘇青一眼,沒有反駁,此刻實非鬥嘴的時光。 寇仲向聽得一頭霧水的呂世清和丘南山解釋一番梭,後:「 丘老總打算怎樣處理此事?」 丘南山苦笑道:「這會是非常頭痛的問題,不瞞你說,我們 燕王名義上雖是束北之主,但很多地方仍不由他話事,像杜興這 種一方霸主,背後又有突厥和契丹人撐腰,雖明知他暗裡無惡不 作,仍莫奈他何,兼且此人武功蓋東北,誰都忌他幾分。」 蘇青和貝晨分頹然點首。 寇仲微笑這:「這反好辦,昨晚發生的事,我們可如實說出 去,只把對許開山和杜興的嫌疑,與及騷娘子臨死前的怪經文一 字不提,杜興和許開山交由小弟去對付。」 陰顯鶴沉聲道:「怎可不算我陰顯鶴的一份。」 出奇地貝晨分道:「我們東北幫絕不會置身事外的。」 蘇青亦道:「此事最後當然由敝幫主作主,但無論道義上或 實際的利益上,我們也要扳倒杜興。」 她說得坦白,能除去東北最大的幫會北霸幫,外聯幫肯定勢 力劇增。 呂世清接著道:「敝師和陸幫主有過命的交情,此事不能不 管。」 各人表明立場後,丘南山斷然道曰:「我稟明大王後,再找 少帥說話。」 騾道人張開眼睛,哈哈笑這:「有名震天下的寇仲和徐子陵 看上杜興,杜興肯定是走衰運。」 寇仲問徐子陵道:「陵少有甚麼意見。」 徐子陵道:「那就我們在明,諸位在暗,到山海關後我們再 隨機應變,最好在許開山來前我們離開,不與他碰頭,那他就不 會思疑我們看穿他和杜興聯成一氣。」 師爺化苦著面近乎哀求的道:「諸位請指點我一條活路,是 否該立即有那麼遠逃那麼遠,唉!可憐我還上有高堂,下有妻兒 。」 寇仲道:「千萬不可如此,大師爺是我們非常有用的一著奇 兵,我包保許開山不會動你,當然是看你能否騙得過他。」 徐子陵道:「大師爺要裝作若無其事,千萬不能在神態上露 出害怕他或懷疑他的神色。還要大讚我和少帥,顯出感激我們的 樣子,這樣貴當家反不會懷疑你。」 丘南山拍案道:「這一著確是妙絕,恩不到徐兄如此明白人 的心理。」 眾人商議好行事的細節,寇仲、徐子陵和任俊立即上路。 與杜興的鬥爭,出現柳暗花明的局面,再非如先前想像般的 簡單。 第九章三雌重遇 OCR: me 「兩京鎖鑰奔雙地,万里長城第一關。」 山海關座落山海之間的「遼薊咽喉」,要害之地,是万里長城東的重要軍事重鎮。 戰國時為對抗外族寇邊入侵,各國先後在本國國界建邊摘,秦一統天下後連結各國邊牆 ,加以修茸擴充,形成西起臨洮、東至遼東、迤延万里的長城。 以後的漢、南北朝和隋繼績塔筑加建。 至隋為止,山海關尚未建成其最巔睾時期城城相護的格局,但已具雄關規模,在突厥人 聲勢日大的眼前形勢下,山海關雖稍失去軍事上的意義,但仍是關內外交選要道和物資質易 的集散點。 古城依山襟海,東离渤海灣的盡頭只十五里,北面万山重疊,气勢雄偉,城垣從燕山逶 迤而來,沿山脊翻山下海貫穿南北,配合數座望台、連成完整的建筑防御系統。 山海縣城順應地形成南北長西北短的不規則方形格局,以城牆繞護,開四門,再以十字 大街貫通相連,十宇街中心建高聳於所有建筑物之上的鐘鼓樓,与四門形成對襯。 商肆集中在十宇大街雨旁,前店後居,民居多為四合院落。 但無論店*民居,均以青磚灰瓦白石等較耐用的建材筑成,朴實無華,不懼風沙,形成 有別於中土其他城市的景觀。 但最大的特色是漢夷雜處的情況。 寇仲、徐子陵和任俊策馬援行半條大街,碰上的外族人比漢人更多。 且民風強杆,銜上往來者無不有兵器弓矢隨身,步行音少騎馬者多,所以店*外均設有 馬欄,供人擊馬。 只山海縣城梭,「一人更深切体會到杜興為何能在這山高皇帝遠的地方稱上稱霸的原因 ;在外族勢大而本土人勢弱的狀況下,高辟道既管不到這北疆最後一座縣械,更不敢管。街 上下見半個燕兵,亦不用繳稅人城。在這里強者才能稱王,亦只有最強大的勢力,才能維持 這里松散而下成文的規矩秩序,一切以江湖規則行事,故杜興這种在關外關內均保具影響力 的地方大豪,始有當家主事的力量。山海縣城比漁陽更熱鬧繁榮。任僮笑措前方這:「到哩 l」兩人目光隨他指示落在橫伸出來有有「義胜隆」三宇的金漆招牌,曉得是翟嬌在此開設的 分店。 任俊忽然色變這;「沒理由的,怎會這麼早關門?」 寇仲和徐子陵亦看到鋪門被木板柵封個密不透風。 他們兮大一口气赶來? 此時离日沒尚有小半個時辰。 三人加速來到鋪前,只見木板柵上貼有一張貪細,寫上「倒閉封鋪」四個出人意外的血 紅大字。 寇仲和徐子陵大感不要,先不說翟嬌在這里的分店不會突然倒閉p即使真的如此,分店的 人亦會在合示上婉轉解釋,而不會說出「倒閉」「封鋪」這類詞語,可知事情极不尋常。 任俊跳下馬來,心神大亂的道:「我到後向找他們。」 說罷迅速去了。 寇仲審視半晌,道:「這張告示是今天才貼上的,墨跡仍新。」 徐子陵淡淡道晒。 「杜興曉得我們來了,遂送我們一個見面禮,立此下馬之威。」 寇仲點頭同意,沉聲道:「杜興唯一的消息來源,就是許開山的崔望,此舉貪肩小智, 适足暴露他与狼盜的關系。呵見在念怒攻心下,他只好找義胜隆分店的人來泄憤,同時測試 我們的反應。陵少以為我們該如何處理此事。」 徐了陵道:「杜興把分店的人全体擄去作人質,好令我們投鼠忌器。我們若輕舉妄動, 會正中他下怀。我們應先摸清他在這里的怖置,始擬定行動的策略部署。由于表面上杜興扮 的是正義化身主持公道的大俠,不會在眾目睽睽下公然動刀動槍的。」 任俊此時气急敗坏的回來,道。 晒「里向的東西全給搗個稀巴爛,且遺地紅漆,人則一個不見。讓我之問鱗近各店的人 ,看發生過甚麼事。」 寇仲微笑道:「遇事失去方寸,只會把事情弄得更槽。所謂猛虎不及地頭虫,現在我們 更應保持井中月的冷靜,來吧,找個像樣的旅館先安頓下來再說。」 像一連走過的几間旅館般,在門外張羅的店夥見三人來到,立即挂出「客滿」的牌子, 請他們吃閉門羹。 任俊气得差點要動刀子殺人放火,寇仲和徐了陵卻一笑置之。 扛俊憤然這。 「我們去我前抗,他有個分舵開設在這里。」 荊抗是二幫一會小的塞漠幫幫主,一向和貪建德有點交情,所以翟嬌在這處的地盤,由 他照拂。 寇仲嘆道:「小俊你仍是入趾未涕,莉抗絕不會因大小姐的事情招惹像杜興這种勁敵。 我們更無須令老荊左右做人難。」 徐子陵帶頭策馬朝南門綬馳1道:「此地不留人,白有胄人處,杜興試采我們,我們何不 來個反試采,看看他會否眼睜睜瞧差我們离開縣城。」 寇仲微笑逍:「給個天他做瞻,諒也不敢攔阻我們。我敢肯定由于我們來得突然,他理 應汐法在這麼匆促的情況下集給足以狙殺我們的力量,故擄主義胜隆分店的几個人,是一种 拖延的策略。」 任伎道:「若他們因此遇害,大小旭會狠傷心。」 徐子陵道:「所以我們要摸情楚杜興怖置的底子,例如他最重視寵夫的是甚麼人,我們 把他拿到手里,再來個交換人質,那到杜興不屈服。」 寇仲哈哈大笑道「杜興要來和我們玩手殿,怕要再投胎寸有机會。一這番話既指名道姓 ,更故意高聲張揚,立時惹得街上匆匆往來的行人側任俊給兩人激起豪气,也瞻色頓增,大 喝道」杜興只是瞻小如鼠之徒,只能做些縮頭畏尾的行為「那敢來惹兩位爺儿。」 往來者听得人人失色,杜興乃此地名副其實的霸主,誰敢公然來朽他的虎須c寇仲索性暴 喝道:「杜興若躲在就近,快滾出來見我。」 聲音遠傳開去,苦過長街的烯聲人聲,連磷近的街巷亦清晰可間,立時惹起一陣騷亂。 忽然一把久違了的熟識聲音,從左旁間食館傳出來道。 「杜興算甚麼勞什子束西,竟惹得名震中外的少帥這麼生气?」 寇仲和徐子陵虎軀劇震,露出不能相信的神色,循聲望大(、「人從食館油然步出,雄 偉如山的驅体筆挺如槍,背負長劍、輪廓分明,完美得一如大理打雕像的狹長臉孔挂差陽光 般燦爛的笑容,直有君臨天下的霸道气概,不是久違了的跋鋒寒還有何人。寇仲一個筋斗, 翻下馬鞍,扑上去和跋鋒寒一把抱個結實,兩人同時放聲人笑,壯怀激烈,歡欣暢快至极點 。誰想得到遠赴塞外修煉的跋鋒寒,竟在此處出現。徐子陵微笑向任伎道」。 「這位是跋鋒寒l」說罷下馬朝相擁的兩人走主。 任俊心中翻起滔天巨浪,跋鋒寒可說是除「武尊」畢玄外在中外武林聲名最盛的高手, 隱為繼畢玄後域外最出色的武學宗師「与寇仲和徐子陵同為中外新一代最出類及萃的後起之 秀0這三個人重新汞在一起,將會掀起甚麼惊天動地的事,有誰人能夠料得?寇仲的聲音傅回 來道:「小俊,把馬攀好,我們痛飲頓才辨他娘的其他事。」 任俊清醒過來,忙甩蹬下馬,侍候馬儿,街上的圍觀者有塔無減,當然只敢躲在痙處乏 看,誰都曉得寇仲等非是善男夫女,如今竟直接了當的公然向仕興宣戰,自然會好戲接踵答 場。 徐子陵和跋鋒寒柑擁時,女館內的客人、夥計和老板,全体一致的從後門溜走,以免殃 及池魚。 跋鋒寒移開少許,雙下用力抓酋徐子陵肩頭,又看百一旁的寇仲,雙口鏘出懾人的光件 神采,喝這。 晒「好1兩位的修為又再有更大突破巳碓是可喜可賀。」 寇仲興奮的道:「你這小子看來血絲毫(綾。憑你眼前的气度精神,說不定我內個合起 來仍要囝你不住:哈I」跋鋒寒啞然失笑疽。 「小弟很久沒听過這麼風趣的話。」 目光落在任俊身上,微笑這:「這位小兄弟相當不錯,前途無可限巨頃。」 得跋鋒寒贊賞,任俊渾身血液沸騰起來,一揖到地恭敬道「全楨仲爺陵爺指點提拔,任 俊拜見跋爺。」 跋鋒寒放開抓書徐子陵的干,雙手搭上兩人肩頭,朝食店大門走去,欣然道:「那兩匹 該是高昌的上等戰馬,你們從那處騙回來的,若非遇上我,出關後包保會給人偷掉。」 任梭深切体會到二人間的真摯感情,心中一熱,冉不把旁觀者的目光放在眼內,緊隨三 人身後人店。 由於店內負責供應飲食的一眾店夥逃個乾淨,任俊只好身扭上伙頭与夥*兩職,侍候三 人,好湊他們暢敘离情。 酒過三小,寇仲早把杜興忘掉,直。 「好小子,竟來個神出鬼沒」早前才在長安听到你斡掉几個人賊的消息,今天就見到你 在造襄山現罰「跋鋒寒無法在兩人前保持一貫冷做的神態,笑意盈盈的道:「我是專誠在這 里恭候內位大篤。」 徐子陵奇道「鋒寒兄怎曉得我們到山海關來?」 跋鋒寒道。 「下出門也能知天下事。何況我這無家可歸飄萍四海的人。在一個無意的情況下,我得 悉頡利与契丹的窟哥結成聯盟,務要把你們引出關外,置你們於死地。小弟橫豎有牢,又想 見識下杜興的『霸王斧』,于是順道來找你們喝酒聊天,碰下上頭就干掉杜興了事。」 寇仲開怀笑道。 「好小于!敬你一盂。」 三人轟然舉盂對飲,任俊送上一盤熱騰騰的牛肉,三人那會客气,人吃大啁這意外得來 的免費晚膳。 夜幕漸垂,街上的人見杜興仍未有反應的動靜,散去人半。 寇仲忽然石破天惊的以突厥話向跋烽寒道:「你的仞卷情人迫不舀你嗎?」 跋鋒寒大感愕然,道「你在說甚麼?皿寇仲老臉一紅,尷尬道晒」我說得語音不正嗎? 「跋鋒寒棒腹笑道:「我只在作弄你,誰教你說的?發音可算是相當不錯,不過仍須大 幅改善。」 寇仲喝道,「小俊1你又詛你教我們的突厥話可把突厥人騙倒。一任俊惶惶恐恐的道:「 我是夸大點,仲爺別要見怪。已三人听得差點笑破肚皮,不知如何,重寺後忍笑的功大立時 大幅倒退。任俊來到臬旁,壓低聲音道:「可能是杜興來了,外而行人絕跡,不見半個人影 。」 寇仲別頭往外看一眼,這。 「你到外面把馬儿帶蛀鋪里來,再看看里面有沒有草料?喂*馬儿比宰杜興更重要。」 任俊桓命而上。 跋鋒寒根本不把杜興放在眼內、好整以暇的道「我們突厥話是多音節的,分緊元含和松 元音,緊松是指收緊和放松咽肌,董學懂這些緊松元含,說出來才可形神兼備。」 寇仲道:「我們就改拜你為師吧l」跋鋒寒道。 「坦白說,我今趟來山海關,只是順這,真正的目的地是*輥即將立馬上京的龍泉府。 」 徐子陵這:「鋒寒兄是要參加渤海國的立國大典,」跋鋒寒嘴角飄出一絲冷酷的笑意, 學寇仲的語調道:「拜紫亭的立國閑我跋某人的烏事1我是看上赴那里參于大典的谷方高手, 想找几個來祭劍。若畢玄肖貪面,最理想不過。」 寇仲喜道:「我們正想去見識一下。」 跋鋒寒大笑道。 「能和兩位并肩馳騁於寒外大草原上,肯定是人牛快宇。你們究竟和社興有甚麼嫌隙, 」徐子陵趁机問道日「你听過大叫尊教嗎叮」跋鋒寒一怔道。 「杜興和大明尊教有甚麼關系?听說這是從波斯傳過來的日种神秘教派,傳至回紇後興 盛起來,与回紇一個邪惡的門派結合後逐漸燮質,教內的人不怛武功了得,巨精於天文和用 毒之術,沒多少人敢惹他們。至于教主是『麼人,我一概(知。口寇仲正要說話,外面傳來 語聲道。」儿霸幫幫卞杜興求見,寇兄徐兄可否容杜某人進來說話。l寇仲和徐子陵听得你服 望我眼,怎想w到「霸王」杜興如此謙恭有禮。 第十章仙蹤再現 OCR: me 杜興不負霸王之名,身材高挺,有魁偉而令人懾服的体型气魄,超乎常人的高額,顯示 他并非有勇憮謀的人。 他是四十剛出頭的年紀,雖說不上英俊,卻充滿陽剛的气概,神采奕奕。粗濃的眉毛下 雙目大銳鋒利,傳沒有事情能把他瞄過。 他徒手手而來,黃色武士服外加披風氅,腳踏牛皮靴,碓是霸气十足。 在下人銳利的目光下沒有絲毫不安的神色,反留心打量三人,不過他顯然不曉得跋鋒寒 是何方神圣,眼睛用在他身上的時間最多。 寇仲從容笑道:」杜富家的霸王斧是否匆忙下遺留在家上里。「 杜興昂然在三人對口坐F,以笑容回報道。」小弟今次來是談生意,帶霸王斧來有啥用.「 光落在跋鋒寒身上,問道:這位是…」 跋鋒寒長身而起,做然哂道:「無名小卒,何足挂齒,」一位自便。 「說罷暹n走往鋪子後端,与在那里的任俊一起喂嗣三匹馬儿。杜興收回投在跋鋅寒雄偉 背影的目光,迎上寇仲的眼神,沆聲道」少帥今趟大駕北來,究竟是要尋杜某人晦氧還是代 稞小姐談生意。 「寇仲暗叫厲害,杜興依足江湖規矩來和他們交涉,反令他們落在下風。聳肩道」札當 家若能對大小姐的分店囚何被封鋪拉人有個令人心服的解釋,我寇仲向你老哥斟酒致敬。 「杜興一掌拍在桌k,發出一下令跋鋒寒和任俊愕然瞧來的響聲,但台卜盂內的酒卻不見 半滴濺出來,顯示出他的武功不但超凡人圣,且是怪巽無倫的內家功夫。他露這一手,寇仲 、徐子陵和跋鋒了同時對他觀感大改,使得寇仲的手也學跋銖方般瘠起來。如此對手,豈是 易求」适供一試。 杜興聲色俱厲地叱唱道:「封*拉人關我娘的屁事,你寇仲那只眼看到是我杜興做的。 你奶奶的熊,杜某人若非看在劫抗份」,那有閑情管甚麼翟嬌的事;現在我辛辛苦苦的說服 對方,令他們紆乖乖的把羊度交山來,你們卻來潑婦罵街的大叫人嚷,吵得全城皆知。 我杜興何等樣人,管你們是天王老于或干皇大帝,看不順眼就把你們砍開七八塊卜酒, 竟敢誣識我去找那些小卒出气。 「給他忽然來個气照沖大的大反擊,寇仲和徐子陵听得呆了起來,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硬被他罵個狗血淋頭。就算明知他是狠盜的幕後指使人,明知是他封*拉人,又禁止山海 關的旅館接待他們,怛全是憑宰构想,沒有具体的實据。跋鋒寒的聲音傳過來道:「杜興你 好像真的猜不釗我是甚麼人?竟然當書本人在我兄弟面前睜眼講大話。」 寇仲和徐子陵心叫不好,他們深明跋鋒寒的性格,知他動了殺机,若真個「言不合動起 下來,跋鋒寒功力例等一硬淨」,劍招何等很辣上同手和爭上旦容留手餘地。 若殺掉杜興,沮回羊皮一享肯定泡湯,那時如何向翟嬌交代。 杜興的反應更山乎他們意料之外,猛地起立,兩手抓蒼桌邊,隨差他往後稍退,整張大 木桌給他獲得四足离地,接音泄憤的往「甩拋,桌子連差杯盤茅點像沒有重量般騰升直上, 重重撞在屋頂卞梁處,桌子盂碟同時炸成碎屑殘片,雨點般洒下來,撒往地上和兩人身上。 杜興戟抬跋鋒寒道。」 我操你的十八代祖宗,在這襄誰敢向孔杜興頤抬气使? 我杜興更是j言九鼎,千金一諾。 老子現在再沒有興趣管你們的鳥事,叫翟嬌等差傾家蕩產,聲譽掃地吧1他奶奶的||掉 頭便走。 寇仲跳將起來,迫舀他沖出鋪外,驀地數也數不清的那麼多人從凶周的由鋪頂上現身和 在橫銜小巷沖出來,整齊一致,彎弓搭箭向他瞄准,只侍杜興一聲令下,立可把他寇仲射成 滿身長刺的刺渭。 寇仲像看不到數百瞄准他待發的箭矢,采手衣內拔出井中月,遙指走到街心的杜興,大 喝道:「我也不管你是霸天還是霸地,誰拾去羊皮,老于就有本事要他嘔出來,若是你杜興 干的,以後你就冉十川在江湖混。,本是熱鬧的長街蠻得空寂如鬼域,只有眾店*外挂的風 燈在塞北吠來的涼風中搖晃閃爍,近五百名箭乎蓄勢以侍,卻不聞急促的呼吸,可知杜興的 手下,絕非一般幫會的烏合之眾。這批箭手占大部份是突厥、契丹來的外族人,無不悍勇沉 差,如此實力,大大出乎寇仲料外。杜興緩綬轉身。他是不得不動作遲緩,皆囚寇仲的刀勢 正緊鎖吉他1任何微細的誤會,會惹得寇仲立即向他全力扑擊。他在暗里觀察,只要寇仲(被 眾箭所指而气勢稍有減弱,他會下令放箭,只恨寇仲刀气不但沒絲毫轉弱,且不斷增強。兩 人目光交擊,互相看到對方對自己的憎惡、仇恨和殺机。寇仲似操制主動日其實是心中叫苦 。若他揮刀扑擊,只要杜興能硬擋他刀,山于他把精神全集中在杜興身上,必避不過近五百 枝從四方八面肘來支支言命的勁矢。若退回鋪內,將陷于完全捱揍的劣勢,愛馬們更難悻免 0杜興既可在前門滿布人手,後門肯定也是重重包圍,杜興确有霸工之風。另一邊的杜興也心 中梭海,悔恨沒有杷霸王菁隨身攜帶,使他沒有把握硬擋寇仲的井中月。十步外的杜興冷笑 道。晒」少帥是否害怕呷? 「寇仲從容笑道:「我不但害怕,且是怕得要命。我這人還最怕黑,所以縱使要上路, 必找個人來仆伴。」 鋪內的徐子陵和跋鋒突、沒有絲毫動作,曉得若稍有异動,引來的變化實難以逆料,敝 U跋鋒寒的強焊,仍不敢軻舉妾動,只好由寇仲獨力一人去應付。 杜興一邊抗拒寇仲催迫過來的惊人刀气,仰天長笑道:「好1我社興在關內稱霸十多年, 尚是首次遇上少帥如此膽大包人的人勇現在給你兩條路走。一是立即動干,另一條就是有那 麼遠滾那麼遠,U伎都勿要讓我見到你的嘴臉。」 寇仲暴喝道:「廢話l」小要揮刀痛擊,就在這千鈞一只的關頭,一把有如仙樂般悅耳的 聲音,溫柔地在長街的一端傅過來道,「兩位可否給妃哨一點侍面,息止十弋,」寇仲和杜 興同時一震,朝聲音來處瞧過去,身穿男裝,淡雅如仙的師妃啃,盈盈而至。 眾箭干無不分神張望,大大沖淡弓滿悖發的緊張气氛。 寇仲怎想得到師妃暄會忽然出現在北疆這僻處的縣城,差點要把徐于陵喚出來看春。 杜興的臉色卻是陰晴不定,補豫難決c他的部署本有足夠能力對付寇仲二人j多出個他尚 未曉得是何方神圣的跋烽寒,已使他大失預算,再來個師妃暄,變成兩條戰線,一一方對陣 ,他終夫士把握。 師妃暄停步在眾箭手陣後,微笑道:「杜當家和少帥意下如何?」 寇仲還刀人鞘,把外袍掩好,笑嘻嘻道。 「仙子有命,小弟當然听教听話。一所有口光全落在杜興身上,看他如何反應。杜興悻 悻然道、」「肴在師仙子份上,你們只許住山海關逗圉三天,否則莫要怪我杜興不客气,仙 子回時請勿插手此事。」 他不自覺地隨寇仲對師妃暄喚起仙子來。 杜興大喝道「走l」說罷拂袖悍然上了,罕箭手往伎退散,轉瞬走得一個不剩。 帥妃暄從容自若的移到寇仲身前,秀眉輕蹙的這:「少帥因何事遠道而來?,寇仲壓低 聲音道:「你冉不惱我們嗎?」 師妃暄輊嘆道:一妃喧那有惱你們的空間? 「跋鋒寒的聲音傳出來值:「師小姐仙駕既臨,何下進來一敘。」 師妃暄橫寇仲一眼,步進鋪去。 『人在食肆內靠門處月找桌干坐好,由任俊改奉香茗。最興奮的是任俊,一天內連續碰 上英雄了得的跋鋒寒和超凡睨俗的仙子師妃暄,就像置身一個夢境。最自然從容的是跋鋒寒 ,皆因不知道寇仲、徐子陵与師妃暄現在是恩怨文纏,處于他們自己也弄不清楚的复雜關系 。師妃暄保持她一貫的冷然自若,寇仲和徐子陵卻心知肚明与她之間已多川一道難以彌補的 裂縫。徐子陵只好微笑(*,當作若無其事。跋鋒寒打開話匣道:「誰想得到師小姐會在這 里乍現芳蹤,小姐來了多久?一師妃暄淡淡道。」 妃暄是剛到,跋兄是否的好寇兄和徐兄在這享碰面? 「肋烽寒道」我是亙忌裂逅里來碰他們,他們并不曉得我會在此處。 「寇仲恭敬的道:「妃喧裂暄里有何貴干?不是要到塞外歷煉修行吧?」 听到寇仲親摯的喚她作妃暄,這美女秀額微皴,沒好气的瞪他一眼,畫:「妃暄為何要 到山海關來,你們該」任何人更清楚。 「寇仲抓頭道:「妃暄語气隱含怪貪之意,好像你到這里來是為我們所旱的,雞疽…: 嘿1該不會是這樣吧?」 暗里則踢徐子陵一腳。 徐子陵亦猜不到師妃暄到山海關來的理由,當然不會如寇仲一廂情愿的認為帥妃暄是因 他徐子陵而下惜長途跋涉的來尋他。 師妃暄漫不經意的道「還不是因為石之軒。」 寇仲和徐子陵大感愕然。 以石之軒的才智魔功,縱使出動宁道奇,恐亦燕汰緊躡酋他尾巴直追到山海關來。 師妃暄秀眸射出堅定的神色,綬緩沮:「我們決定無論追到天崖海角,絕不讓石之軒安 定下來修練邪帝舍利內的魔功。」 跋鋒寒听得一臉茫然,怛既知事情与一代魔師「邪土」石之軒有關,自是大感興趣。 師妃暄避過徐子陵,迎上寇仲的目光道:「妃暄不知核罵你們還是謝你們。若非你們白 以為是的胡作非為,舍利該不會落入石之軒手上;但如非你們救回金環真,他兩夫婦便不會 主動找我們合作,憑他們的秘術追躡石之軒。」 兩人恍然大悟。 金環真成功救得丈夫,不讓周老嘆被安隆所害,然後不知他們是奮意改邪歸正,還是想 利用正道的力量助他們搶回舍利,找得師妃暄愿意与她合作,憑他們能在百甲內感應到舍利 的奇術,迫得石之軒逃往關外去。 石之軒取道北疆出關乃合乎情理的事,因為無論從關中朝西或北走,進入西突厥或東突 厥的范圍,均屬下智。 寇仲低聲問道:「散人他老人家,是否与妃暄一道來?已師妃暄苦無其事的道:「時間 緊迫,妃暄沒有時間去通知別的人。一徐子陵失聲道:「甚麼?」 師妃暄劍術肯定已達超凡人圣的境界,怛要殺死石之軒,仍是不可能的事。 U石之軒的功力与嗜殺成性,反噬一口可不是說善玩的。 師妃喧膘徐子陵一眼,橡在說「你仍關心我嗎」的樣儿,神色微妙。 跋鋒寒忍不住道:「你們說的究竟是甚麼一回事?」 寇仲答道:「待會再向你老哥詳報。」 轉問師妃暄道:「金環真和周老嘆在那儿?」 師妃暄平評地道:「一路上我和他們保持緊密的聯系,憑他們留下的標記追蹤石之軒, 可是到這附近他們竟忽然消失,再沒有留下暗記,原因不明。」 寇仲倒抽一口涼气道:「恐怕他們步上老尢的後塵,遭石之軒毒手所害。」 帥妃暄沒有答他,反問道:「你們到山海關又有何貴干?為何与杜興鬧得這麼僵?」 寇仲扼要解釋,并說出狼盜和大明尊教的事。 跋鋒寒造才稍為明白。 師妃暄露出凝重的神色,道:「對大明尊教,妃暄略有所聞,其教是源自波斯首都泰錫 封一貴胄之後,若《娑布羅乾》一書,倡說*二宗三際論*,二宗即光明和黑暗,三際即過 去、現在和將來。認扁最高的神祗是大明尊神,乃神位、光明、威力和智慧四种德性的最高 表現。大明尊神下夏q母、原子、五明子和五類魔等,組織詭秘,實力龐大。若杜興与此教有 關,當非似表面只為崇奉信仰那般筒單,极可能是部署一場U宗教為名的大舉入侵。」 寇仲咋舌道:「中土的魔門正在攪風攪雨,再來個回紇邪教,真令人頭師妃暄長身而起 道:「三位既然在此,當不會對此事坐視。妃暄尚有事要辦,有机會再碰頭吧l」三人慌忙起 立。 徐子陵苦笑道:「師小姐對付石之軒一事,可否讓我們稍盡棉力?」 師妃暄迎上他的目光,秀眸透出复雜傷感的神色,輕柔的道:「你們自顧不暇,那來時 間与間情去找不知躲到那里的石之軒。」 說罷飄然去了。 第十一章刀劍諭交 OCR: me 四人沿街漫步,除任俊的馬儿須他牽引外,千里夢和万里斑像最忠心的狗儿般跟在他們 背後,神態安祥,果是不凡靈駿。 街上早回复享水馬龍的熱鬧,天气仍不穩定,不時洒下几點細雨,但除看不到星月外, 天气不算太差。 寇仲、徐子陵和跋鋒寒「J。人并排而行,後跟靈馬,加上任俊這精靈的」小仆「,惹得 路人側目。他們敢肯定整個山海關的人均曉得寇仲和徐子陵來了,否則在鋪內和食館內的人 ,不會搶差出來瞻看他們。山海關乃中外武林高干往來云集的地方」誰不想見詆他們的風采 与身手,又或書意結識他們。 幸好誰都曉得他們和杜興勢成水火,一戰難免。 除非想卷人這場胜負難料的斗爭去,否則就應對他們敬而遠之。 跋鋒寒在食館早听足寇徐講述整個時辰,待店主戰戟兢兢來請他們离開店鈾,他們乃相 偕出門。 走到這里,跋鋒寒才听完整個故事。 寇仲連楊公寶臧的事亦和盤奉上,因為他是絕對地信任跋鋒寒。 跋鋒寒嘆道:「碓是精采絕倫,与你們相處那段H子,同是多采多姿,令我非常緬怀。希 望我們今晚有些較為有趣的助興節目,就今晚上找杜興的晦气如何?」 寇仲暗為杜興擔心,開罪跋鋒寒豈是說笑,道日日「你老哥得多耐些性于,首先是先耍 把給他扣起的五個人質救出來,送他們离開險境日,次要是須查出大小姐她那批羊皮的下落 。殺杜興這霸王當然痛快,卻必須先辦妥這兩件事。」 徐于陵道:「小仲你可記得大小姐說過,那八万張羊皮是透過拜紫H回紇人買的。」 寇仲一震道:「幸得你提醒我,我差點忘記,又會這麼巧的,那批貨會合是崔望劫來的 賊臟,來個他娘的內劫轉為外銷,冉貪回中原賺取最高的价錢,又他奶奶熊的來個中途攔途 截劫,要求贖金。我操他十八代祖宗,這麼懂做生意。」 說到一半,他轉學杜興的聲气語調,扮得极為肖妙1令人捧腹,連台面的任伎也給引得放 聲失笑。 對任佞來說,一切就像在夢境中,他從未想過在面對姜江湖斗事的情況下p自己仍可開怀 大笑0曉得被三人強大無匹的自信和豪气感染。 鈸鋒寒啞然失笑道。 日「好一個社興,根少這麼有种的人,不杆我一場來找他。只要能將他生擒,我有把握 要他喚爹就喚爹,喚娘就叫視娘。我到此三天,早摸清他的庇子,回店後我們好好研究,該 如何行動。」 寇仲正要說話,梭面忽然有人喚「小俊」,四人別頭一看,只見來人是個中等身材,衣 差不凡,納1十許歲的老者,神采奕奕的從後急步追來,自有一股懾人的气勢。 最令人印象深刻是他的鷹鈞鼻,保陷卻利如鷹集的一對眼睛,子人陰鷥沉言的感覺。 任伎失聲道:「殉當家!」 三人立即曉得來的是塞漠幫的幫主詢抗。 荊抗腳步似媛實快的赶到任伎旁,抱拳道:「這位是…。」 目光落在跋鋒寒身上。 跋鋒寒回禮道:「晚輩跋鋒才,荊宮家請指教。」 對他來說,這算是非常客气有禮。 荊抗動容道:「竟是挈敗」飛鷹「曲做的跋鋒寒!荊抗失敬。」 寇仲退釗他旁1道:「小子寇仲,他是徐子陵,人小姐曾矚我們代她向你老人家問好。」 荊抗連說三聲「好」伎,冷然這:「我非常不湔杜興,這樣對我世侄女請來的人喊打喊 殺,教我如何向建德交侍。此事分明是欺上門來,我忍得他一次忍不下另一次。所以我決定 要他橫死街頭,否則怎能山得這口烏气!」 寇仲大叫頭痛,枸抗肯定是頭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老孤狎,看中這是收拾杜興的千載 一時机會,因為有他們三大高手出頭肋陣。 跋鋒寒湊列止聚精會神听荊抗說話的徐子陵耳旁輕聲這:「左邊有位非常漂亮的妞儿盯 差你。」 徐子陵偷眼看去,立時心中叫娘,倒抽一n涼气這「她是傅采林最得意的關門女弟子傅君 牆,我們娘的小師妹。」 故鋒寒一愕瞧去,傅君牆沒人橫巷內,消失不見。 寇仲怎會听不列跋鋒寒的話,亦囚看傅君峙分了心,忘記答荊抗的話。 莉抗毫不介意,續說這:「我們唯一要小心的是北馬幫,許開山与杜興稱兄道弟,有起 事來必全力助杜興。」 寇仲見到傅君檣,腦袋那還有興趣裝載其他東西,隨口應道:「殺杜興事小,取同八万 拒羊皮和救回分店被擄走的人事大。且你老人家必須考慮的是,現在山海關邊防人開,詐都 *自由進出,長城等如虛設,如苦突厥和契丹人囚杜興之凡殺入關內屠城泄憤,痢當家有伺 應付良方?」 他是不敢開罪荊抗,寸婉轉勸他勿要倦人与杜興的斗爭內,否則演變為幫會乎地盤的大 火拼,還如何救人索貨? 不看僧臉看怫臉,枸抗不但是實*德的老朋友,翟嬌以台的對外貿易仍要她照拂,他亦 樂得令荊抗的塞漠幫藉此占上优勢,可是在想出對付杜興的妥善方法前,确下宜把事情弄得 過于复雜。 匍抗微笑道! ,「少帥放心,今趟我們有燕王在背伎全力支持,只要除尢北霸幫和杜興,燕工會上印 派大軍前來進駐,加強邊防,包保任何人想來撒野阿不像從前般容易。」 頓了頓又道:一如非得燕工通知「孔仍不知大小姐請得兩位薇來找杜興算賬。」 寇仲心忖原來如此,難怪莉抗會公然來找他說話。 高開道看准突厥內斗,無暇理會外事,遂想乘勢除去杜興這眼中釘,以擺脫頡利的控制 。 只應付契丹人,當然比同時應付兩族的聯軍容易多了。 在這种情況下,他們是被迫站到荊抗和山同問道的一方,舍此別無選擇。 莉抗忽然停下來,道,「詰位請造遑走。」 眾人隨他止步,寇仲皴眉道。 「痢當家要我們到那里去。l莉抗欣然道:「仃客棧1大方便,我在西門有問前*後居的 酒館,可作四位歇腳之用。」 跋鋒寒朝寇仲瞧去,見他微微點頭,疽:「耍叨扰荊當家哩1但我尚要回旅館取回行囊馬 匹。」 荊抗笑道:「跋兄只要肯點頭,白有儿郎為跋兄辦妥。我已命酒館的人撤走,蚪讓四位 能安靜休憩,若要人差使,麟*的士是我塞漠幫的人。送各位到那上里安頓好後,老夫尚要 去見几個人,他們以前都不敢沾手杜興的事,現在怎還到他們作壁上觀。」 寇仲淡淡道:「荊當家可否使人向杜興傳個口訊?」 前抗道「少帥請賜示c」寇仲道。 「小子怎敢指示你老人家,只煜請枸當家找人向杜興詛,若尺天日出前他仍不肯釋放大 小姐的五名手下,我就見一個北霸幫的人殺一個,除非他肯自認廿是山海關的主事音,否則 他就脫不掉關系。」 荊抗人笑這:「寇仲就是寇仲,老夫刮口以待杜興听到這番話後的反應。」 燕山酒庄果然是個非常不錯的地方,前進寬大,擺開十多張大圓臬,接書是個可綱菩馬 儿的大天井,連接後進的居室、澡房和鱔房,另外有水几和藏酒的地窖。 屋牆以芷岡石砌成,堅固結實,四周有高牆圍繞,似塞滇幫在這里的分舵多過家一問酒 鋪。 事實上燕山酒庄從不打開門口做生意,而是做批發燒酒的買賣。 跋鋒寒的馬神駿非常,而跋鋒寒對訓練馬儿曳有一子,在他命令下馬儿做出种种動作, 如臂仗指,使他們為之嘆服。 跋鋒寒道:「馬是一种高貴和驕做的動物,練馬耍訣,首先得与它建立M种血肉相連的親 切關系,然後培養它的信心和警覺性,周事慌失的馬只會坏事。」 寇仲道:「你的馬叫甚麼名字?」 跋鋒寒微笑道:「這是沙陀族一個酋長送我的厚禮,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塔克拉瑪干 *,那是個美麗而可怕的大沙漠。 「任俊注意到跋鋒寒從馬身上斛下的長弓通体賽漆,彩繪花紋、奇异精美,充滿异國風 情,這:「跋爺的弓狠別致。」 跋鋒寒道:「那是波斯巧匠制的拓木弓,棵得達、疾、銳、和、固、耐的制弓六訣,在 大草原上,無弓無矢,就如赤身露体般令人難過。」 徐子陵從衣內掏出亡月弓,張開交到他手上,道:「你看這把弓如何?」 跋鋒寒大訝道:「小弟尚是首次見到能褶膏起來的弓,我的娘:這弓肯定可射谷千步外 的敵人。誰制的,」任俊見他毫不費力的把弓拉成滿月,咋舌不已。 寇仲道:「這是漁陽一個被稱為箭大師的人造的,他一生只造成七張滿意的弓,這是他 最得意的兩把,另一把則在小弟處。」 徐子陵輕描淡寫的道。 「」這把弓叫亡月,侍斡掉箭大師的大仇家室韋夫妻惡盜的探未桓梭,可改回本來叫射 月的風碓名字。 小弟橫豎沒甚麼机會用它,就借花敬怫,迭給鋒寒兄。 「跋鋒寒听到保未桓的名字,虎日亮起來,接替听得徐子陵把這堪稱弓中王者的不世异 寶亡月弓贈他,仰天暢怀大笑道:「若我跋鋒寒椎三搪m,就不是你徐子陵的兄弟,我跋鋒寒 真的非常感激,就以枋木弓与子陵交換,子陵亦不想光曹身子到塞外去」丁眾吧I「徐子陵啞 然失笑道:「小弟怎會拒絕不穿衣,」跋鋒寒道「。」 深未桓在北塞是屬於沒有人敢惹的厲害人物,他的妻子木鈴比他更心狠手辣,要找到他 們絕非易事,若沒有我相助你們,你們在沙漠渴凡仍休想沾到他們辛點影子,在大草原卜, 宰韋人的騎射比我們突厥人有更大的名气Q「任俊謙虛問教,道。」 騎射有甚麼要抉。 「跋鋒寒道:「騎射之要,往乎前干如拒,住手如撕,前腿欲其直,後腿欲其曲。就像 這樣。」 縱身跳上馬背,塔克拉瑪斡繞旨天井走個轉,跋鋒寒火蒿無鞍的馬,張弓作勢,狀苫天 上箭神下凡,咸武至极點,動作优美,無懈可擊。 三人鼓掌叫好,跋鋒寒翻身下馬,拍拍馬儿,執弓示范向仟俊解說這。 「左手執弓,須令上梢略倒,右字托靶內,食惜鈞靶外」正中如鷹嘴狀「餘二指与人拇 指緊執靶如拒。。右手則住矢於弦,食情掩大拇指,另三指緊執干心兜弦掠胸而過,以肘緊 火後肋,滿而後發,方准确有力。肘箭若急,則飄虛無力。」 寇仲嘆這:「原來我們射箭的姿勢一直犯錯。」 跋鋒寒笑道:「少帥憮論姿勢如何不正确,誰能擋得你以螺旋勁射出來的勁箭?」 寇仲笑這:「給你贊得手都痒起來,老哥1過兩招如何9」跋鋒寒把弓收好,欣然道:「 難得由你襯口提川,本人正有此意。」 寇仲忽然探手衣內,閃電掣出1中月,一聲不響的疾劈跋鋒寒。 跋鋒寒不知如何的斬玄劍早來到手上,劍尖指天的架畫寇仲橫劈胸脅凌厲至极點的一刀 。 刀劍交擊後黏在一起,竟沒有發出任何嗚「胃,怪异至极點。兩人目光相I,同時露出笑 意。跋鋒寒連勁推問寇仲,自己亦後移三步,擺間架勢。其他兩人往外移開,騰出空間讓雨 人動手。任俊看得熱血沸騰,終明n寇仲對他的訓誨,高手就該像跤鋒寒那樣,無時無刻不處 在一种能反映外界事物變化的井中水月境界,根本不怕任何突擊偷襲。寇仲和跋鋒寒互拚气 勢,不知情者會以為他們在作生死決斗。跋烽寒長笑這:「痛快1痛快1我和內位兄台打開始 就以刀劍論文,大家生出過命的交情。我很少會想到為別人犧牲,怛為兩位卻肯定會毫不猶 豫的不怕忖上性命。」 寇仲長笑道:「彼此彼此。小弟近來白創一套叫*井中八法『的刀招,請老跋你過目, 千万不要留千,打敗小弟我絕不會難過,只會再接再厲,精益求精。」六罷使出儿中八法第 一式下攻,刀勢似發非發,強大的刀气直追而主。跋鋒寒面露訝色,往人跨出一步,立時把 井中月經營出來的龐大壓力轉移,令寇仲不得不燮招。寇仲和徐子陵同時動容。寇仲咋舌道 日。「你奶奶的熊,大P間只宁道奇一人能純靠步法破老子這q招。」跋鋒寒動容道:「和宁 道奇交過干嗎?情況如何?」 寇仲疽「他奶奶的熊,尚未有机會分出胜負。」 跋鋒寒把斬玄劍干舉胸前,大笑道「你再學杜興的口气說話,小心我真的下殺手把你干 掉。」 寇仲哂道「想唬倒我嗎0夠膽的就放馬過柬。」 就在此時「叩門聲從前鋪傳來。去應門的當然是仟俊的責任,但他怎舍得錯過如此精采 絕倫的恍試,猶豫間,徐子陵善解人意的這。」 讓我去看舂。 「」鏗鏘「I刀劍絞擊,勁气橫空,火花并濺,中外內大超卓年青高手,終正面交鋒。 第十二章 敵我難分 OCR: me 徐子陵拉開燕山酒庄的外院門,人目的是師爺儿略帶滑稽的臉孔和他那對二 撇須,旁邊站差一個昂藏英偉的華服大漢,三十來歲,鼻子稍長,闊嘴角像永遠扑言一絲笑 意,充滿自伶,是那种不斷要找事實來証明他才是最強大的那一种人。師爺儿施禮這:「徐 爺在」,敝幫主許開山求見。 「徐子陵忍著想看帥爺化表情神气的沖動,因怕自己忍不住笑出來1向許閑山淡然自若的 微笑道:「許幫主客气。我們怎敢當呢l」許開山露出側耳傾听的神態,道:「好厲害的真勁 ,只听刀劍文學聲便知是大師級人物在過招,一個當然是少帥,另一位會是誰?即使要我減 壽卜年,我也愿付出這代价要去知道。」 徐子陵心中一寒,更知道自己猜錯。 他咋晚在狼盜筆中遇上的高手肯定不是他,不但体划不對,眼前這許開山是厲害多了, 武功已臻他們那個級數。 難道是錯怪尸他? 徐了陵表面苦年其事的這。 日「那是跋鋒寒,只要許兄肯垂詢,在下言無不盡。」 許開山動容道:「竟是把曲做從中原掃回鐵勒的跋兄,哈1我許閑山交的必是大好運,一 下子儿善當兮人下最英雄了得的三個人物,今晚小弟請客,三位定要給小弟一點面子。」 徐子陵糊涂起來上海許開山子他沒有絲毫作偽的感覺,就家石之軒份作大德圣僧的和尚 樣儿,不露絲毫破錠,若以此作標准,許開山實在太可怕他究竟是誰? 試采道:「許兄不是要去儿一個与安樂慘案有關的人,致延誤了一晚才柢達飲馬驛,不 知此行所得結果如何O」許開山肅容道:「我遲去半步,弄至被人滅口。奇怪是附近另外尚有 」男女兩條阮体,這對男女死得根邪門輛「徐子陵劇震道:「甚麼。」 許開山愕然道:「徐兄認識他們嗎,」徐子陵把金蝦真和周老嘆的模樣形容山來。 許開山這:「我敢肯定是他們。他們究竟是甚麼人?竟和崔望那狗种扯上關系?徐兄要 親眼看看他們嗎?方便得根,我把兩條同体帶到這里來,唔!還是明天看吧!今晚我們要痛 欲暢談個通宵達旦。」 忽然間徐子陵感到自己士處于下風,因他完全摸不透這個人。 若非有他和寇仲往場,其他圻有幫會加起來恐仍斗不過眼前此君。 徐子陵目光与師爺化輕輕一触,感到師爺化深心內的惶恐,苦笑這:「許兄似乎并不曉 得我們和你的拜兄已勢成水火,他還限我們二天內离去,許兄這麼來找我們,不怕他不高興 嗎?」 許開山哈哈笑道:「我今趟正是特來作和事老。有甚麼事是不能和平解決的?待會大家 把酒言歡,盡釋前嫌,然梭想個最好的方法,把大小姐的羊皮以個象徵式的价錢贖阿來,無 論多少,由我許開山支付,最緊要是大家開開心心。」 徐于陵心中叫娘,他尚是首次感到在言詞交鋒中招架乏力,完全被對方旨書煩先,微微 一笑道:「大小姐分店的亙名夥*下落如何?此事一天未能解決,我們和令拜兄很難坐下來 心平气和的說話。一許開山笑道:「這個更是上場小誤會。」 向師爺化頷首示意,師爺儿退住小沖中心處,燃亮人照,以火照打出訊號「通知遠處的 人。兵刀聲倏然而止。許開山間間的道:「有机會務請兩位指點一下小弟,想不到少帥不但 刀沃厲害,箭桁更是高明得出乎人意料之外。我曾檢驗那享回紇惡賊的情況。中箭者全被貫 穿要害,鐵盾亦不起遮擋作用,一箭了事。」 徐子陵道:「有關殺人滅口的事,許兄可否說得詳細點。」 許問山道:「此人叫葛米柯,是突厥人稱*臟手『馬吉的得力干下,不知h何事跟臟手反 目,秘密的小弟在神木頭一座荒廢的山神廟見面,透露有關狼盜的消息。他更要我立即忖他 一筆費用,以作遠走」局飛的旅費。豈知柢地茂他已遭人毒手,死於非命。諸位如有興趣, 可一并查驗他的死因,是与徐兄認識那對男女被同一手法殺死。徐兄尚未告訴小弟那兩人是 誰?「徐子陵知他感應到跋鋒寒、寇仲和任俊正朝他們走來,疸:「那對男女是中原魔門一 個著名教派的人物,夫妻關系,男的叫周老嘆,女的是金環真,想不到會橫死北疆。」 此時跋鋒寒和寇仲分別在徐了陵左右現身,兩對眼四枝箭般射向許閔許開山施禮道:「 幸會幸會1小弟許開山,拜見寇兄跋兄,兩位是小弟心儀已久的人,終于能相見哥話,此生再 無憾矣。」 蹄聲喲塔,一輛馬車駛到門外)久侍的師爺化忙把門打開,五個人魚貫下卓仞在寇仲梭 面的任俊失聲叫道:「李粗!」 寇仲和徐于陵愕然以對。 他們并非囚人給釋放回來而訝异,而是因李叔五人臉色平和,神態如常,沒有半點被拘 禁過的跡象。 雖是心中欣喜,亦暗呼不妥。 許開山笑疸:「李叔快來向寇兄、徐兄和跋兄解釋是某麼一回事日」李叔五十來歲,長 柑忠厚老實,道。 ,「三位大爺明鑒,我們往北平交」批貨于客人,剛剛赶回來,路上給許當家使人截善 ,始知*頭給人貼上封條、屋內則被撥上紅漆和搗亂。 「*開川接酋道:「小弟敢以項上人頭擔保,杜興絕不是干這种事的人,大哥英雄蓋世 ,甚麼事都明刀明槍的解決,否則閑內關外,不會人人都給他點固于。」 寇仲和徐子陵人感尷尬,差點語塞,甚至糊涂起來,弄不清楚杜興和許開山在玩甚麼手 段。 寇仲笑道:「原來是一場誤會,許兄對這里發生的事定必了如指掌,不知又是誰指示這 處的旅館,不得接待我們?」 許開山啞然失笑道:「事有湊巧,近日來山海縣城有則傅言,言之鑿鑿的說臭名遠播關 外的黑河」「煞要到此找大哥報复人捏二人長得好眉好貌,手底卻非常殘暴狠辣,無惡不作 1最為人不齒的是四處奸淫婦女。杜大哥正因看不順眼,一二年前曾親自出手追殺,可惜給他 們溜掉,据說最近想來暗算大哥。」 跋鋒寒以長笑讓兩人下台階,道:「我也正想找他們,肯送上門來就最理想不過。」 寇仲乾咳道:「竟是一場誤會,哈1我們是敬酒不喝喝罰酒。杜霸王在那里,就罰小弟三 盂吧1哈:「徐子陵曉得寇仲并不是改變對杜許兩人的看法,而是虛与委蛇J好看看他們尚要 耍甚麼手段?許開山道:「小弟在這里最大的小桃源擺下為詰位洗塵的酒席,除杜大哥外, 并請來塞漠幫德高望重的術老作陪客卜三位若肯賞光尸是小弟的榮幸。一寇仲回复常態,哈 哈笑道:「許兄如此賞光,我們怎敢有拂盛意。」 他再弄不清楚与杜興、許開山和荊抗的關系,友和敵問失去明顯的界捍。 徐子陵目注李叔,止猶豫應否書他們同往,以保護他們,許開山善斛人意的道:「李叔 他們可放心在這處休息,小弟可保証他們的安全。」 任俊低聲這:「我圉下照顧他們。」 寇仲微微點頭,道。 「許兄請引路。」 許開山向師爺化道:「項先生可回去休息凶」冉向三人道晒。 「詰l」天上儷下毛毛細雨,使這僻處北疆的縣城陷入淙瘴*雨中,有种凄述如夢的味道 。 四人安步當車,冒雨漫步,表困看會以為他們是結伴尋歡的好友。 許開山在這里非常吃得開,街上下時有人向他招呼敬禮,而許閡山頗為友善,不住點頭 回澧。 跋烽寒与*開山并肩而行,寇仲和徐子陵跟在他們身後。 路人紛紛讓道。 雖是細雨紛紛,街上仍是燈火通明,非常熱鬧。 跋鋒寒三句不离本行,問道:「*兄慣手用的是甚麼兵器?」 許開山欣然這:「小弟真下敢說出來貽笑方家,困為小弟也是用劍,責無足道之處。小 弟唯一可拿出來見人的東西,就是善馬練馬的些許心得。」 跋鋒寒顯然像寇仲和徐子陵般看不透許開山是怎樣的一個人,仍看似隨口問來的道日晒 「跋某人對練馬很有興趣,不知其中有甚麼要訣?」 許開山微笑道。 ,「原來跋兄与小弟乃同這中人,小弟怎敢獻丑。善馬不外配种、馴馬、練馬三事,但 要調教到千百成旱,仍寂無嘶嗚,呼應如臂使指,其中确有些竅門,跋兄當然比小弟更出色 當行。」 後面的寇仲道:「我是有馬就騎的那种人,許兄可否略告一二,以開小弟茅塞。」 他曉得跋鋒寒是要從他練馬的心得人手,采究他真正的出身來歷。 許開山是近年東北冒起得最快的人,短短數年成為北疆最大的戰馬供應商,卻沒有人知 悉他的底子。 他的樣貌体型有點像突厥人,亦可以屬寒外任何一族。 許開山這:「少帥垂絢,小弟自是知無不言。配种講的是經驗眼力,馴馬靠的是馬上功 夫,練馬首先要愛馬,令它成為最好的拍檔伴侶,動*鞭打斥責,縱使馬儿畏服,絕培善不 出一流的戰馬。」 鈸鋒寒道「許兄慣用飛索還是馬套杆來桂未馴的野馬。」 許閱山微一錯愕,才道:「跋兄果是大行家,小弟用的是馬套杆。」 寇仲一頭霧水的道:「甚麼是馬套杆,」跋鋒寒道:「馬套杆是一根結實有軔性的長木 杆,杆頭系有皮繩,套上野馬脖子梭,持杆不放,仟其奔走」伺机跳上馬背,由它俯仰睛扑 ,只要不被摔下來,當野馬聲嘶力竭時,只能認命馴服。 「又解釋道:「塞外馴馬法可大致分為飛索和馬套杆兩大系統,不過只有室韋和*輜人 采用馬套杆,可知許兄的馴馬法是源自其中一地。」 寇仲首次感到占回點卜風,全賴跋鋒寒對塞外民族的認識,許間山怎想得到會從這些地 方漏出底子。 跋鋒寒乘胜追擊,道「許兄有否問刮馬儿?」 許開山的回答小心多了,道:「問馬秘法小弟碓是從亨韋人處偷學來的,每當馬儿長出 四齒後,須給馬儿夫勢,如此馬儿壯健有力,柔順無野性,能耐風寒而久歲月,到哩l」數名 大漢從小桃源迎出,打躬作揖的侍候四人。 人內。 「時間三人對這是好宴還是壤宴,再無絲毫把握。小桃源位于橫貫南北大街近北門處, 樓高三層,坐在頂樓向北的大廂房,可透過風雨看到燕山山脈上龍走蛇游於險宰巔省間的良 城,令人不但聯煜起其起伏轉折直柢西疆至酒泉始止綿旦万里的雄偉壯觀,更令人想起中上 自方U來對抗外族入侵那簿以關內外民眾的血淚寫成的歷史。酒過三巡,杜興和莉抗仍大駕來 至,許開山見寇仲和徐子陵欣賞縣城外長城的美景,笑道。」 沒來過山海關的人,總以為長城是*在禿山荒索間。 那知沿長城名胜遍怖,例如离此六里的角山,上有台賢寺,幽深靜謐1松榛蓊郁,從栖賢 寺著名的怫渡台看下來1可以看到燕塞湖,咖水碧翠,禽嗚獸蹤,佳趣誘人。 其他奇景,層出不窮,各有特色。 一「位若有興趣,小弟樂於引路。」 三人暗忖說不定師妃暄正是寄居該寺。 跋鋒寒這:「昨天我到過城北的懸陽恫,山奇石險,其懸洞窺大的奇景,碓屬于有。」 許開山笑道:「想不到跋兄愛游山玩水,所以我常說,人要相處過寸明白對方,靠傳聞 得來的印象,總有失真處。」 寇仲淡淡道。 「究竟是誰干的?」 許開山愕然道「寇兄抬那件事勺」寇仲道:「當然是指大小姐八万張羊皮被硬搶的事。 大小姐還折損十1位兄弟,這不是說几句話可以解決的,何況現在更耍我們付出贖金,這是那 門子的道理?許兄若設身處地,會怎囪辦?」 許開山嘆道。 晒「這是個選擇的問題。依江湖規矩,我們不能透露是誰干的。跋兄會比任何人更清楚 塞外馬賊的情況,要在大草原尋一摹馬賊,与在大海撈針沒有甚麼分別,少帥若要追究,恐 怕最梭八万張羊皮將如石沉大海。杜大哥是透過中間人聯絡對方,他們雖開天蒙偵,卻非沒 有商討餘地,但少帥必須答應不再追究,大家始有談得攏的可能。」 寇仲正要說話,杜興旋風般沖進來大笑這:「大家既明白是場誤會,我們就把今天發生 的事全部抹去,一切從新開始。」 第十三章居槍舌劍 OCR :me 無論寇仲和徐子陵如何肯定杜興是奉頡利之命來設啖阱對付他們,又或仄佑他是狼盜的 幕後主使者,而杜興更与充滿邪惡味道的大明尊教有不可告人的關系。 U是荃於三個原因,使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古先是要顧及北疆數城人民的安全。 杜興代表的是一种能平衡關內外的勢力,成為外旅与高開這之間一個接沖口只要社興能 控制山海關,突厥和契丹人就不怕高開道敢不看他們的臉色做人。 反之,高閔這一天不能取得山海關的控制灌,就要多做一天奴才,所以才有惜絢抗來煽 動他們對付杜興的事。 若什興被殺,這微吵的平衡勢被催毀,高開道將与外族展開對山海關的爭奪戰,最後受 苦的還不是老百姓。 第一一個原因是必須為大小姐討回八万張上等羊皮,那可不是憑殺得阮橫追地,血流成 河可以解決的。 第二個原因是他們根本沒有動干的誥n。 難道他們硬說杜興是頡利的走狗嗎? 這饋出去讓人听釗會笑掉牙齒輛因為杜興從辟始便打明旗號是頡利的人,否則怎到他半 鎮山海關。 這天下現左是突厥人的天下,隨書大隋的衰落,中上分崩离祈,与突厥接連的疆域,控 制者再非漢人。 在這分隔關內外的縣城里,這种強陝壓境的滋味尢為深刻。 寇仲和徐子陵你眼望我眼時,像一座鐵塔似的杜興U突厥話先向跋錚寒仃招呼,道「我猜 不到你是跋鋒寒,皆因前天我才听到你在夫餘斬殺格魯白立的消息,錯覺以為跋鋒寒仍在夫 餘,怎想得到跋鋒寒會忽然在這里出現。」 杜興有意無意間,流露山一种對漢人歧視的態度。 由于杜興的突厥話說得太快,他們整個月來的苦學全派不上用場,只能听懂几個單音, 不能半連山整句話的意思,臾有被杜興故意瞄惑的感覺。 跋鋒寒沒有起立施禮,仍神態昂揚的坐在椅上,雙目門閃生輝的盯答社興道。 「我這兩位朋人是當今天下最厲害的兩個人」任何人低估他們,終有一天要非常後悔。 「他雖U突厥話回答,怛故意說得很慢,咬止每個字音,所以寇徐內人听懂一半,另一半 則是猜山來的。杜興听得微一錯愕,目光掃過寇仲和徐子陵,然梭大馬金刀的坐下。許開山 哈哈笑苔站起來,親自為各人斟酒,打圓場道:「仕大哥見到自家突厥人,就忍(住他鄉遇 故知的大說突厥話,寇兄和徐兄勿要仔他。」 跋鋒寒堡目神色轉厲,盯差杜兵道:「我在關外收到風,嗽欲谷奉頡利之命,在開外召 集各方高手,務要貨我兩位兄弟於儿地。杜兄与頡利一向關栗密切,我兩位兄弟亦可說(杜 兄而來山海關,杜兄對此有何解釋叮」喇欲谷乃畢玄親弟,是束突趴聲名最著的高手之手, 极得頡利寵信。 這番話像他的眼神般凌厲,許開山也不敢詛話打岔,廂房內靜至落針可聞。 無的杜興如何驕橫狂妄,卻絕不敢輕視跋鋒寒。 過去几年跋烽寒是名副其實的橫掃關外遼闊的人草原和令人生畏的沙漠,足座踏遍束、 西突厥、回紇、室京、*輻、吐谷渾、高昌、龜茲、鐵勒,薛延陀諾國,所到處無數不可一 世,目中無人的邪魔高手紛紛飲恨於斬玄劍下n,頡利雖曾多次派出高下精騎,追教跋鋒寒, 可是給他利用大漠草原的特點,施U反擊日落得全部損兵折將,搬羽而歸,使跋鋒寒逐漸在關 外*立起無敵的威朽。 誰都不愿結下這麼一個敵人。 杜興出身塞外,他只會尊敬家跋鋒寒這种深悉大浪草原的高千,所以無論寇仲和徐子陵 聲名如何轟動,始終只是中「漢人的事,不太被杜興這半個突厥人放在眼內。現止跋鋒寒直 接*當的向地質問,擺明一一面不合,和頭酒立變鴻門宴。杜興迎上跋鋒寒的眼神,与他絲 毫不讓的對視,轉以漢語道,。」 我尊敬突利,更尊重頡利,因為他們都是值得尊敬的人g怛我杜興卻不是他們的狗1杜興 就是杜興。 坦白說,自從漁陽傳來消息說寇兄和徐兄到青褸找箭大師,求取刺日、射月兩人名弓, 代碓想試試他們是否名不虛傅,為何連趙德台和可產志亦(能奈何他們? 怛跋兄的出現,卻令本人打消此意,快定与三位哀誠合作,務要把翟嬌那批貨要回來。 「寇仲和徐子陵曉得只有跋鋒寒嘩得住什興。故沒有挽話,任由跋鋒寒玩他的手段。許 開山為沖淡四人劍拔弩張的气氛,插入這:「問題是現在非只討口那批羊皮貨就可把事情解 決,大小姐那邊有十五人因此喪命。少帥和徐兄對此絕不會善罷,此事變成只有憑武力解決 。剛才少帥要求我說出誰下丁劫羊皮,我很難替大哥拿主意,大哥怎麼說?」 杜興皴眉道:「無論關內關外,每天也有人被殺或殺人,死者只能怨自己學藝不精,技 不如人,又或不應到江湖來混。假如死個把人便因仇恨糾纏不休,以前大隋軍到塞外四處殺 人放火,奸淫擄掠又怎麼計算?那我們突厥人豈非要沖進關內見到漢人就級?」 寇仲和徐子陵差點馬之語塞,仕興的話雖有點橫旨來說,不無几分道理。 杜興雙口神光霓射,得勢不讓人,豎起拇指指善自己,豪气沖天的道:「我杜興能得開 內關外的朋友尊重,請的是『倍義*兩個字。即使突利和頡利開戰,侗兩人仍當我杜興是朋 友。我亦不插手到他們之間。你們可知我要襯自上求契丹的呼延金,才查出誰幼去翟嬌的羊 皮,條件就是不得泄出劫匪是何人。你們現在來向找杜興詛,我不但要手皮,還不付贖金1更 要把對方宰掉,你們教教我社興該怎麼向呼延金交侍,呼延金那小子可不是好惹的。y寇仲和 徐子陵听得心中苦笑,暗忖不恫低估許開山,更低估杜興。跋鋒寒的出現,令杜興對付他們 的陰謀陣腳大亂;師妃暄的山現」更使杜興進沮夫据。所以立即鑾陣迎戰,打山許開山這和 事老中間人的牌,轉和他們請規矩論情理,避開正困硬撼一途,卻比刀槍劍戟更難擋。跋烽 寒啞然失笑這:「老朴你非是第一天出來江湖行走吧1這世上有甚麼事能難倒寇仲和徐子陵呢 叮他們根本不用求你。」 寇仲率盂道:「敬仕霸王一盂,杜兄真的不用把劫匪的名字饋出來,因為我敢肯定是崔 望干的,只要抓曹崔望,跋兄自然要他叫爹就叫爹,喚娘便喚娘q不會吶別的。飲l一杜興和 許開山表面不露絲毫神色表情,怛」d人仍感覺到他們心中的震駭。 那是高手的直覺。 寇仲造參凌厲至极點,等若他儿中八法中的棋奕,雖劈在空處,卻直接威脅到杜興和許 開山。 五人舉盂飲胜。 跋烽寒疽:「這种小賊小弟最清楚不過,無論得利大利1#後都立即避進入草原去,以為 如此可永立不敗之地,豈知卻給人摸透他們行動的方式。我敢包保狼盜刻下于往出閑途上, 只要我們銜尾窮沮,他們逃下山多遠。」 徐子陵淡淡疸:「封*毀店考正是他們,崔望本想到*子殺人泄憤,豈知午叔他們剛好 到別處主,避過此劫。」 寇仲見杜興和許單山沉默下來,搞活气氛的笑這:「為何還不見莉當家來尺?」 許闕山道:「匍老去見上薄,要晚些才到。」 接旨嘆一日气,柔聲道:「四位可肯听我道中間人多口說几句話。」 各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許開山占笑道:「北塞正處于大改變大動蕩的時代,由于頡利、突利對峙下下,整個東 北失去重心和平衡。C向被突厥人壓得台不起頭來較弱的小族1無下蠢蠢欲動,最明顯的莫如 *羯中粟未合的立國,*羯八分粟未、白山」怕咄、安車骨、拂涅、號室、黑水七大部,七 部中除白山和安車骨外,其他各部都反對粟十部自行立國,可見拜紫亭兮趟能否成功立國尚 是未知之數。 「杜興接口道。晒」反對最激烈的是契廾人,這是可以理解的。 「許開山道:「不要怪小弟把話題六遠,我只是恩說明現今的情況,關內外同值多事之 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非諸位根本不將八万張羊皮放在眼杜興道:「狼盜就交由我們處 理,我社興定會給少帥和徐兄個1寇仲哈哈笑道」兩位好像仍不知我寇仲是何等樣人? 無論兩位如何暗示崔望不是劫上羊皮的人,仍下會動搖我的倍念。 換過兩位是我,肯放過崔望嗎,「許開山微笑道:「那就楨祝少帥馬釗功成,把崔望生 擒回來,揭開他的真臉目。」 徐子陵道:「我還想看看金環真和周老嘆的遺体,望許兄賜准。」 許開山欣然答應。朴興忽然沉聲道:「一二位是否怀疑我杜興和狼盜有關系?」 這句話是三人直恩質問社興的話,那想得到最後會由杜興自己提出。 跋鋒寒一甩衣袖以突厥話哂然冷笑道:「以杜興對山海關控制之崴,耳目之眾,怎會任 內存望与手下過境出關而無所覺?且拘時間夫找紅漆油來潑污義胜隆?」 杜興冷哼一聲,露出鐵漢的本質,沉聲這。 「每天出關入關的行人商旅數以千百計,我社興若逐個調查,還有時間做人?何況崔望 极可能是摸黑人城,摸黑出關的,關我杜興的烏事。」 寇仲笑曰。「崔望為何能瞄過杜兄,抓差崔望時不是可問個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嗎?」 荊抗的聲音傳來:「這世上有甚麼事是能真相大白水落石山的?」 荊抗終于駕到。 《大唐雙龍傳》卷三十八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