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雲覆雨4-1 發言人 越看越少 發言時間: 1998 四月 17日, 19點18分                 第一章 肝膽相照   當龐斑拳頭擊上厲若海銳不可擋的丈二紅槍尖鋒時,韓柏和范良極兩人再顧不得隱蔽身 形,躍上樹端,憑高望去。   兩股氣勁強懂在一起所發出悶雷般的轟鳴,儘管隔了半里之遙,仍就像發生在咫尺之外 ,震撼著兩人的心神。   樹葉卷天旋起。   忽然間蹄聲遠去。   到蹄聲倏止時,一直凝神傾聽的范良極全身一震道:「厲若海輸了!」   韓柏一呆道:「你怎知道?」   范良極罕有地不利用這點來嘲弄韓柏的無知,臉色凝重地道:「假設厲若海能完全擋著 龐斑此擊,餘勁怎會透體而下,以致禍及座下的良駒?」   韓柏恍然大悟,心中佩服范良極老到的判斷,口上卻不讓道:「龐斑或者同樣也不好受 ?」   范長極雙耳聳動,顯是施展『盜聽』奇功,監聽龐斑的行動。   韓柏不敢騷擾他,但自己又沒有如此隔空盜聽之術,唯有在旁乾瞪眼。   范良極吁出一口氣道:「龐斑走了。」   韓柏急道:「我們該怎麼辦?」   范良極瞪眼怒道:「你不是很有陰謀狡計的嗎?為何問我?」   韓柏狠狠道:「若你不動點腦筋,救不出風行列時,也休想要我娶你那命根子為妾。」 范良極一驚賠笑道:「小伙子毛頭娃,那來這麼大的火氣,快隨我來!」飄身下樹,往迎風 峽趕去。   韓柏緊隨地身後,不知為何,心中蓄著一股不舒服的感覺,有些像大禍臨頭似的,剛竄 上官道,范良極條地停下,韓柏差點撞在他身上,剛要喝罵,旋即瞪大雙目,和范良極兩人 一個表情,不能置信地望向卓立如山般挺立路心,悠然負手的偉岸男子。   那人只目閃閃有神,帶著種攝人心魄的魅力。   范良極深吸一口氣,道:「魔師龐斑!」   龐斑淡淡一笑道:「老兄形相清奇,乃正猴形火格,若龐某沒有看錯,必是『獨行盜』 范良極范兄了。」眼光再落到他身旁的韓柏身上,道:「這位小兄弟背著小徒夜羽的『杬八 右戟』,想是和小徒有約的韓柏小兄了。」   韓柏喉嚨乾涸,心頭發熱,怎也沒想到這樣便和龐斑照上臉,如此突如其來!想說話卻 發不出聲來。而對方又是那麼彬彬有禮。而更使他駭然的,是深心處升起了一股難以形容的 濃烈感覺,像激流般在經脈內延展,就像體內的魔種本是沉睡的,現在卻甦醒了過來。   「颼!」   煙管離背而出,落在范良極手上。   范豆極冷然自若地從懷中掏出煙草,放在管上,打火點燃,深吸一口後,低喝道:「韓 柏!走,記著你答應過的事。」   韓柏壓制著蠢蠢欲動的魔種,心中感動,真是連作夢也想不到像范良極這樣的人,竟肯 為一個不相識並嫁作人家妾侍的妓女,獻上生命去維護她的『幸福』。因為以范良極逃術之 精,避過龐斑魔掌的可能性,實遠比他為高。   龐斑微微一笑道:「范兄多心了,這位韓兄,小徒早和他有杬月內生擒他之約,龐某怎 會插手到這些小輩的遊戲裹?」   韓柏心頭一熱,昂然面對龐斑,喝道:「我要向你挑戰!」   龐斑眼內精芒一現,聲音轉冷道:「你勝得過夜羽,再來和我說這句話。」   韓柏為之一窒,龐斑自有一股君臨天下、不可一世的氣概,使人感到一旦難以和他爭鋒 ,甚至連違抗他的說話也感到困難。   韓柏雖得赤尊信注入魔種,結成與他融渾無聞的魔胎,但始終欠了經驗火候,與龐墅這 類蓋世高手對峙時,便相形見絀,他能昂然說出挑戰的話,已使龐斑對他刮目相看。   范良極也大為頭痛,他是人老成精,可是龐斑由行動以至說話,每一著都出人意表,占 了先機,使他一時間失了方寸。   龐斑眼光轉到范良極身上,道:「范兄的煙絲是否產自武夷的『天香草』,難怪如此清 淳馥郁!」   范良極心中一懍,點頭道:「龐兄見聞之廣,使小弟驚異莫名。」跟著轉往韓柏喝道: 「小子還不快滾!」這次他似乎擔心的不是龐斑,而是方夜羽,若韓柏被他生擒去,那韓柏 還怎能完成他的承諾。   韓柏心中猶豫,他在此的目的是要救風行烈,但自下龐斑規身攔截,立時打亂了所有步 驟。   龐斑皺眉道:「若沒有小徒同意,這位韓小弟能走到那裹去?」   范良極仰天一陣長笑,道:「好!龐兄,動手吧!」一揚煙管,卻沒有飛起半點火星, 同時藉著側頭的動作,向韓相打個眼色。   這兩日來,韓柏和這獨行盜時刻相對,兩人已有非常默契,一看他的眼色,竟是招呼自 己一齊合理龐斑,這才醒悟這老狐狸一直叫自己離開,竟是個要龐斑不及防備的假局,而更 深一層的用意,是要龐斑產生以為他韓柏武功較弱的錯覺。   一顆心不由卜卜狂跳起來。   偷襲龐斑可是個無人敢想敢打的主意。   另一方面亦心下奇怪,范良極一向對龐斑采的策略都是避之則吉,為何眼下一見龐斑便 擺出個戰鬥格。   難道他掌握了龐斑的一些 密。   想到這裡,心中一動,往龐斑望去。   龐斑好像早知他會望向自己一般,眼光正靜候著他。   目光相觸,韓柏全身一顫,這並非他不敵對方的眼神,而是體內魔種產生的激流,倏地 攀上最高峰,使他全身有若被烈火焚燒,當他差點忍不住要跳起來狂喊亂叫時,激流忽又消 去,了無痕跡,回復了先前的樣子。他知道有些難以理解的事,已發生了。   龐斑的目光像望進了他的靈魂裹那樣,洞悉了一切,甚至包括他對靳冰雲的愛慕和與赤 尊信奇異的關係。   韓柏直覺地感覺到這個六十年來一直穩據天下第一高手寶座的人物,在那人人驚懼的外 表下,實充滿著洞悉世情的超然智慧,生命對他來說只是個勝與敗的遊戲,沒有半點憂懼。 可是他全不明白為何有這種直覺。   范良極煙管火星彈起。   韓柏收攝心神,右手握上背後杬八戟的手把o龐斑倏地後退,速度快至令人難以相信。   兩人暴喝,功力運轉,剛要追去,驀地同時一震,煞止了去勢。   原來龐斑仍卓立原地,腳步沒移半分。   兩人對望一眼,心中升起怪異無比的感覺,他們為何會生出龐斑速退的錯覺了?   這種究竟是什麼武功?   龐斑喝道:「厲若海在我一拳打出時,攻出了十八槍,范兄不知以為自己可以打出多少 ?」   范豆極針鋒相對道:「假設你是和厲若海決戰前的龐斑,我可能連第二 也打不出,但 你不是啊!龐兄!」   龐斑讚歎道:「盜聽之術,果是驚人,竟能『聽』到龐某決戰後拳頭顫震的微聲,推斷 出龐某受了內傷,假設范兄盜聽時耳朵聳動沒有發出聲音,我也猜不到在旁窺視的竟是你范 良極,刻下也不會恭候於此了。」   韓柏心湖激湯。   他知道范良極已和龐斑交上手,龐斑厲害處,就是點出明知范良極以盜聽之術,探出他 受了內傷,而他仍現身攔截,自是因他有負了內傷仍能截下他兩人的把握。   他聽到范良極雙耳聳動的微弱聲音,又推出是他的盜聽之術,已足使他兩人心寒,從而 弱了鬥志。   范良極歎嘿一笑,道:「我范良極脾氣最臭,偏不信你負了傷仍能勝過我這一根旱煙 。」   「呼!」   一聲摻叫由龐斑後方樹林遠處傳來。   杬人連眉毛也不聳動一下,像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音的樣子。   范良極一聲長嘯,一道煙箭口噴而出,往龐斑臉門剌去,旱煙 緩緩擊出,煙 每推前 一分,帶起的狂飆便愈趨激烈,在離龐斑還有八尺許時,勁氣已波及方圓杬丈之外。   韓柏看到范良極此 ,才明白自己是如何僥倖,范良極的武功確是精純無比,深不可測 ;不過這僥倖並不是偶然的,而是靠魔胎層出不窮的怪異能力贏回來的。當下也狂喝一聲, 杬八戟全力往龐斑腰側掃去。   龐斑張口一吹,煙韶飄散。   接著飄身而起,似要衝前,又似要往後飛退,使人完全捉摸不到他的進退方向。   范良極煙 條地加速,封死龐斑所有前進之路。   韓柏運戟再剌,取的是龐斑小腹,只攻不守,完全一派不顧自身的拚死打法。   龐斑在這麼凶險的形勢裹,依然從容不迫,眼中閃過對這兩名敵手的讚賞,躍空而起。 范良極和韓柏兩人氣勢如虹,齊齊離地躍追,從左右兩側由下往上攻向龐斑。   龐斑一陣長笑,竟倒躍回原處。   那根本是不可能的,沒有人能改變這樣的去勢,但龐斑竟奇跡地做到了。   范良極和韓柏齊齊擊空,大驚失色下沉氣落地。   濃烈的殺氣由龐斑處迫來。   兩人急退,回到原地,擺開守勢,準備應付龐斑的反擊。   龐斑悠然負手立在原處,便像是從沒有移動過分毫。   杬人回復早先對峙之局。   但范韓兩人氣勢已無復先前之勇。   遠方又再傳來兩聲慘呼,兵刃交擊之聲已隱隱可聞,顯示傷人者逐漸迫近。   龐斑望向韓柏,淡淡道:「韓小兄武技高明,足可躋身黑榜,未知與『盜霸』赤尊信有 何關係?」   韓柏表面絲毫不露出心中的震駭,使他驚異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何處露出端倪, 教這魔君看出他和赤尊信有關係,假設是對方感應到他體內的魔胎,自己的處境便非常危險 了。   龐斑微笑道:「韓小兄表面雖然非常冷靜,但氣勢卻再減弱杬分,不啻已告知了我答案 ,好!赤尊信不愧是赤尊信,竟能捨棄自身,成就魔種,韓小兄!你走吧!」   最後一句,范韓兩人齊感愕然。   龐斑仰天長笑道:「若本人不予機會韓小兄養成魔種,赤尊信焉能死而瞑目!」   范良極冷笑道:「龐兄話雖說得好聽,怎知不是內傷因強運神功而加重,所以藉詞不和 我們動手」」他這話合情合理,因直到此刻龐斑仍沒有和他們硬拚半招。   這豈是威懾天下魔師龐斑的風格?   另一聲悶哼從右後方約百步外的林中傳來,跟著是兵器墜地的聲音,攻來者一直沉著氣 默默苦戰,使人感到他的沉穩堅毅和不屈的意志。   龐斑仰天再一陣長笑,笑聲中透出無比的自信和驕做,不理蓄勢待發的范良極,提高聲 音道:「風兄既如此想見龐某一面,你們便讓他過來吧!」   聲音遠遠傳開去。   范良極運足眼力耳力,不放過龐斑任何一個微小的動作,但卸一點也找不到龐斑受了內 傷的痕跡。   打鬥聲靜了下來。   風行烈臉容平靜,從龐斑右後側的樹林走出來,立在他身後約二十步處,兩手空空,背 上掛著厲若海的丈二紅槍,冷冷盯著龐斑雄偉如山的背身。   龐斑頭也不回道:「恭喜風兄武功盡復,不知風兄背上的是否令師厲若海的丈二紅槍。 」他頭也不回,卻像背上長了眼睛般看到了一切。   韓柏心神稍定,心中卻奇怪龐斑明明在此布下了強大的人手,為何直至此刻卸一個也沒 有現身?   風行烈應道:「正是丈二紅槍,望龐兄不吝賜教!」   被杬大高手牢夾在官道正中的魔師龐斑,悠然負手,便像是個旁觀者。   要知圍著他的杬個人,每一個都非同小可。   范良極乃黑榜級高手,只是這身份已使他可和龐斑單打獨鬥。   風行烈是白道新一代的第一高手,現今武功盡復,且挾厲若海敗亡的悲憤尋來,豈是易 與。   韓柏更是由赤尊信犧牲自身成就的魔種高手,潛力無窮。   若這杬人聯手,負了傷的龐斑真能勝過他們嗎?   風行烈完全回復了自信,他再也不是那壯志消沈的頹廢男子,雖然他的心已隨著冰雲的 離開而死去,但仇恨之火在支撐著他,將厲若海土葬後,他立即來找龐斑。   在龐斑的整個生命史內,從沒有過比這十日更有機會被人殺死。   為此,他決定了在這十日內不借一切殺死龐斑,或是被殺;因一過了這十日,便再難有 機會。   厲若海說過龐斑十日內休想和任何人動手,就是十日內動不得手,厲若海是不會錯的, 因為他是和龐斑絕對地同一級數的高手。   直到風行烈在空中看到厲若海和龐斑的決戰時,才明白到厲若海在武學上的偉大成就, 更明白到龐斑的可怕。   為了冰雲,為了厲若海,為了天下武林,他風行烈必須殺死龐斑,就算機會連一分也沒 有,他也絕不會畏縮。   就像厲若海,生死全不介懷。   那才真是好漢子!   龐斑微微一笑道:「風兄挾滿懷激情而來,為何不立即出手,氣勢便不會像現在般一衰 竭下來了。」   他雖背著風行烈,但卻像面對面和風行烈說話。   風行烈道:「龐兄正和對面兩位仁兄劍拔弩張,我怎能乘危插入?」   龐斑仰天一歎道:「只是風兄這種氣度,便可推斷出風兄將繼令師厲若海之後,成為天 下尊崇的高手。」   范良極在那邊悶哼道:「不過是個滿口講仁義道德的傻子吧!」   龐斑微微一笑道:「范兄說笑了,請問范兄知否為何我身負內傷,仍然現身出來會見你 們?」   杬人齊感愕然,想不到龐斑忽地承認負了內傷。   韓柏望向風行烈,後者立時生出感應,往他回望過來。韓柏像見了親人般打了個招呼, 風行烈微笑點頭,他當然認不出眼前這魁梧強壯的青年男子,就是那晚在渡頭救起他的瘦弱 小子,不過見對方昂然和龐斑對峙,心中早起了惺惺相惜之意范良極奇怪地望著龐斑道:「 龐兄肯現身,自然是自信可在負傷後仍能穩勝我們杬人,難道還有別的理由嗎?」   龐斑搖頭道:「非也非也,若無必要我也不會和你們動手。」   韓相一呆道:「你這樣說,豈不是教我們非趁這機會揀便宜和你動手不可1,」   龐斑微微一笑道:「若你們真要出手,我只好施展一種將傷勢硬壓下去的方法,盡斃你 等之後,再覓地療傷,希望一年內能完全復原過來。」   一年後,就是他決戰浪翻雲的日子。   韓柏奇道:「你手下能人無數,大可叫那什麼十大煞神出來,何用施展這麼霸道的方法 ,徒使內傷加重?」   龐斑傲然一笑,卻不回答。   范良極悶哼道:「你這小子真無知還是假無知,威震天下的魔師也要找人幫手,傳出去 豈非天大的笑話。」   氣氛一時僵硬至極點。   究竟是動手還是不動手?   這可能是唯一可以傷害或甚至殺死龐斑的機會。   杬人心中也升起對龐斑的敬意,這魔君的氣度確是遠超常人。   韓柏更從他身上,看到了和浪翻雲近似的氣質,那是無比的驕做和自信,一種做然冷對 生死成敗挑戰的不世氣魄。   范良極嘿然道:「你還未說出現身的理由呀!」   龐斑沉吟片晌,沈聲道:「首先是韓小兄體內的魔種惹起了我的感應,使我的好奇心蓋 過了其他一切的考慮;至於風兄,由於他能於百息之內,連勝十杬名我的手下,迫進二百六 十一一步,我便推斷出他終有一日可達至厲若海甚或更加超越的境界,一時心生歡喜,不得 不和他一見。」   杬人心神的震駭,確是任何筆墨也難以形容,尤其是風行烈,因為他知道龐斑果無一字 虛言,在龐斑叫停戰時,他剛踏出了第二百六十二步。但龐斑既要『見』他,為何又不回過 頭來?   韓柏持戟的手顫了顫,心中升起龐斑高不可攀的感覺,這魔君在他和范良極時刻進襲的 壓力下,竟仍可分神去留意風行烈。   范良極知道若再讓龐斑繼續『表演』下去,他們杬人可能連兵器也嚇得拿不穩,暴喝道 :「是戰是和,你們兩人怎說?」   風行烈淡然道:「我不打了!」   范韓兩人齊感愕然。   范良極若不是為了要韓柏去娶朝霞為妾,拿刀指著他也不會來和龐斑對著幹,能不動手 自是最好,只不過被厲若海之死刺激起豪氣,才拚死出手。   韓柏雖因赤尊信而和龐斑勢成對立,但和龐斑卻沒有直接的仇恨,動手的理由不是沒有 ,但不動手的理由則更有力和更多。   反是風行列從任何角度看去,也必須動手一搏,但現在卻是他表示不戰,真使人摸不著 頭腦。   這時天早全黑,天上星光點點,眨著眼睛。   夜風吹來,這四人便像知心好友般,聚在一起談論心事。   范良極將煙管插回背上,伸了個懶腰,道:「希望今晚不要作惡夢!」瞅了韓柏一眼, 提醒韓柏記得守諾言。   韓柏也收起杬八戟,道:「不打最好!但風兄為何忽然改變主意?」他的神態總有種天 真的味兒。   風行烈不理韓柏,盯著龐斑冷冷道:「我想到先師是不會在你負傷時趁機動手的,所以 我風行烈怎會做先師所不屑為之事。」   龐斑淡淡道:「那我走了!」   緩緩轉身,一步踏出,便已消沒在林內,像只走了一步,便完成了一般高手要走七、八 步的距離,直到離開,他也沒有回頭看風行烈一眼。   杬人齊齊一呆,這才知道若龐斑要不戰而走,確是沒有人可攔得住他。   范良極運起盜聽之功,好一會深深吁出一口氣,安慰地道:「全走了!」   韓柏奇道:「龐斑不是要不擇手段擒拿風兄嗎?為何如此輕易放過風兄?」   范良極嘿然道:「你若可猜破龐斑的手段,他也不用出來混了。」   風行烈向韓柏道:「這位兄台,我們怕是素未謀面吧!為何兄台卻像和我非常熟絡?」 韓柏歡喜地道:「我便是在渡頭拉你上來的小韓柏呀,廣渡大師沒有告訴你嗎?」一時間他 已忘了無論體形武功,他都沒有了那『小韓柏』絲毫的形跡。   風行烈眼睛瞪大,呆望著他。   范良極伸出手來,一把捏緊韓柏的肩胛骨,狠狠道:「你這小子來歷不明,怎又和赤尊 信有上關係,快些從實招來。」語聲雖凶霸霸的,心內部升起難以形容的友情和溫暖,因為 韓柏明明可避過他這一抓,卻硬是讓他抓上了,那顯示出對他的絕對信任,這是范良極一生 裹,破天荒第一次得到的珍品一一友情。   韓柏苦著臉道:「我說我說!不要那麼用力好嗎,你這老不死的混蛋。」 翻雲覆雨4-2 發言人 越看越少 發言時間: 1998 四月 17日, 19點19分                 第二章 路遇故人   戚長征在一處環境優美的農村,借宿兩宿,將與孤竹、談應手的搏鬥經驗融匯吸收後, 刀法更上一層樓,這才踏上征途,往武昌韓府趕去。   途中遇上一場豪雨,暗歎天不作美,唯有避進一個山谷去,剛進入谷口,驟雨忽停,陽 光破雲而出,彎彎的彩虹下,只見谷內別有洞天,二十多畝良田,種著各類蔬菜米黍,果樹 掩映間,隱見茅舍。   真是個世外桃源的安樂處所。   戚長征不想驚擾別人的寧靜,待要進去,忽地『咦!』一聲停了下來,細察著腳下的一 畦稻田。   稻田顯是收割不久,戚長征看著被割掉的禾草,眼中閃著驚異的神色。   每株禾草都是同一高度被同樣刀法削斷,顯示出驚人的精確度、自製和持久力。   一名高瘦漢子從果林後轉了出來,肩上簷著兩桶肥料,踏著田間的小徑走過來,他專注 地看著向左右延展的田野,似是一點察覺不到陌生者的闖入。   高瘦漢子走到一塊瓜田裹,自顧自施起肥來。   戚長征好奇心大起,朗聲恭容道:「晚輩乃怒蛟幫戚長征,敢間前輩高姓大名?」   高瘦男子頭也不台,淡淡道:「本人隱居於此,早不問世事,朋友若只是路過,便請上 路吧!」   戚長征瀟 一笑,抱拳道:「那就請恕過凡心俗口驚擾之罪,長征這便上路!」   轉身待去。   「咿唉!」   果林裹傳來開門聲,一把甜美的女聲叫道:「長征!」   「征」字聲尾還未完,倏地斷去,似是呼喚的女子突然想起自己不應喚叫。   戚長征愕然轉身,正好迎上高瘦漢子凌厲有若刀刃的目光。   果林那裹再沒有半點聲色。   戚長征記性極佳,早想起呼喚他名字的女子是何人,心中翻起波濤。   戚長征昂然與高瘦漢子對視著,尊敬地道:「江湖中用刀者雖多如天上星辰,但能令長 征心儀者,則只有閣下『左手刀』封寒前輩。」   原來眼前這甘於隱遁於深谷的人,竟是昔年名震武林的『黑榜』高手『左手刀』封寒, 杬年前他挑戰浪翻雲,雖敗猶榮,與浪翻雲結成好友,受浪翻雲之托,將被揭露了臥底身份 的干羅養女干虹青,帶離怒蛟島,想不到竟隱居於此,不問世事。   剛才叫他的不用說是媚 誘人,怒蛟幫主上官鷹的前妻干虹青。   封寒眼中精光斂去,淡淡道:「說到用刀,古往今來莫有人能過於傳鷹之厚背刀,封某 敗軍之將,何足言勇,浪翻雲兄近況可好?」   戚長征肅容道:「好!非常好!」此人看來粗豪,但粗中有細,外面江湖雖風起雲湧, 他卻一言不提,以免破壞了這小谷的和平寧靜。   干虹青聲音從果林裒的茅舍傳來道:「故人遠來,封寒你為何不延客入屋,喝兩口熱茶 。」   這時輪到戚長征心下猶豫,他這人愛恨分明,干虹青騙去上官鷹感情,現在又和封寒任 在一起,關係大不簡單,實是不見為宜。   封寒指著東方天際道:「雨雲即至,戚兄若不嫌寒舍簡陋,請進來一歇,待雨過後,再 上路也不遲。」   戚長征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東方還處果是烏雲密佈,景物沒在茫茫煙雨裹。   封寒打個招呼,當先領路往果林走去。   戚長徵收攝心神,隨他而去。   兩人在種著各種果樹的小路穿過,一大一小兩間茅屋現在眼前,小茅屋的煙囪正升起裊 裊炊煙,當是干虹青正在烹茶款客,想她以前貴為幫主夫人,婢僕成群,似這樣事事親為的 粗苦生活,未知她是否習慣。   屋門打開。   封寒站在門旁,擺手示意戚長征進去。   戚長征停了下來,仰天用力嗅了幾下,歎道:「好香的桂花!」   封寒冰冷的臉容首次綻出一絲笑意,道:「就是這桂樹的香氣,將我留在此地杬年,或 者一生一世。」   一股懶洋洋的感覺湧上心頭,戚長征悠悠步進屋裹。   屋內桌椅幾櫃一應俱全,還隔了兩個房間,珠 低垂!各類傢具均以桃木製造,雖沒有 填鑲嵌裝飾,但手工極佳,予人耐用舒適的感覺,牆上還掛了幾張字畫,清雅脫俗。   封寒見他目光在桌椅巡逡,微笑道:「這些都是我的手工藝兒。」指著掛在牆上的字畫 道:「這些則是虹青的傑作!」   「嘩啦啦!」   大雨終於來臨,打在茅屋頂上和斜伸窗外的竹 上,敲起了大自然的樂章清寒之氣,透 窗而入。   戚長征楝了靠窗的木椅坐下,伸了個懶腰,舒服得連話也說不出來。   他深切感受到封寒和干虹青這小天地裹那種寧和溫暖的氣氛,忽然覺得背負著的刀又重 又累贅,連忙解下來,挨放牆角,心中一動,眼睛四處搜索起來。   封寒在廳心的桌旁坐下,道:「戚兄是否在找我的刀?」   戚長征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頭應是。   封寒微微一笑道:「連我自己也忘了將刀放在那裹了。」   戚長征愕然。   腳步聲響起。   戚長征轉頭看去,差點認不出這就是昔日怒蛟幫主夫人,那 光四射的干虹青。   她身粗布衣裳,不施半點脂粉,烏黑閃亮的秀髮高高束起,用一枝木簪在頭頂結了個發 髻,予人素淡清爽的感覺,再沒有半點當日的濃妝 抹,反更漬麗秀逸。   她雙手托著木盤,上面放了一壺茶和幾隻小茶杯,盈盈步入屋內。   戚長征慣性地立了起來,道:「幫主夫……噢!不!干……干姑娘!」深感說錯了話, 頗為手足無措。   干虹青神色一黯,手抖了起來,一個杯子翻側跌在盤上。   封寒手接過盤子,憐惜地道:「讓我來!」接著若無其事地向戚長征招呼道:「戚兄! 趁茶熱過來喝吧!」   戚長征乘機走到桌旁坐下,以沖淡尷尬的氣氛。   干虹青也坐了下來,低頭無語。   封寒站了起來,像想起了什麼似的,道:「虹青斟茶給戚兄吧,我要出去看看!」披起 衣,推門往外勿勿去了。   戚長征差點想將他拉著,他情願面對千軍萬馬,也不想單獨對著干虹青。   「啪!」   門關上。   兩人默言無語。   干虹青忽地嬌呼道:「噢!差點忘了!」捧起茶壺,斟滿了戚長征身前的茶杯,同時低 聲問道:「他還恨我嗎?」   在茶滿瀉前,戚長征托起壺嘴。   干虹青這才驚覺,將壺放回盤內。   戚長征看著杯內清澈的綠茶,兩片茶葉浮上茶面飄飄蕩蕩,腦內卻是空白一片。   干虹青道:「長征!」   戚長征猛然一震,台起頭來,雙方目光一觸,同時避開。   戚長征抵受不住這可將人活活壓死的氣氛,長身而起,來到窗前,往外望去,在風雨中 的遠處,在泥田裹,封寒正在鋤田松土。   干虹青輕輕道:「他娶了新的幫主夫人嗎?」   戚長征目視因風雨加劇而逐漸模糊的封寒身形,喟然道:「沒有!」   接著是更使人心頭沉重的靜默。   干虹青幽道:「長征,怒蛟幫裹我談得來的便只有你一人,可否答應我一個要求。」   戚長征沈聲道:「說吧!」   干虹青道:「幫他忘了我!」   戚長征虎軀一震,轉過身來,瞪著干虹青。   直到此刻戚長征才細意看著眼前這久別了的美麗刖幫主夫人。   干虹青美目投注在杯內的茶裹,但神思卻飛往平日不敢一闖的禁區。   她明顯地清瘦了,不施脂粉的玉容少了杬分 光,卻多了七分秀氣,只有田園才能培養 出的特質。   戚長征道:「我絕不會在幫主前提起見過你的任何事!」   干虹責哀怨地望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茶裹,道:「只有戚長征才可以這樣體會我的心 意。」   這句話表示她已視戚長征為真正知己。   戚長征伸手取起長刀,掛在背上。   干虹青平靜地道:「長征!你還未喝我為你烹的茶!」   戚長征待要說話,谷外遠遠一把柔和的男聲響起道:「封寒先生在嗎。」   干虹青嬌軀輕顫,道:「終於來了!」像是早知有客要到的模樣。   戚長征不解地望向她,想起當年上官鷹將干虹青帶回怒蛟幫時,眉目間難掩興奮的情景 ,心中一陣感觸,使他幾乎要仰天長嘯, 出心中的痛楚和無奈。   干虹青解釋道:「封寒上月往附近的城鎮購物時,發覺鈹人跟蹤,所以想到早晚有人會 找到這裹來。」   「封寒先生在嗎?」   這次呼叫聲又近了許多。   戚長征轉身往外望去,只見風雨裡,一個高大的身形打著傘,站在進谷的路上,與在田 裹工作的封寒只隔了二十多步的距離。   封寒仍在專心田事,勸起鋤落,對來人不聞不問。   來人道:「本人西寧派簡正明,乃大統領』陰風『楞嚴座下』四戰將『之一,這次奉楞 大統領之命,有密函奉上,請封寒先生親啟。」在屋內憑窗遠眺的戚長征心中想道:在八派 聯盟裹,以少林、長白和西寧杬派居首,其中又以西寧派和朝廷關係最是密切,每代均有高 手出仕朝廷,被譽為西寧派中地位僅次於派主』九指飄香『莊節和』老叟『沙放天,但武技 卻是全派之冠的』滅情手『葉素冬,便是當今皇上的御林軍統領,這簡正明外號』遊子傘『 ,武器就是一把由精鋼打製的傘子,是葉素冬的師弟,在八派聯盟裒輩分既高,武功亦非常 有名,想不到竟做了廠衛大頭頭楞嚴的爪牙,到來送信。封寒的聲音傳來道:「封某早不問 江湖之事,請將原信送回愣嚴,無論裹面寫上什麼東西,我也不想知道。」簡正明道:「楞 嚴大統領早知封寒先生遺世獨立,不慕名利,但因這次乃全力對付怒蛟幫,故請先生加入我 們的陣營,大統領必以上賓之禮待先生,身份超然,不受任何限制,望先生杬思。」戚長征 心想難怪楞嚴派了這』遊子傘『簡正明前來作說客,果是措辭得體,可惜不明底蘊,誤以為 封寒和浪翻雲仇深似海,其實兩人早化敵為友,所以簡正明實是枉作小人。封寒斷言道:「 不必多言,回去告訴楞嚴,封某和浪翻雲的所有恩怨,已在二年前了斷,你走吧!」說話中 連僅餘的一分客氣也沒有了。簡正明微微一笑,躬身道:「如此我明白了!簡某告退。」轉 身便去。戚長征在屋內看著』遊子傘『簡正明遠去的背影,點頭讚道:「這遊子傘看來也是 個人物,可惜竟做了朝廷的走狗來惹我們,這次給我撞個正著,不教訓教訓他們,我又怎對 得起戚氏堂上的列祖列宗。」干虹青在後面嗔道:「長征!你總是愛這麼惹是生非,好勇鬥 狠!」戚長征一愕轉身,呆望著她好一會,才深深歎了口氣,道:「我還以為過去了再不能 挽留的日子又復活了過來,四年前我搏殺了劇盜『止兒帝』程望後,回到怒蛟島,你親自為 我包紮傷口時,說的也正是這兩句話。」   干虹青垂下了頭,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戚長征苦笑,大步來到桌旁,取起一杯茶,灌進喉裹。搖頭道:「除了男人哭外,我最 怕看就是女人哭!」   干虹青含淚嗔道:「這杬年來我從沒有哭,哭一次也不過分吧?」   戚長征步到門前正要踏出門外之際,忽地回過頭來,平淡地道:「我原以為自己一生裹 是不會有『嫉妒』的情緒,但那天當幫主帶著你回島時,我才明白到嫉妒的滋味,而那亦是 我回憶裡個珍貴的片斷,虹青,讓一切只活在記憶裹吧.過去的便讓它過去算了,新的一天 會迎接和擁抱你。」   說完,緩緩轉身,踏出門外,冒雨遠去。   干虹青望著雨水打在戚長征身上,忽然間生出錯覺,就像遠去的不但是戚長征逐漸濕透 的背影。   也是上官鷹的背影。   背影又逐漸轉化,變成為浪翻雲。   一個竹籮放在大廳正中的一張酸枝圓桌上。   龐斑默默看著竹籮,連方夜羽走進廳來,直走到他身旁靜待著,他仍沒有絲毫分散精神 ,黑白二僕像兩個沒有生命的雕刻般守衛兩旁。   龐斑仰天歎了一口氣,問道:「從浪翻雲親手織的這個竹籮,夜羽你看出了什麼來?」 方夜羽像早知龐斑會問他這問題般,道:「浪翻雲有著這世上最精確的一對巧手,儘管找到 世上最精巧的工匠來,能織出的東西也不外如是。」   龐斑怒哼道:「但何人能像浪翻雲般可把『平衡』的力量,通過這竹籮表現得那麼淋漓 盡致。」   方夜羽渾身一震,定睛望著竹籮。   竹籮四乎八穩放在桌上,果然是無有一分偏右,更沒一分偏左。   龐斑冷冷道:「天地一開,陰陽分判,有正必有反,有順方有逆,天地之至道不過就是 駕馭這種種對待力量的方法,總而言之就是『平衡』兩字。所以從這竹籮顯而出來的平衡力 量,便可推出浪翻雲的覆雨劍法,確實已達技進乎道,觀知止而神欲行的境界。」   方夜羽乘機問道:「厲若海比之浪翻雲又如何?」   龐斑淡然道:「兩人武功均已臻第一流的境界,分別則在兩人的修養,厲若海心中充滿 了悲傷和追求武道的激情,而浪翻雲卻是對亡妻的追憶,以明月和酒融入生命,若要用兩個 字來說出他們的分別,厲若海是霸氣,而浪翻雲則是逸氣。撲面而來的霸氣和逸氣!」   方夜羽心要一陣激動,天地間唯有龐斑能如此透徹去分析這兩個絕代高手,只有他才有 那眼力和資格。   龐斑仰天一陣長笑道:「好一個厲若海,六十年來,我龐斑還是首次負傷。」微一沉吟 ,柔聲道:「夜羽.你知道嗎?我喜歡現在那受傷的感覺,非常新鮮,刺激我想起了平時不 會想的東西,想做平時不會做的事。」   方夜羽詫異地道:「師尊想做什麼事?」   龐斑微微笑道:「給我在這裡找出那間最有名的青樓,今夜在那裹訂個酒席,找最紅的 名妓來陪酒,我要請一個貴客。」   方夜羽愕然道:「請誰?」   龐斑道:「『毒手』干羅!」 翻雲覆雨4-3 發言人 越看越少 發言時間: 1998 四月 17日, 19點20分                 第杬章 酒家風雲   離武昌府不遠的另一大城邑,黃州府鬧市裹一所規模宏大的酒樓上,范良極、韓柏和風 行烈叫了酒菜,開懷大嚼。   時剛過午,二樓的十多張大桌子幾乎坐滿了人,既有路過的商旅,也有本地的人,其中 有些神態驃悍、攜有兵器的,顯是武林中人物。   范良極蹲在椅上,撕開雞肉猛往嘴裹塞,那副吃相確是令人側目,不敢恭維。   韓柏多日未進佳餚,也是狠吞虎 ,食相比范良極好不了多少。   只有風行烈吃得很慢,眉頭緊鎖、滿懷心事。   范良極滿腮食物,瞇著眼打量韓柏,口齒不清地咕噥道:「 飽了你裹面的小寶貝沒有 ?」   韓柏怒道:「這是天大的 密,我當你是朋友才告訴你,怎可整天掛在嘴邊?」   范良極嘿嘿冷笑道:「不要以為是朋友,便可不守諾言!」   韓柏氣道:「風兄是自己救自己罷了!難道是你救了他嗎?」   兩人的約定是假設范良極助韓柏救出了風行烈,韓柏便須從陳府將朝霞『救』出來,並 娶之為妾,所以韓柏才會在是否范良極救出風行烈這一項上爭持。   范良極灌了一碗酒後,慢條斯理地取出旱煙管,點燃煙絲,緩緩噴出一道煙往韓柏臉上 ,悶哼道:「若非有我老范在場,龐斑肯這樣放你們這兩個毛頭小子走嗎?」   韓柏已沒有閒情嘲諷他自認『老范』,向默默細嚼的風行烈求助道:「風兄!你同意這 死老鬼的說話嗎!」   風行烈苦笑道:「一路上我也在思索著這個問題,據我猜想,直至龐斑離去的一刻,他 才放棄了留下我們的念頭。」   范良極讚道:「小風確是比柏兒精明得多,龐斑在和我們對峙時,一直在留心小風的行 動,最後判斷出小風真的完全回復了武功,知道若要他的手下出手攔截我們杬人,儘管成功 ,也必須付出龐大和無可彌補的代價,於是才故作大方,放我們這杬隻老虎歸山,再待更好 幹掉我們的機會,由是觀之,小風確是被我救了。」   韓柏怒道:「不要叫我作『柏兒』!」   范良極反 相譏道:「那你又喚我作『死老鬼』?」   風行烈不禁莞爾,這一老一少兩人雖針鋒相對,各不相讓,其實兩人間洋溢著真摯之極 的感情,微微一笑道:「真正救了我們的是浪翻雲!」   范良極怒道:「不要說!」他似乎早知道這點。   韓柏眉頭一皺,大喜道:「對了,救了我們的是浪翻雲,龐斑定是約了浪翻雲在一年後 決戰,才有怕自己不能在一年內因強壓傷勢以致傷重不能復原之語。」   范良極怒極,一 點向韓柏咽喉。   韓柏動也不動,任由煙 抵著咽喉,苦笑道:「死老鬼為何如此不好脾氣,殺了我!誰 去疼惜你的朝霞?」   范良極一聽下眉飛色舞,收回煙 ,挨過去親熱地摟著韓柏寬大的肩頭道:「只要你不 悔約,便是我的好兄弟,算我錯怪了你!」在他一生裹,還是如此地和一個人『親熱』。   風行烈看著他們兩人,啼笑皆非。心中對厲若海之死的悲痛,亦不由稍減。   范良極還想說話,忽地兩眼一瞪,望著風行烈背後,連韓柏也是那個表情,剛要回頭, 一道熟悉的幽香由後而至,傳入鼻內。   風行列一愕下,看似楚楚可憐的谷倩蓮已盈盈而至,就在他身旁的空椅子坐下,摸著肚 子嚷道:「我也餓了!」   范良極和韓柏兩人望望她,又望望風行烈,饒他兩個擅於觀人,一時也給弄得糊塗起來 。   風行烈見到她像是冤魂不散,大感頭痛。但深心中又有一點親切和暖意,說到底谷倩蓮 對他只有好意,並無惡行。口中卻說道:「你來幹什麼?」   谷倩蓮黛眉輕蹙道:「人家肚子餓,走上來吃東西,湊巧見到你,便走了過來,見有張 空椅子,難道不懂坐下嗎?」跟著瞪了范韓兩人一眼道:「這樣看人家,沒見過女人嗎?」 范良極聽得兩眼翻白,捧著額角作頭痛狀,怪叫道:「假設娶了這個人做老婆,一定會頭生 痛症而死!」   韓拍童心大起,附和道:「那她豈非無論嫁多少個丈夫也注定要做寡婦嗎?」   谷倩蓮笑咪咪地嗔道:「真是物以類聚,又是兩個不懂憐香惜玉,毫無情趣的男人。」 她這句話,連風行烈也罵在裹面。   范良極一生恐怕也沒有這幾日說那麼多話,只覺極為痛快,向韓柏大笑道:「我不懂 香惜玉沒啥要緊,最緊要的是柏兒你懂得對朝霞 香惜玉呀!」眼睛卻斜射著谷倩蓮。   韓柏大力一拍范豆極肩膊,還擊道:「死老鬼,你若沒有憐香惜玉之心,怎對得起雲清 那婆娘!」   范良極笑得幾乎連眼淚也流出來,咳道:「對!對!我差點忘了我的雲清婆娘,所以有 時我那顆『年輕的心』也會將東西忘記了的。」   風行烈心底升起了一股溫暖,他那會不知這兩人藉著戲弄谷倩運來開解他的愁懷,不禁 搖頭失笑。   谷倩蓮偷偷望了風行烈一眼,俏巧的嘴角綻出了一絲笑意,瓜子般的臉蛋立時現出兩個 小酒窩。看得范、韓兩人同時一呆。   谷倩蓮打量著眼前這兩個人,年輕的一位樣貌雖不算俊俏,但相格雄奇,自有一種恢宏 英偉的氣度;偏是動作頗多孩子氣,一對眼閃耀著童真、好奇和無畏,構成非常吸引人的特 質,還有他充滿熱情的銳利眼神,已足使任何女人感到難以抗拒,和風行烈的傲氣是完全不 同的,但卻同是那樣地在揮散著男性的魅力。   老的一位雖生得矮小猥瑣,可是一對眼精靈之極,實屬生平罕見,兼且說話神態妙不可 言,亦有他獨特引人的氣質。   她雖不知道兩人是誰,卻大感有趣o谷倩蓮故意歎了口氣,向風行烈道:「你一眼也不肯 看人家,他們兩人卻死盯著人,你再不想辦法,我遲早給他們吃了!」   這樣的女孩兒家軟語,出自像谷倩蓮那麼美麗的少女之口,確要教柳下惠也失去定力。 韓柏從未遇過像谷倩蓮那麼大膽放任和驕縱的美女。他在接受赤尊信的魔種前早便對女性充 滿了仰慕和好奇,吸納了魔種後,赤尊信那大無畏和喜愛險中求勝的冒險精神,亦溶入了他 的血液裹,這種特質看似和男女情愛沒有直接關係,其實卻是大謬不然。   夠膽勇闖情海的人,必須具有大無畏的冒險精神,不怕那沒頂之禍,才能全情投入。所 以韓柏既敢挑戰龐斑,面對靳冰雲時,亦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愛慕,勇往直前,他的真誠連 心如死水的靳冰雲,也感意動。   范良極用手肘撞了韓柏一下提醒道:「切勿給這小狐狸精迷得暈頭轉向,連我們的約定 也忘了,況且朋友妻,不可欺!哼!」   風行烈正容道:「本人在此鄭重聲明,這位姑娘,和小弟連朋友也算不上。」   谷倩蓮垂下俏臉,泫然欲涕,真是我見猶憐。   風行烈也不由一陣內疚,覺得自己說話的語氣確是重了些,說到底,谷倩蓮還有恩於他 。   韓柏最見不得這類情景,慌了手腳,自己杬個大男人如此欺負一位『弱質女流』,實是 不該之至,急亂下抓起碟裹最後一個饅頭,遞給谷倩蓮道:「你肚子餓了,吃吧!」   豈知范良極一手將饅頭搶了去,一口咬下了半邊,腮幫鼓得滿滿地大吃起來。   韓柏和風行烈齊感愕然,范良極難道真是如此不懂得憐香惜玉嗎?   范良極用手指著谷倩蓮放在桌下的手,含胡不清地邊吃邊道:「這位姑娘外表傷心欲絕 ,下面的手卻在玩弄著衣角,其心可知,嘿!」   韓柏和風行烈不由齊往谷倩蓮望去。   谷情蓮『噗哧』一笑,道:「有什麼好看?」向著范良極嗔道:「死老鬼你是誰?的確 有點道行!」   風行烈暗怪自己心軟,讓她騙了這麼多次仍然上當,怒道:「我的內傷已癒,你找我究 竟還要耍什麼花樣?」   谷倩蓮皺起鼻子,先向范良極裝了個不屑的鬼臉,才對風行烈若無其事地道:「你武力 恢復了就更好,因為我需要你的保護。」   杬人同時大感不妥。   酒樓上用飯的人早走得七七八八,十多張台除了他們外,便只有杬張桌還坐了人,其中 一桌五男一女,顯是武林中人,但並沒有什麼異樣的地方。   谷倩蓮笑道:「怎麼了?難道杬個大男人也保護不了一個小女子?」   范良極咕噥道:「不要把我拖下這趟渾水去!」   樓梯忽地傳來急劇的步音。   六、七名差役湧了上來,一見谷倩蓮便喝道:「在這裹了!」兵刃紛紛出鞘,圍了過來 。   跟著再湧上七、八名官役,當中一人赫然是總捕頭何旗揚。   韓柏一見何旗揚,湧起殺機,兩眼射出森厲的寒芒,像換了個人似的。   其他杬人立時感應到他的殺氣。   谷倩蓮怎也想不到韓柏會變成如此霸氣,如此有男性氣概,更不明白韓柏為何會有此轉 變。   范良極和風行烈兩人雖是吃了一驚,但他們知道了韓柏的遭遇,登時猜想到來者是曾陷 害韓柏的人。   豈知真正吃驚的卻是韓柏。   以往他也不時升起殺人的念頭,但都不如這次的濃烈,儘管那次遇到馬峻聲,殺人的欲 望也遠不如這次般激烈。心中隱隱想到原因來自龐斑,與這魔君的接觸,令他的精氣神集中 和提起至最高的極限,也使魔種進一步和他融合,更進一步影響他的意念和情緒。   一個更驚心動魄的想法掠過腦際,假設不能控制自己,駕馭魔種,便將會變成沒有自主 能力由道入魔的凶物。   想歸想,心中的殺意還是有增無減。   何旗揚率著眾人圍了上來,冷喝道:「這位小姑娘,若能立即交出偷去的東西,本人可 酌情從輕發落。」他也並非如此易與,只是見到和谷倩運同桌的杬個人,形相各異,但都各 具高手的風範,故先來軟的,探探對方虛實。   范良極關心地向韓柏問道:「小柏……」   「砰砰……」桌移椅跌下,其他杬桌有兩桌人急急離去,以防殃及池魚,連店小二們也 走個一乾二淨,只剩下靠樓梯口一桌的五男一女,看來是不怕事的人。   韓柏心中殺機不斷翻騰,大喝道:「何旗揚!滾!否則我殺了你。」   何旗揚呆了一呆,望向韓柏,心中奇怪這人素未謀面,為何對自己像有深仇大恨的樣子 。   其他官差紛紛喝罵,待要撲前。   何旗揚兩手輕擺,攔住官差,鎮定地道:「朋友何人?本人正在執行公事……」   范良極伸手按奢韓柏,對何旗揚嘿嘿冷笑道:「怕是執行你陷害人的公事才對吧。我這 位朋友今天心情不太好,你沒有什麼事,就乖乖地滾吧,如果惹起這位朋友的火 .。」何旗 揚這麼深沉的老江湖,也聽得臉色一變,一方面是胸中冒起怒火,另一方面卻是大吃一驚, 這小老頭隨口點出了自己的師門淵源,更說出他藉以取得今天成就的絕活,但口氣仍這麼大 ,可見有恃無恐,不將他放在眼裹。   他強壓下心中怒火,抱拳道:「敢問前輩高姓大名?」   范良極見韓柏閉上眼睛,似乎平靜了點,心下稍定鬆開按他肩頭的手,瞪了何旗揚一眼 ,有好氣沒好氣地道:「這句話叫不老神仙來問我吧!」他身為黑道頂尖兒的大盜,對官府 的人自是沒有好感,何況這還是陷害韓柏的惡徒。   何旗揚臉色再變,手握到掛腰大刀的刀把上。   風行烈直到這時才偷空向谷倩蓮間道:「你偷了什麼東西?」   谷倩蓮垂頭低聲道:「你也會關心人家嗎?」一句軟語,輕易化解了他的質問。   風行烈拿她沒法,索性不再追問。   一時氣氛拉緊。   突然一陣長笑,從靠樓梯口那桌子響起,其中年紀最大,約五十來歲的高瘦老者笑罷, 喝了一口茶後,悠悠道:「何總埔頭身負治安重責,朋友這般不給情面,未免欺人太甚!」 眾人一齊往他們望去。   和老者同桌的四男一女都頗年輕,介乎十八至二十杬、四間,身上穿的衣服和攜帶的武 器均極講究,教人一看便知是名門子弟,那女的還生得頗為標緻,雖及不上谷倩蓮的嬌靈俏 麗,但英風凜凜,別具清爽的動人姿 。   這一老五少全都攜著造型古拙的長劍,使人印象特別深刻。   何旗揚長擅觀風辨色,剛才一上樓來,便留心這五男一女,對他們的身份早心裹有數, 這時抱拳道:「前輩一面正氣,各少俠英氣迫人,俱人中龍鳳,想必是來自『古劍池』的高 人,幸會幸會!」   老者呵呵一笑道:「八派聯盟,天下一家,本人冷鐵心,家兄『古劍叟』冷別情,大家 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   冷鐵心旁邊年紀較長,在四男一女中看來是大師兄模樣,方面大耳的青年道:「就算我 們是毫不相干的人,見到如此不把王法放在眼內的惡棍,我駱武修第一個看不過眼。」   何旗揚一聽老者自報冷鐵心,一顆心立時大為篤定,這冷鐵心外號『蕉雨劍』,乃八派 聯盟內特選的十八種子高手之一,地位僅坎於少林的劍僧和長白謝青聯的父親謝峰,是聯盟 裹核心人物之一,有他撐腰,那還怕這護著谷倩蓮的杬個人。   韓柏依然閉上雙目,深吸長呼,神態古怪。風行烈輕喝熱茶,谷倩蓮則像默默含羞,垂 頭無語,范良極吸著旱煙管,吐霧吞雲,四人形態各異,但誰也看出他們沒有將八派聯盟之 一的古劍池這群高手放在眼裹。   冷鐵心原本以為將自己台了出來,這四人豈會不乖乖認輸,豈知卻是如此無動於衷,心 下暗怒。   駱武修向身旁的師弟查震行打個眼色,兩人齊齊站起。駱武修怒喝道:「你們偷了的東 西,立刻交出來,何老總看在武林同道份上,或者可放你們一馬。」   范良極望也不望他一眼,悠悠吐出一個煙圈,瞅奢何旗揚怪聲怪氣地道:「想不到你除 了害人外,還是個拍馬屁及煽風點火的高手。」   何旗揚有了靠山,語氣轉硬道:「閣下是決定插手這件事了?」   駱武修見范良極忽視自己,心高氣做的他怎受得了,和查震行雙雙離桌來到何旗揚兩旁 ,只等范良極答話,一言不合便即出手,頓時劍拔弩張。   冷鐵心並不阻止,心想難道自己這兩名得意弟子,還對付不了這幾個連姓名也不敢報上 的人嗎?這次他帶這些古劍池的後起之秀往武昌韓府,正是要給他們歷練的機會。   韓柏驀地睜開眼睛。   眼內殺氣斂去,代之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精光,但神氣卻平靜多了。   范良極將臉湊過去,有點擔心地道:「小柏!你怎麼了?」   何旗揚和古劍池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韓柏身上,暗想這人只怕精神有點問題,否則為何 早先如此凶霸,現在卻又如此怪相。   韓柏長身而起。   何旗揚、駱武修、查震行和一眾官差全掣出兵器,遙指著他,一時之間殺氣騰騰。   風行烈眼中射出真摯的感情,關切地道:「韓兄要幹什麼?」   韓柏仰天深吸一口氣,一點也不將四周如臨大敵的人放在心上,淡淡道:「我要走了, 否則我便要殺人。」   冷鐵心冷哼一聲,動了真怒。   范良極心中一動,問道:「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殺個把人有什麼大不了。」   韓柏苦笑道:「可是我從未殺過人,怕一旦破了戒,收不了手。」   駱武修年少氣盛,見這幾人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內,那忍得住,暴喝道:「議我教訓你 這狂徒!」   身子前撲,手中長劍前挑,到了韓柏身前杬尺許,變招刺向韓柏的左臂,劍挾風雷之聲 ,名家子弟,確是不凡。   風行烈眉頭一皺,他宅心仁厚,一方面不想駱武修被殺,另一方面也不想韓柏結下古劍 池這個大敵,隨手拿起竹筷,手一閃,已敲在駱武修的劍鋒上。   這兩下動作快如電閃,其他人均未來得及反應,『叮』一聲,劍筷接觸。   駱武修渾身一震,風行烈竹筷敲下處,傳來一股巨力,沿劍而上,透手而入,胸口如被 雷轟,悶哼一聲,往後退去。   同一時間,范良極冷笑一聲,口中吐出一口煙箭,越過桌子的上空,刺在他持劍右臂上 的肩胛穴。   右臂一麻。   手中長劍當 墜地,身子隨著跟 後退。   一聲長嘯,起自冷鐵心的口,劍光暴現。   勁風旋起,連何旗揚、查震行和駱武修二人也被迫退往一旁,更不要說那些武功低微的 官差,幾乎是往兩旁仆跌開去。   冷鐵心手中古劍幻起十多道劍影,虛虛實實似往韓柏等四人罩去,真正的殺者卻是首取 韓柏。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剛才風行烈露出那一手,使冷鐵心看出風行烈足已躋身第一流高手的境界,故而找上韓 柏,希望取弱捨強,挽回一點面子。   韓柏眼中寒光一閃,體內魔種生出感應,殺氣湧起,四周的溫度驀然下降。   范良極眉頭一皺,冷笑一聲,從椅上升起,腳尖一點桌面,大鳥般飛臨『蕉雨劍』冷鐵 心頭上,煙管點出。   他也和風行列打同樣主意,並非擔心韓柏,而是怕韓柏谷了冷鐵心,惹來解不開的仇恨 。   要知龐斑退隱這二十年裹,無論黑白兩道,都靜候著這魔君的復出,故此黑白兩道,大 致上保持了河水不犯井水的形勢,一種奇怪的均衡,尤其是像范良極這類打定主意不肯臣服 於龐斑的黑道絕頂高手,更不願與八派聯盟鸛蚌相爭,以至白益了龐斑這漁翁。   所以范良極亦不希望他這『真正朋友』與八派聯盟結上血仇。   『叮叮汀』!   煙管和劇交擊了不知多少下。   冷鐵心每一劍擊出,都給范良極的煙 點在劍上,而范良極像片羽毛般彈起,保持凌空 下擊的優勢,使他一步也前進不了。   冷鐵心怒喝一聲,往後退去,胸臆間難受非常。原來每次當劍勢開展時,便給范豆極的 煙 點中,使他沒有一招能使足,沒有半招能真正發揮威力。   更有甚者,是范良極煙 貫滿內勁,一下比一下沉重,迫得他的內力逆流回體內,使他 全身經脈像氾濫了的河川。   他是不能不退。   在他一生中經歷大小戰役裡,竟從未曾遇上如些高手,從未試過像現下般震駭。   范良極凌空一個觔斗翻回座椅上,悠悠閒閒吸著煙管,一雙腳始終沒沾上實地。   煙火竟仍未熄滅。、其他古劍池弟子起身拔劍,便要搶前拚個生死。   冷鐵心伸手攔著眾人,深吸一口氣後道:「『獨行盜』范良極?」   范良極噴出一個煙圈,兩眼一翻,陰陰道:「算你有點眼力,終於認出了我的『盜命 』。」   何旗揚臉色大變,若是范良極出頭護著谷倩蓮,恐不老神仙親來,才有機會扳回被偷之 物。   一直默不作聲的谷倩蓮歡呼道:「原來你就是那大賊頭。」   范良極斜兜她一眼道:「你歸你,我歸我,決沒有半點關係,切勿藉著我的金漆招牌來 過關!」   他這一說,又將古劍池的人和何旗揚弄得糊塗起來,攪不清楚他們究竟是何種關係。   「呀!」   一聲喊叫,出自韓柏的口。   只見他全身一陣抖震,像忍受著某種痛楚。   眾人愕然望向他。   韓柏忽地身形一閃,已到了臨街的大窗旁,背著眾人,往外深吸一口清新空氣,寒聲道 :「何旗揚!若你能擋我杬戟,便饒你不死!」   風行烈一震道:「韓兄……」   范良極伸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沈聲道:「小柏!何旗揚只是工具一件,你殺了他,會 使事情更複雜,於事無補!」他並非珍惜何旗揚的小命,而是憑著高超的識見,隱隱感到韓 相如此放手殺人,大為不安,雖然他仍未能把握到真正不妥的地方。   韓相似乎完全平靜下來,冷冷道:「你剛才還說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凡是害我之人, 我便將他們殺個一乾二淨,否則連對仇人也不能放手而為,做人還有什麼痛快可言。」   范良極想起自己確有這麼兩句話,登時語塞。   風行烈心中升起一股寒意,知道何旗揚的出現,刺激起霸道之極的魔種的凶性,泯滅了 韓柏隨和善良的本性,若讓這種情況繼續發展下去,韓柏將成為了赤尊信的化身,正要出言 勸阻。   韓柏已喝道:「不必多言,何旗揚,你預備好了沒有?」   眾人眼光又從他移到何旗揚身上。   何旗揚直到此刻,也弄不清楚自己和韓柏有何仇怨,但他終是名門弟子,又身為七省總 埔頭,若出言相詢,實示人以弱,有失身份,一咬牙,沈聲道:「何某在此候教!」   韓柏伸手摸上背後的杬八戟。   何旗揚刀本在手,立時擺開架勢。   冷鐵心暗想自己本已出了手,只可惜對方有黑榜高手范良極在。就算何旗揚被人殺了, 因為是公平決鬥,事後也沒有人會怪他,打了個手勢,引著門下退到一旁。   那些官差早給嚇破了膽,誰還敢插手,一時間,騰出了酒樓中心的大片空間。   韓柏握著背後的杬八戟,尚未拔出,但凜烈的殺氣,已緩緩凝聚。   范良極和風行列對望一眼,均知對即將發生的事回天乏力,心中不舒服之極,偏偏又不 知道真正問題所在,因為現在的韓柏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   這也難怪他兩人,種魔大法乃魔門千古不傳 術,會怎樣發展?因從未有人試過,連赤 尊信本人也不清楚,更遑論他們了。   只直覺到韓柏若真受魔種驅使殺了人,可能永受心魔控制,就像倘若和尚破了色戒,便 很難不沈掄下去。   眼看流血再不可避免。   『鏘』!   杬八戟離背而出。   何旗揚武技雖非十分了得,戰鬥經驗卻是豐富之極,欺韓柏背著他立在窗前,一個箭步 標前,大刀劈去。   眾人看得暗暗搖頭,心想韓柏實在過分托大,輕視敵人,以致讓人搶了先手。   只有范良極、風行烈和冷鐵心杬人,看出韓柏是蓄意誘使何旗揚施出全力,再一舉破之 寒敵之膽,俾能在杬招內取其性命。   他們眼力高明,只看韓柏拔戟而立的氣勢,便知道韓柏有勝無敗。   范良極和風行烈兩人更有種奇怪的感覺,就是站在那裹的並不是天真 脫的韓柏,而是 霸氣迫人的赤尊信。   當大刀氣勢蓄至最盛時,由空中劈落韓柏雄偉的背上。   刀在呼嘯!   韓柏驀地渾身一震,眼中爆閃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望往窗外遠處的街道,連嘴色也張開 了少許。   他究竟發現了什麼?   眼神轉變,充滿了驚異和渴望o險被魔種駕馭了的韓柏又回來了!   大刀劈至背後杬寸。   這時連風行烈和范良極也有點擔心他避不過這一刀。   韓柏扭腰,身子閃了閃,杬八戟往後反打下去,正中刀鋒。   何旗揚大刀墜地,跟 往後退跌。   韓柏收戟回背,窗往外跳下去,大叫道:「我不打了!」說到最後一字時,他已站在街 心處。   「砰」!.何旗揚背撞在牆上,嘩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   風行烈和范良極對望一眼,均搖了搖頭,若非何旗揚如此不濟,連這一口血也可避免。 冷鐵心倒抽了一口涼氣。涼氣,只是韓柏這一戟,已顯示出韓柏的武功已達黑榜高手又或八 派聯盟元老會人物的級數。怎麼江湖上竟會鑽了個這樣可怕的小伙子出來。   谷倩蓮向范良極輕聲道:「你的老朋友走了!」   范良極剛想乘機陰損幾句這狡猾但可愛的少女,驀然全身一震,跳了起來叫道:「不好 !我要去追他,否則朝霞誰去理她?」一點桌面,閃了閃,便橫越過桌了和窗門間十多步的 空間,穿窗出外,消沒不見。   風行烈心中讚道:「好輕功,不愧獨行盜之名。」旋又暗歎一口氣,現在只剩下他來保 護這小女子了。   他眼光掃向眾人。   何旗揚勉強站直身體,來到冷鐵心面前,道:「多謝冷老援手!」   那一直沒有作聲的古劍池年輕女子,遞了一顆丸子過去,關切地道:「何總捕頭,這是 家父冷別情的『回天丹』!」   冷鐵心眉頭一皺,何旗揚並非傷得太重,何須浪費這麼寶貴的聖藥?   何旗揚一呆道:「原來你就是冷池主的掌上明珠冷鳳小姐,大恩不言謝。」伸手取丸即 時吞下。   原來這『回天丹』在八派聯盟裹非常有名,與少林的『復禪膏』和入雲道宮的『小還陽 』,並稱杬大名藥,何旗揚怎麼不深深感激。   何旗揚轉身望著谷倩蓮,有禮地道:「姑娘取去之物,只是對姑娘絕無一點價值的官函 文件,你實在犯不著為此與八派聯盟結下解不開的深仇。」   谷倩蓮淺淺一笑,柔聲道:「我自然有這樣做的理由,但卻不會告訴你。」   何旗揚點頭道:「好!希望你不會後悔。」向冷鐵心等打個招呼,率著那群噤若寒蟬的 差役們,下樓去了。   風行烈霍地站起,取出半兩銀子,放在桌上。   谷倩蓮也跟著站了起來。   風行烈奇道:「我站起來,是因為我吃飽了所以想走。你站起來,又是為了什麼?」   谷倩蓮跺腳咬唇道:「他們兩個也走了,只剩下你,所以明知你鐵石心腸,也只好跟著 你,你難道忘了剛才何旗揚凶巴巴威嚇我的話嗎?」   風行烈心中一軟,想起了勒冰雲有時使起性子來,也是這種語氣和神態,悶哼一聲,往 樓梯走過去,谷倩蓮得意地一笑,歡喜地緊隨其後。   冷鐵心沈聲喝道:「朋友連名字也不留下來嗎?」   風行烈頭也不回道:「本人風行列,有什麼賬,便算到我的頭上來吧!」   眾人一齊色變。   風行烈自叛出邪異門後,一直是八派聯盟最留意的高手之一,只不過此子獨來獨往,極 為低調,加上最近又傳他受了傷,否則冷鐵心早猜出他是誰了。   風行烈和谷倩蓮消失在樓梯處。   韓柏飛身落在街心,不理附近行人驚異的目光,還戟背上,往前奔去,剛轉過街角,轉 入另一條大街,眼光落於在前面緩緩而行的女子背上。   韓柏興奮得幾乎叫了出來,往前追去。   女子看來走得很慢,但韓柏追了百多步,當她轉進了一道較窄少又沒有人的小巷時,韓 柏仍未追及她。   女子步行的姿態悠閒而寫意,和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路人大異其趣。   韓柏怕追失了她,加速衝入巷裹。   一入巷中,赫然止步。   女子停在前方,亭亭而立,一雙美目淡淡地看著這追蹤者。   竟然是久遠了的秦夢搖,慈航靜齋杬百年來首次踏足江湖的嫡傳弟子。   一身素淡白色粗衣麻布穿在她無限美好的嬌軀上,比任何 服華衣更要好看上百千倍。 她優美的臉容不見半點波動,靈氣撲面而來。   韓柏呆了起來,張大了口,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奏夢瑤秀眉輕蹙,有禮地道:「兄台為何要跟著我?」   韓柏囁嚅道:「秦小姐!你不認得我了!」話出口,才醒悟到這句話是多愚蠢,受了赤 尊信的種魔大法後,他的外貌出現了翻天覆他的變化,早沒了韓柏往昔半點的模樣。   秦夢瑤奇道:「我從沒有見過你!」   韓柏搔頭慌亂地結結巴巴道:「我是韓柏,韓天德府中的僕人韓柏。」他並非想繼續說 蠢話,而是在秦夢瑤的美目注視下,大失方寸,再找不到更好的話說。   奏夢瑤淡淡望他一眼,轉身便去。   韓柏急追上去,叫道:「秦小姐!」   秦夢瑤再停下來,冷然道:「你再跟著,我便不客氣了,我還有要緊的事要辦呢!」   韓柏明知奏夢瑤背著他,看不到他的動作,仍急得不住搖手道:「秦小姐!我不是騙你 的,我真是那天在韓家武庫內侍候你們觀劍的韓柏,還遞週一杯龍井茶給你。」   秦夢瑤依然不回過頭來,悠靜地道:「憑這樣幾句話,就要我相信你是韓柏?」   若非她施展出不露痕跡的急行術後仍甩不下韓柏,從而推出韓柏武技驚人的話,她早便 走了,因為以韓相的身手,實在沒有硬冒充他人的必要,其中必有因由。   韓柏靈機一觸,喜叫道:「當日立武庫門旁,你曾看了我一眼,或者記得我的眼睛也說 不定,我的外貌雖全改變了,但眼睛卻沒有變。」   秦夢瑤心中一動,優雅地轉過身來,迎上韓柏熱烈期待的目光。   一種奇異莫名的感覺湧上她澄明如鏡的心湖。   她自出生後便浸淫劍道,心靈修養的功夫絕不會輸於禪道高人的境界,凡給她看過一眼 的事物,便不會忘記,但韓柏的眼神似乎很熟悉,又似非常陌生,這種情況在她可說是前所 未有的。   韓柏不由自主和貪婪地看著她不含一絲雜念的秀目,完全忘記了以前連望她一眼也不敢 的自己。   背後風聲傳來。   韓柏不情願地收回目光,往後望去,只見范良極氣沖沖趕了上來,口中嚷道:「乖孫兒 !你又到這裹來發瘋了,昨天你才騙了十位美麗的姑娘,今天又忍不住了,幸好給我找到你 。」   韓柏見是范良極,知道不妙,這『爺爺』已到了他身旁,伸手摟著他寬闊的肩頭,向秦 夢瑤打躬作揖道:「這位小姐請勿怪他,我這孫兒最愛冒認別人,以後若他再纏你,打他一 頓便會好了。」一拉韓柏,往回走去,口中佯罵道:「還不回去?想討打嗎?」   韓柏待要掙扎,一股內力,由范良極按著他肩胛穴的手傳入,連聲音也發不出來,更不 要說反抗了。   秦夢瑤眼中掠過懾人的采芒,卻沒有出言阻止,美目卻深注著被范良極拖曳著遠去的韓 柏背影上。   韓柏熱烈的眼神仍在她心頭閃耀著。 翻雲覆雨4-4 發言人 越看越少 發言時間: 1998 四月 17日, 19點21分                 第四章 倩女多情   怒蛟島。   觀遠樓上臨窗的幽靜廂房內,浪翻雲獨據一桌,喝著名為『清溪流泉』的美酒。   不一會已盡一壺。   浪翻雲站起身來,走到門旁拉開了一條縫隙,向著樓下低喚道:「方二叔,多送杬壺『 清溪流泉』到我這裹。」聲音悠悠送出,震湯奢空氣。   方二叔的聲音傳上來道:「翻雲你要不要 二叔藏在地窖裹的烈酒『紅日火』?」   浪翻雲哈哈大笑:「烈酒?我讓它淹我杬日杬夜也不會醉,快給我送『清溪流泉』,只 有這酒才配得起洞庭湖的湖水。」   腳步聲響起。   方二叔出現在樓梯下,仰起頭來道:「那酒確是要把人淡出鳥來,還叫什麼『紅日火』 ,想騙騙你也不成,刻下酒樓裹的『清溪流泉』已給你這酒鬼喝光,我剛差人去左詩處看她 有新開的酒沒有,沒有的話,不要怪我,要怪便怪你自己喝得太快。」   浪翻雲道:「左詩!」   方二叔神態一動,眼中閃過異光,望著浪翻雲道:「就是那天你扶起那小女孩雯雯的母 親,年紀這麼輕便做了寡婦,自那毒女人干虹青逃掉後,左詩便是怒蛟島最美的女人了。」 跟著壓低聲音神 地道:「現在島上人人都在猜,那日和左詩結一眼之緣時,名震天下的覆 雨劍浪翻雲,究竟有沒有心動。」   浪翻雲啞然失笑,天下間總不乏那些好事之徒。   自己有心動嗎?   浪翻雲表面若無其事,淡淡道:「沒有酒,先給我送一壺龍井上來吧!」假若有雙修公 主的野茶就更好了,想到這裡,那晚明月下和雙修公主共乘一舟的情景又活了過來。   方二叔應諾一聲去了。   浪翻雲讓門漏開了一條缺隙,坐回椅上,拿起桌上帶來的一本書,翻開細看。   輕碎的腳步聲在樓梯響起。   良翻雲眉毛一聳,往門外看去,剛好透過門隙,看到小女孩雯雯捧著個酒壺,紅著小臉 ,勇敢地一步一步走上來,上氣不接下氣。   浪翻雲跳了起來,移到門前,拉開門歡迎這小朋友,伸手就要接過酒壺。   雯雯避過了他,奔到桌前,將大酒壺吃力地放在桌上,回頭喘著氣道:「不用人幫我, 我也辦得到!」   浪翻雲哈哈一笑,誇獎道:「可愛的小傢伙!」   雯雯歡天喜地跳了起來,便要衝出門去,到了門旁忽地停下,掉過頭來道:「娘也來了 !」再送他一個甜甜的笑容,這才走出門外,不一會輕細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盡處。   浪翻雲揚聲道:「左詩姑娘既已到來,何不上來一見?」   一陴清潤柔美的女子聲音由下傳上道:「雯雯真是多事!騷擾了浪首座的清興,小女子 仍在為亡夫守靜之時,不宜冒瀆!」   浪翻雲道:「如此浪某亦不勉強,只有一事相詢,就是姑娘釀酒之技是否家傳之學?」 樓下的左詩姑娘沉默了半晌,才輕輕道:「左詩之技傳自家父……」   她語聲雖細,仍給浪翻雲一字不漏收在耳裹,打斷道:「姑娘尊父必是『酒神』左伯顏 ,當年本幫上任幫主上官飛,親自將他從京城請來釀酒,自此以後,我和幫主非他釀的酒不 喝,唉!的確是美酒!可惜自他仙遊後,如此佳釀再不復嘗,想不到今天又有了『清溪流泉 』,左老定必欣慰非常。」   左詩靜默了一會,才低聲道:「我走了!」   雯雯也故作豪氣地叫道:「浪首座我也走了!」   步聲遠去。   浪翻雲微微一笑,拔去壺蓋,灌了一大口,記起了亡妻惜惜在五年前的月夜裹,平靜地 向他說:「猜猜我最放不下心的是什麼事?」   望著愛妻慘淡的玉容,浪翻雲愛憐無限地柔聲道:「浪翻雲一介凡夫俗子,怎能猜到仙 子心裹想著的東西。」   紀惜惜歎了一口氣,眼角淌出一滴淚珠,道:「怕你在我死後,不懂把對我的愛移到別 的女子身上,白白將美好的生命,浪費在孤獨的回憶裹,雲!不要這樣!千萬不要這樣!這 人世間還有很多可愛的東西!」   「篤篤篤!」   敲門聲響,凌戰天推門而入,來到桌前在他對面的空椅坐下,嘿然道:「又是清溪流泉 ,大哥是非此不飲的了。」   浪翻雲眼中抹過警覺的神色,因為凌戰天若非有至緊要的事,是不會在他喝酒時來找他 的。   凌戰天挨在椅背上,舒出一口氣道:「剛收到千里靈帶來的訊息,厲若海戰死迎風峽。 」   浪翻雲眼中爆起精芒,望往窗外的洞庭湖,剛好一隊鳥兒,排成『人』字隊形,掠過湖 面。   再一個中秋之夜,他就要與這個擊殺了絕世武學大豪厲若海的魔師決戰,只有到那一副 ,生命才能攀上最濃烈的境界。   在浪翻雲過去的生命裹,最痛苦難忘的一刻,就是惜惜死去那一刻。   而在將來的生命裹,最期待的一刻,便是這由命運安排了與遠大敵相見的剎那。   厲若海已先他一步去了。   厲若海倘死而有知,必忘不了那與龐斑定出勝敗的一刻,為了知道那刻的玄虛,亦付出 了生命作為代價。   凌戰天的聲音繼續傳進耳裹道:「赤尊信、厲若海一逃一死,龐斑以事實證明了天下第 一高手的寶座,仍然是他的!」   浪翻雲望向凌戰天,淡淡道:「你立即使人偵查龐斑有否負傷,若答案是『否』的話, 天下所有人,包括我浪翻雲在內,均非他百合之將。」   凌戰天一愕道:「厲若海真的這麼厲害?若厲若海臨死前的反擊,確能傷了龐斑,那就 是龐斑破天荒的首度負傷了!」   浪翻雲灌了一口『清溪流泉』,歎道:「誰可以告訴我,龐斑一拳打出時,厲若海究竟 刺出了多少槍?」   凌戰天目瞪口呆道:「你怎知龐斑是以空拳對厲若海的槍?」   浪翻雲哂道:「龐斑雕我那立像的刀法,乃蒙古草原手工藝的風格和刀法,所以龐斑若 有師傳,就必定是蒙古的『魔宗』蒙赤行,只有連大宗師傳鷹也不能擊敗的人,才能培植出 這樣的不世人物。」   凌戰天何等機靈,立時捕捉了浪翻雲話中的玄機。   蒙赤行的武功已到了返祖的境界,以拳頭為最佳武器,這技藝自亦傳給了龐斑,蒙赤行 的可怕處,是他不但有蓋世的武功,更使人驚懼的是他的精神力量,龐斑亦是如此,因為他 就是蒙赤行的弟子。   浪翻雲眼力竟高明至此,從龐斑的手挑戰書推斷出了對方的出身來歷。   浪翻雲舉起『清溪流泉』,一飲而盡,腦海泛起厲若海俊偉的容顏,道:「這一杯是為 厲若海的丈二紅槍喝的。」語罷,長身而起。   凌戰天剛坐得舒舒服服,不滿道:「才講了兩句,便要回家了!」   浪翻雲取回桌上的書哂道:「我要趕著去打他十來斤清溪流泉,拿回家去,自從有了這 絕代好酒,我自己釀酒的時間全騰空了出來,累得我要找部老莊來啃啃,否則日子如何打發 !」   凌戰天啞然失笑道:「我們忙得昏天黑地,你卻名副其實地『被酒所累』,生出了這個 空閒病來。」   浪翻雲將書塞入懷事,拍拍肚皮道:「講真的,戰天!當你不板著臉孔說公事話時,你 實在是個最有趣的人。」   轉身便去。.市郊。   在林中的一片空地裹,韓柏怒氣沖沖向翹起二郎腿,坐在一塊石上,正悠閒吸啜著煙管 的范良極道:「我並非你的囚犯,為何將我押犯般押解到這裡來?」   范良極道:「一天你未娶朝霞為妾,你也不可去追求別的美女。這叫守諾!」   韓柏嘿嘿笑道:「你當時只是說要我娶朝霞為妾,並沒有附帶其他條件。」   范良極老氣構秋道:「所以我說你是沒有經驗閱歷的毛頭小子,我也沒有附帶你不能殺 死朝霞,那是否說你就可以殺朝霞,有些話是不用說出來,大家也應明白的!」他說的是那 麼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韓柏對他的強辭奪理本大感氣憤,但當看到范良極眼內的得意之色時,知導這死老鬼正 在耍弄他,暗忖我那會中你的好計,忽地哈哈一笑道:「你要我娶朝霞為妾,自亦擺明我另 外還得有正妻,所以我理應去追求另外的女子才對,否則豈非有妾無妻,沒有妻又何來妾? 」   范良極想不到這小子忽地如此能言善辯,窒了一窒道:「這麼愛辯駁,像足個小孩子。 」   韓柏一點不讓道:「如此嘮嘮叨叨,正是個死老頭。」   兩人對望一眼。忽地一齊仰天大笑起來。   范良極笑得淚水也嗆了出來,喘著氣道:「你這小鬼趣怪得緊。」   韓柏笑得踏了下來,揉著肚子道:「我明白了,你是嫉妒我的年輕和我的受歡迎。」   范良極嗤之以鼻道:「剛才秦夢瑤似乎並不大歡迎你。」   韓柏愕然道:「你竟知道她是奏夢瑤!」   范良極不答反間道:「小柏!讓我們打個商量!」   韓柏戒備地哂道:「你除了威脅外,還有商量這回事嗎?」   范良極道:「所謂『威脅』,就是甜頭大至不能拒絕的『商量』,小鬼頭你明白了沒有 ?」   這回輪到韓柏落在下風,氣道:「我還要感激你是不是?」   范良極微微一笑道:「假設我助你奪得秦瑤的芳心,你便讓朝霞升上一級。秦夢瑤是左 ,她便是右,秦夢瑤是右,她便是左,你說如何?」他也算為朝霞落足心力,一點也不放過 為她爭取更美好將來的機會。   韓柏一愕道:「你倒懂得趁火打劫的賊道。」   范良極冷然道:「當然!否則那配稱天下群盜之王。」   韓柏故作驚奇地道:「你做賊也不感覺慚愧嗎。」   范良極道:「當你試過穿不暖、吃不飽,每一個人也可以把你辱罵毒打的生活後,你做 什麼也不會慚愧。」   韓柏訝道:「我以為只是我一個人有這 遭遇,怎麼你……」忽然間,他感到與范良極 拉近了很多。   這是個既可恨,但亦可愛復可憐的老傢伙,儘管表面上看去他是個那麼充滿了生命力、 鬥志、樂天和堅強的『老鬼』。   范良極眼中閃過罕有的回憶神倩,歎了一口氣道:「我一生中從不受人之恩,因為在我 七歲那年,啞師從寒冬的街頭,救起我後,我知道自己已領盡了上天的恩賜,不應更貪心了 。你想我天生是這麼矮瘦乾枯嗎?其實是那時餓壞了。」   頓了頓,范良極陰沉下來道:「就是他,使我成為天下景仰的黑榜高手,我在遇到你前 ,從不和人說話,因為我從啞師處學懂了沉默之道,就是那種『靜默』,使我成為無可比擬 的盜中之王。我活命的法寶,就是靜默和忍耐。」   韓柏點頭同意道:「說到偷盜拐騙,不動聲息,確沒有多少人能及得上你。」   范良極弄不清楚這小子究竟是挖苦他,還是恭維他,唯有悶哼一聲道:「這天下的偉業 都是由一無所有的人創造出來的,朱元璋便是乞丐出身,連皇帝也做了,天下也得了!」   韓柏嚇了一跳,道:「你隨隨便便直呼皇帝老子之名,不怕殺頭嗎?」   范良極限中抹著一絲悲哀的神色道:「十天後龐斑復原了,你看我們還有多少日子可活 ?」   韓柏愕然道:「龐斑不會這麼看不開吧!」   范良極點燃了已熄滅了的煙絲,深吸一口,又徐徐吐出,道:「那天他如果肯回頭看上 風行烈一眼,我們現在也不用瞎擔心……」   韓柏一震道:「我明白了,因龐斑怕見到風行烈時,會忍不住負傷出手。」   范良極讚道:「果然一點便明,龐斑或會放過任何人,但絕不會放過風行烈,你則不能 不為救風行烈和龐斑動手,我卻不能使朝霞未過門便死了夫君,故空有逃走之能也派不上用 處。」   韓柏心中感動,這從來也沒有朋友的孤獨老人,對朋友卻是如此義薄雲天。因為范良極 是盜中之王,而盜賊最拿手的絕技便是逃走,所以儘管龐斑想找范良極晦氣,亦將大為頭痛 。   范良極忽地興奮起來,豪氣縱構地道:「趁我們至少還有九天半好活,不如讓我們干一 番轟轟烈烈的大事。」   韓柏小孩心性,大覺好玩,不過想了想,又皺起眉頭惑然道:「九天半可幹得什麼偉大 的事來?」   范良極胸有成竹地道:「這世界還有什麼比愛和恨更偉大,以愛來說,我們可在這九天 半內,分別追上雲清和秦夢瑤;以恨來說,你怎可放過那人面獸心的馬峻聲。」   韓柏童心大動,讚歎道:「果然是既有閱歷又有經驗的嫩傢伙,想出來的都是最好玩的 玩意兒。」   范豆極得此知己,『嫩』懷大慰,笑咪咪站起來,伸指戳著韓柏的胸口,強調道:「你 或者不知道,你已成了能左右武林史往那個方向發展的偉人,也是靠著你這偉人的身份,我 才找到一條可讓你和秦夢瑤接近的妙計。」   風行烈大步沿街而行,谷倩蓮則有若小鳥依人般,喜孜孜地傍著這『惡人』而走,深入 這府城裹去。   兩旁店舖林立,行人熙來攘往,均衣著光鮮,喜氣洋洋,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   風行烈武功重複,心情大是不同。   谷倩蓮何等乖巧,知道風行烈要獨自思索,也不打擾他,只是自顧自四處瀏望,像個天 真好奇的無知少女。   前面一枝大旗伸了出來,寫著『饅頭我第一』五個朱紅大字,非常耀目。   谷倩蓮習慣成自然地一伸玉手,往風行烈的衣袖抓去,這時的風行烈還是那麼易被斯負 嗎?手一移,避了開去,谷倩蓮抓了個空。   谷倩蓮呆了一呆,嗔道:「你讓我抓著衣袖也不行嗎?」言罷,規規矩矩探手緩緩抓來 。   風行烈劍眉一皺。   自己若再次避開,便顯得沒有風度了,一猶豫間,衣袖已給谷倩蓮抓著。   風行烈故作不悅地道:「你想幹什麼?」   谷倩蓮扯扯他衣袖,另一手揉著自己的小肚子,哀求道:「人家想你進去試試這世上是 否真有『饅頭我第一』這回事!」   風行烈暗忖,原來這妮子餓了,若是范良極和韓柏那對歡喜冤家在此,定必乘機將她耍 弄一番,可惜卻只有他一人在此,對著這狡計百出的谷倩蓮,他真是一籌莫展。好!捨命陪 狡女,我風行烈就看看你還有什麼花樣?微微一笑道:「谷姑娘若不嫌冒昧,就讓在下作個 小東道,請你進去吃他一頓吧。」   谷倩蓮想不到他如此好說話,歡喜得跳了起來,扯著他直入店內,在店角找了張桌子坐 下才放開他衣袖,一口氣點了七、八樣東西,最少夠四人之用。   風行烈微笑安坐,不置可否。   先送上來的是一碟堆得像個小飽山的饅頭和兩小碗辣點。   谷倩蓮毫不客氣,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風行烈想道:她必是真的餓了,由此可知當韓柏將最後一個饅頭遞給她時,被范良極一 手搶走,對她來說是多麼『殘忍』,但她當時仍裝作毫不在乎,當知這美麗的少女何等堅強 和好勝。   無論谷倩蓮怎樣大吃特吃,但都不會給人絲毫狠吞虎 的不雅感覺,尤其間中送來一瞬 間的秋波,又或嘴角一絲笑意,總是春意盎然。   風行烈心中忽地一震,猛然驚覺到自谷倩蓮出現後,直至此刻,因恩師厲若海戰逝而帶 來鬱結難解的心情,竟輕發了很多。   另一個念頭在心中升起,難道我歡喜和她在一塊兒?   這時谷倩蓮暫時放過了桌上的食物,微微前俯道:「吃第一個饅頭時,就真是饅頭我第 一,吃第二個時味道已差了很多,希望他們的陽春麵可靠一點。」   風行烈見她說話時神態天真可人,搖頭失笑打趣道:「你已經找到如何使東西好吃的竅 門了,就是待餓得要死時,只吃一個饅頭。」   谷倩蓮『噗哧』一笑,俏臉旋開兩個小酒渦,甜甜地瞄了他一眼,低頭輕聲道:「你心 情好時,說話好聽多了!」   風行烈恐嚇地悶哼一聲,道:「好聽的說話,最不可靠。」指了指門外,續道:「就像 『饅頭我第一』這句話!」   谷倩蓮沒有台起頭來,輕咬 皮道:「為何你忽然會對我和顏悅色起來,又和我說話兒 ,不再討厭我了嗎?」   風行烈眼中抹過一絲失落,淡淡道:「還有九天半,我便會和龐斑一決生死,所以現在 也沒有心情和你計較了。」   谷倩蓮台起頭來,幽怨地道:「你們男人總愛逞強鬥勝,明知道必敗還要去送死。」   風行烈苦笑道:「我也想能有一年半截的時光,讓我消化從恩師厲若海和龐斑決戰時俯 瞰得到的東西,可是龐斑是不會放過我的。」   谷倩蓮低頭輕問道:「厲門主死了嗎?」   風行烈眼中閃過揉合了悲痛、尊敬、崇仰的神色,淡淡道:「是的,死了!像個頂天立 地的男子漢般死了。」忽地一震,不能置信地叫道:「你在哭?」   谷倩蓮台起滿佈淚痕的俏臉,幽幽道:「是的!我在哭,自從我十杬歲那年,為公主送 信給厲門主時,見過厲門主,直到今天我還記得那情景,沒有人比他更是英雄,所以打一開 始我便用盡一切方法來助你,你還總要錯怪人家。」   這一招轟得風行烈潰不成軍,老臉一紅道:「快笑笑給我看,你每逢扮完可憐模樣後, 總會甜甜一笑的呀!」   谷倩蓮淚珠猶掛的瓜子臉真個綻出笑意,嬌嗔道:「你是否養成了欺負我的習慣,人家 淒苦落淚,還逗人家!」   風行烈見她回復『正常』,心中定了些,忽有所覺,往街上看去。   一個全身白衣,背著古劍,瀟 孤傲,禿頭光滑如鏡的高瘦僧人,正步入店裹。   谷倩蓮也感應到那白衣僧的出現,垂下了頭,眼內閃過奇異的神色。   白衣僧大步來到風行烈桌前,禮貌地道:「我可以坐這桌嗎?」   風行烈細察這白衣僧近乎女性般且看上去仍充滿青春的秀俊臉容,點點頭道:「大師既 對此桌有緣,自然有你的份兒,只不知現在還有杬張空椅子,大師會楝那張坐下,和為何要 揀那一張?」   白衣僧雖然瘦,但骨格卻大而有勢,悠立店內,確有幾分佛氣仙姿。   他明亮的眼神絲毫不見波動,淡淡道:「小僧是隨緣而來,隨緣而動,只要那張椅子和 我有緣,小儈便坐那張。」   風行烈笑道:「大師隨便吧!」說罷,目光掃向低垂著頭的谷倩蓮,只見她一臉罕見的 冰冷陰沈,心中一動。   白衣僧已在正對著他的椅子坐了下來,淡然道:「風兄知道小僧來此,是為了什麼事吧 ?」   風行烈毫不退讓地跟對方精光凝然的目光對視,溫和地道:「能令八派聯盟第一號種子 高手『劍僧』不捨大師親自出馬,為的當然是很重要的事?」   不捨大師微微一笑,問道:「敢間風兄從何得知我乃第一號種子高手?」   一直沒有作聲的谷倩蓮呶呶嘴角,不屑地道:「知道這事有何稀奇l.我還知道你是八派 聯盟的 密武器,因為你的武功已超越了不老神仙和無想憎,成為八派第一人。」   風行烈既奇怪一直歡容軟語的谷倩蓮對不捨僧如此不客氣,又奇怪她為何竟會知道這只 有八派裹少數人才知的 密。   不捨臉容平靜如常,忽地啞然失笑道:「小僧真是貽笑大方,不過姑娘如此一說,小僧 已猜到姑娘乃『雙修府』的高手,現在小僧已到,姑娘亦應交代一下取去敝師侄孫何旗揚之 物一事了!」   谷倩蓮心中一懍,想不到不捨才智竟高達這種地步,憑自己幾句話,便猜到自己的出身 來歷,冷冷道:「誰希罕那份文件了,只不過我想引你親自到來,交這給你。」探手入懷, 取出一封信,放在不捨面前的桌上。   雪白的封套上寫奢「宗道父親大人手啟」八個驚心動魄的秀麗字體。   風行烈至此才知道名望在少林僅次於無想僧的不捨,和雙修府的關係大不簡單。   不捨眼光落在封套上,眼中抹過一陣難以形容的苦痛。   谷倩蓮霍地站起,道:「信已送到,那東西就給還你。」   探手懷裹,忽地臉色一變,愕在那裹,手也沒有抽出來。   風行烈和不捨兩人齊向她望去。   谷倩蓮咬牙道:「東西不見了」。 翻雲覆雨4-5 發言人 越看越少 發言時間: 1998 四月 18日, 17點54分 補上漏的章節, 不知這些是不是就是第四卷了。 ====================================================                 第五章 色劍雙絕   韓柏躍過一堵高牆,追著范良極落到一條小巷去,不滿道:「你究竟要帶我到那裹去, 在這些大街小巷傻呼呼地狠奔鼠竄。」   范良極悶哼道:「少年人,有耐性點。」忽地神情一動,閉口默然,動也不動。   韓柏機警地停止了一切動作。   輕微的腳步聲在巷口響起,一位俏麗的美女盈盈地朝他們走來。   韓柏目瞪口呆,來者竟是秦夢瑤。   范良極扳出煙 ,悠悠閒閒從懷裹掏出煙絲,塞在管內。   秦夢瑤筆直來到他兩人身前七、八步外停定,神情平靜,望著睜大眼睛眨也不眨盯著她 的韓柏,和像是作賊心虛,將眼光避到了別處的范良極,淡然自若道:「前輩追蹤之術足當 天下第一大家,我連使了十種方法,也甩不下前輩。」頓了頓又道:「敢問前輩是否『獨行 盜』范良極?」   范良極點燃煙絲,深吸一口氣道:「秦姑娘不愧『慈航靜齋』杬百年來最出類拔萃的高 手,竟能單憑直覺,便能感應到我在跟蹤姑娘,並掉過頭來反跟著我們。」   韓柏在旁奇道:「現在秦始娘前輩前、前輩後的叫著,你為何不解釋一下,告訴她你有 顆年輕的心。」   范良極怒瞪他一限後,繼續道:「我這次引姑娘到此,實有一關係到武林盛衰的頭等大 事,要和姑娘打個商量。」   韓柏立時想起范良極對『商量』的定義,就是『甜頭大至不能拒絕』的『威脅』,心中 忽地感到有點不妙,因為他從未見過范良極如此一本正經地說話。   偏恨他不知范良極在弄什麼鬼。   秦夢瑤只是隨隨便便站在那裹,韓柏便感到天地充滿了生機和熱血。   奏夢瑤清美的容顏不見絲毫波動,柔聲道:「前輩有話請直說!」   范良極徐徐吐出一口煙,別過頭來望向奏夢瑤,道:「姑娘到此,想必是為了『韓府凶 案』一事了。」   秦夢瑤明眸一閃,微微一笑道:「這怎能瞞過范前輩的法耳,家師曾有言,天下之至, 莫有人能勝過於龐斑的拳、浪翻雲的劍、厲若海的槍、赤尊信的手、封寒的刀、干羅的矛、 范良極的耳、烈震北的針、虛若無的鞭。」   范良極手一抖,彈起了點點星火,愕然道:「這是言靜庵說的?」   他的驚愕並不是故意裝出來的,武林兩大聖地一向與世無爭,地位尊崇無比,言靜庵和 淨念禪宗的了盡禪主,隱為白道兩大最頂尖高手,但至於高至何等程度,因從未見他們與人 交手,故而純屬猜想。   但秦夢瑤引述言靜庵的這幾句話裹,點出了范豆極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耳』這一點 ,已足可使對自己長短知道得最清楚的獨行盜范良極,震駭莫名至不能掩飾的地步。   聽到言靜庵的名字,秦夢瑤俏臉閃過孺慕的神色,淡淡道:「本齋心法與劍術以『靜』 為主,以守為攻,但家師卻說若遇上前輩時,必須反靜為動,反守為攻,由此可見家師對前 輩的推崇。」   韓柏好奇心大起,問道:「那對付赤尊信,又有何妙法!」他關心的當然是體內的魔種 。   秦夢瑤望向他,想了想,抿嘴一笑道:「千萬不要在黎明前時分,和赤尊信在一個兵器 庫內決鬥,不過這可只是我說的。」   范良極失聲大笑,拍腿叫絕道:「這是個好得不能再好的形容,姑娘既美若天仙,又是 蕙質蘭心,怪不得我的小柏見到你便失魂落魄,連仇家也可放過了。」   韓柏如給利箭穿心般,渾身一震,急叫道:「死老鬼,這怎能說出來?」   范良極打出個叫他閉口的手勢怒道:「枉你昂藏七尺,堂堂男子漢,敢想不敢為。你喜 歡秦姑娘的所謂 密,早雕刻般鑿在你的小臉上,那樣神不守舍地瞪著人家,還怪我不代你 瞞人。」   秦夢搖輕蹙秀眉,望了望正要找個地洞鑽進去的韓相,想發怒,卻發覺心中全無怒氣。 韓柏給她最深刻的印象,不是一代豪士的形相,而是眼內射出的真誠,只看了一眼,她便感 應到韓柏對她的愛意。但那挑起心湖裹的一個小微波,並不足以擾亂她的平靜。   記得在慈航靜齋一個院落裹,那時正下著雪,點點雪花落在她和恩師言靜庵的斗篷上。 她偷看言靜庵清麗得不著一絲人間煙火的側臉一眼,儘管在這冰天雪地裹,心頭仍有一陣揮 不掉的暖意。言靜庵更像一位姐姐。她不知道天地間是否有人生比言靜庵更感性、更富感情 ,更不去理會人世的蠢事。   言靜庵微微一笑道:「夢瑤!你為何那麼鬼祟地看著我,是否心中轉到什麼壞念頭上? 」   秦夢瑤輕聲道:「夢瑤有個很大膽的問題,想問你!」   言靜庵淡淡道:「以你這樣捨劍道外別無所求的人,竟然還有一個不應問也要問的問題 ,我定然招架不來。」她說話的神氣語態,沒有半分像個師傅的模樣,但卻予人更親切,更 使人真心愛慕。   秦夢瑤輕輕歎了一口氣,平靜地道:「我只想知當日龐斑來會你時,怎能不拜倒在你的 絕代芳華下!」   言靜庵嬌軀一震,深若海洋的眼睛爆閃起前所未有的異彩,接著又神情一黯,以靜若止 水的語調道:「因為他以為自己能辦得到!」   秦夢瑤心中激起千丈巨浪,直到此刻,言靜庵才破天荒第一次間接地承認自己愛上了天 下眾邪之首的魔師龐斑,第一次向愛徒透露心事。   言靜庵臉容回復了止水般的安然,但眼中的淒意卻更濃,緩步走出院外,只見群峰環峙 的廣闊空間裹,雨雪紛飛,而她們這處在最高山峰上的慈航靜齋,則像變成了宇宙的核心。 她回過身來,微微一笑道:「我送你就送到這裹,好好珍重自己。」   秦夢瑤道:「人生無常,這一去不知和師傅還有否相見之日,所以有些話不能不說,不 能不間,夢瑤縱能看破一切,又怎過得了師徒之情這一關。我也壓根兒不想去闖!」   言靜庵柔和地道:「你已問了一個問題,我也答了你那問題,還不夠嗎?真是貪心。不 過你也有很多年沒有這樣喚我作師傅了!」   秦夢瑤知道言靜庵溺寵自己,所以連對龐斑的愛意也不隱瞞她,心中一陣感動,道:「 知道嗎?自從我懂人事以來,就從未見過師傅真正的笑容。」   言靜庵伸手摟著她的香肩,憐愛地道:「我的小夢瑤,為師准你再問一個問題。」對答 至今,她還是首次自稱師傅,從外貌神態看上去,絕沒有人會懷疑她們是深情的兩姊妹。   奏夢瑤依戀地將頭靠在言靜庵的肩頸上,輕輕道:「夢瑤是否還有一位師姐?」   言靜庵鬆開了摟著秦夢瑤的手,飄身而起,以一美至沒有筆墨可以形容的美妙姿態,落 在一塊傲座峰頂的大石上,飄飛的白衣溶入了茫茫雪點內。   秦夢瑤如影附形,緊跟她落在石上,和剛才的姿勢距離完全一樣。   秦夢瑤心痛地道:「師傅!你哭了!」   一滿淚珠由言靜庵嬌嫩的臉蛋滑下,加入雪點組成的大隊裹,落到已鋪了厚厚一層積雪 的巨石上。   這石在附近相當有名,就叫「淚石」,因為倘非天帝流下的淚,怎能落在這附近的第一 高峰『帝踏峰』上去,想不到今天又多受言靜庵這一滴淚。   言靜庵回復了冷靜,美目轉被彩芒替代,淡淡道:「是的!我哭了,夢瑤,你知道為師 選你為徒,是為了什麼原因?」   秦夢瑤默然不語,亦沒有半分自驕自恃的神態。   言靜庵勉強造出一個淒美的笑容,道:「因為你有為師缺乏的堅強,若我更堅強一點, 龐斑就不是退隱江湖二十年,而是一生一世了。」   奏夢瑤垂下了頭,低聲道:「我只歡喜你像現在那樣子。」說到這句,秦夢瑤終表現出 嬌憨女兒的心境。   言靜庵庵靜默了片刻,道:「為師也有一個問題,想你解答一下!」   秦夢瑤奇道:「原來師傅也會有問題,快問吧!」在這離別的一刻,她就像忽又重回七 、八歲時向言靜庵撒嬌的歡樂時光。   言靜庵淡然道:「我常在想,這世間是否能有使我的乖徒兒傾心的男子?」   秦夢瑤像早預備了答案般道:「夢瑤已傾心於劍道,再無其他事物能打動我的心了。」 言靜庵道:「就因為你是靜齋二百年來眾多人才裹,唯一既有那種天分才情,又有希望過得 『世情』這一關的人,所以你成為超越了歷代祖師的劍導高手,破去了我們杬百年來所有門 人不得涉足江湖的禁例。夢瑤這次遠行,不須有任何特定目標,只要順心行事,也不須將師 門榮辱看在眼裹,放手而為,終有一天,你會得到你想得到的東西,那時為師會讓你看到真 正的笑容。」   韓柏的大叫傳來,驚碎了秦夢瑤深情的回憶。   秦夢瑤循聲望去,韓柏如大鳥騰空,越牆而沒。   范良極咬牙切齒,正要大咒一輪,秦夢瑤道:「他是否真是韓柏?」   范良極想不到奏夢瑤間得如此直接了當,一愕後道:「當然是如假包換的韓柏,韓府血 案裹最微不足道但又是最關鍵性的人物。」   秦夢瑤秀眉輕蹙道:「若前輩只是止於空口說白話,晚輩便要走了。」   范良極臉有得色,道:「當然有憑有據,待我拿出來給你看。」正要探手懷裹,忽地神 情一動,低叫道:「很多人!」   話猶未已,韓柏首先越牆而來,迫不及待地叫道:「方夜羽帶了很多人來!快走!」   范良極苦笑道:「走不了!四方八面都是他的人。」   秦夢瑤盈然俏立,安靜如昔。   「當然走不了!」有若潘安再世卻欠了一頭黑髮的『白髮』柳搖枝,和 如桃李的『紅 顏』花解語,現身牆頭。   風吹過時,不時掀起花解語一截裙腳,露出了小部分雪白中透著粉紅的玉腿,春色盎然 。   范良極吞了一口痰涎道:「這麼老還是如此誘人,真的是薑愈老愈辣。」   花解語弄不清楚范良極是稱讚她是損她,嬌嗔道:「范兄詞鋒如此凌厲,教奴家如何招 架。」   這一句連消帶打,以守為攻立使范良極不好意思拿著她的年紀再做文章。   長笑聲起,方夜羽現身在和白髮、紅顏兩人遙遙對立的屋頂處,將韓、范、秦杬人夾在 中間。   韓柏忽地回復了赤尊信式的神態和氣勢,一拍背上杬八戟,仰天一陣大笑,道:「十日 不到,便再和方兄相會,能幹需久等,真是痛快之極,方兄的戟就在韓某背上,等方兄親手 來取。」   方夜羽 然笑道:「隨著對韓兄加深的認識,收你為手上一語,自是無法實現,故小弟 將前時說的杬個月內活捉你一句話收回,張望為即時殺死你,未知韓兄意下如何!」   他要殺死人,還在請問對方的意向,確是奇哉怪也。   范良極冷冷向韓柏道:「你看!這小子連九天也等不了,便急著出手,壞了我們的大事 !」   方夜羽轉向默立不語的秦夢瑤,這才有機會細看對方,腦際轟然一震,心中歎道:「世 聞竟有如此靈氣迫人的美女,伯也可以與靳冰雲一較短長了。」   秦夢瑤眼中掠過不悅的神色,顯是不滿方夜羽如此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方夜羽猛地驚醒,道:「夢瑤小姐有若長於極峰上的雪蓮花,故雖現身塵世,仍可給在 下一眼認出,本人謹此代師尊向令師問好。」   秦夢瑤心中奇怪,方夜羽明知她是誰,怎會還當著她面前,說要殺死韓柏,難道他只是 聲東擊西,真正的目標是她才對?想到這裹,心中忽地升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那感覺不是 來自附近的人,而是來至東南方的某一遠處。   范良極驀然大喝道:「龐斑你是否來了?」   方夜羽愕然,想了想才道:「家師怎會來此,前輩莫要多心了。」   奏夢瑤卻知方夜羽在說謊,更有可能是他也不知龐斑來了,因為方夜羽絕不似說謊的人 。他的一切神態動靜,都接近完美。言靜庵曾說過,龐斑舉手投足,一言一笑,都是絕對的 完美,那造成他邪異無比的吸引力.很容易便為他這氣質所懾,難以生出對抗的心,方夜羽 正繼承了他這種特質。   但龐斑沒出現便走了。那並瞞不過范良極天下無雙的耳朵,想到這裹,望向韓柏,後者 眼睛正機警地望著東南方,此人也感應到龐斑的接近,由此推之,這自認韓柏的豪漢,亦是 個不可一世,能與范良極比較的高手,偏是那麼天真傻氣!但剛才他在方夜羽面前卻表現了 慷慨豪雄,不畏強權的一面,那種對比造成一種奇異的魅力。   秦夢瑤淡淡道:「令師來了又走了,方兄!我有一事不明,敢請賜告。」   方夜羽再愕一愕,道:「既然夢瑤小姐也如此說,便一定錯不了,夢瑤小姐有話請說。 」   韓柏眼神一落在奏夢瑤身上,便毫不掩飾地由凌厲化作溫柔,她不但人美,聲音更柔美 寧逸,使人百聽不厭,看著她時,你絕不會再感覺到人世間有任何鬥爭或醜惡,她便像由天 降下的仙子,到塵世來歷練一番。   秦夢瑤一點也沒有因成了眾眼之的而有絲毫不安,平和地道:「方公子明知秦夢瑤乃來 自慈航靜齋的人,竟還當著我說要殺人,難道你以為我竟會坐視不理嗎?」   她的說話直接了當,像把劍般往方夜羽剌去。   韓柏長笑起來,將眾人的眼光扯回他身上,瀟 地向秦夢瑤施了個禮,道:「姑娘乃天 上仙子,不須管人世間這類仇殺鬥爭,這件事韓某一人做事一人當,由我獨力應付便可以了 。」   范良極在旁冷冷道;「這小子倒識吹捧拍馬、斟茶遞水,侍候周到的追求大法。」   方夜羽不理他兩人,向秦夢瑤微微一笑、文質彬彬地道:「衝著夢瑤小姐這幾句話,我 便改為假設十天之內,韓兄若能躲過我手工杬次的剌殺,十天後我便和他公平決鬥一揚,時 間地點任韓兄選擇。」   秦夢瑤心中一歎,這方夜羽果然不愧龐斑之徒,這樣一說,既能使她下得台階,甚至賣 了她一個人情,還將韓柏迫得退入了不得不獨自應付危險的死角,確是厲害她亦難以阻止, 因為決定權已到了韓柏手上。   范良極本想反對,忽地神情一動,先一步用手勢阻止韓柏出言,搶著答應道:「好,. 十天後,假設我這小侄韓柏不死,便在黎明前半個時辰,在韓府大宅內的武庫和小魔師你決 一生死。」   秦夢瑤嬌軀輕震,眼中爆閃異彩,專注地打量韓柏,此人究竟和赤尊信有何關係?   韓柏一愕恍然,啞然失笑道:「姜果是老的辣!」說到這裹,不由往煙視媚行的花解語 望去,後者那精靈得像生出電光的深黑眸子,正滿溜溜地在自己身上有興趣地瀏覽著。   她的拍檔柳搖枝卻只顧看著秦夢瑤,眼中露出顛倒迷醉的神色。   方夜羽也是一呆,眼中閃過精芒,默然半晌,才大喝道:「好!假設韓兄吉人天相,十 日後我們便在韓家武庫內於黎明前的一刻決戰。」   接著向秦夢瑤躬身道:「夢瑤小姐恬淡無為,那知世情之苦,在下有個請求,還望夢瑤 小姐俯允。」   秦夢瑤大方地道:「方兄但說無礙,不過我卻不知自己能否辦到?」   方夜羽哈哈一笑道:「夢瑤小姐必能辦到!家師龐斑希望今夜杬更時分,在離此東面杬 裡的柳林和夢瑤小姐一見。」   秦夢瑤心中歎了一口氣,方夜羽確是針對自己的弱點,設下了她不能不踏入去,不是陷 阱的陷阱;因為只以龐斑和言靜庵的微妙關係,見龐斑是絕對沒有危險的,但危險的是韓柏 ,因為她本打好了算盤,要不惜一切在這十天之內,保證韓柏絲毫無所損,但要見龐斑今晚 便不能不離開韓柏了。   而這約會她是不能不赴的,因為她想親口問龐斑,為何竟狠得下心腸,離開了言靜庵? 在『世情』裹,對她來說,與言靜庵那種更甚於骨肉的師徒之倩的難關是最難闖過的。   秦夢瑤輕搖螓首,眼中抹過一絲使人心醉的神色,歎了一口氣道:「這本是個最易答的 問題,眼下卻變成最難答,方公子我可否不答。」   方夜羽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愛憐地道:「夢瑤小姐早答了我的問題,在下就此告退。」 話剛完便越牆而去。   柳搖枝和花解語也同時消失不見。   花解語的笑聲遠遠傳來道:「韓柏小弟,很快我們便會再見了!」   劍僧長身而起,順手將信納入僧袍裹,古井不波地道:「既然文件不見了,小僧自會往 別處追查,風兄的朋友聲言要殺敝派後輩何旗揚,敝派目不能袖手不理,萬望風兄不要插手 其中。」   風行烈道:「既是風某的朋友,在下可以不理嗎?」斬釘截鐵,絕無半分轉 的味道。 劍僧眼中閃過精芒,但轉瞬又回復一貫的孤冷,淡淡道:「我們曾得到來自淨念禪宗的訊息 ,經最高長老會的商討後,已決定不惜一切保你之命,以牽制龐斑,所以若風兄決定插手此 事,敝派唯有放過令友,但卻不是因怕了他。」   轉身便去,到了鋪外的陽光裹,裹著高瘦身材的白色僧袍有若透明的白,閃爍生輝,予 人一種乾淨純美的感覺,確具仙姿。   不捨又回過頭來,向風行烈道:「風兄是小僧真心想結交的幾個人之一,有緣再見了! 」沒進鋪外長街的人潮裹去。   谷倩蓮接口輕輕道:「另兩個他也想結識的人,必是龐斑和淚翻雲。」   風行烈喝了一口早冷了的茶,悠然道:「可料得到是誰偷了谷姑娘的東西。」   谷倩蓮霍地站起,大怒道:「必是那殺千刀死了只有人笑沒有人憐的老渾蛋死狐狸鬼獨 行『乞』范良極了!」說到『乞』字,她特別加重了語氣。   風行烈目瞪口呆,想不到這一直扮演楚楚可憐的小姑娘罵起人來會這麼凶的。   谷倩蓮忽又噗哧笑出來,那還有半點惱怒怨恨了。   洞庭湖。   怒蛟島。   日沒。   浪翻雲孤立於岸旁一塊巨石之上。   他別過凌戰天後,便來到這島後的無人沙灘,一站便站了杬個時辰,直到太陽落到湖水 之下,怒蛟島亮起了點點燈火,他才想到離開這寧靜的角落。   他又走回觀遠樓所處的大街上,路上遇到的人雖無不興奮地偷看他,卻沒有人敢停下來 指點,更沒有人敢走上來和他說話,因為幫主上官鷹曾親下嚴令,禁止任何人打擾這天下第 一劍手的安閒寧逸。   浪翻雲來到一條橫巷,猶豫片晌,終於步入巷內,不一會抵達小巷盡頭處,掛著『清溪 流泉』牌匾的小酒鋪已關上了門,漆黑一片。   他見到酒鋪關了門,搖頭苦笑。掉頭便往巷口走去,才兩步光景。一個婀婀婷婷的布衣 女子,拖著個小女孩,朝他走來。   良翻雲心道:又會這麼巧了。   小女孩已掙脫了母親的手,跳上前來,瞪大一對小精靈般的黑眼珠,不能相信地輕呼道 :「原來是你浪首座,雯雯和娘剛剛去找你呢,」   浪翻雲愕道:「找我!」不期然望向那美麗的新寡文君。   像早知他會望過來般,左詩垂下了頭,秀美的俏臉卻無從掩飾地飛起兩朵紅雲,正是酒 不醉人人自醉,低聲委婉地解釋道:「另一罐酒剛好夠火候了,所以我拿了壺去觀遠樓,想 請方二叔轉給首座,不知首座早走了。」   小雯雯手叉腰,老氣構秋地道:「方爺子說那壺酒會留給你下次去時喝呢。」   跟著壓低聲道:「那並不是清溪流泉,而是僅餘公公親釀的十二罐酒之一,何止夠火候 ,從沒有人捨得喝掉它們呢。」   浪翻雲一聽酒蟲大動,精神一振道:「我立即去問方二叔要酒,否則遲恐生變。」一踏 步,已越過雯雯,來到垂著頭的左詩身前,微笑道:「天下間或者只有兩個人有資格去品嚐 欣賞左公的酒,一個是我,另一個就是過世了的老幫主,左姑娘你贈我以酒,包保左公在天 之靈正在撚鬚長笑!」到這後一句句尾,人早消失在巷外。   左詩露出思索的神情,忽地噗哧一笑,像在感歎,又像在欣賞回味浪翻雲的酒鬼行徑和 說話。   小雯雯走上來,拉起左詩的手道:「娘!自爹到了永遠也回不來了的地方後,你還是第 一次笑呢。」 翻雲覆雨4-6 發言人 越看越少 發言時間: 1998 四月 18日, 17點55分                 第六章 名妓秀秀   -輛華麗的馬車,由黑白二僕策駛,來到黃州府首屈一指的青樓『小花溪』門前,大院 立時中門大開,兩列大漢分立兩旁,擺出隆重歡迎的派勢,看著八駒拖行的馬車,進入林木 婆娑的院落裹。   『小花溪』並非此地最大的妓院,一個街口外的『盡歡樓』便比它大上少許,但『小花 溪』卻擁有這附近七省色藝稱冠、賣藝不賣身的青樓才女憐秀秀。   馬車停了下來。   一名中年大漢排眾而出,走前拉開車門,然後退後杬步,恭身呼道:「察知勤謹代表小 花溪全體和憐秀秀恭迎魔師大駕。」   這察知勤乃小花溪的後台大老闆,在這一帶有頭有臉,更是一個幫會的龍頭老大,在黑 白二道裹非常吃得開,否則也不能在這杬年來,保得住憐秀秀清白之身,但亦得罪了很多人 ,最近更因此事與一個連他也惹不起的人反目,使他極為心煩,可是這次龐斑前來,假若一 切妥當,事後只要放聲氣出去,使人知道龐斑曾到小花溪一遊,包管自此以後,沒有人敢動 他和小花溪半根毫毛,誰不怕這會惹得龐斑不高興?   眼前一花,一個雄偉如山、衣服華麗的男子,已卓立車旁。   龐斑雙目如電,掃過察知勤和他一眾最得力的手下,微微一笑。   察知勤雙腳一軟,跪了下來,眼角看處才發覺自己平時橫行市井,向以強構豪勇見稱的 一眾手下,早跪滿身後,連頭也不敢台起來。   龐斑環目四顧,讚歎道:「如此溫柔之琅,小中見大,大中見小,芥子納須彌,當非出 自察兄的心手,未知是何人構思設計?」   察知勤想不到龐斑一上來便以此發言,而且明白地表示看不起他的『心思』,卻絲毫也 不感屈辱或不高興,囁嚅道:「魔師明察秋毫,小花溪乃根據秀秀小姐意思而建。」   龐斑有禮地道:「察兄和各位弟兄請起!」接著往最高的杬樓一揖道:「秀秀小姐不愧 青樓第一才女,請受龐斑一禮。只不知正門牌匾上『小花溪』杬字,是否也是小姐手書?」 「叮叮咚咚!」開始幾下箏音有如萬馬奔馳,千軍 殺,戰意騰騰,但接著箏音轉柔,便若 畢生離家的戰士,心疲力累地想起萬里之外家中的嬌妻愛兒,和溫軟香潔的床鋪。   箏音悠然而止,突又爆起幾個清音,使人淨心去慮。   龐斑眼中閃過驚異的神色。   一把低沈卻悅耳之極的女音,從二樓敞開的廂房傳下來道:「貴客既至,為何不移駕上 來,見見秀秀!」   龐斑一聲長笑,頻道:「有意思!有意思!」大步往主樓走去。   察知勤想搶前引路,人影再閃,黑白二僕已攔在前面,其中一人冷冷道:「察先生不用 客氣,敝主一人上去便可以了。」   龐斑步上杬樓,兩名小丫環待在門旁,一見他上來,垂下眼光,誠惶誠恐地把門拉開, 讓他直進無阻。   門在他身後輕輕掩上。   一位白衣麗人,俏立近窗的箏旁,躬身道:「憐秀秀恭迎龐先生法駕!」   龐斑銳如鷹焦的雙目電射在憐秀委亭亭玉立的纖美嬌軀上,訝然道:「色藝本來難以兩 全,想不到小姐既有卓絕天下的箏技,又兼具 蓋凡俗的天生麗質,龐斑幸何如之,得聽仙 樂,得睹芳顏。」   憐秀秀見慣男性為她迷醉顛倒的神色,聽慣了恭維她色藝的說話,但卻從沒有人比龐斑 說得更直接更動人,微微一笑,露出兩個酒渦,拉開了近窗的一張椅子,道:「龐先生請坐 ,讓秀秀敬你一杯酒。」   龐斑悠然坐下,拿起酒杯,接著憐秀秀纖纖玉手提著酒壺斟下來的烈酒。   四十年來,他還是第一次拿起酒杯來。   自從擊殺了當時白道第一高手絕戒和尚後,他便酒不沾唇。那是與厲若海決戰前,最使 他『感動』的一次決鬥。   現在有了厲若海。   好一把丈二紅槍!   秀秀的聲音傳入耳內道:「酒冷了!」   龐斑舉杯一飲而盡,清白得若透明的臉容掃過一抹 紅,瞬又消去,微笑向陪坐側旁的 憐秀秀道:「小姐氣質清雅,不類飄泊塵世之人,何以卻與龐斑有緣於此時此地?」   憐秀秀俏目掠過一陣迷霧,道:「人生誰不是無根的飄萍,偶聚便散。」   龐斑忽地神情微動道:「是否干兄來了!」   「龐兄果是位好主人!」語音自遠處傳來,倏忽已至樓內,跟著一位身穿灰布衣,但卻 有著說不出瀟 的高瘦英俊男子,悠然步入。   正是黑榜叱詫多時的干羅山城主『毒手』干羅。   龐斑兩目神光電射,和干羅目光交鎖,大笑道:「干兄你好!四十年前我便聽到你的大 名,今日終於見到,好!」   干羅目光一點不讓龐斑,抱拳道:「小弟此生長想見也是最不想見的兩個人,龐兄便是 其中之一。」   憐秀秀望向這個客人,心中暗奇,那有人一上來便表示自己不喜歡見對方,同時又隱隱 感到干羈對龐斑是出自真心的推崇。   龐斑站了起來,大方讓手道:「干兄請坐。」望向憐秀秀道:「秀秀小姐請為我斟滿干 兄的酒杯,俾龐某能先敬干兄一杯。」   他的說話充滿令人甘心順服的魅力,憐秀秀立即為剛坐下的干羅斟酒。   龐斑望往窗外,高牆外車馬人聲傳來,小花溪所有廂房均燈火通明,笙歌處處,確教人 不知人間何世?舉杯向干羅道:「干兄,我敬你一杯!」   對坐的干羅拿起酒杯,道:「二十五年前,小弟曾獨赴魔師官,至山腳了苦思一日杬夜 後,想起一旦敗北,所有名利權位美女均煙消散,便廢然中返,自此後武技再沒有寸進。這 一杯便為終可見到龐兄而干。」一飲而盡。   龐斑淡淡道:「現在名利權位美女,於干兄來說究是何物。」   干羅搖頭苦笑道:「都不外是糞土,我蠢了足足六十多年,龐兄切勿笑我。」   憐秀秀再望向干羅,這人乃一代黑道大豪,武林裹有數的高手,想不到說話如此真誠, 毫不掩飾,心中不由敬服。   她的目光回到龐斑身上,這個不可一世,氣勢蓋過了她以前遇過任何男人的人物,一言 一笑,舉手投足,莫不優美好看,沒有半點可供批評的瑕疵。   龐斑淡然道:「我已很久沒有覺得和別人交往是一種樂趣,但今夜先有憐秀秀的箏,現 更有干羅的話,人生至此,夫復何求,若干兄不反對,我想請干兄聽秀秀小姐彈奏一曲,而 今夜亦只此一曲,作為陪酒的盛筵。」   干羈望向憐秀秀,微微一笑,眼中射出感激期待的神色。   憐秀秀心頭一震,想不到干羅竟能藉一瞥間透露出如此濃烈的情緒,訊號又是如此清晰 ,不由垂下目光,道:「秀秀奏琴之前,可否各問兩位一個問題?」   龐斑和干羅大感興趣,齊齊點頭。   憐秀秀嬌羞一笑,道:「剛才幹先生說有兩個人,最想見但也是最不想見,一位是龐先 生,只不知另一位是誰?」   干羅啞然失笑道:「我還道名動大江南北的第一才女,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另一個人便 是『覆雨劍』浪翻雲,這人小姐不會未曾聽過吧!」   像憐秀秀如此當紅的名妓,每晚都接觸江湖大豪,富商權貴,耳目之靈,真是難有他人 可及。當下憐秀秀點頭道:「天下無雙的劍,深情似海的人,秀秀不但聽過,印象還深刻無 比。」   龐斑微微一笑道:「現在輪到我的問題了,希望不是太難答,阻了時間,我對小姐今夜 此曲,確有點迫不及待了。」   憐秀秀嬌軀輕顫,垂下了頭,以衣袖輕拭眼角,再盈盈仰起美麗的俏臉,明眸閃出動人 心魄的感激之色,輕輕道:「能得龐先生厚愛,秀秀費在練箏的心力,已一點沒有白費,秀 秀可否撇過那問題不問,立即將曲奉上?」   龐斑俊偉得有如石雕的臉容閃過一抹痛苦的神色,柔聲道:「我已知你要問什麼問題, 所以你早問了,而我亦在心中答了。」   干羅忽然發覺自己有點『情不自禁』地欣賞著龐斑,若和浪翻雲較,兩人都有種無與倫 比的吸引力。   但龐斑的魅力卻帶點邪惡的味道。   最主要是龐斑冷酷的臉容,使人一見便感到他是鐵石心腸、冷酷無情的人。   但現在干羅卻如大夢初醒般發覺龐斑竟也是個感情豐富的人,而且那樣地毫不掩飾。   他甚至有些兒喜歡這可怕的大敵。   憐秀秀離座而起,走到箏前坐下,望往窗外遠處繁星點點的夜空,心中閃過一絲愁意, 這時她已知自己畢生裹,休想忘掉龐斑剛才顯示出內心痛苦那一剎間的神色。   干羅抗議道:「龐兄和秀秀小姐心有靈犀一點通,小弟可沒有這 本領,我不但想知道 那問題,更想知道答案。」   龐斑開顏大笑道:「痛快痛快,干兄直接了當,秀秀小姐不如你就問一坎,而龐某答一 次,以作主菜前的小點,招待干兄。」   憐秀秀聽到『心有靈犀一點通』時,心中無由一陣喜歡,偷看了龐斑一眼,後者似對這 句話完全不覺,又不由一陣自憐,幽幽道:「我只想問龐先生,名利權位美女對他又是什麼 東西?不過或者我已知道了答案,這世上再沒有任何事物真正掛在龐先生心上。」   龐斑沉默下來,過了好一會才深深吸了一口氣,正容道:「六十年前龐某棄戟不用,功 力突飛猛進,心靈修養突破了先師魔宗蒙赤行『止於至極』的境界,進軍無上魔道,正欲搶 入天人之域,那時便以為自己已看破成敗生死,豈知當我見到言靜庵時,才知道自己有一關 還未得破。」眼光移向干羅道:「那就是情關!」   干羅眼中射出寒光,與龐斑透視性的目光正面交鋒,冷冷道:「小弟闖關之法,便是得 到她們的身心後,再無情拋棄,如此何有情關可言?」   在旁的秀秀歎了一口氣道:「若這話出於別人之口,我一定大為反感,但干先生說出來 卻別具一股理所當然之勢,令人難生惡感。秀秀想到儘管明知異日會被干先生無情拋棄,我 們這些女子都仍要禁不住奉上身心。」   干羅一愕道:「果然不愧青樓第一奇女子,小弟未聽箏便先傾倒了。」   龐斑長長一歎道:「干兄是否比我幸運,因為你還未見過言靜庵!」   干羅眼中掠過落寞的神色道:「那亦是我的不幸,天地陰陽相對,還有什麼能比生和死 、男和女更強大的力量?我多麼羨慕龐兄能一嘗情關的滋味。」心中閃起一幅幅為他心碎的 女子圖像。   憐秀秀輕柔地提起纖長白暫的玉手,按在箏弦上。   在二樓另一端的廂房裹,坐了五位相貌堂堂的男子,其中一人赫然是被『陰風』楞嚴派 往邀請封寒出山的西寧派高手簡正明,每人身邊都陪著一位年輕的妓女。   各人都有些神態木然。   氣氛非常僵硬。   坐在主家席臉孔瘦長的男子冷冷道:「你們先出去。」   五名妓女齊齊愕然,低頭走了出去。   她們剛走,小花溪的大老闆察知勤昂然步入,抱拳道:「各位請賣小弟一個薄臉,秀秀 小姐今晚確是無法分身。」   臉孔瘦長的男子冷哼一聲,表示出心中不滿,冷然指著坐於右側一位五十多歲,臉相威 嚴,中等身材的男子道:「陳令方兄來自武昌,乃當今朝廷元老,近更接得皇上聖旨,這幾 日便要上京任新職,故今天特來此處,希望能與憐秀秀見上一面。」   察知勤臉容不動,禮貌地和陳令方客套兩句。   若是范良極在此,必會大為焦急,因為陳令方此次回京做官,極可能會將寵妾朝霞帶走 。   臉孔瘦長男子不悅之意更濃,一口氣介紹道:「夏侯良兄乃陝北『臥龍派』新一代出色 高手,洪仁達兄『雙 悍將』之名,載譽蘇杭,都是慕憐秀秀之名,央小弟安排今夜一見憐 秀秀,察兄你說這個臉我是否丟得起,而且今日之約,我沙千里乃是七日前便和貴樓訂下了 的。」   身材矮橫紮實的洪仁達傲然不動。只是那生得頗有幾分文秀之氣的夏侯良禮貌地點了點 頭,但眼中也射出不悅的神色。   換了平時,儘管以察知勤的身份地位,也會感到懼意,因為這沙千里乃西寧派四大高手 之一,而西寧派乃當今武林裹最受朝廷恩寵的派系,近日就是為了應付沙千里對憐秀秀的野 心,使他傷足腦筋,他的眼光來到簡正明身上,道:「這位是……」簡正明微微一笑道:「 本人西寧『遊子傘』簡正明,請察兄賞個薄臉,一償本人心願。」   察知勤心中微震,這五人無不是身份顯赫之人,平時真是一個也得罪不起,但今夜卻是 例外,微微一笑道:「過了今夜,小弟必負荊請罪,屆時說出秀秀失約的原因,各位必會見 諒。」   陳令方道:「如此說來,秀秀小姐並非忽患急恙,以致不能前來一見,未知察兄將杬摟 封閉,是招呼何方神聖?」   察知勤臉上現出為難的神色。   夏侯良微慍道:「若察兄連此事也吝於相告,我夏侯良便會見怪察兄不夠朋友」這兩句 話語氣極重,一個不好,便是反臉成仇之局。   「叮叮咚咚!」   箏聲悠悠地從杬樓傳下來,箏音由細不可聞,忽地爆響,充盈夜空,剎那間已沒有人能 辦清楚箏音由那裹傳來。   眾人不由自主被箏音吸引了過去。   條忽間小花溪樓裹樓外,所有人聲樂聲全部消失,只剩下叮咚的清音。   「咚叮叮咚咚……」   一串箏音流水之不斷,節奏漸急漸繁,忽快忽慢,但每個音定位都那麼準確,每一個音 有意猶未盡的餘韻,教人全心全意去期待,去品嚐。   「咚!」   箏音忽斷。   箏音再響,眾人腦中升起驚濤裂岸,浪起百丈的情景,潮水來了又去,去了又來,人事 卻不斷遷變,天地亦不斷變色。   一股濃烈得化不開的箏情,以無與倫比的魔力由箏音達開來,震撼著每一個人的心神, 跟著眾人的心境隨緣變化。   纖長白色的手像一對美麗的白蝴蝶般在箏弦上飄舞,一陣陣強可裂人胸臆、柔則能化鐵 石心為繞指柔的箏音,在小花溪上的夜空激湯著。   憐秀秀美目淒迷,全情投入,天地像忽而淨化起來,只剩下音樂的世界。   憐秀秀想起龐斑為言靜庵動情,對自己卻無動於衷,心中掠過一陣淒傷,箏音忽轉,宛 如天悲地泣,纏繞糾結,一時間連天上的星星也似失去了顏色光亮干羅閉上眼睛,也不知想 著什麼東西?或是已全受箏音迷醉征服?   龐斑靜聽箏音,眼中神色漸轉溫柔,一幅圖畫在腦海浮現。   在慈航靜齋的正門外,言靜庵纖弱秀長的嬌軀,包裹在雪白的絲服裹,迎風立於崖邊, 秀髮輕拂,自由寫意。   那是二十杬年前一個秋日的黃昏。   言靜庵回過頭來,微微一笑道:「生生死死,人類為的究竟是什麼?」   龐斑失笑道:「靜庵爾乃玄門高人,終日探求生死之道,這問題我問你才對!」   豈知風華絕代的言靜庵有點俏皮地道:「你看不到我留著的一頭長髮嗎?宗教規矩均是 死的,怎適合我們這些試圖堅強活著的人!」   龐斑精神一振,大笑道:「我還以為靜庵帶髮修行,原來是追求精神自由的宗教叛徒, 適才我還嘀咕若對你說及男女之事,是否不敬,現在當然沒有了這心障!」   言靜庵淡淡道:「你是男,我是女,何事非男女之事!」   龐斑再次啞然失笑,接著目光凝往氣象萬千的落日,歎道:「宇宙之內究有何物比得上 天地的妙手?」   言靜庵平靜答道:「一顆不滯於物,無礙於情的心,不拘於善,也不拘於惡。」   龐斑眼中爆出懾人的精芒,望進言靜庵深如淵海的美眸裹,溫柔地道:「人生在世,無 論有何經歷,說到底都是一種『心的感受』悲歡哀樂,只是不同的感覺,要有顆不拘不束的 心,談何容易?」   言靜庵微微一笑道:「只要你能忠心追隨著天地的節奏,你便成為了天地的一部分,也 變成了天地的妙手,否則只是天地的叛徒,背叛了這世上最美妙的東西。」   龐斑愕然道:「這十天來靜庵還是首次說話中隱含有責怪之意,是否起了逐客之念?」 言靜庵清麗的臉容平靜無波,柔聲道:「龐兄這次北來靜齋,是想擊敗言靜庵,為何直至此 刻,仍一招未發?」   龐斑嘴角牽出一絲苦澀的笑容,緩步來到言靜庵身旁,負手和她並肩而立,十天來,他 們兩人還是首次如此親熱地站在一起。   他輕輕道:「靜庵,你的心跳加速了!」   言靜庵微笑道:「彼此彼此!」   龐斑搖頭苦笑。   言靜庵幽幽歎了一口氣道:「但我卻知道自己輸了,你是故意不發一招,我卻是蓄意想 出招,但直至這與你貼肩而站的一刻,我仍全無出手之機。」   龐斑一震道:「靜庵可知如此認敗的後果?」   言靜庵回復了平靜,淡淡道:「願賭服輸,自然是無論你提出任何要求,我也答應!」 龐斑一呆道:"靜庵你終於出招了,還是如此難抵擋的一招。"   一陣夜風吹來,吹得兩人衣袂飄飛,有若神仙中人。   點點星辰,在逐漸漆黑的廣闊夜空姍姍而至。   兩人伙立不語,但肩膊的接觸,卻使他們以更緊密的形式交流著。   當一顆流星在天空畫過一道彎彎的光弧時,龐斑忽道:「這一招龐某擋不了,所以輸的 該是我才對!靜庵你說出要求吧l.假若你要我陪你一生一世,我便陪你一生一世。」   言靜庵在眼角逸出一滴熱淚,淒然道:「龐斑你是否無情之人?是否堂堂男子漢大丈夫 ?將這樣一個問題塞回給我。」   龐斑仰天長歎道:「靜庵我實是迫不得已,十天前第一眼看見你時,便知倩關難過,但 若要渡此一關,進軍天人之界,還得借助你之力。」   言靜庵眼中閃過無有極盡的痛苦,淒然道:「你明知我不會將你縛在身邊,因為終有一 天你會不滿足和後悔,魔師龐斑所追求的東西,並不可以在塵世的男女愛戀中求得!你認敗 ,不怕我作出這樣的要求嗎?」   龐斑語氣轉冷,道:「你再不說出你的要求,我這便離你而去,找上淨念禪的了盡禪主 ,試一試他的『無念禪功』」。   言靜庵的臉容回復波平如鏡,淡淡道:「龐斑你可否為靜庵退隱江湖二十年,讓飽受你 奈毒的武林喘息上一會兒。」   龐斑道:「好!但靜庵則須助我闖過情關,至於如何幫忙,請給我杬年時間,一想好, 我便會遣人送信告知。」   「叮!」   箏音悠然而止。   龐斑從回憶的淵海冒上水面,驟然醒覺。   四週一片寂靜,仍似沒有人能從憐秀秀的箏音中回復過來。   干羅首先鼓掌。   如雷掌聲立時響遍小花溪。   沙千里雄壯的聲音由二樓另一端傳上來道:「秀秀箏技實是天下無雙,令人每次聽來都 像第一次聽到那樣,只不知秀秀刻下款待的貴賓,可否給我西寧沙千里幾分臉子,放秀秀下 來見見幾位不惜千里而來,只為賞識秀秀一臉的朋友?」   龐斑和干羅兩人相視一笑,憐秀秀嚇了一跳,這沙千里人雖然討厭之極,又仗勢凌人, 仍罪不至死,但如此向龐斑和干羅叫嚷,不是想找死,難道還有其他?   龐斑像看破了憐秀秀的心事,向干羅微笑道:「干兄不如由你來應付此事!」   干羅啞然失笑道:「但小弟也不是息事寧人的人,只怕會愈弄愈糟,破壞了秀秀小姐美 好的心境。」   兩人如此為她著想,憐秀秀感激無限。   另一個聲音傳上來道:「本人『雙 悍將』洪仁達,這裹除了沙兄之外,還有陳令方兄 、夏侯良兄和簡正明兄,朋友若不回答,我們便會當是不屑作答了。」語氣裹已含有濃重的 挑 味兒。   憐秀秀再是一驚,幸好龐斑和干羅兩人都毫無慍色,干羅甚至向她裝了個兩眼一翻,給 嚇得半死的鬼臉,說不出的俏皮瀟 ,使她心中又再一陣感動。   這兩個雖是天下人人驚懼的魔頭,但她卻知道對方不但不會傷害她,還完全是以平等的 身份和她論交,把她當作紅顏知己。   干羅平和地道:「剛才說話的可是西寧老叟沙放天的兒子,沙公一掌之威可使巨柏枯毀 ,不知沙千里你功力比之沙公如何?」   西寧派派以杬老最是有名,杬老便是『老叟』沙放天、派主『九指飄香』莊節,和出仕 朝廷的『滅情手』葉素冬,而刻下在二樓的簡正明雖是葉素冬的師弟,但年齡武功都差了一 大截。沙千里則是沙放天次子,隱為西寧新一代的第一高手,與簡正明和另兩人,合稱西寧 四大高手,聲名僅次於西寧杬老,在八派中卓有名望,故而才如此氣焰迫人,可惜今天撞上 的是連八派所有高手加起上來,也不敢貿然招惹的龐斑和干羅。   干羅一出聲,整個小花溪立時靜得落針可聞。   沙千里的一個廂房固然愕然靜下,其他所有客人也豎起耳朵,看看沙千里如何回答這麼 大口氣的說話,一時都忘了自己的事兒。   沙千里的聲音悠悠響起道:「不知閣下是何方高人,若是家父之友,千里願請受責。」 他終是名門之後,到了這 緊要關頭,說話既具分寸,亦不失體臉。   干羅剛要說話,忽地心中一動,憑窗望往下面的庭院。幾乎不分先後地,龐斑的目光也 投往院內。   牆頭風聲響起,一位健碩的青年已躍入院內正中的空地上,揚聲叫道:「怒蛟幫戚長征 ,求教簡正明兄的西寧派絕學。」   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幾乎所有人都擠到對正院落那邊的窗旁,觀看這不速之客的突然光臨。   坐在二樓的『遊子傘』簡正明心中大奇,怒蛟幫為何消息竟靈通至此?這麼快便找上門 來,不過這種公然挑戰,避無可避,心想除非是浪翻雲或凌戰天親來,否則難道我還怕了你 不成?正要好好表演一番,順勢鎮懾樓上那口氣大無可大的人。性格火爆的雙 悍將洪仁達 已怒喝道:「何用簡兄出手,讓我洪仁逵會會這等黑道強徒!」   穿窗而出,還未腳踏實地,兩枝長四 的精鐵 ,已迎頭往戚長征劈下。   他打的也是同樣心思,希望杬招兩式收拾了戚長征,以顯懾人之威。   憐秀秀憑窗而望,只見戚長征意態軒昂,身形健碩,貌相雖非俊俏,但卻另具一種堂堂 男子漢之堅毅氣質,不由為他擔心起來。   龐斑定睛望著戚長征,眼中閃過奇怪的神色。   干羅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閉上眼睛,似在全神品嚐著美酒。好一會才望向院裹。   雙 一先一後,劈臉而至,使人感到若右手的前一 不中,左手的後一 的殺著將更為 凌厲。   刀光一閃。   戚長征的刀已破入雙 裹,劈在後一 的 頭上,發出了激湯小花溪的一聲清響,刀中 時,洪仁達如此悍構粗壯的身體也不由一顫,先到的一 立時慢了半分,戚長征的刀柄已 收回來,硬撞在 上。   洪仁達先聲奪人的兩擊,至此冰消瓦解。   龐斑將目光由院落中拚搏的兩人身上收回來,望向干羅道:「干兄可知道我今夜約你來 此的原因?」   干羅仍望著院落中兩人,先嘿然道:「若洪仁達能擋戚長征十刀,我願跟他的老子姓, 以後就叫洪羅。」接著才自然而然地向龐斑微笑道:「宴無好宴,會無好會,龐兄請直言! 」   憐秀秀真不知要將注意力擺在窗外還是窗內,那廂是刀來 往,這廂原本說得好好地, 忽然辭鋒交擊,絲毫不讓,凶險處尤勝外面那一對。   「噹!」   洪仁達左手 脫手掉地,剛擋了第九刀。   風聲急響。   戚長征刀回背鞘,倏然後退。   簡正明和沙千里兩人落在臉無血色,持 的手不住顫抖,已沒有絲毫『悍將』味道的洪 仁達身前,防止戚長征繼續進擊,這時夏侯良才飄落院中,道:「戚兄手中之刀,確是神乎 其技,有沒有興趣和夏侯良玩上兩招?」   戚長征暗忖此人眼見洪仁達敗得如此之慘,還敢落場挑戰,必然有兩下子,微微一笑道 :「夏俟兄請!」   一把低沈但悅耳的雄壯聲音,由杬樓傳下來道:「下面孩兒們莫要吵鬧爭鬥,都給我滾 。」   眾人一齊發呆,杬樓上一人比一人的口氣大,究是何方神聖?   戚長征大喝道:「何人出此狂言?」   干羅的笑聲響起道:「不知者不罪,只要是龐斑金口說出來的話,我干羅便可保證那不 是狂言。」   眾人一齊色變。   已力盡筋疲的洪仁達雙腿一軟,坐倒地上。高踞杬樓的竟是稱雄天下的魔師和黑榜高手 干羅,真是說出來也沒有人信,就像個活生生的噩夢。   沙千里等恍然大悟,難怪察知勤如此有恃無恐,霸去憐秀秀的竟是龐斑和干羅。   戚長怔一怔後,再仰起頭來道:「龐斑你可以殺死我,但卻不能像狗一般將我趕走!」 干羅的聲音再響起道:「戚小兄果是天生豪勇不畏死之土,可敢坦然回答干某一個問題。」 戚長征心中暗奇,這干羅語氣雖冰冷,但其實卸處處在維護自己,他當然不知道干羅是因著 浪翻雲的關係,對他戚長征愛屋及烏。   戚長征恭然道:「前輩請下問!」   最不是味道的是沙千里等人,走既不是,不走更不是,一時僵在一旁。   靠在窗旁看熱鬧的人,都乖乖回到坐位裹,大氣也不敢噴出一口,怕惹起上面兩人的不 悅。   干羅道:「假設龐兄親自出手,將你擊敗,你走還是不走?」   戚長征斷然道:「戚長征技不如人,自然不能厚顏硬賴不走。」   干羅道:「好!那告訴干某,你是否可勝過魔師龐斑?」   戚長征一呆道:「當然是有敗無勝。」   干羅暴叫一聲,有若平地起了一個焦雷,鎮懾全場,喝道:「那你已敗了,怎還厚顏留 此?」   戚長征是天生不畏死之土,但卻絕非愚魯硬撐之輩,至此心領神會,抱拳道:「多謝前 輩點醒!」倒身飛退,消沒高牆之後。   簡正明等那還敢逞強,抱拳施禮後,悄悄離去。   他們的退走就像瘟疫般傳播著,不一會所有客人均匆匆離去,小花溪仍是燈火通明,但 只剩下察知勤等和一眾姑娘。   憐秀秀盈盈離開古箏,為房內這兩位蓋代高手,添入新酒。   龐斑道:「干兄!讓龐斑再敬你一杯。」   兩人一飲而盡。   龐斑眼中浮起寂寞的神色,淡淡道:「絕戒死了,赤尊信死了,厲若海死了,明年月滿 攔江之時,我和浪翻雲其中一個也要死了,干兄又要離我而去,值得交往的人,零落如此, 上天對我龐某人何其不公?」   干羅微笑道:「龐兄何時知道我已決定不歸附你?」   龐斑道:「由你入房時腳步力量節奏顯示出的自信,我便知道干羅畢竟是干羅,怎甘心 於屈居人下,所以我才央秀秀斟酒,敬你一杯,以示我對你的尊重。」   干羅長笑道:「干羅畢竟是干羅,龐斑畢竟是龐斑,痛快呀痛快!」   憐秀秀喜悅地道:「連我這個局外人,也感到高手對壘那種痛快,讓秀秀敬兩位一杯。 」   美人恩重,兩人舉杯陪飲。   龐斑手一揚,酒杯飛出窗外,直投進高牆外的黑暗裹,平靜地道:「這是我一生中最後 一杯酒。」再向憐秀秀溫柔一笑道:「秀秀小姐怎會是局外之人,今晚我特別請得芳駕,又 乘自己負傷之時,約見干兄,就是不想和干兄動手流血,致辜負了如此長宵。」   憐秀秀感激低頭,忽像是記起什麼似的,台頭問道:「先生勿怪秀秀多言,剛才先生提 及的人,是否都在先生手下落敗身亡?若是如此,那就不是老天對你是否公平的問題,而是 你自己一手所做成了。」   干羅仰天長歎道:「小弟是過來之人,不如就由我代答此問。」   龐斑微笑道:「干兄,請!」   干羅向憐秀秀道:「假設生命是個遊戲,那一定是一局棋,只不過規則換了生老病死、 悲歡離合。在這生命的棋局裹,每個人都被配與某一身份,或攻或守,全受棋局控制,縱使 親手殺死自己的父母妻兒,也無能拒絕。」指著龐斑道:「他是龐斑,我是干羅,你是憐秀 秀,這就是命運。」   憐秀秀道:「但秀秀若要脫離青樓,只要點頭便可辦到,若兩位先生收手退隱,不是可 破此棋局,又或另換新局?」   龐斑奇道:「那秀秀小姐為何直至此刻,仍戀青樓不去?」   憐秀秀流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幽幽道:「我早猜到你會再問秀秀這個不想答的問題。」 停了停,蒙上淒傷的俏目瞅了龐斑一限,又垂下來道:「在那裹還不是一樣嗎?秀秀早習慣 了在樓內醉生夢死的忘憂世界中過生活!」   干羅擊台喝道:「就是如此。命運若要操縱人,必是由『人的心』開始,捨之再無他途 。」   龐斑截入冷然道:「誰能改變?」   憐秀秀嬌軀輕顫,修長優美的頸項像天鵝般垂下,輕輕道:「以兩位先生超人的慧覺, 難道不能破除心障,擇善而從嗎?」   龐斑長身而起,負手遙觀窗外燈火盡處上的夜空,悶哼道:「何謂善?何謂惡?朱元璋 殺一個人,叫以正國法;龐斑殺一個人,人說暴虐凶殘。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何謂正?何 謂邪?得勢者是正,失勢者是邪。不外如是!不外如是!」   憐秀秀低頭不語,仔細玩味龐斑的話。   龐斑深情地凝視著虛曠的夜空,向背後安坐椅上的干羅道:「要對付干兄的不是龐斑, 而是敝徒夜羽。干兄請吧;恕龐某不送了,除非是你迫我,否則龐某絕不主動出手,就算這 是對命運的一個小挑戰。」   干羅長身而起,向憐秀秀瀟 地施禮後,走到門前,正要步出,忽地停下奇道:「若沒 有龐兄,難道還有人能將干某留下?」   龐斑道:「干兄切勿輕敵大意,夜羽手中掌握的實力,連我也感到不易應付。」   干羅淡淡道:「因為他們都是杬十年來你苦心栽培出來的,龐兄早出手了!」   大笑而去。   龐斑臉容肅穆,默然不語,也沒有回過頭來。   憐秀秀看著干羅的背影消失門外,想起了樓外的黑暗世界。 翻雲覆雨4-7 發言人 越看越少 發言時間: 1998 四月 18日, 12點46分 四壞球寄來的圖像我又有部分沒有收到,只好先把手上的貼出 餘下的以後補上。 ==================================================================                 第七章 密謀復國   離小花溪東杬十里,位於黃州府郊的一座小尼姑庵的瓦面上,一道人影掠過,貼著牆滑 落至後院,站在一間靜室緊閉的門前。   秦夢瑤清脆甜美的聲音從室內傳出道:「范前輩何事找夢瑤?」   室外空地上的范良極全身一震,訝道:「秦姑娘能發現我,已使我大感意外,而竟一口 便叫出是范某,實在令人難以置信,難道姑娘能看穿木門嗎?」   「咿唉!」   木門打了開來,美若天仙但神情莊嚴聖潔的秦夢瑤緩步踏出,在范良極五、六步外站定 ,淡淡道:「前輩不去跟蹤保護貴友,卻來此找我,未知有何急事?」   范良極惱怒道:「這小子轉眼便不見了,嘿!就算想送死也不須那麼心急呀。」   秦夢瑤似早就預料到有這種情況,道:「若真如前輩早先所言,韓柏確是魔教種魔大法 的傳人,前輩追失了他,自是毫不稀奇。」   范良極歎道:「這小子果是進步神速,什麼東西給他看得兩眼便能學上手,難怪龐斑要 趁早干桌他,以免給魔種坐大。」   秦夢瑤道:「要殺韓柏的不是龐斑,而是方夜羽。」   范良極愕然道:「這難道有分別嗎?」   奏夢瑤平靜地道:「前輩有此疑問,乃是由於不知龐斑和方夜羽的真正關係!」   她的聲音有若空谷清音,使人打從心底裹感到安詳寧逸,好像世上再不存在醜惡的事物 。   范良極眼睛爆起精光,靜待秦夢瑤即將說出的天大 密。   在離開黃州府的官道,星光下隱約可辨出兩旁疏落的林野。   風行烈、谷倩蓮,一前一後在路上走著。   一陣風吹過,樹搖葉動,沙沙作響,谷倩運打了個抖嗦,加快腳步,趕至和風行烈並肩 而行,怨道:「這麼晚了,還要匆匆離開黃州府,假如撞上了遊魂野鬼,該怎麼辦?」   風行烈皺眉哂道:「腳是長在你身上的,怕黑便不要跟著我!」   谷倩蓮施出拿手本領,兩眼一紅,委屈地道:「為了跟著你這狠心的人,雖怕黑又有什 麼辦法。」   風行烈聽她語含怨懟,心中一軟,苦笑道:「你跟著我,實在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驀然停步,解下背上的革囊,取出分成了杬截的丈二紅槍。   谷倩蓮訝然道:「你要幹什麼!」   風行烈在路旁一塊石坐下,慢條斯理地裝嵌紅槍。   谷倩蓮叫聲謝天謝地,乘機找了另一塊石坐下歇息。眼光凝注在紅槍槍身,露出迷醉的 神色,心想不知風行烈舞動紅槍時,可有厲若海的英雄氣概。   風行烈摩挲著紅槍,眼中射出深沉的哀痛,其中又含有一種悲壯堅決的神色。   谷倩蓮看了他幾眼,忍不住問道:「你在想什麼?」   風行烈猛地驚醒,灼灼的目光在谷倩蓮嬌俏的臉龐來回掃了幾遍,出奇地和顏悅色道: 「緊記無論在任何情況下,絕不可離我二十步之外,那是丈二紅槍可以顧及的範圍。」   谷倩蓮吐出了小舌尖,肯定地點頭,神情既願意又歡喜,這惡人原來也關心她的安危的 。   風行烈心中一動,谷倩蓮的女兒嬌姿,確使人百看不厭,自從識了靳冰雲後,他已很少 留意別的女性。   谷倩蓮坐得舒服,見他有起身之意,忙道:「誰要對付我們?」   風行烈瀟 一笑,搖頭道:「他們要對付的只是我,所以谷姑娘若扭頭便走,包你能平 平安安回抵雙修府。」   谷倩蓮垂下頭,咬著唇皮輕輕道:「你笑起來時很好看。」   風行烈霍地站起,將丈二紅槍移收背後,高健的身體像厲若海般自信挺直,眼神定在官 道漆黑的前方。   谷倩蓮慌忙起立,像怕風行烈將她撇下。   風行烈往前大步走去。   谷倩蓮追著他道:「你明知有人會對付你,為何仍要離開黃州府,在那裹起碼有你那兩 位好友能幫助你。」   風行烈失笑道:「風行烈既有紅槍在手,若還需要別人助陣,怎對得起先師。」   官道還方蹄聲驟起。   風行烈淡淡道:「來了!」   谷倩運芳心一震。   到了此刻,忽然間她明白了為何風行烈被公認為白道新一代最傑出的年輕高手,只是那 種察敵之先的慧覺,那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鎮定,已是超人一等。   二更剛過。   干羅悠然步離小花溪,踏足渺無人跡的幽暗長街。   這個宴會裡,他終於公然和龐斑決裂。   方夜羽絕不會放過他,否則如何立威於天下?   他忽地立定,喝道:「出來!」   一個健碩的身形,由橫巷閃出,來到干羅身前,抱拳道:「戚長征在此候駕多時了,只 為說一聲多謝。」   竟是『快刀』戚長征。   干羅哈哈一笑,道:「好小子!陪我走走。」大步前行。   戚長征想不到干羅如此隨和友善,忙傍在側,正要說話,見到干羅露出思索的表情,又 急忙閉口。   干羅忽停了下來,歎一口氣道:「直到此刻,我才擔心浪翻雲會輸。」   戚長征一震道:「怎麼?那是否因為你見過龐斑?」   干羅眼中閃過寒芒:「一進房內,我從來未放棄找尋出手的機會,但到現在我仍一招未 發,他比我原先的估計還要可怕得多。」   戚長征道:「縱使他靜時全無破綻,但只要前輩出手,難道不能迫他露出破綻嗎?」   干羅手收背後,緩緩往看似深無盡極的長街另一端進發,淡淡道:「那不是有沒有破綻 的問題,武功到了我等級數,無論動靜均不會霧出絲毫破綻的。」   戚長征隨在他身旁,恭敬地道:「多謝前輩指點,但前輩又為何出不了手?」   干羅微微一笑,嘿然讚道:「龐斑真不愧魔門古往今來最超卓的高手,竟能使我和他對 坐兩個時辰,仍捉摸不定他的確實位置,這教我如何出手?」   戚長征一呆道:「找不到他的確切位置,這怎麼可能?」   干羅倏然止步,淡淡道:「這是一種沒法解釋的感覺,要解釋也解釋不來,時至自知。 好了!戚小兄你我深夜漫步長街之緣,就止於此。我還要去赴一個盛宴,以生和死作菜的宴 會。」說到這裹,不由想起龐斑款待他的兩道菜一一憐秀秀的箏和龐斑的答案。   龐斑器重他。   他也欣賞喜歡龐斑。   可恨命運卻安排了他們做敵人,誰能改變?   戚長征正容道:「前輩和怒蛟幫雖曾有過極大過節,但衝著前輩剛才曾助戚長征脫困, 為今你要往沙場殺敵,為還這份情債,又怎少得了戚長征一份兒!」   干羅仰天長笑道:「我干羅何須別人出手助拳,再多言便會破壞我在心內對你的印象。 」大步前行,再也沒回過頭來。   戚長征呆立街心,看著干羅逐漸溶入長街遠處的黑夜裹,心中湧起敬意和感激。   「噹!」   兩更半了。   韓柏蹲在一堵破牆之上,仰望天上閃亮的星光,他特別學了這范良極的招牌姿勢,就是 想試試那竟有什麼感覺和滋味,為何范良極總樂此不疲,連有椅子時也要蹲在椅上,蹲得比 別人坐著還來得悠然自得。   自遇上了范良極後,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使他沒有靜下來的時刻。   但在這隨時被別人暗殺身亡的時間,他終於安靜下來。   他想起了秦夢瑤,想起了靳冰雲。   她們都是那樣地觸動了他的心神,使他首次感到思憶和期待的痛苦。   靳冰雲使人感到無論你怎樣去接近他,甚至擁抱她,可是她的心總在十萬八千里之外, 讓你覺得得到的只是個空殼。   奏夢瑤卻予人異曲同工的另一種感受,高雅清幽的仙姿,使人一見便泛起只敢遠觀,不 敢存有冒瀆的心,在她身旁,似有一道無從逾越的鴻溝。   韓柏又想起朝霞,自己難道真的要去娶她?站在男人的立場,對這樣誘人的成熟美女, 當然不會有任何討厭的感覺,但她終是別人的妾侍,單憑范豆極的主觀推斷,自己便真要去 奪人所好嗎?而且朝霞是否願意跟他,尚在未知之數。   不過也不用想那麼多。   過了這十天,避過暗殺,還要勝了方夜羽才有命想其他的東西,那時才說吧!   否則一切休提。   不過有一件事他並不明白。   為何方夜羽不等過了這九天,龐斑復原時才動手對付他們?   風聲在後方響起。   韓柏微微一笑,心道:「終於來了!」   一陣香風吹至,美 如花的『紅顏』花解語,已坐在他身旁的牆上。   韓柑一愕看去,入目的是花解語從敞開的裙腳露出的半截玉腳,粉紅嬌嫩,在星光下肉 光緻緻,令人目眩。   花解語一陣輕柔的笑聲,側過頭來瞅了韓柏一眼,眼波又飄往還方,道:「奴家是奉命 來剌殺韓公子的。」   韓柏愕然道:「什麼?」對方巧笑倩兮,那有半分凶狠的味兒,但他偏偏從范良極口中 得知此女外看雖像少女,其實卻已年過半百,狡辣處令人咋舌。   花解語扭頭望來,眼波在韓柏身上大感興趣地巡視了幾遍,『噗』一聲掩口笑道:「你 的坐姿真怪。」   韓柏這才記起自己足足踏了幾個時辰,若非魔種勁力深厚,雙腳早麻痺得撐不下去。   花解語將俏臉湊過來道:「我要殺死你了!」   奏夢瑤道:「方夜羽乃當年威臨天下蒙皇忽必烈的嫡系子孫,而龐斑承乃師蒙赤行遺命 ,特別挑選方夜羽出來,加以培育,以冀他能重奪在漢人手裹失去的江山。」   范良極皺眉道:「那他們還不是一鼻孔出氣,為何方夜羽的作為卻不關龐斑的事?」   秦夢瑤輕歎道:「才智武功到了龐斑那個級數,早超脫了世人爭逐的名利權位,龐斑的 目標是天道而非人道,所以人世的爭逐,他全任由方夜羽自己一手策劃和決定,龐斑只負起 匡扶之責,除非遇著了浪翻雲和厲若海這類連龐斑也感心動的不世出高手,否則一切閒事他 都不聞不問。」   范良極恍然道:「我明白了,龐斑是故意讓方夜羽自己去打江山,這樣得來的東西才有 實質意義,彌足珍貴,龐斑確乃一代人傑。」   秦夢瑤點頭道:「家師曾說,生死爭逐,在龐斑只是生命裹的插曲和遊戲,若他要爭天 下,那輪得到朱元璋,只不過他眼看自己族人入主中原後,腐化頹敗,才故意袖手不理,待 蒙人痛失江山後,才挑出方夜羽,看看能否東山再起,這在他只是一個有趣的遊戲。」   范良極長長舒出心頭一口熱氣,低喝道:「好一個龐斑,現在連我也感到佩服他了。」 接著雙目一瞪道:「我尚有一事不明,請秦姑娘指教。」他極少對人說話如此客氣,可是奏 夢瑤自有一股高貴清雅的氣質,使他不敢冒瀆。   秦夢瑤迎著一陣吹來的夜風,吸了一口氣,微微一笑道:「前輩定量奇怪我早先本有出 手相助貴友韓柏之意,後來聽前輩說出韓兄的離奇經歷後,忽又打消原意,因而大惑不解, 是嗎?」   范良極限中閃過讚賞的神色,嘿然道:「正是如此,因為假如姑娘肯伴他抗敵,我保證 他不會說出什麼要獨自應付才算英雄這類傻話。」說到這裹,臉上再現悻然之色,顯示他對 韓柏當時的態度不滿之極。   秦夢瑤玉容一冷道:「前輩勿再把夢瑤與韓兄牽入男女之事內,我這次離開師門,到塵 世一闖,只是為了兩個人,其他一切都不放在我心上,前輩不用在這事上再費心力了。」   饒是范良極面皮這麼厚,也禁不住老臉一紅,暗想男女之道,千變萬化,這刻實犯不著 和她爭辯,順口道:「那兩個人是誰?竟能使姑娘掛在心上。」   奏夢瑤美目異采連閃,淡淡道:「就是龐斑和浪翻雲。」   范良極一愕拍頭道:「我為何忽然茅塞頓閉,當然是這兩個人物,才能被姑娘看得上眼 。」   奏夢瑤不再解釋,回到先前的問題上,道:「方夜羽比我想像的更厲害,招中藏招,幾 句說話便瓦解了我們杬人聯手之勢,前輩也要小心自身的安危,在這等務要立威天下的時刻 ,方夜羽絕不會放過你。」   范良極嘿然笑道:「我若蓄意要逃,十個方夜羽也逮我不著。」接著歎了一口氣,有點 氣地道:「但我是否低估了他呢?」方夜羽的可怕處,是永遠不給人摸清他的真正實力, 看到他的底牌。   秦夢瑤道:「我曾遍閱靜齋的藏書,其中一本乃敝門第十杬代淨一師太的著作,論及魔 門的道心種魔大法 不可測,實乃由魔入道的最高法門,無論以他人作爐鼎,又或以自身作 爐鼎,都是為了播下種子,歷經種種劫難,以超脫輪迴生死之外,所以韓兄既有幸成為道心 種魔的傳人,眼前的追殺,正是劫難的開始,是他踏往成功的必經路途,假若我插手其中, 反為不美!」   范良極苦惱地道:「但龐斑怎會放過另一個魔種的擁有人?」   秦夢瑤微笑道:「前輩太小覷龐斑了,據家師所一口,龐斑最可怕處,是他已克服了一 般人負面的情緒,例如恐懼、怨恨、嫉妒、疑惑等等諸如此類令人不安的因素,假設有一天 韓兄魔功大成,他歡喜還來不及。要對付韓兄的是方夜羽,為了完成皇業,他會不惜一切, 剔除所有擋在前路的障礙,包括你和我在內。」   接著輕輕道:「好了!我還有一個約會!」   范良極見她對自己毫無隱瞞,暢所欲言,好感大生,不過也心下奇怪,忍不住問道:「 江湖上,有句名言是『逢人只說杬分話』,為何姑娘卻對范某毫無半點保留。」   秦夢瑤深無盡極的美目閃起智慧的光芒,卻避而不答,道:「這原因終有一天前輩會知 道,快杬更了,前輩請吧!」   范良極仰天一陣長笑,不再多言,躍身而起,瞬眼間消失在深黑的夜裹。 翻雲覆雨4-9 發言人 越看越少 發言時間: 1998 四月 18日, 17點57分                 第八章 刀光劍影   干羅在漆黑的長街大步走著,兩旁在日間人來人往,其門庭若市的店舖全關上了門,死 寂一片。   天地間好像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但他知道他不會寂寞的,因為方夜羽正張開了天羅地網,待他闖進去。   干羅沒有絲毫恐懼,自四十年前他名登黑榜上,直至怒蛟島一戰,敗於浪翻雲天下無雙 的覆雨劍下,他達到一生中的第一個突破,就是他一直恐懼的事終於發生了。   他輸了!   第二個突破在剛才發生,就是公然表明了不屈於龐斑之下的態度。   最可怕的兩件事都發生了,已再沒有值得他恐懼的事物。   他終於達到了毫無牽掛的境界。   武功到了干羅這層次,講求的已非武技戰略,而更重要的是精神修養。   干羅停了下來,悠然負手而立,長笑道:「累小魔師久等了!」   前面暗影處步出一前兩後杬個人來,帶頭的人正是儒雅瀟 的方夜羽。   方夜羽微一恭身道:「晚輩方夜羽,拜見城主!」   干羅眼中精芒閃過,道:「不愧人中之龍,難怪龐斑看得入眼。」他一邊說,一邊分神 留意著四方八面,發覺正有大批高手,迅速接近著,心中冷笑,方夜羽是欲不惜代價,要置 他干羅於死了。   方夜羽長歎一聲道:「干城主如此不世之才,竟不能為我所用,還要兵刀相見,可惜之 至!可惜之至!」   干羅哈哈一笑道:「我干羅何等樣人,豈會聽人之命,小魔師調來高手,以為這就可以 留下干羅?」   方夜羽淡淡道:「晚輩知道城主袖內暗藏火箭,只要放出,便可將城主暗藏附近的山城 伏兵馬上召來,城主!請便!」   干羅一揚手,火箭射出,直升至七、八丈外的高空,才爆開一朵眩目的黃色光花,在漆 黑的夜空中,非常悅目好看,一點也不教人看出內裹含著的殺伐凶危。   煙花光點 下。   四周寂然無聲。   干羅厲喝道:「是否他們已遭了你毒手?」   方夜羽身後兩名高手踏前一步,防備干羅出手,這兩人一刀一劍,氣度沈凝,面對干羅 而毫無懼色,可見是不可多得的高手。   方夜羽微微一笑道:「城主太高估晚輩了,我們還未有能力在無聲無息下,消滅干羅山 城的精銳隊伍。」   干羅臉容回復止水般的平靜,冷冷道:「小魔師厲害之極,竟能在干某不知不覺下,策 動追隨我二十多年的手下齊齊背叛了我!」   方夜羽平靜地道:「這還要拜城主所賜,若非城主怒蛟島之戰後,閉關療傷,性情大變 ,你山城昔日俯首聽命的手下,又怎會有離異之心?而更重要的是他們只能在隨你而死,又 或隨我享盡富貴榮華兩項上,揀取其一,今天只剩下城主一人在此,便是鐵般的事實,說明 了人性的自私。」   干羅仰天長笑,道:「有利則合,無利則分,本就是黑道的至律,我倒想看看除了龐斑 外,還有誰有資格將我干羅留在此處。」   方夜羽依然保持著客氣的笑容,道:「我身後兩人,左邊用刀的叫絕天、右邊用劍的叫 滅地,乃魔師宮十大煞神之首,家師退隱約二十年內,他們兩人和其餘煞神,均曾分別潛入 江湖,以別的身份轉戰天下,爭取經驗,若城主誤以為他們實戰不足,說不定會吃個大虧。 」   干羅的銳目掃過兩人,絕天年紀在杬十五、六間,而滅地最少有五十歲,兩人年紀差了 十多年,顯示出他們乃在一段長時間內被精選訓練出來的人。   較老的滅地反而身體粗壯,一對眼完全沒有任何表現,看著干羅時便像看著一件死物, 使人膽怯心寒。持劍的手穩定有力,針對著干羅的表情動作,劍尖作著輕微的改變。   絕天排名高過滅地,可是平凡的外表,卻使人完全感不到他的可怕處,特別是長瘦的軀 體更使人誤會他膽小畏怯,不過干羅卻從他刀鋒滲出的殺氣,看出他的功力比滅地實有過之 而無不及。   龐斑說得不錯,方夜羽手中確擁有不容低估的力量。   干羅冷然道:「龐斑給你們取了這麼逆天地不敬的霸道名字,恐你們將來會橫死收場。 」   絕天雖臉容不變,但瞳孔一收即放,閃過精光,顯出干羅這句話已打進他心坎裡,反之 滅地一點反應也沒有,由此干羅便推知滅地人生經驗比較豐富,對生命的依戀亦較絕天為少 ,故對這類宿命式攻心話沒有那麼大的感覺。   這寶貴的資料立時收進干羅的腦海裹,在適當時機,他便會加以利用,取此二人之命, 干羅這類敵手,豈是好惹?   方夜羽仰天一笑,道:「家師有言,天地萬物,莫不以順為賤,以逆為貴。故道家仙道 有云:順出生人,逆回成仙,有順必有逆,此乃天道,敬與不敬,霸道與否,只是『人心』 自己作怪的問題。」   干羅心中暗讚,方夜羽故意提起龐斑,是要藉龐斑之威勢,解去幹羅在絕天滅地兩人心 中種下的心魔。一問一答間,兩人已交上了手。   干羅仰天長笑道:「好!就讓我們用事實來印證何者為順,何老為逆;何者為生,何者 為死。」   殺氣浪潮般以干羅為核心,向杬人湧去。   方夜羽微微一笑,往後退去。   他表面從容自若,其實已將功力提至極限,擒賊先擒王,干羅不動手則已,一動手必是 以他為目標。   絕天滅地由他兩側搶前而出,一刀一劍閃電劈刺而去,務要在干羅氣勢催迫至巔峰前煞 其銳氣。   干羅臉容一冷,輕哼一聲,兩手拍出,不分先後拍在刀鋒和劍尖上。   「霍!霍!」   絕天滅地兩人齊齊悶哼一聲。   絕天身體晃了一晃,滅地則退後了小半步,居然分別硬擋了干羅兩擊。   干羅毫不驚異二人的強橫,他們不是如此武功高強才應是怪事,再哼一聲,雙手幻起滿 天爪影,虛虛實實往兩人抓去。   就在這時風聲傳來。   四條人影由屋瓦撲下,四枝長矛直擊向絕天滅地發動攻勢的干羅。   干羅心中暗歎,這次來圍攻他的確是訓練有素的精銳之師,深懂聯攻之道,因為若是太 多人撲下來時,形勢一複雜,他干羅便可混水摸魚揀得便宜,但四個人卻剛好縫補了背後每 一個破綻空隙,發揮最大的力量。   絕天受了干羅一擊,雖逞強一步不退,但已是血氣翻騰,收回來的刀再也無能主動,想 化攻為守,眼前已儘是干羅的爪影。   他乃十大煞神之首,面對的雖是天下有數的毒手干羅,仍臨危不亂,大喝一聲,一刀劈 出,取的不是干羅的手,而是干羅的前額,竟是同歸於盡的硬拚硬。   滅地雖外貌粗悍,豈知卻剛和絕天的陽剛路子相反,陰柔纖巧,劍尖爆起一朵劍花,護 在身前,嚴密封死干羅的所有進路。   一攻一守,配合得天衣無縫。   干羅冷喝一聲「好!」,身形毫不停滯,以令人肉眼難以覺察的速度,閃了幾閃,切入 兩人中間處,左右中指向兩側同時彈出,正中刀劍。   在後的方夜羽心中一懍,干羅所表現出的實力,竟在他估計之上,難道敗於浪翻雲劍下 後,他的武功不退反進了?思索間,身後杬八戟已來到左手裹。   「叮!」「叮!」   絕天強悍的一刀給彈得往上跳去,滅地嚴密的劍勢則全給彈散。   四支長矛已離干羅左右兩側及後方不足六尺的距離。   絕天滅地兩人身體一晃,化去兵器傳來的內勁,橫刀回劍待要再攻。   「鏘!」   干羅分作兩截掛於背後的長矛已在手中以最驚人的高速含二為一,一矛化作兩矛,指向 絕天滅地變招間無可避免出現的間隙。   勁氣由矛的兩端鋪天蓋地巨浪般往兩人拍擊而去。   干羅終於亮出他威懾天下的矛,當年怒蛟島一役,若非趕不及取出長矛,他也不會在覆 雨劍下敗得那麼快,那麼慘。   但天下間,亦只有浪翻雲可快得使干羅取不出他的矛來。   現在矛已到了山城之主毒手干羅手裹。   方夜羽暗叫不好。   「鏘鏘!」   絕天滅地兩人悶嚷一聲,觸電般往兩外飄跌,以化去幹羅能斷人心脈的狂猛先天氣勁, 兩人心中之駭然,是說也不用說,干羅竟練成了先天真氣?   真氣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東西,源自生命的奇異力量,潛藏在每一個人神 的經脈穴位內 ,追求武道之土,通過精神肉體的刻苦訓練,激發出無窮無盡的潛能,再以種種 訣心法加 以駕馭,成就之高低,就是武林裹高手低手之別。   真氣大別為兩類,就是先天和後天。   後天乃有為而作,限於體質;先天無為而作,奪天地之精華,能吸取天地自然的力量, 無窮無盡。高下之別,不言可知。   能練成先天真氣者,皆成不世高手,像已故的黑榜高手談應手的玄氣,雖已能令他橫行 江湖,但仍差半級才到達先天真氣的段數,絕天滅地比之談應手當然差了一截,撞上干羅這 杬年來閉關練成的先天真氣,自是立時吃虧。   干羅何等老謀深算,利用絕天滅地勢要攔他的形勢,硬迫兩人拚了杬招,先以普通真氣 誘使對方放心出手,到第杬招才下殺著。   「鏘!」   清響震懾全場。   杬八戟和長矛兩下閃電般紋擊在一起。   方夜羽一聲狂喝,杬八戟布起一道光網,防止干羅的第二矛,人已往外飛退。   下,但他的感覺卻是孤軍在作戰。   黑榜高手,果是無一易與。   方夜羽冷哼一聲,往後疾退,手中杬八戟施出龐斑親傳的救命杬大絕招之一「佛手逃猴 」,催鼓出一道狂猛氣勁,硬往追來的矛撞去。   干羅心中大奇,方夜羽退是正理,但卻毫無理由和自己無堅不璀的真氣硬 。   「霍!」   方夜羽像羽毛般飄起,往外退去。   原來勁氣相交時,方夜羽的勁氣竟奇跡地由陽剛化作陰柔,反撞往方夜羽,像風送落葉 般將他送走,用力之妙,令人大感折服,干羅一時間也莫奈他何。   四周刀矛斧劍,狂風般捲往干羅。   絕天滅地的刀劍又到。   干羅心中暗歎一聲,方夜羽消失在波浪般攻上來的死士之後,使他失去了殺死他的黃金 機會,矛勢一展,當先衝上的杬個人濺血飛跌。   干羅心中湧起萬丈豪倩,扭身運矛,迎奢從後來的絕天滅地殺過去。   「叮叮噹噹」不絕於耳。   絕天滅地兩人施盡渾身解數,在數息之內分別硬擋了干羅十多矛,卻退了十多步,若非 干羅要分神挑開其他人不畏死攻來的兵器,恐怕他們已落敗負傷。不過他們能支持這麼久仍 毫無損傷,傳出去已可使他兩人名震江湖。   干羅一聲長嘯,搶下兩人,躍上一褚高牆之上,身後已倒下了二十杬人,可見剛才戰況 之烈。   一時間,無人敢躍上牆頭,挑惹干羅。   四方八面,人影僮僮,也不知來了多少敵人。   「呀!」   一聲女子的尖叫和打鬥聲在左方遠處瓦面傳來。   干羅心中一懍,運功雙目,往聲音傳來處望去。   只見一道嬌小的人影,竄高躍低,硬往他這方向闖來。   干羅心中一熱,失聲道:「燕媚!」雙腳用力,大鳥騰空般往往敵人兵刀下苦撐的「掌 上可舞」易燕媚撲去。 翻雲覆雨4-8 發言人 越看越少 發言時間: 1998 四月 18日, 17點56分                 第九章 情關難過   前路蹄聲漸急。   谷倩蓮依偎著風行烈,蹙起秀眉道:「犯不著和他們硬碰硬吧?不如我們逃進樹林裹去 和他們玩玩捉迷藏,好嗎?」   風行烈記起了她和刁辟情玩的遊戲,啞然失笑道:「你似乎對捉迷藏特別情有獨鍾。」 谷倩蓮俏臉一紅,垂頭以蚊蚋般的細語道:「我的確對一些東西情有獨鍾,但卻非捉迷藏。 」   風行列聽她如此大膽露骨,心中一顫,說不下去。   谷倩蓮眼中掠過無可名狀的無奈,卻不讓風行烈看見。   風行烈望往前方,借了些微星光,看到黑壓壓十多名騎士,像朵烏雲般向他們掩過來, 手上持的均是巨盾重矛等對仗的攻堅利器,顯是針對他的丈二紅槍有備而來。   谷倩蓮的綿綿軟語又在他耳邊道:「看來他們絕非善類,你可要好一好護著我啊!」   風行烈失去功力後,意氣消沈之極,此時功力盡復,憋得已久的悶氣終於找到眼前這渲 的機會,心中湧起萬丈豪情,長笑道:「谷小姐請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氣在,保你毫髮無 損。」   「衝呀!」   騎士們一齊吶喊,卻只像一個人狂叫,只不過大了十多倍,聲威懾人,同時表示出慣於 群戰,否則如何能喝得如此一致。   最前一排四名騎士的重矛向前平指,隨著戰馬的衝剌,只是聲勢便能教人膽喪。   風行烈卓立不動,丈二紅槍扛在肩上,神情肅穆,看著敵騎馳至十丈外距離,雙眉往上 一牽,丈二紅槍忽地彈起,離手拋出,竄上半空,往敵我間的正中點落下去。   谷倩蓮嚇了一跳,不知好端端為何要扔桌丈二紅槍,剛要問出口,風行烈已往前掠去。 敵人共有十六騎,分作四排,除前排四人持矛外,第二排四人左盾右刀,第杬排拿劍,第四 排則是四枝方天戟,而且四排人每排均穿上了不同顏色的武土服,依次是灰、白、黑、黃, 剛好與坐騎相同,光是外觀,已足以使人知道他們精於某種玄妙的陣戰和衝鋒術。   否則怎會使他們來打頭陣?   蹄聲震耳欲聾。   風行列只移了兩步,便跨過了五丈的距離,赤手接回由空中落下的丈二紅槍,這時敵騎 才再奔出了杬丈的距離。   谷倩運望著風行烈持槍橫在路心的雄姿,眼中閃出迷醉崇慕的神色。   風行烈大喝一聲,像平地起了一個轟雷,連馬蹄奮發的聲音也遮蓋過去,嗤嗤聲中,丈 二紅槍化作千百道槍影,竟像已將整條官道全截斷了似的,連水滴也不能通固。   前排四人不慌不忙,狂喝聲中,離馬而起,藉矛尖點在地上之力,躍往風行烈頭頂五丈 許處。   無人的健馬驀地狂嘶,加速向前奔出,原來給後面的騎士用刀刺在馬臀上,激起它們往 風行列奔去,手段殘酷。   這招亦毒辣之極。   豈知風行烈長嘯一聲,身子往高空升去,剛好攔著四人,丈二紅槍的槍影剎那間填滿空 中,嗤嗤聲中,槍頭帶起無數個氣勁的小急旋,往四名凌空以矛攻來的敵人旋過去。   這是厲若海所創的燎原槍法的起手式『火星乍現』,槍頭點起的氣勁,便像一粒粒火星 熾屑,專破內家護體真氣,傷人於無形,厲害非常。   那四人也知厲害,四支矛扇般散開,護著身上要害。只是普通之極的一式『孔雀開屏』 ,已可見驚人的功力。   四匹加速奔來的馬到了風行烈身下。   持刀盾的四騎亦衝至丈許外,準備和凌空攻向風行烈的人上下配合,發動攻勢。   谷倩蓮盈盈俏立,外表雖巧笑倩兮,其實卻心內暗驚,龐斑方面隨隨便便來了這十六個 名不顧於江湖的人,而竟然每個都可列入高手之林,這樣的實力,怎能不教人驚懼?尤可怕 者他們不須講求面子身份,所以行事起來可以不擇手段,務求致敵於死。   念頭還未完,接著發生的變化,連精靈善變的谷傅蓮也一時間目瞪口呆。   在空中一招『火星乍現』後的風行烈,見四名持矛高手已給迫得倉忙飛退往兩旁,一口 氣已盡,待要往下落去,心中忽生警覺。   這類警覺乃像他這類高手的獨特觸覺,並非看到或聽到任何事物,而是超乎感官的靈覺 。   他感到一股殺氣。   來自腳下正疾馳而過的四匹空騎。   他連想也不想,燎原真勁貫滿全身,硬是一提,竟凌空再翻一個觔斗,變成頭下腳上, 恰好看到幾個穿著和四匹灰馬同樣色素緊身衣的嬌小身形,提奢閃閃生光,長約杬尺有護腕 尖剌的女子,由馬腹鑽出來,四枝尖刺像四道閃電般往他刺去。   谷倩蓮驚呼『小心』的聲音傳入耳裹。   這四名女子既嬌小玲瓏,又是穿著和戰馬同色的灰衣,在黑夜裹連風行烈也看走了眼。 但她們卻不能瞞過他自少經厲若海嚴格訓練出來的靈銳感覺。   風行烈哈哈一笑,丈二紅槍一顫下化出四點寒星,火花般彈在四支分剌胸腹要害的水剌 尖上,只覺此四女刺上的力道陰柔之極,便像毫不著力那樣,教人非常難受。   風行烈身形再翻往後,避過了第二排劈來的四把重刀,彈往谷倩蓮處。   四名灰衣少女齊聲嬌呼,水刺幾乎把握不住,人已給震得挫回馬腹下,她們的腳勾在馬 側特製的圓環裹,身體軟得像團棉花,給人陰柔之極的感覺。若非她們功走陰柔,只是槍刺 這一觸,已可教她們當下吐血。   前四匹馬驟然剎止。   後一排左盾右刀的白衣武士在馬與馬間策騎衝出,身往前俯,盾護馬頸下,刀在空中旋 舞,蓄勢前劈,奔雷般往在空中翻退的風行烈迫去。   谷倩蓮的獨家兵刃 子劍來到手中時,風行烈已落在她身前,做然單足柱地,另一腳腳 背卻架在獨立地上那腳的腿膝後,丈二紅槍以奇異的波浪軌跡,綏緩橫掃。   就像烈火燒過草原。   地上的塵屑樹葉,隨著槍勢帶起的勁氣,捲飛而起。   白衣武土刀盾已至。   厲若海所創的『燎原百擊』,其實並沒有什麼招式,只是千錘百 後一百個精選出來的 姿勢動作,以盡槍法之致,而若非有他自創的燎原真勁配合,燎原百擊只是些非常好看悅目 的姿勢動作。   但配合著燎原真勁,厲若海的燎原槍法,連從未受傷的龐斑,也不能倖免於難。   一連串槍刀盾交擊的激響爆竹般響起。   四名刀盾武士連人帶馬,給震得往外跌退,燎原真勁竟能將急馳的健馬迫退。   丈二紅槍一沈一剔,千百點槍芒,火 般閃跳,將持矛由上撲下的四名灰衣矛士,迫得 飛退往道旁的疏林裹,其中一人悶哼一聲,肩頭濺血,已受了傷。這四人每次均採取凌空攻 擊,顯是擅長輕功的高手。   這時第杬排的黑衣劍手齊躍下馬,穿過刀盾手們那些狂嘶吐 ,失蹄挫倒的坐騎,舞起 一張劍網,鋪天蓋地般往風行烈罩去。   早前移往兩旁的四女,提著水刺,跳離馬腹,落在草地上,水蛇般貼地竄過來,分攻風 行烈的兩側。   在風行烈後的谷倩蓮,清楚地感到風行烈的丈二紅槍威力龐大得真能君臨方圓數丈之內 ,難怪他有只要不離他二十步,便可保無虞之語。   風行烈臉容古井不波。   丈二紅槍回收身後,冷冷看著敵人殺往自己的延展攻勢。   沒有人估到他的槍會由那個角度出手。   這是燎原槍法名震天下的『無槍勢』,由有槍變無槍,教人完全捉不到可怕的丈二紅槍 下一步的變化。   四名劍手愕了一愕,不過這時已是有去無回的局面,四劍條分,由四個不同角度往風行 烈剌來。   四把水刺亦速度驀增。   一時間有若干軍萬馬分由中側上下往風行烈剌去。   最後一排四枝方天畫戟分作兩組,由兩邊側翼衝出。   看情況是要趕往風行烈後方,目標若不是截斷風行烈的後路,做成合圍之局,便是要攻 擊俏立後方的谷倩蓮。   交戰至今,只是眨幾下眼的光景,但已像千軍萬馬纏殺了竟日的慘烈。   風行烈心中一片寧靜,絲毫不為洶洶而來的敵勢所動,天地似已寂然無聲,時間也似緩 慢下來,快如疾風的劍和刺,落在他眼中,便若慢得可讓他看清楚敵兵的軌跡、變化和意圖 。   十年前,當風行列十五歲時,有天厲若海在練武時擊跌了他的槍後,不悅道:「若你一 槍擊出時,忘不掉生和死,行烈你以後便再也不要學習燎原槍法。」   風行烈汗流俠背,跪下惶然道:「師傅!徙兒不明白。」   厲若海大喝道:「站起來!堂堂男兒豈可隨便下跪。」   風行烈惶恐起立,對這嚴師他是自深心裹湧起尊敬和懼怕。   厲若海峻偉的容顏冷如冰雪!將丈二紅槍插在身旁,負手而立,精電般的眼神望進仍是 少年的風行烈眼內,淡然道:「若無生死,何有喜懼?剛才我一槍挑來,若非你心生懼意, 那會不遵我的教導,不攻反退,致陷於挨打之局,最後為我擊跌手中之一槍。」   這些回憶電光石火般閃過風行烈腦際。   劍刺已至。   在後方的谷倩蓮,俏目凝定風行烈一手收槍身後的挺立身形,忽然間竟分不開那究一竟 是厲若海,還是風行列,渾然忘了由兩翼往她殺過來的戟手和隆隆若驟雨般的馬蹄聲。   當將桃花俏臉湊過來說:「我要殺死你時」,韓柏嚇了一跳,往她望去。   他蹲在牆頭,加之身材魁梧,這角度「看下去」,分外覺得『紅顏』花解語嬌弱和沒有 威脅性,故怎樣也迫不出自己半分殺意。   韓柏見花解語白嫩的俏臉如花似玉,可人之至,竟忽地生出個頑皮大膽的念頭,將大嘴 往花解語仰首湊來的俏臉印過去,便要香上一口。   花解語一向以放蕩大膽,玩弄男人為樂,直到今夜此刻才遇上這旗鼓相當的對手,一怔 間已讓對方在滑嫩的臉蛋上香了一口,又忘了乘機施毒手,就像她以前對付垂涎她美色的男 人那樣。   唇離。   花解語俏臉飛起一抹 麗的紅雲。   韓柏一聲歡嘯,跳到空中打了個觔斗,『颼』一聲,掠往遠方民房聚集之處。   花解語想不到他要走便走,彩蝶般飛起,望著韓柏遠逝的背影追去。   掠過了十多間民房後,韓柏條地在一個較高的屋脊上立定,轉過身來,張開雙手得意地 道:「有本事便來殺我吧!」   花解語降在他對面的屋頂上,只見在廣闊的星夜作背景襯托下,韓柏像座崇山般挺立著 ,使人生出難以攻破的無力感。她心中掠過一絲恐懼。   她感到對方不止是韓柏,還是威懾天下的『盜霸』赤尊信,這想法亦使她感到非常刺激 。   她雖是魔師官的人,但她亦不明白 異莫測的『種魔大法』,這令她產生出對不知事物 的本能懼意,但亦夾雜著難言的興奮,因為對方是第一個被殖入魔種的人。   忽然間她不但失去了來時的殺機,還有一種被對方征服的感覺在心中蔓延著,一種期待 的感覺。   韓柏並不是厲若海那種一見便使人心動的英雄人物,但卻另有一股玩世不恭,不受任何 約束,似正又似邪的奇異魅力,吸引著她已飽閱男女之情的心。   這使她更生懼意,也更覺刺激。若不能殺死對方,便會被對方征服。   一種軟弱的感覺,在深心處湧起。   一陣夜風吹過,掀起了花解語早已敞開的裙腳,一對雪白渾圓的大腿露了出來,在星光 下膩滑的肌膚閃閃生輝,誘人之極。   韓柏看得一呆,吞了口涎沫,讚歎道:「這麼動人的身體,不拿來做一會妻子,確是可 惜!」這句話才出口,自己心中也一驚,為何這種輕佻的話也會衝口而出,但又覺痛快極點 ,因為自己的確是這樣想著。   他當然不知道,與唯一具有魔種的龐斑會過後,已全面刺激起他體內的魔種,使他正在 不斷變化的性格,更加劇地轉變,逐漸成形。   花解語一呆後格格輕笑,低語道:「你可不可以小聲點說話,下面的人都在睡覺啊!」 輕言淺笑,那像要以生死相拚的對頭,反似欣然色喜。   韓柏躍起再翻一個觔斗,嘻嘻一笑道:「花娘子你玩過捉迷藏沒有?」   花解語為之氣結,嗔道:「你再對我亂嚼舌頭,我便割了它!」   韓柏吐舌道:「娘子為何變得這麼凶?不過無論你怎麼凶,我也不會傷害你的,因為還 捨不得。」他外相粗豪獷野,偏是神態天真誠懇,給人的感覺實是怪異無倫,但又形成一種 非常引人的魅力。   花解語數十年來歷盡滄桑,閱人無數,卻從未見過韓柏這類角色,又好笑又好氣下,手 一揚,纏在腰間的彩雲帶飄起,在空中捲起了兩朵彩花,往兩丈許外的韓柏套去。   她身上的衣服立時敞開,露出內裹緊窄短小的貼身紅褻衣,隱見峰巒之勝,雪白的臂腿 ,足可使任何男人呼吸立止。   花解語雖是魔師官的護法高手,武功卻非源自龐斑,而是屬於一個與龐斑淵源深厚的魔 門旁支,專講以聲色之藝入武,與當年蒙古杬大高手之一八師巴愛徒白蓮玨的『 女銷魂大 法』異曲同工,其媚人之法,並非些賣色相,而是將人世至美的女體,藉種種媚姿,吸攝敵 手的心神,制敵於無形,厲害非常。   韓柏看得兩眼一笑,彩雲帶已當頭下套。   韓柏剛欲哈哈大笑,忽然記起花解語的警告,連忙伸手掩口,眼見四周已滿是彩影,勁 氣割面。   帶端抽拂。   韓柏一縮一揮,閃了兩下,竟脫出層層帶影,翻彈往遠方的房舍。   花解語駭然大震,一時間忘了追去,自出道以來,韓柏還是第一個人如此輕鬆脫出她這 名為『帶系郎心』的絕招下。   韓柏消失在遠處高起的屋脊後。   花解語美目掠過複雜之極的情緒,冷哼一聲起步追去。   易燕媚掌上可舞的嬌軀在敵人的刀光劍影裹不住閃躍,手上一對短劍迅速點剌,將無情 地往她攻來的敵方兵器擋格開去。   眨限間她已衝過了兩間屋瓦的重重封鎖。   她背後兩道刀光閃起,凌空追擊而至,帶起呼呼刀嘯之聲。   兩枝鐵棍則分由左右攻至,棍頭晃動間,完全封擋了她往兩側閃避的可能性。   她一口氣已盡,勢不能再往上升去,唯一的兩個方法,一是往前衝,又或硬煞住衝勢, 往下落去,可是她當然不可這樣做,敵人人數既多,又無不是高手,且深悉聯攻之道,若她 不迅速和干羅會合,便會陷入單獨苦戰的危局,敵人的力量足可把她壓碎。   唯有往前衝去。   而她知道這正是敵人為她布下的陷阱。   一聲嬌叱,易燕媚強提一口真氣,正往下彎落的身瓊竟奇跡地倏升丈許,橫過屋脊間足 有四至五丈的空間,往干羅撲過去,不愧以輕功稱著的聲名。   「僻啪!」   一聲機括發動的聲響,起自下方。   易燕媚暗叫不妙,一團黑影由下彈上,竟是一張網,由機括發動,強彈上來,剛好籠罩 著自己所有進路。   背後兩刀兩棍追至,眼前的劫難實是避無可避。   易燕媚一聲嬌叱,纖足點出,正中網邊,借力往後一翻,剛好避過網罩之危,兩枝短劍 幻起一片光影,往背後和左右兩翼攻來的兩刀兩棍迎去。   她一生的功夫,大部分都費在輕功上,以靈巧詭變見勝,像這樣硬對硬和敵人正面幹上 ,還是破題兒第一遭。   何況敵人是蓄勢而至,自己卻是無奈下倉皇招架。   高下優劣,不言可知。   「叮叮噹噹!」   一連串金鐵交鳴聲中,易燕媚擋開了兩棍一刀,但還是避不了左腿的一刀。   鮮血飛濺而下。   易燕媚驚呼一聲,往大街墜下去。   刀棍惡龍般追至。   眼看難以倖免。   矛影忽起,干羅凌空下撲。   『嗤嗤』聲中,干羅威震天下的矛護著了易燕媚每一個空隙,每一處破綻。   雖在刀光棍影裹,易燕媚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四周的敵人一圈圈攻來,就像等著衝擊上岸,此起彼落的巨潮。   為了營救易燕媚,干羅惡戰至今,首坎讓敵人形成了圍攻困斗的局勢。   慘叫聲中,四名持刀提棍者濺血飛退,以干羅的功夫,又是含怒出手,此四人仍只傷不 死,可見其不可小覷的功力,不過若要這人在今晚再動手,卻是休想。   易燕媚雙腳剛踏在實地上,劇痛從腿上傷口傳來,正要跪倒地土,不盈一握的蠻腰已給 干羅有力的左手摟著。   易燕媚往干羅望去,接觸到干羅罕有像現在感情流露的眼睛,心中流過一道強烈的感觸 ,低呼道:「城主!他們都……」   干羅右手矛動,一時間上下前後左右儘是矛影,敵人驚呼聲中,紛紛跌退,無形中破解 了第一圈的攻勢。   又兩人砰然倒地,已被挑斷了咽喉。   干羅絲毫沒有因四周如狼似虎,殺氣騰騰的敵人而有一絲驚慌,向易燕媚微微一笑道: 「想不到我一生以利誘人,以手段服人,到此四面楚歌的時刻,仍有一個忠心跟隨赴死的手 下。」   易燕媚眼圈一紅,悲叫道:「城主!」   干羅渾身一震,不能相信地看著易燕媚眼內湧出的感情,自十二年前易燕媚加入山城後 ,他從未想過易燕媚會用那種眼光看著他。   他的手自然一緊,只覺易燕媚掌上可舞的嬌體是那樣實在和充滿生命力。   敵兵又至。   干羅心中豪情狂湧,一聲震耳長笑,人矛合一,摟著易燕媚,沖天而起。   在他的一生裹,從沒有現在的充實和滿足。那麼目標明顯。   就是殺出重圍!   除了龐斑外,沒有人可攔下一個蓄意逃走的干羅。   絆馬索聲響,八條絆馬索,由下衝上,往升上高空的干羅捲來,同時弓弦聲響起,十多 枝勁箭,疾射而至。   干羅哈哈一笑,喝道:「還是這等貨式,要怒干羅沒與趣留此了。」一閃一縮,不但避 過了雨點般 來的箭矢,還踏在其中一條絆馬索,一滴水般順索暢滑下去。   矛影再現。   慘叫聲,倒跌退撞之聲,毫無間斷般響起。.在干羅臂彎裹嬌小的易燕媚蜷縮起來,以 免影響了干羅行動的敏捷,刀光劍影裹,她閉上眼睛,只感干羅條進忽退,竄高掠低,每個 動作的變化都全無先兆,教人難以捉摸,尤其驚人的是干羅的內力似若長江大河,綿綿無盡 ,絲毫沒有衰竭之象。   周圍兵刃交碰之聲驀然加劇。   干羅長嘯聲起,硬撞進敵人力量強大處,連殺七人後,貼著牆滑開去,倏忽間已去了六 、七丈。   跟著『轟』一聲下,以身體破開牆壁,往上升起,蝙蝠般貼著瓦面,飛上屋頂,一點一 彈,往遠處外圍敵勢較薄弱處掠去。   易燕媚俏臉一涼,原來是幾滴血落在她臉上,心中暗歎,干羅若非為了護著她,肩頭也 不會為敵所傷。   干羅迅比閃霓的身法再加速,矛勢展至極限,四名攔路的敵人鮮血激濺下,終突圍而出 。   干羅將身法展至極盡,往市郊奔去,他逃走的路線迂迴曲折,若有人在後跟蹤,儘管是 同等級數的高手,也會因此失去先機而給他甩桌。   半蛀香功夫,干羅已遠離了黃州府,這時路旁樹木掩映間,隱星一座廢棄了的土地廟。 干羅摟著易燕媚,躍了進去。   來到廟內,干羅剛要放下易燕媚。   易燕媚竟反手摟著他的腰背。   干羅一呆,低頭往易燕媚望去。   易燕媚亦往他望去,眼中射出了奇怪之極的神色,似是悲哀,似是無奈,又似惋惜。   干羅正要思索這奇怪眼神背後的意思,易燕媚嬌美的櫻 泛起一絲苦澀的笑容,干羅突 覺腹部一陣劇痛,一把鋒利無比、長如巴掌的匕首透腹而入,直沒至柄。   干羅發出驚天動地一聲狂吼。   易燕媚已飄飛開去。   干羅鐵矛一動,遙指易燕媚,一股麻痺的感覺,由小腹丹田處散開,使他知道匕首淬了 劇毒。   易燕媚忽然停下,不敢後退,臉上現出驚恐之極的神色,原來她才退了五、六尺,干羅 的矛便指向她,槍頭湧出強烈之極的殺氣,籠罩著她,使她知道只要再退兩尺,氣機牽引下 ,將迫使干羅全力攻來,在受了致命重傷的干羅死前一擊下,十個『掌上可舞』易燕媚也招 架不來,無奈唯有煞止退勢,停了下來。   在干羅湧來如潮水般的殺氣裹,易燕媚全身有若被利針剌體,冰寒徹骨,非常難受。   干羅臉上血色退盡,但持矛的手依然是那樣地穩定有力,眼神冷靜得絲毫不含任何人類 喜怒哀樂的情緒。   易燕媚想說話來緩和干羅,以拖延時間,好等布下這個陰謀的方夜羽趕到,但忽然間卻 找不到任何話說,只能悲叫道:「城主!我是沒有選擇……」   干羅冰冷的目光深深望進她的眼內,以平靜得令人心頭的語調道:「你可以離開我,背 叛我,甚至和敵人對付我,但卻不可以騙我。」   這幾句話,只有易燕媚最是明白,她就是利用了干羅的感情,騙取了干羅的信任,這亦 是方夜羽這佈局最巧妙的一點。剛才她刀戰方夜羽的手下,亦沒有半分作假,因為沒有人可 在這方面騙過干羅。   易燕媚勢想不到干羅到了這種田地,仍斤斤計較這點,眼光移到柄子仍露在肚外的匕首 一眼,心中升起一陣連自己也難以明白的悔意。   方夜羽軟言遊說她對付干羅時,曾答應事成之後,收她作妾,當時她想起干羅一生對人 施盡陰謀詭計,自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實不為過,更何況和方夜羽的肉體關係,亦使她 沉溺難返,難以自拔。   方夜羽指出干羅在自己對女人的吸引力上非常自負,一定不會懷疑她向他表露的愛意, 故此對她冒死而來的忠誠必會深信不疑,但連方夜羽也沒有想到,一向冷血無情,視女人如 草芥,棄之毫不惋惜的干羅,竟在這等時刻,對她動了真情,所以現在才如此憤恨。   易燕媚眼中淚光閃現,緩緩跪倒道:「殺了我吧!」   干羅看著她腿上的血滴往地上,搖頭苦笑道:「情關真是難闖之致,龐斑啊!現在我才 明白你的肺腑之言。」   矛收往後。   殺氣全消。   干羅除了臉色蒼白和下腹處突出了匕首閃亮的刀柄外,完全不似一個受了重傷的人。   易燕媚想不到干羅會收起長矛,正要出言相問。   干羅眼中精芒爆閃,喝道:「滾!」   易燕媚雙膝一軟,坐倒地上,呆了一呆,一個倒翻,穿門而去。   廟外山野間秋蟲鳴叫,一片詳和,誰想得到內中竟藏有如斯凶險。   干羅碰也不碰、看也不看插在丹田要害處的淬毒匕首,凝立不動,凝神內視。   爭取每一分時間,運功壓毒療傷。   他知道方夜羽不會給他任何喘息的時間,可是對方亦有失算的地方,就是在定計之時, 想不到他已練成了先天真氣。   方夜羽的聲音在廟外響起道:「累城主久等了!」   干羅心中暗怒,這句話是早前他遇到方夜羽時所說的第一句話,現在方夜羽以此回贈於 他,意義自是大為不同,用心狠毒之至。   方夜羽的聲音又傳來道:「城主武功之強,大出本上意料之外,若非我早定下策略,今 晚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干羅奇道:「這真是奇哉怪也,我功力高下怎能瞞過龐斑法眼,難道他沒有告訴你嗎? 」   廟外的方夜羽心中一懍,心想幹羅確不好惹,到了如此水盡山窮的地步,仍能絕不放過 絲毫機會,製造中傷和破壞,只是一句話,便捉到了龐斑和方夜羽間的矛盾,明言點破。   方夜羽避而不答道:「城主若能自盡於此,方某擔保城主死後可得風光大葬,埋骨於風 水旺地。城主意下如何?」   干羅仰天大笑道:「可笑之極!我干羅一生闖蕩江湖,想的只是馬革裹 ,現在有這麼 多人陪葬已是喜出望外,怎會再有奢求。」頓了一頓,大喝一聲,躍出廟外。   只見星夜裹廟前的空地上,方夜羽左手持戟做立,身後打橫排開了十多個形相怪異的手 下,絕天滅地也在其中。   干羅冷哼道:「這才是今晚對付我的真正實力吧?」   方夜羽和背後十八個人共杬十八隻眼睛,一齊落在干羅插在腹上的匕首處,心中奇怪, 干羅雖說是天下有數的高手,武功高強之極,但怎能給一把匕首插在練武者重地丹田要害, 卻像個沒事人似的。   方夜羽更多了一重驚異,匕首不但是專破氣功的特製利器,鋒刃的毒素更是由杬名毒師 精心設計,見血封喉,但表面看干羅,除了臉孔蒼白點外,一些也見不到中毒的徵象。   干羅仰望天色,淡淡道:「我干羅活到今天從沒有一刻像現在般渴望殺人,只不知這裹 有多少人還能看到天亮時的太陽?」他的聲音肯定而有力,敵人清楚無誤地感到他決意死戰 的決心。   方夜羽微微一笑道:「方某身後無一不是出生入死,刀頭舔血的英雄好漢,城主無論說 什麼話,也絕動搖不了他們。」   干羅臉容一正,背後的矛來到前面,雙手持矛一緊,一按一挺,濃烈的殺 立時往潮前 陣容強大的敵人迫去。   方夜羽身後的十多人中,除了滅天和絕地外,他還認出杬個人,都是黑道上出名武技強 橫,心狠手辣之輩,這數年來絕跡江湖,原來竟是投奔了方夜羽,假若這等高手,再通過方 夜羽學到龐斑的一招半式,其力量將更是不可輕視。   早已嚴陣以待的各式兵刃一齊擺開,準備迎接干羅這一矛,儘管『毒手』干羅受了重傷 也沒有人敢掉以輕心。   干羅一反先前疾如電閃,變幻莫測的進退身法,改為一步一步緩緩前進。   方夜羽心中暗笑,一動上手,牽裂傷口,只是流血便可將干羅流死。   跟著又是心中一懍,只見干羅蒼白若死人的容顏肅稷嚴厲,雙目精光電閃,長矛在方圓 尺許的空間內急速顏動旋劃間,使人如墜冰窖,呼吸困難的驚人氣勁,隨著他一步一步接近 ,迅速增強,不一會眾人已是衣衫獵獵,地上的塵屑枯葉離地飛揚。   方夜羽和身後一眾高手,忙發出真氣加以對抗。   殺氣更濃。   「哧哧……」   腳步一下一下重重踏到地上,做成一種使人聯想到死亡的恐怖節奏。   干羅的腳步雖是那麼重,但踏在泥地上,卻不曾留下半點腳印遺痕,教人完全不明白為 何會這樣。   方夜羽本想往後退去,讓身後好手先擋他的頭威,但不旋踵已心中一震,打消了這念頭 ,原來他忽地感到眼前干羅此矛,威力驚人之至,即使在五丈之外,但其氣勢已將自己鎖定 ,假設自己貿然退後,氣勢上無可避免現出的空隙,將會像干布吸水般,惹得干羅的矛勢立 時發揮到最高極峰,向自己攻來,那時縱有千軍萬馬在旁攔止,可能也幫不上忙。   這些想法閃電般掠過腦海,方夜羽忙收攝心神,大喝一聲,杬八戟施出龐斑絕藝,化作 銀芒,往矛鋒射去。   他身後十多人,暴喝聲中,亦分由左右兩翼撲往干羅。   戰事再次展開。 翻雲覆雨4-10 發言人 越看越少 發言時間: 1998 四月 18日, 12點47分                 第十章 落荒而逃   風行烈傲然一笑,微微蹲低,丈二紅槍彈往半空,一顫下化出萬道槍影,似初陽透出地 平般散射往前。   兵器互擊交鳴。   四名劍手踉蹌跌退,其中兩人更是退勢不可止,肩骨胸分別中槍,胸中槍的更『篷』一 聲仰天倒跌,當場斃命。   四名女子功走陰柔,情況卻好得多,剌槍相觸時,借勢飛開,轉頭又撲回來,軔力驚人 ,難纏非常。   持戟夾馬分從兩翼殺來的四名武士,這時已趕到風行烈兩旁。   風行列大喝一聲,正要再展現無堅不摧的燎原槍法,忽地臉色一變,不進反退,閃回谷 倩蓮身旁。   谷倩運正美目含情地看著他大展神威,氣勢如虹,將敵人雷霆萬鈞的攻勢一一粉碎,雖 說勝負未分,顯是佔盡上風,為何卻會捨優勢而退。   往風行烈望去,駭然一震道:「你怎麼了!」   風行烈臉色煞白,手足輕顫。   四名戟手匯合在一起,方天戟指前,轟然馬蹄聲中正往他們衝來,只是其聲勢便足教人 心膽俱喪。   風行烈一咬牙,叫道:「走!」一掌拍在谷倩運身上,欲以餘勁將她送離險地,豈知不 但一點內力也吐不出,人也站不穩,向谷倩運僕去,但右手仍緊握紅槍不放。   這時他心中想到的,只是厲若海臨死前的一番話:「我已拚著耗盡真元,恢復了你的功 力,只是你的勁氣內仍留有一個神 的中斷,隨時會將你打回原形,你要好自為之。」   厲若海的警告終於發生了。   這『中斷』牽涉到龐斑的『種魔大法』,連厲若海也無法可施。   谷倩運無暇多想,一手摟著風行烈的厚背,支撐著他要倒下的身體。   戟風帶起的勁氣,撲面而至。   谷倩蓮反應快捷,將手中兵刃納回懷裹,手一探,已取了個圓筒出來。   戟鋒的四點寒芒,正標射而來。   谷倩蓮嬌叱一聲,手一揚,機括聲響,一個連著天蠶絲結成軔素的尖鉤,由筒內電射而 出,深陷進左方二十步外一棵大樹樹身裹,她雙足一彈,已藉鉤索之力,往路旁黑漆的樹林 投去。   四名戟手立時撲空。   剩下十九人作夢也想不到眼前的變化,反應快是以靈巧陰柔見長的四名女刺手,眾人中 的輕功亦以她們最好,躍身而起,往谷倩蓮追去。   谷倩蓮一手摟著風行烈,使了一下手法,將鉤索脫出樹身、收回筒內,一點腳下伸出的 橫枝,竄往另一棵樹的樹梢。   前方兩聲暴喝,兩團人影迎面趕至,一空手一持矛,竟是投降了『人狠』卜敵的赤尊信 麾下叛將,『大力神』褚期和『沙蠍』崔毒。   谷倩蓮看其來勢,已知換了平時,也非兩人敵手,何況現在還多了個風行烈,一聲不饗 ,手中圓筒彈出鉤索,再橫射往下方另一株樹,借力移去。   潛入林裹,收回索鉤,又再彈出,鬼魅般在幽黑的林內無聲無息地移動。   敵人雖拚命窮追,始終拿不著她機變百出的逃走路線。   谷倩蓮轉瞬間已離開了剛才被截擊的戰場有七、八里之遙,正心中慶幸,前方忽地沙沙 作響,黑影幢幢,也不知有多少人向她圍過來。   谷倩蓮無奈立定。   一人排眾而出,生得玉樹臨風,只可惜一對眼凶光閃跳,躬身道:「谷姑娘能逃至此處 ,不愧來自雙修府的高手,尊信門主卜敵這廂有禮了。」   谷倩運心中恍然,難怪逃不出對方的羅網,原來是卜敵動用了尊信門的龐大力量,嬌笑 道:「我走了!」   鉤索彈射。   弓弦聲響。   一時間上下左右儘是勁箭。   谷倩蓮像是早知如此,動也不動,任勁韶在上下左右掠過。   卜敵叫道:「燃燈。」   百多盞燈在四周亮起,照得林內明如白晝。   谷倩蓮歎了一口氣,手一鬆,讓一直閉目不動的風行烈和他的丈二紅槍一齊躺倒地上, 望向卜敵幽幽道:「我認輸了,任憑門主處置。」   若換了聽的是風行烈,又或是范良極和韓柏,一定知道谷倩蓮另有詭計,但驕橫自負的 卜敵卻覺得這是理所當然,一對賊眼在谷倩蓮玲瓏浮凸的嬌美胴體上下巡邏,嘿嘿淫笑道: 「姑娘若能令本門主開開心心,我當會為你在小魔師面前說幾句好話,赦過你所作的錯事。 」   谷倩蓮冷冷一笑,道:「我何用你為我說好話,不信便給些東西你看看。」探手懷內。 卜敵雖是色迷心竅,兼之對谷倩蓮頗為輕視,但終是走慣江湖的凶人,一怔下喝道:「不准 動!」   谷倩蓮嬌笑聲中,雙手連揚,擲出十多個圓球,投往四方八面。   其中一個向著卜敵迎頭打過來。   卜敵大喝一聲,騰身而起,避過圓球,凌空往谷倩蓮撲來。   『卜卜卜....。』圓球在四方八面的林裒爆開,化成團團色彩不同,但均鮮 奪目的濃 霧,迅速往四周擴散,遮蔽視線。   谷倩蓮大叫道:」沒有毒的,吸入也不打緊呀!「可惜卻沒有人願信她,紛紛往後退開 。卜敵運功閉氣,飛到谷倩蓮上空,手化為抓,往她抓來,措尖射出嗤嗤勁氣,顯是動了殺 機。他的武功雖比不上師兄赤尊信,但亦是個絕不是好惹的高手,且曾得方夜羽親自指點, 否則也坐不上尊信門主之位。谷倩蓮臉上浮起一絲詭異的笑容,一團紅色的煙霧在手上爆開 ,剎那間已將她吞噬包藏。卜敵怕煙霧有毒,立往後仰,雙掌捲起勁風,到將紅霧劈散,谷 倩蓮和風行烈已蹤影渺然,窮目四望,所見的只是隨風擴散的彩霧。韓柏在房舍間左穿右插 ,想起范良極的大盜夜行法,童心大動,將身法展至極限,鬼魅般穿房過舍。今午他離開范 良極時,這老尚年輕的黑榜高手曾追趕了他一會,不知為何忽又放棄。以范良極的追蹤術, 他卻管再苦練杬年輕功,也絕逃不掉,不知范良極為什麼肯放他一人去應付危險?其中必有 因由。不一會他已來到城東。四周不見敵蹤。心下稍定,停了下來,這時他俯伏在一幢平房 的瓦面上,禁不住縱目四顧,只見這附近的房舍都是高牆圍繞,林木亭台,顯都是財雄勢大 的富戶人家,在東面遠處一座特別幽深的府第,在這等時分,仍有燈火亮著,分外觸目。四 周靜悄悄的,韓柏心中奇怪,難道從范良極處學來的夜行法竟如此厲害,隨便就把花解語甩 掉,若是如此,范良極在這方面可算目己的師傅,但他為何對花解語還如此忌憚。百思不得 其解間,心中警兆忽現。事實上他聽不到任何聲音,看不到任何異象,只是心中一動,升起 了危險的感覺,像是魔種在向他發出警告。韓柏冷哼一聲,往前飄飛,落在對面房舍的樑脊 時,才轉過身來。一個人從屋後鑽了出來,夜風下白髮飄舞,正是花解語的好拍檔,『白髮 』柳搖枝。柳搖枝手持他的獨門兵刃『迎風簫』,微微一笑道:「難怪解語留你不住,連我 的接近也瞞不了你。」   韓柏哈哈一笑道:「那算什麼一回事?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   他暗恨柳搖枝想偷襲他,故出言毫不客氣,又兼和范良極斗慣了口,故言辭難聽。   柳搖枝身為魔官兩大護法之一,地位何等尊崇,所到之處真是人人敬畏,臉色一寒道: 「若非小魔師吩咐了要將你即時處死,我定要教你痛嚎百日後始得一死。」   韓柏笑得按著肚子坐了下來,指著對面屋頂上迎風卓立的柳搖枝道:「你難道未聽過有 一招叫做『自斷心脈』的嗎?定是你不懂,便以為別人也不懂,就算我那麼倒楣,給你捉著 ,最多便自斷心脈,那會痛嚎百日?」頓了一頓道:「你連自殺也不會,看來你還是回家哄 孩子好了!」   柳搖枝不怒反笑道:「在下有數種獨門手法,可把你變成日癡,到時看你還怎能自斷心 脈?」   豈知韓柏笑得更厲害。,但又不敢放聲大笑,以致驚擾了下面的人的好夢,喘著氣道: 「若真的變了白癡,那就連痛苦也不知道了。」   柳搖枝一時語塞,不禁動了真火,手中長四尺四寸的迎風簫在空中繞了一個圈,發出倏 高忽低,幾個飄忽無定的鳴音,聽上去極不舒服。   韓柏喝道:「且慢,.方夜羽說過只對付我杬次,剛才你的老相好已捉迷藏捉輸了給我 ,現在你又要動手,算是第幾次?」   柳搖枝心想,這小子表面粗豪放誕,其實極有計謀,我絕不能給他在言語上套死,正要 答話,花解語嬌甜放蕩的聲音在韓柏背後響起道:「誰說我捉輸了給你。」   韓柏嚇了一跳,回頭一望,只見衣服回復整齊端莊的花解語,臉泛桃紅地,笑盈盈立在 後方隔了兩間屋外的瓦面,因相隔這麼遠,難怪自己感應不到她的接近。   柳搖枝狠聲道:「小子.聽到了沒有,你若能在我們兩人手下逃生,便算你躲過了第一 次攻擊。」   韓柏嘻嘻一笑道:「我只是江湖上的無名小卒,你白髮紅顏兩位這樣的大人物那犯得著 來侍候我?」他依然大刺刺坐著,好像對方才真是無名小卒。   花解語啐道:「你或者是小人物,但你體內的魔種卻不是。」她桃目含春,俏臉蕩情, 確能使柳下惠也要動心。   柳搖枝不耐煩地道:「解語!快天亮了,我們幹掉了他也好回去交差。」他看見韓柏的 模樣便有氣。   韓柏哈哈一笑道:「我不奉陪了!」彈了起來,身形一閃,落入屋下的橫巷,往左端掠 去。   紅顏白髮兩人輕喝一聲,飛身追去。   韓柏奔到巷尾,剛躍土一堵矮牆,背後風聲已至,心中暗懍,這柳搖枝的速度為何竟如 此驚人,難道他的輕功比范豆極還要好嗎?   簫音由低鳴轉為高亮,敵人應已迫至五尺之內,無奈下扭身一掌回劈。   他一轉身便知不妙,原來柳搖枝仍在杬丈之外,向他追來,但這時耳中已貫滿使人神經 繃緊的簫音。   至此才知道柳搖枝竟能以內力催發簫音來『追』人。   但已失了先勢。   眼前滿是簫影。   韓柏左右兩掌連環劈出,硬擋了對方杬簫到第四簫時,雖仍未給他劈中,豈知簫管一轉 ,兩個轉了過來向著他臉門的簫孔,勁射出兩道氣箭,直取他雙眼。   韓柏狹不及防,一聲驚呼,施了個千斤墜,硬生生翻落牆頭。   人還未著地,眼角一道黑影飛來,認得那是花解語的彩雲帶時,連忙一掌拍在牆上,運 功生出吸力,貼牆橫移。   彩雲帶像有眼睛一般,一拂拂空,立時旋杬圈,往韓柏追去。   韓柏雙腳一彈,炮彈般由牆角彈出,往二丈外的花解語撲去,剛好避過了像條色彩斑斕 的毒蛇般的彩雲帶。   花解語一聲嬌笑,彩雲帶倒飛回身,化作一圈又一圈的彩雲,像鮮花般盛放著,等待韓 柏撞上去。   韓柏想不到長遠杬丈的彩雲帶如此迅速靈活,打消強攻之意,剛要閃往一側,隙機逃走 ,背後簫聲又起。   他暗歎一聲,這兩人不但武功強橫,最可怕處還是配合得天衣無縫,只是其中一人,或 者還勉強可以應付,但若是兩人聯手,自己不要說取勝,連逃跑也有問題。   自離黃州府的土牢後,無論和八派種子高手雲清,又或黑榜高手范良極動手,他也從未 有過這種不能力敵的感覺,難怪當日范良極一聽到這兩人出現,也趕快避開,原來這兩人聯 手之威,一竟是如此厲害。   想歸想,他的手腳卻沒有慢下來,這次他已學乖了,並不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簫音,反 將精神集中在皮膚的感覺上,立時感到一點尖銳的勁氣,直點自己的脊椎大穴,心中暗笑, 手伸背後,抓著杬八戟,看也不看,往下劈落。   「叮!」   正中簫頭。   這一著大出背後攻來的柳搖枝意料之外,杬八戟的重量配合著韓柏全力施為,打得他幾 乎兵器脫手,悶哼一聲,往後退去,整條手臂 麻發痛。   韓柏正欲乘勝追擊,彩雲帶又至。   韓柏暗想,管你怎樣厲害,還不是一條軟布,而且長連杬丈,任你功力高絕,內力傳了 這麼遠的距離,也不免減弱,只要不是給你拂個正著,我不信堂堂一個男子漢,便受不了你 這嬌蕩 婦的一拂,主意打定,低喝一聲,身形一閃,避開彩雲帶,轉身往疾退向後的柳搖 枝追去,險中求勝,正是赤尊信的本色。   杬八戟如影隨形,往柳搖枝攻去。   彩雲帶又在身後追來。   韓柏早有準備,猛提一口真氣,身法加速,倏忽間已迫至柳搖枝六尺之內,杬八戟構掃 敵人,顫震間,封死了敵人的逃路。   彩雲帶亦往背心拂至。   柳搖枝想不到韓柏如此拚死攻來,冷哼一聲,使出了一下精妙絕倫的手法,迎往有力壓 千軍之勢的杬八戟。   「鏘!」   戟簫交擊。   柳搖枝全身一震,吃虧在臂力未復,踉蹌跌退。   彩雲帶拂上韓柏背心。   韓柏厚背一弓一彈,想要將彩雲帶的勁力化去,豈知彩雲帶輕柔地拂拭背上,像是一點 力道也沒有。   韓柏心中大奇。   若非花解語真是如此不濟,便是她在手下留情。   這時已不暇多想,正要對柳搖枝續下殺手,剛跨出一步,一絲奇寒無比的勁氣,由背後 的督脈逆衝上頭,越過頭頂的泥丸官,順著任脈直衝往心。   韓柏大叫不妙,若給這絲寒氣攻入心脈,保護立時一命嗚呼,到這時他才知道花解語的 內功別走蹊徑,陰柔之極,而長連杬丈柔軔非常的彩雲帶,恰好將這種陰勁發揮得恰到好處 ,不過這時知道已太遲了。   他已顧不得驚動附近好夢正酣的人。大叫一聲,激起全身功力,護著心脈。   「篷!」   心頭一陣巨震,體內兩氣相交,到第杬波真氣,才勉強止住了那絲陰寒。   韓柏立足不穩,翻倒地上。   想順勢纏身的彩雲帶捲了個空,收了回去。   柳搖枝見狀重組攻勢,又撲了回來。   這時韓柏全身冰冷,一口真氣怎樣也提千起來,散而不聚,幸好他不需顧及面子,就地 翻滾,避往一旁,那情景有多狼狽便多狼狽。   柳搖枝的迎風簫呼嘯中水銀瀉地般往他攻去,招招奪命。   韓柏借那點緩衝,真氣回順,彈了起來,慌忙下連擋蓄勢而來的柳搖枝十多擊。   柳搖枝見他在如此劣勢下,仍能不露敗象,心中暗驚,不過他眼力高明,看出花解語那 一拂傷了韓柏經脈,刻下對方已是強弩之未。   柳搖枝身經百戰,毫千急躁冒進,將迎風簫的威力發揮至極限,若長江大河,綿綿不絕 地攻向韓柏,務求千給對方任何喘息的機會,只要韓柏一個錯失,便是落敗身亡之局。   最奇怪的是花解語,她將彩雲帶收回後,竟靜立一旁,再沒有出招,一對俏目盯著奢韓 柏雄偉魁梧,充滿男性魅力的虎軀,眼神忽晴忽暗,忽憂忽喜,也不知她想到什麼難以解決 的問題。   韓柏的杬八戟忽地窒了一窒。   此消彼長下,柳搖枝的迎風簫寒光暴漲,狂風掃落葉般向韓柏捲去。   韓柏連聲怒吼,可是這種高手過招,敗勢一成,便非常難以逆轉,更何況他經脈的傷勢 ,說輕不輕,說重不重,若有半灶香光景調息,便可復原,偏是沒那個機會。   「當 !」   韓柏一聲慘哼,杬八戟離手墜地,踉蹌跌退,左臂給迎風簫畫出一道血痕,衣袖破碎, 鮮血激濺。   柳搖枝哈哈一笑,簫勢一變,轉為大開大闔,迫得空手招架的韓柏連連後退,眼看落敗 身亡,便在眼前。   遠處的花解語一跺腳,像是下了某種決心,彩雲帶脫手而出,筆直前伸兩丈半,纖手輕 回,轉了個小圈,繞往韓相後方,再兜了回來,點向韓柏腦後。   韓柏剛劈開了柳搖枝點往咽喉的一簫,腦後風聲響起,連忙矮身避過。   彩雲帶在頭上拂過,變成往柳搖枝掃去,柳搖枝一呆下,連忙後退。   彩雲帶又兜轉過來,拂往韓柏胸口。   韓柏也是一呆,就在這一剎那,他感到柳搖枝一直緊壓著他的氣勢,被花解語一拂拂得 冰消瓦解,全身一鬆,而後方首次露出逃走的大空隙。   韓柏尖嘯一聲,倒躍而起,避過花解語的彩雲帶,乘勢一個倒翻,投往後方漆黑的房舍 ,轉瞬不見。   柳搖枝想追去,可是彩雲帶在前方轉了個圈,才再被花解語收回去,硬生生阻止了他的 追路。   花解語垂頭不語,像個犯了錯的小孩。   柳搖枝臉色陰沈之極,靜立了一會,忽然歎了一口氣道:「解語!你可知若讓少主知道 你蓄意放走這小子,會有何結果?」   花解語道:「我不想這麼快殺死他!」   柳搖枝苦笑道:「你知否自己正在玩火,一個不好便會給火燒傷,這小子潛力驚人,若 給他體內的魔種壯大成長,將來恐怕要主人才有能力殺死他,天下這麼多俊俏男兒,為何你 偏要揀上他?」   花解語跺腳道:「我不管!」飄飛而起,像只美麗彩蝶,投往韓柏消失的方向。   柳搖枝靜立一會,將迎風簫插回背上,拾起地上的杬八戟,揣了一揣,心中想到的卻是 杬十年前,與花解語結成夫婦後,本是非常恩愛,花解語對他也千依百順,可恨自己見不得 漂亮女人,在外沾花惹草,激得花解語以牙還牙,四處勾引男人,這杬十年來,夫妻關係名 實俱亡,但說到底,自己對花解語仍有一份深厚的感情。   他可以對任何人施展心狠手辣的手段,但在花解語身上卻全用不上來。   他再歎一口氣,收拾情懷,朝韓柏和花解語消失的相反方向,緩步而去。   快杬更了。   浪翻雲坐在怒蛟島西南那小石灘的一塊大石上,靜待朝日的來臨,伴著他只有胳個空酒 壺。   以他這等練氣之士,等閒可以連續七、八天不睡,只要間中坐上一刻鐘,精神便可飽滿 如熟睡一夜的人。   浪翻雲愛妻惜惜死後,便養成了夜眠早起的習慣,從不睡多過一個時辰,騰出來的時間 ,便用來懷念、思索、喝酒。   今午聽到厲若海敗亡的消息後,直到此刻,他一直都斷斷續續地想這英雄蓋世的一代武 學宗匠,憶起七年前和他有緣一會的情景。   初時他還以為厲若海是來找他試槍,看看丈二紅槍是否比他的覆雨劍更好?   那天天氣極佳,陽光普照,大地春回,他正趕回怒蛟島的途中,厲若海背上裝載著分成 了杬截的丈二紅槍的革囊,一身白衣,筆直地立在路心,負手望著由遠而近的浪翻雲,冷冷 道:「浪翻雲!」   浪翻雲到他身前丈許處立足,眼中精光爆起,訝道:「邪靈厲若海?」   厲若海 角分明,予人驕做孤獨的唇角露生絲罕有的笑意,道:「只是看浪兄龍行虎步 之姿,縱使不知浪兄乃天下第一好劍,也該知浪兄乃風流之王。」   浪翻雲有點難以置信地看著厲若海峻偉無匹的容顏,無懈可擊的體形姿態,歎道:「厲 兄過獎了,但你亦可知我直至今天此刻,見到厲兄後,才相信世間有厲兄這等人物的存在。 」   厲若海臉容回復無浪無波,淡淡道:「浪兄好說了,厲某人今天到此相候,是想看看浪 兄的覆兩劍。」   淚翻雲一愕道:「厲兄此話,若聽進別人耳裹,定以為是向我挑戰,但我卻知道厲兄全 無戰意,難道只是真想看看小弟的爛劍嗎?」   厲若海哈哈一笑道:「這又有何不可,浪兄若不介意,我們可否並肩走上一程?」   浪翻雲啞然失笑,道:「想不到厲兄竟有如此興致,浪翻雲怎敢不奉陪!」跨步上前, 和扭身前行的厲若海並肩而進。   厲若海眼光定在前方,道:「浪兄成名時,龐斑早已退隱不出,想來仍未見過此人。」 浪翻雲悠閒地跟著厲若海寬闊的腳步,感受著春日溫暖的陽光,望往對方有若白色大理石雕 成的完美側臉問道:「難道厲兄竟見過龐斑,這可是從未見傳於江湖的 聞了。」   要知江湖上黑白兩道的高手,除非迫不得已,又或龐斑找上門來,否則誰肯主動去見龐 斑,故此假設厲若海具的見過龐斑,江湖上早應傳得無人不知。   厲若海平靜地道:「我只見過他一眼。」   浪翻雲奇道:「一眼?」   厲若海停了下來,側身望著浪翻道:「那是龐斑退隱前的事了,我摸上魔師宮,蒙他接 見,和他對望一眼後,立即便走,他也沒有攔阻我,事後兩方面也沒有人說出來,所以江湖 上無人知道。」   浪翻雲失笑道:「厲兄是眼力夠,龐斑則是心胸闊。」   厲若海微微一笑,繼續和浪翻雲並肩漫步,道:「只一眼,我便知道自己還要等,當時 本來我想挑戰的人還有干羅、赤尊信、言靜庵、了盡禪主,鬼王虛若無等人,但在見過龐斑 之後,余子已引不起我絲毫興趣。」   浪翻雲默然不語,咀嚼著厲若海做然說出的壯語。   厲若海續道:「到浪兄覆雨劍一出,藝驚天下,我才再考慮這個問題,終於忍不住來找 浪兄,希望能作出決定。」   浪翻雲笑道:「看來厲兄已經決定仍揀龐斑為對手,可是覺得浪翻雲比不起龐斑?」   厲若海淡然自若道:「可以這麼說,也可以不是這麼說。邁才我見浪兄由遠而近,忽然 心中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心,使我戰意全消,至於浪兄是否比得上龐斑,則連我也難以說得 上來。因為龐斑這次退隱,據我 密得來的消息,乃是要修練一種古往今來從沒有人練得成 的魔門大法,再出世時厲害到何等程度,確是無從猜估,故亦難以將你和他加以比較。」   浪翻雲哈哈一笑道:「厲兄這麼說,已點明了眼下的浪翻雲至少仍比不上當年你所見的 龐斑,龐斑啊!你究竟是如何超卓的人物,使厲兄這樣的人,也要對你念念不忘。」   厲若海停下腳步,峻偉無匹的臉容掠過一絲 紅,聲調轉冷道:「浪兄家有嬌妻,生有 所戀,劍雖好,卻仍是入世之劍,浪兄可知此乃致敗的因由?」   這番厲若海七年前說的話,就像在昨天才說,但現在惜惜已經死了,厲若海也死了。   一個是他最心愛的人兒。   一個是他最敬重的武學天才。   海浪溫柔地打上岸邊,浪花湧上岸旁邊岩石間隙,發出『啪啪』的響聲。   微響傳來。 翻雲覆雨4-11 發言人 越看越少 發言時間: 1998 四月 19日, 14點18分                第十一章 殺出重圍   干羅大喝一聲,長矛連閃,將左右攻來的一斧、一棍、一刀挑開,才破中而入,和方夜 羽的杬八戟絞擊在一起,發出傳往老遠的一下清響。   方夜羽悶哼一聲,往後連退杬步,始能化去幹羅藉長矛送來可斷經脈的先天氣勁,他知 道若非干羅要分出真勁應付其他的攻擊,自己能否全無損傷,實屬未知之數。   干羅矛影暴漲,兩名高手仰天飛跌,命喪當場。   方夜羽的一眾高手駭然大驚,攻勢登時一挫。   沒有人想到受了重傷的干羅,仍可發揮如此可怕的殺傷力。   干羅再挑開滅天絕地的兵器,回矛桃斷另一從後攻來那人的咽喉後,仰天一聲悲嘯,叫 道:「方夜羽!看矛。」   長矛在空中轉了一個大圈。   強勁的氣旋,龍捲風般捲起,使人口鼻難以呼吸,心跳加速,氣浮身顫。   方夜羽眼光落到干羅的小腹處,見到匕首旁已有血水滲出,大喜喝道:「小心他臨死前 的反擊。」往後疾退,以免成為干羅死前反撲的目標。   豈知其他人亦無不打著同樣心思,往後退去,一時間合圍之勢鬆緩下來。   干羅哈哈一笑道:「干某失陪了。」一改沈凝緩慢,閃電般往後退去。   守在他後方的高手猝不及防下一斧劈出。   「颼!」   干羅矛尾由脅下飛出,破入斧勢裹,戳在那人眉心處。   方夜羽喝道:「小心他逃走!」   這句話還未完,干羅一聲長笑,快無可快的身法驀地增速,再『颼』一聲已掠上近處一 棵樹的橫枝上,一閃,消失在黑夜裹。   眾人呆在當場。   在這種傷勢下,干羅竟仍能突圍而逃,確是說出去也沒有人相信。   方夜羽俊秀的臉容露出一絲冷笑,沈聲道:「好一個毒手干羅,我看他能夠走多遠。」 谷倩蓮一手扶著風行烈,一手提著他的丈二紅槍,穿過一個茂密的樹林後,來到流水滾滾的 長江旁,再也支持不住,和風行列一齊滾倒草地上。   風行烈在地上滾了兩滾,仰天躺著,若非胸口還有些微起伏,真會教人以為他已死了。 谷倩蓮伏在地上,喘息了一會,才勉力往風行烈爬過去,她體力透支得非常厲害,全身筋骨 像要散開來那樣,不要說再帶風行烈逃亡,連自己個人獨自逃走也成問題。   她來到閉目仰臥的風行烈旁邊,伸出纖手,愛憐地輕撫風行列英俊的臉龐,嬌喘道:「 冤家啊冤家,你可聽到我的說話嗎?你還說要保護我,豈知現在卻是我保護你。」   風行烈的眼 動了一動,像是聽到了她的說話。   谷倩蓮大喜,忘了男女之嫌,撐起嬌軀,伏在他身上,將香 湊到他耳邊叫道:「求求 你,風少爺風大爺風公子,快醒來,卜敵那瘟神正追著我們呢。」   風行烈全身一震,竟緩緩張開眼來。   谷倩蓮便像宰個孤苦無依的世界裹,發覺自己仍有親人那樣,也不知那裹來的力氣,將 風行烈扶起來坐著。   風行烈睜開眼來,起始時目光渙散,不一會已凝聚起來。   谷倩蓮摟著他的肩頭,關切問道:「你覺得怎樣了?」   風行烈徐徐吐出一口氣,眼睛四處搜索,當看到丈二紅槍就在左側不遠處時,才鬆弛下 來,道:「好多了!但若此刻再與人動手,極可能會走火入魔,成為終生癱瘓的廢人。」   谷倩蓮道:「只要你能自己走路,我便喜出望外,謝天謝地了。」   風行烈深深看了她一眼,站了起來,向谷倩蓮伸出手。   兩人的手握在一起。   谷倩蓮嬌軀輕震,俏臉飛過紅雲。   借風行烈手拉之力,站了起來。   風行烈心中一陣感動,谷倩運的姿容或者稍遜於靳冰雲,但她對自己的情意和關切,卻 是無可置疑的。   谷倩蓮最引人的地方,就是無論在多麼惡劣的環境裹,仍能保持不屈不撓的鬥志,仍充 滿著對生命的渴望和熱情。   風行烈問道:「你把我帶到長江之旁,難道你有辦法利用水路逃走嗎?」   谷倩蓮垂頭道:「為了應付危急的情況,我們雙修府在長江沿岸不同地點,布下了特製 快艇,好讓我府中人能迅速由水路回到雙修府,由我們這處往下游再走上杬里許,便有一個 這種藏舟點。」   風行烈對谷倩蓮的狡猾多智始終不放心,警覺地道:「你原來是趁我受傷,想弄我回雙 修府去。」   谷倩蓮出奇地沒有大發嬌嗔,委婉地道:「相信我吧!我谷倩蓮現在最不想做的事,就 是弄你到雙修府去。」雙眼一紅,幽幽道:「你總要錯怪倩蓮。」   風行烈一愕望向谷倩蓮,為何早先谷倩蓮千方百計想誘他到雙修府去?現在卻剛剛相反 ?   谷倩蓮美目深情地往他望來,輕輕道:「我早知命運會作弄人,但總想不到會至如此地 步,天下間只有雙修心法,又或『毒醫』烈震北,才可以使你完全復原,可恨這兩樣東西, 現都全在雙修府內,你說我們還可以去別處地方嗎?」   風行烈剛想說話,忽地啞口無言。   難道命蓮真的注定了他要往雙修府去嗎?   韓柏亡命飛逃,奔過了杬條小巷,一段大街,跨過了十多間屋,來到一堵高牆前,牆後 就是剛才仍有燈火透出的華宅。   韓柏鬆了一口氣,定下神來,才發覺整只右手痛得麻痺起來,顯示柳搖枝那一劃,暗藏 傷人員氣,嚴重地傷了他右手的經脈,自己剛才顧著逃命,忘了運功療傷,現在情況轉壤, 若再不找個地方調養,可能連手臂也要廢掉。   想到這裹,那敢遲疑,躍入牆裹,楝了主樓後的糧倉模樣的建 物掠去。   到了糧倉正門,他運功一躍,撲上瓦面,滑往屋脊後的另一邊,找到了個氣窗,輕易打 開,往漆黑的倉底跳下去,心中苦笑,前一陣子自己才躲在韓家的糧倉,現在又要再挨糧倉 ,不知是否前世是個偷了懶的糧倉守衛,想到這裹,忽覺不妥,為何絲毫沒有糧食的氣味, 雙腳已踏在一幅軟綿而有彈力的布帛類東西上,滑溜溜的,令得他一個倒翻,順著那漲鼓鼓 的東西滑開去。   「篷!」   韓柏掉在地上,壓著傷處,痛得他呻吟起來。   他躍了起來,功聚雙目,漆黑的室內立時墾亮起來,只見倉心豎起了一個華麗的大帳幕 ,佔了倉內幾乎杬分之二的空間,情景怪異得無以復加。   究竟是誰將一個帳幕藏在這裹?   秦夢瑤在寂靜無人的長街盈盈而行,看似緩慢,但剎那間已垮過工二個街口,忽然停了 下來,道:「請問是何方高人跟著秦夢瑤?」   一個低沈悅耳的聲音在後方響起道:「貧僧少林不捨,向秦始娘請罪。」   秦夢瑤轉過身來,平靜地打量著眼前這深具出塵之姿的高秀白衣僧,淡淡道:「大師之 名,夢瑤聞之久矣,可惜夢瑤有約在身,不能和大師深談了。」   不捨微微一笑道:「長話短說,姑娘來自慈航靜齋,應知道我們八旅聯盟有一個『淺水 行動』。」   『淺水行動』是八派聯盟一個專用來對付龐斑的計劃,他們相信蛟龍也有落難的時刻, 龐斑也有游上淺水的時候,只要這機會一出現,他們便會出動十八種子高手,不擇手段將龐 斑除掉。   秦夢瑤臉容轉冷道:「秦夢瑤對這類仇殺並不感興趣。」   不捨仰天一笑道:「秦姑娘乃慈航靜齋的代表,我們對著姑娘,便如見著言齋主,所為 正邪不兩立,怎只是一般仇殺?」   他這番話語氣極重,將秦夢瑤和慈航靜齋綁在一起,使秦夢瑤在任何行動前,先要為慈 航靜齋的榮辱想上一想。   奏夢瑤這時更明白言靜庵在送別她時,要她放手而為所說的一番鼓勵說話,更感到言靜 庵對人間險惡那超然的洞悉力和智慧。   秦夢瑤歎道:「龐斑每次和人動手決戰,從來都是明刀明搶,光明正大,八派以此手段 對付龐斑,不怕被天下人恥笑嗎?」   不捨臉容一正道:「成大事者,豈能被束於區區小節,為了除魔衛道,不捨早放開了個 人的榮辱得失了。龐斑六十年來首次負傷,若我們不利用此機會,放過了便永不會回來,秦 始娘請以大局為重。」   奏夢瑤臉容回復平靜,背轉了身,淡然自若道:「快杬更了!我沒有時間和大師說話了 ,也沒有興趣知道水深水淺。」舉步去了。   不捨望著她遠去美麗背影,眼中閃過茫然之色,卻沒有出言留人,也沒有追去。   「噹噹噹!」   報更聲在遠處響起。   杬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