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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夢城之謎
    卷 五

                    【第十章 誰主大局】
    
      錢世臣在布政使司府的大堂來回踱步,思潮起伏。廳內廳外有超過三十個親兵
    守衛,可是他卻沒有半點安全的感覺。
    
      他曉得自己犯了第二個錯誤。
    
      第一個錯誤,是十年前他請出戈墨去為他爭奪楚盒,第二個錯誤是欺騙大河盟
    ,同樣是為了楚盒,弄得現在想找個人來商量也沒有著落。由於心中有鬼,他此刻
    最怕面對的就是丘九師和阮修真。
    
      自認識戈墨後,他首次懷疑戈墨的話。戈墨說的甚麼楚盒仍留在古城裡,必須
    趕在辜月明前到達雲夢澤,全是推托和借口,事實上戈墨是見他大勢已去,不肯留
    下陪死。
    
      想到「死」,錢世臣從心底湧起寒意,忽然間,楚盒再無關痛癢。
    
      此時一個親衛匆匆趕來,稟告道:「收到京師來的飛鴿傳書。」
    
      錢世臣接過竹筒,扯斷封條,取信一看,赫然是姍姍來遲有關畫仙郎庚真假的
    消息。
    
      錢世臣登時精神大振,這封信肯定是修補與丘、阮兩人關係的天賜恩物,既不
    用揭破自己說謊,又可立即入紅葉樓抓起五遁盜,以後一切照協議進行。
    
      想到這裡,哪還猶疑,正要喝令手下備馬,立即去拜訪丘、阮兩人,門衛喝喏
    道:「指揮使胡廣將軍求見。」
    
      換了是另一個人求見,錢世臣根本不用理會,一句話便可打發。可是胡廣卻是
    岳陽城除他之外的第二號人物,也是他最信任的心腹大將,總攬全城的防禦,如此
    忽然求見,當有緊要的事。忙道:「請胡將軍進來!」
    
      足音響起。
    
      錢世臣雖然心神不屬,仍保持警覺,當聽出是兩個人的足音,愕然瞧去,登時
    嚇得魂飛魄散,大喝道:「殺!」
    
      一個他熟悉的聲音冷笑道:「世臣!太遲了。」
    
      「鏘!」
    
      領頭進來的胡廣拔出佩劍,喝道:「來的是季聶提季大統領,誰敢動手,立殺
    無赦!還要誅家滅族。」
    
      廳堂內的十八個親兵,聞錢世臣之令本已手握刀把劍柄,但當聽到季聶提之名
    ,人人如遭雷靈擊,不敢妄動,過半人更鬆手離開兵器。
    
      季聶提神色平靜,若無其事的從胡廣身後走出來,越過胡廣,朝錢世臣走過去
    ,歎道:「世臣你太不自量力了。」
    
      門外慘叫聲接連傳來,瞬歸於平靜。
    
      兵刃出鞘。
    
      五個親兵狂喊著朝季聶提殺去。
    
      「嗖」的一聲,季聶提龍首刀已離鞘,先往後移,反手一刀,只見刀光一閃,
    從後側提刀過頭直劈過來的親兵小腹濺血,打著轉橫跌開去。
    
      此時季聶提改往前衝,避過由兩側攻來的劍,魚般滑進另兩人中間的空檔,在
    兵器臨身前,龍首刀如迅雷激電,左右揮劈,一人面門中刀,另一人被劃破咽喉,
    刀法之精妙,刀速之迅捷,下手的狠辣,教沒有動手的其它親兵看得目瞪口呆,直
    冒寒氣。
    
      錢世臣狂喝一聲,往主座退去,他的拿手兵器就掛在座後壁上。
    
      胡廣則手持長劍,目光灼灼的監視其它人。
    
      季聶提一個旋身,長刀橫掃一匝,「噹」的一聲,重重劈中後方緊追而至、搠
    背刺來的長劍。
    
      那人虎口震裂,被他劈得長劍脫手墜地,駭然退開之際,季聶提與他擦身而過
    ,刀子順勢上拖,那人脖子現出血痕,頹然倒地。
    
      最後一人還未弄清楚發生甚麼事,前面刀影滾滾而來,擋了兩刀,被殺得左支
    右絀,忽然驚覺季聶提欺近身前,接著胸口劇痛,被季聶提的刀子破膛而入。
    
      錢世臣持矛往季聶提衝來,狂喊道:「我和你拚了!」
    
      季聶提好整以暇的從伏在他身上的衛兵拔出刀子,左手一推,被殺者仰天倒跌
    ,忽然轉身,刀光打閃,劈中攻背而來的長矛,又快又準。
    
      錢世臣的功夫確實遠在眾親兵之上,腳踏奇步,矛往後收,接著幻出重重矛影
    ,往季聶提攻去。
    
      季聶提搖頭歎道:「太不自量力了!」
    
      龍首刀閃電疾劈,刀刀命中矛頭,任錢世臣如何進攻,仍改變不了形勢,更令
    錢世臣洩氣的是竟沒法逼退季聶提半步。
    
      季聶提任他施盡渾身解數,硬擋他十多下重擊後,倏地施展精妙手法,借勢絞
    擊長矛。
    
      錢世臣長矛幾乎脫手,駭然後退,退了三步,便僵在那裡,不敢動彈,原來季
    聶提的廠衛手下已衝了進來,其中三副四弓弩箭機瞄準他。
    
      季聶提像沒有幹過任何事似的還刀入鞘,喝道:「世臣還不放下兵器?」
    
      錢世臣面如死灰,額冒冷汗,他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眼前像是個永無休止的
    噩夢,他再分不清楚甚麼是真實,甚麼是虛幻。
    
      「噹!」
    
      長矛脫手墜地。
    
      季聶提欣然道:「坦白說,你落在我手上,可說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如果是落
    在大公公手裡,你會後悔投胎做人。」
    
      接著喝道:「給我帶走沒有關係的人。」
    
      手下們應命押走其它親兵,撿走錢世臣的長矛,抬走五具屍首。
    
      季聶提悠然從錢世臣身邊走過,到主座坐下,胡廣則移往錢世臣另一邊,這才
    收劍入鞘。
    
      八名廠衛高手,分列兩旁。
    
      季聶提上下打量錢世臣,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給我轉過身來。」
    
      錢世臣抖顫著轉過身來面向季聶提,往日的威風,沒半點剩下來。
    
      季聶提掃視廳堂地上留下一攤攤血跡,道:「我可不是虛言恫嚇,大公公現正
    坐船到岳陽來,隨行的有五千精銳。世臣該清楚大公公對付叛徒的手法,例如每天
    割下一塊肉,又為對方止血,以免因流血不止死掉,世臣說那是甚麼滋味呢?」
    
      錢世臣雙腿一軟,跪了下去。
    
      季聶提目光移到他臉上,微笑道:「我們終是相識一場,不忍心看到世臣如此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樣吧!只要世臣乖乖的和我合作,我可以在大公公來前,
    讓你選擇死亡的方式,且放過你逃往嶺南的家人,世臣意下如何?」
    
      錢世臣淚流滿面,泣道:「一切依照季大人的吩咐。」
    
      季聶提欣然道:「這才是乖孩子。」
    
      再道:「給我送錢大人入房,好好休息,養足精神,否則這副模樣如何去見人
    。」
    
      四名廠街領命押錢世臣走。
    
      季聶提沉吟片刻,問道:「沒有戈墨的消息嗎?」
    
      胡廣恭敬的道:「戈墨黃昏出城後,一直沒有回來。」
    
      季聶提皺眉苦思道:「辜月明如此,戈墨如此,其中是否有關連呢?」
    
      胡廣道:「四個城門均由我的人負責把守,如果發現他們的蹤影,會立即上報
    統領。」
    
      季聶提沉聲道:「記著我們不但須瞞過敵人,且要瞞過城內的將兵,以免軍心
    不穩,枝節橫生。表面上一切依舊,沒有人曉得我在暗中主持大局。胡將軍今次立
    下大功,我會向大公公推薦胡將軍出任布政使司之位。」
    
      胡廣大喜謝恩。
    
      季聶提從容道:「明天我的人會混在來參加紅葉樓晚宴的賓客裡,秘密潛進城
    來,負起殺敵之責,胡將軍的任務是穩住軍隊,看緊城防,其它的事不用理會。」
    
      胡廣問道:「由現在到明晚夜宴,尚有半天一夜,如果目標人物出城,屬下該
    如何處理?錢世臣曾下令,凡持有紅葉樓請柬者,我們不得阻撓其出入。」
    
      季聶提淡淡道:「我們的殺人名單上,有三個人的名字,就是五遁盜、丘九師
    和阮修真。三人之中,以五遁盜最為關鍵,只要五遁盜仍在城內,丘、阮兩人絕不
    會離開,而五遁盜唯一溜走的機會,是當宴會結束,部分賓客連夜離開的當兒,乘
    機出城。所以胡將軍不用擔心這方面的問題。」
    
      接著冷哼道:「我已有周詳的計劃,殺人名單上的人,沒有一個可以漏網。從
    沒有失過手的大盜,將會飲恨紅葉樓內,而大河盟最出色的兩個人,亦沒法活著離
    開岳陽城。當大公公的船隊停泊在岳陽城外,一切事情早已解決了,天下將回復平
    靜。」
    
      胡廣高聲領命。
    
      季聶提長身而起,雙目精芒閃射,平靜的道:「我現在要和世臣好好的聊天,
    弄清楚一點事情。岳陽城的事,有勞胡將軍了。」
    
      說罷離主堂去了。
    
      辜月明立在南門外一座山丘之頂,遙觀緊閉的南城門,灰箭陪在身旁。
    
      他知道估計有誤,城外並沒有季聶提的人,形勢比他想像的險惡。
    
      辜月明本以為因季聶提既清楚烏子虛明晚從南門離開,必在城外布下天羅地網
    ,將烏子虛和隨後追來的丘九師和手下們一網打盡。
    
      南門外雖是平野之地,一條筆直的官道穿過大片疏林,西面是煙波浩淼的洞庭
    湖,可是季聶提卻有足夠實力不讓目標人物落荒逃去。如果烏子虛中計取馬,更是
    必死無疑。
    
      可是不論如何,從以眾欺寡的角度看,在城內動手,怎都比在城外動手有利。
    
      辜月明曉得錢世臣完蛋了。
    
      當他發覺城外沒有季聶提一系人馬的蹤影,便知季聶提行動的場地是在城內而
    非城外。而在城內行動,先決條件是控制錢世臣,將他變為可任意操控的傀儡,置
    岳陽城於他的股掌之上。
    
      辜月明記起臨別時季聶提說的話,要辜月明不要去找他,有事時他自會找辜月
    明。當時辜月明沒有把這番話放在心上,此刻回想起來,才清楚其中別有深意。季
    聶提是因要去收拾錢世臣,不想人去屋空的情況被他撞破,所以這麼說。季聶提當
    然會去找他,不過卻不是有事商量,而是要殺他。
    
      辜月明深吸一口氣,壓下波動的情緒。
    
      以前他從不會為任何人擔心,不是說他沒有同情心,而是有點像走肉行屍,感
    覺麻木。可是現在他已變成一個有血有肉的「活人」,體內流的血是熱的,再不能
    對別人漠不關心。
    
      烏子虛、丘九師、阮修真、百純,甚至無雙女,全陷入極大的險境理,而最大
    的危機,是他們茫然不知再沒有錢世臣來制衡季聶提,令季聶提可放手而為,將以
    眾欺寡的戰術發揮盡致,全面推展他的殺人計劃。
    
      動手的場地將是紅葉樓,十週年晚宴變成死亡的宴會。在全無顧忌下,季聶提
    將不容任何目標人物活著離開紅葉堂。
    
      他已不可能返回城內去,且是最不智的行為。
    
      若以眼前的形勢來判斷,烏子虛等是必死無疑。
    
      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雲夢女神身上,只有衪超乎凡世的無邊法力,方有扭
    轉敗勢的可能。
    
      這回衪有甚麼回天之術呢?
    
      八陣園。後園涼亭。
    
      此夜星月無光,層雲低垂,看來明天天氣不會好到哪裡去。
    
      丘九師來到獨坐亭內沉思的阮修真旁坐下,吁出一口氣道:「希望今夜可以無
    驚無險的過去。」
    
      阮修真仰觀天色道:「真古怪,每到關鍵的時候,天氣便有突如其來的變異,
    例如那天你和百純在斑竹樓決裂分手的狂風暴雨。」
    
      丘九師道:「該是事有湊巧吧!」
    
      阮修真道:「你又如何解釋五遁盜密會錢世臣那場罕見的大霧。天氣的變異似
    環繞著五遁盜的動向發生,大風雨肆虐之時,正是辜月明到紅葉樓風竹閣見五遁盜
    的時刻,兩人的會面,決定了以後情況的發展。你仍認為是巧合嗎?」
    
      丘九師道:「這麼說,雲夢女神竟可以影響天氣了?」
    
      阮修真苦笑道:「我不知道,但卻希望雲夢女神確有此驚人法力,不論是大霧
    瀰漫,又或一場風雨,於適當的時候發生,對我們是有利無害。」
    
      丘九師道:「我該不該去見錢世臣呢?」
    
      阮修真道:「最好不要。你是個不擅撒謊的人,很容易被錢世臣看出破綻,明
    早我離開後,你避往紅葉樓去,季聶提會誤以為你和百純打得火熱,不願分開片刻
    。哈!實情可能正是如此。」
    
      丘九師赧然道:「不要笑我了。」
    
      阮修真欣然道:「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沒有甚麼好羞愧的。何況百純確實魅
    力十足,又是名副其實的天賜良緣,其它一切,根本不用去想。」
    
      丘九師道:「如果你明早離城,而我又不向錢世臣提供一個合理的解釋,會不
    會令錢世臣起疑心?」
    
      阮修真道:「若他起疑,自然會向你查詢,你便告訴他我要去調動人馬,做好
    起義的準備,保證他只會高興,而不會大發雷霆。」
    
      又歎道:「可是如果他沒有任何反應,你要小心了。我的離開,可作為對真實
    情況的一個直接測試。」
    
      丘九師皺眉道:「那代表甚麼?」
    
      阮修真道:「代表我最害怕的情況已經出現。我剛才一直在思索一個問題。」
    
      丘九師發覺自己的心似抽搐了一下,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難道自己的膽子
    變小了?隱隱中,他曉得實情確是如此,他害怕的是自己護花無力,百純受到傷害。
    
      道:「甚麼問題?」
    
      阮修真道:「鳳公公這回率大軍南下,並不是為了打仗,而是為了奪得楚盒。
    如果錢世臣全力反抗,鳳公公將難以脫身,被逼留在這裡作攻城戰,這是下下之策
    。縱然鳳公公能把攻城的戰爭,交給下面的人,自己抽身到雲夢澤去,可是兵荒馬
    亂的情況下,會有很多變量,像鳳公公般慣於把一切控制在手裡的人,是絕不容這
    種情況出現的。」
    
      丘九師色變道:「你是指鳳公公會要季聶提在大軍抵達前,先一步顛覆錢世臣
    ,暗中控制岳陽城?」
    
      阮修真歎道:「錢世臣是甚麼料子,我和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這麼一個只顧私
    利、反覆難靠的紈褲子弟,比起季聶提,差遠了。」
    
      丘九師露出堅決的神色,斷然道:「明天不但你要離開,所有兄弟也必須一起
    離開。我們換個手法,明天派人主動去知會錢世臣,說你須立即去見皇甫天雄,以
    做好起義的準備。如此不論主事的是錢世臣,又或換了季聶提,都會放行,後者還
    會竊笑你是去送死。」
    
      又擔心道:「最怕是季聶提派人在路上截擊你。」
    
      阮修真道:「我會坐船離開。」
    
      丘九師愕然道:「五遁盜不是指出走水路最危險嗎?」
    
      阮修真苦笑道:「所以我才這麼關心明日的天氣。」
    
      丘九師說不出話來。
    
      阮修真沉聲道:「最理想是季聶提肯放我去見皇甫天雄,就算他在洞庭湖暗藏
    船隊,走水路怎都比走陸路安全,我會佯作入江,然後忽然改向,憑我們對洞庭的
    熟悉,設法擺脫敵人。真刀真槍的比拚,我當然不在行,但指揮一艘高性能的戰船
    ,我卻有十足的把握。只要雲夢女神肯助我一把,比如一陣狂風,我該可安然抵達
    雲夢澤。」
    
      丘九師道:「你何時離城?」
    
      阮修真道:「太早離開,有點作賊心虛的味道,更可能引起季聶提提早發動。
    我決定在黃昏前離開,出西門登船,那時賓客蜂擁而至,會令季聶提不敢輕舉妄動
    ,因為愈混亂,對他愈不利。」
    
      丘九師點頭道:「就這麼決定。」
    
      阮修真吁出一口氣,微笑道:「直到此刻,我們仍沒有更好的選擇,可知雲夢
    女神仍是主宰大局的人,不是鳳公公,不是季聶提,不是任何人,對嗎?」
    
      丘九師苦笑道:「對!」
    
      阮修真雙目熠熠生輝,閃爍著智慧的光芒,道:「你隨口的一句話,啟發了我
    ,我要編造一個完美無瑕的借口,讓季聶提放我離開。而對他來說,最顧忌的人是
    你而不是我,肯定中計。」
    
      丘九師不解道:「不是想好了嗎?你是去見皇甫天雄。」
    
      阮修真道:「這是個好借口,卻沒法解釋為何我不等五遁盜落網,突然說走便
    走。」
    
      丘九師恍然道:「我明白了。」
    
      阮修真道:「多麼簡單,只要我們說收到有船隊進入大江的消息,懷疑是朝廷
    派大軍來討伐我們大河盟,我不立即離開才不合情理。但因捉拿五遁盜同樣重要,
    故而你必須留下來對付五遁盜。假如辜月明所料無誤,季聶提最想殺的人是五遁盜
    ,為免打草驚蛇,只好眼睜睜瞧著我離開。」
    
      丘九師皺眉道:「這麼嚴重的事,我不親自去見錢世臣,說得通嗎?」
    
      阮修真道:「當然說得通,我會修書一封,派人送去布政使司府,解釋你須親
    自到紅葉樓監察五遁盜,如錢世臣有不明白的地方,可到紅葉樓找你,便可解決了
    這個問題。」
    
      丘九師道:「但你又如何解釋全體兄弟隨你離開呢?」
    
      阮修真胸有成竹道:「誰曉得有多少兄弟隨我們來?即使皇甫天雄也弄不清楚
    。這是我一貫處事的手法,令人難知虛實,這方面根本不成問題。」
    
      丘九師雙目神光電射,點頭道:「只要你們能安然離開,我再沒有顧忌,最好
    是能遇上季聶提,看看他的刀是不是如傳說般的鋒快。」
    
      阮修真道:「你的任務是送百純到雲夢澤去,而不是與敵人鬥勝爭雄。明白嗎
    ?」
    
      丘九師欣然道:「明白了!只要能抵雲夢澤,我們的機會便來了。」
    
      兩人對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季聶提離開錢世臣的臥室,來到長廊處,深吸一口晚夜清涼的空氣,好讓腦筋
    冷靜下來,因為他大有剛從驚濤駭浪中脫身出來的感覺。
    
      錢世臣的話令人太震撼了。
    
      直至此刻,他終於相信楚盒是確有其事。
    
      那是一個多麼曲折離奇的故事。沒有人曉得服食湘果後的情況,因為沒有人試
    過。但若他是鳳公公。肯定甘冒這個險,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鳳公公大限將至,
    提早些並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
    
      自效忠鳳公公後,他和鳳公公首次在同一件事上,利益出現明顯的分歧。
    
      錢世臣不曉得開啟楚盒的方法,只是深信當年顓城城主能破解楚盒的鎖,自己
    也可以辦得到。
    
      鳳公公懂得啟盒之法嗎?
    
      他不清楚,只曉得絕不能讓楚盒落在鳳公公手上。他一直苦待鳳公公歸天的日
    子,然後接收鳳公公的權力,成為朝廷最有權勢的人,他是不容許這個夢想快要成
    真時突然出現任何變數。
    
      殺死五遁盜,頓成首要之務。第二個必須殺的是辜月明,丘九師和阮修真只能
    排在必殺名單上第三和第四的位置。
    
      辜月明沒有騙他,五遁盜確為尋得古城的關鍵人物,因五遁盜曾向錢世臣展示
    來自楚盒在黑暗裡金光四射的夜明珠。更讓季聶提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辜月明昨晚
    給他看的那顆珍珠,究竟是不是同一顆珍珠?如果是的話,為何珍珠沒有半點光芒
    ?如果不是同一顆珍珠,臨急臨忙辜月明如何找到這麼奇異的珍珠來充數?
    
      他真的想不通。
    
      此時他最得力的手下韓開甲來到身旁,低聲道:「請大人賜示如何處置錢世臣
    ,屬下怕他會尋死。」
    
      季聶提想笑,卻發覺臉上肌肉僵硬,笑容變成一個古怪的臉部動作,道:「錢
    世臣是個永遠不肯腳踏實地的人,抱著不切實際的希望,這種人是不會有自盡的勇
    氣的。不過為防萬一,餵他服藥吧!讓他好好睡上五個時辰,我不想他明晚滿眼紅
    絲、神情委頓的去赴紅葉樓的十週年晚宴。」
    
      韓開甲領命去了。
    
      季聶提仰望廊外的夜空,只見層雲低垂,心忖難道又有一場大雨?
    
      明天是七月七日,是觀織女渡河與牛郎一年一會、穿針乞巧的七巧節。俗諺有
    云「七七不出門,出門被雨淋」,這個俗諺大有可能再次應驗。
    
      紅葉樓真懂得挑日子,七巧之夜,舉城慶祝,大大限制了他的行動。幸好他已
    有周詳的計劃,一切會在紅葉樓的晚宴場地紅葉堂解決。當五遁盜和丘、阮兩人進
    入紅葉堂後,他們將永遠不能活著離開。
    
      對此他有十足的把握。
    
      又作夢了。
    
      烏子虛發覺自己置身一個奇異的地方,不是在山城之內,而是一個世外桃源似
    的地方。
    
      他心中在狂叫,我又在作夢了,並感到心在忐忑跳動,似要醒過來的情況,竟
    是一個清醒的夢。
    
      他立在一個美麗的小湖旁,天上下著金色的雨,卻是萬籟無聲,徐徐涼風輕拂
    湖面。他逐漸平靜下來,深深陷入動人的夢域裡,清醒的世界遠遠離他而去,變成
    一點模糊的記憶。
    
      金雨漫空裡,湖景樹色一片朦朧,湖岸楓林如火,低映水中。遠處隱見翠峰峻
    峭挺拔,草木色彩斑斕。
    
      烏子虛縱目四顧,後方房舍若現若隱,密藏在林木之中,還有小路迂迴而來,
    直抵他立足處。
    
      看得入神時,身後傳來馬蹄聲。
    
      烏子虛立即轉身,對岸隱約出現兩騎,正沿湖朝他的方向奔過來。
    
      他的心神完全被來騎吸引,心中湧起自己沒法明白的情緒。
    
      時間的流動緩慢下來,天地漸轉暗黑,金雨化為點點金芒,照得天地一片金黃
    ,金雨的下降也變慢了,像雪粉的緩慢飄降,似對從天而降的美妙過程戀棧不捨,
    不願這麼快落到草地上完成旅程。
    
      來騎的動作放緩,在點點美麗的金芒裡似波浪般起伏著。
    
      嬌笑聲像一陣風般傳進他耳中,烏子虛的血液沸騰起來,想往前奔去,卻發覺
    沒法動彈,那種感覺古怪至極。
    
      但他已忘記了自己在作夢,一切是如此理所當然,如此真實,縱然發生最不合
    理的事,他仍是不以為異。
    
      兩騎終於進入他清晰的視野裡,騎馬的赫然是兩個千嬌百媚的女騎士,到看清
    楚她們的樣貌,烏子虛腦際轟然劇震,景象立時變得模糊起來,像波平如鏡的水面
    被投進一塊石頭,激發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烏子虛又記起身在夢域,正要醒轉過來的當兒,一個聲音在身旁響起,卻聽不
    清楚對方說甚麼。
    
      烏子虛被扯回夢境裡去,兩個女騎士已消失不見,金雨仍是不住降下。
    
      烏子虛糊糊塗塗的,別頭朝聲音來處瞧去,一看之下,登時心神狂震,驚醒過
    來。
    
                   「卷五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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