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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奇、謎、英雄郎】
這條通往“鎮江”府城的大官道,看上去很長很長,走起來,自然是相當的吃
力,空曠、乾燥,塵土飛揚,無疑正是這條南北大官道的最佳寫照。
道旁植物稀疏的大平原,一望無垠,四野一片荒涼。這條大官道,正好將這片
荒原一分為二,好象滿頭黑髮中的那道縫兒,越遠越細,一直延伸到遠方起伏連綿
的山巒。
天上,沒有一點兒雲朵,火辣辣的驕陽高懸在那由藍轉白的穹空,灼人的陽光
象箭一般射在大地上,反射出一陣陣蒸騰、窒悶、酷熱的氣浪。
常亮頂著頭上那輪極亮,令人不敢招眼的烈日,風塵僕僕地匆匆而行。
路面,被驕陽烤得簡直在發燙,腳踏在上面,雖是隔了一層鞋底,卻仍能感覺
到腳心那種刺辣辣的難受,炙熱的陽光,像無數火紅的針尖刺在常亮那張古銅色的
臉上,汗,一個個有黃豆那麼大,從額頭順著腮幫滾落,流進那件早已濕透地內衣
裡。
常亮不是那種怨天憂人之人,氣溫雖然熱得令人幾乎發瘋,但他卻受得了。
一點酷熱,算不了什麼,比這更惡劣的環境他都經歷過,中暑那種小毛病,在
他這麼一個生龍活虎般年輕人身上,根本不會發生。
從他身上那身質地極佳的銀色“嘉定”真絲長衫看,可知他一定是個很有錢的
人。按常理,一般有錢的少爺公子,絕對不會冒著如此烈日徒步趕路,可是常亮卻
好像是個不會享受的人,因為他原本就不同於那些驕生慣養的富家子弟。
尋常的富家大少,一定有著非常幸福、快樂的童年,但常亮卻沒有,他自幼從
師便生活在遠離人世的洪荒絕域中,他的童年,便是在窮山惡水與艱苦的修煉中渡
過,二十年的學藝生涯中所受到的各種各樣的苦難,不但培養出了一種鋼鐵的意志
,而且使他具有一種獨特的個性,然而也練成一身絕藝所付出的代價,卻是連父母
雙親的最看一面也未能見到。
出於一種不孝子的想法,常亮在接收回父母遺留給他的一份產業之後,他發誓
裡將父親辛苦創建的基業發揚光大,他要讓父親白手起家建立起來的“盛昌船行”
成為天下最大的一家船行,抱著這個常旨,常亮在返回故鄉之後,便將全部身心投
入到船行的發展中,五年下來,“盛昌船行”在他的辛苦經營下,業已成為“鎮江
”最大的兩家船行之一。
但是常亮並不滿足於目前的現狀,他仍在努力。
他是那種事業心強,肯負責任的東主,船行的大半事情,皆由他親自處理,所
以,由於生意上的需要,他經常外出奔波。
並非他不懂享受,而是從小養成的習慣,使他時時都在磨煉自己。
這次他剛在“金陵”與“揚州”,談妥了兩筆南貨北運的大買賣。事情順利的
話,他估計這回至少可賺近十萬兩白銀。
那年頭,一畝地才值一兩白銀,十萬兩,可真是一筆巨額財富,因此常亮在返
家的路上,心情十分舒暢,此刻他冒著烈日趕路,對於那種令人難以忍受的酯熱,
好像是恍若未覺,毫不在乎。
如此惡劣的氣候,對遠行的旅客,簡直是一種折磨,因此儘管往日這條大官道
上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但是此際,只有少有的幾個行人在滿頭大汗的匆匆而行
。
大道上因為沒有行道樹遮擋,所以視野相當開闊,對熟識之人遠在幾里以外可
得出是老幾。
時逢正午,趕路的行人越來越少,官道的北端,這時忽然掀起了漫天黃沙,有
經驗的長途客一看便知道,一定是有人在縱馬狂奔。
滾滾黃塵由遠而近,那種鐵蹄的震響也從隱約可聞變成了震耳欲聾。
急於趕路的行人面對此種情形,只有無可奈何地紛紛閃避讓路,常亮自不例外
。
他退於道旁搖頭苦笑,望著那五位由遠而近的勁裝騎上,不由心中歎道:“江
湖中人,為什麼如此個個那麼霸道?”
說這五位是江湖中人,因為這五人全是清一色的背刀掛囊著騎裝,個個都是英
風煞煞,威風凜凜。
“忍一時風平浪靜,讓三分海闊天空”,這是常亮為人處世的原則之一,雖然
他有一技在身,偶爾也出手管管閒事,打抱不平,但那也要看是什麼事,象這種旅
途司空見慣的縱馬霸道之事,他自是犯不著去得罪這些只知有已,目中無人的江湖
好漢。
五位騎士距常亮所立處越來越近,這五人全都是那種“拳頭上可站人,胳膊上
能跑馬”的關東大漢型人物,個個兇悍驃野。為首的那位大漢長著滿頭棕髮,臉上
也有著同色虯須,遠看此人,活脫脫一副猛獅的形像。
車、船、店、腳、牙,都算得上江湖行當,問屆三教九流之列。常亮又經常地
奔波於五湖四海,因此他完全可算得上一個江湖人物,儘管如此,常亮卻從不以江
湖人自居,也從不插手江湖事,他認為自己是個商人,是一個正正經經的老實商人
。
常年的奔波,使常亮有著見多識廣的經驗,對江湖中的一些行當,規矩、名人
,怪事,他都不算陌生。
看清楚五位騎士為首之人的相貌,常亮馬上便認出了這仁兄的來頭、他皺著眉
望著五位,心中嘀咕這:“‘河洛五惡’一向在兩河地帶打家截捨,怎麼“飛象過
河’越界到江南來了?”
事情往往總是這麼巧,你越怕麻煩,麻煩卻偏找你,常亮正在暗自嘀咕,那五
位騎士忽然在常亮身旁一齊勒住坐騎。
“唏……”五匹蒙古種健馬都人立而起,然後象釘子一般釘在地面,鞍上騎士
的身形皆聞風不動,好精湛的騎術!
“小子,這邊距‘鎮江’還有多遠?”
五騎中為首的那個猛獅一般的虯須大漢衝著常亮喝問,然後抬頭望了望正在發
威的金鴉,口中不住罵道:“他奶奶的,這鬼天氣,真他娘的叫人受不了。”
並不因虯須大漢的無禮而心生不快。常亮十分友好地笑道:”這位大爺,您是
問在下?”
“廢話!你他娘的不是問你小子是問誰?虯須大漢態度極為粗暴兇悍:“這裡
除了你這小子難道還有別人?”
“對不起,在下道歉。”常亮不以為意,淡然笑道。“大爺,前面十五里便是
‘十里亭’,再過去十里便到‘鎮江’了,只有二十多里,大爺們用不著急趕了,
當心坐騎受不了。”
“你小子管老子趕是不趕?豈有此理!”虯須大漢的火氣還真大,“老子看你
小子是找挨罵,欠揍!”
一言不合心意,便出口傷人,甚至動手捧人,這便是一般武林朋友的劣根性。
這種人身有一技之長,便總以為自己要比別人高出一頭,“對不起,大爺,是在下
多嘴,請原諒。”
常亮的脾氣還真好,他仍然笑著向虯須大漢道歉。
大熱天,通常火氣特旺,人的火氣太大,往往心中就特別煩燥。在這種情況下
,誰看誰都會覺得對方不順眼。
虯須大漢似乎就看常亮不順眼,常亮臉上那種友好的笑容,此刻在他眼中卻變
為了諷刺的嘲笑,他是越看越不順眼,也越看心中越煩躁,待常亮拱手向他告辭,
忽然暴烈地罵道:“小子你敢嘲笑大爺,你他娘的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
話間剛落,此人業已飛身離鞍,就好像老鷹抓小雞般撲向八尺開外的常亮,微
風颯颯中,馬鞭尖梢已光臨常亮的面門。
任何人皆可看得出,這一鞭如落實,保證可抽裂常亮的雙眼。
一忍再忍,常亮的目的是希望別惹麻煩、可是一再好言相勸,不但招來一頓辱
罵,而且還將遭到毒手,再怎麼忍,但一旦危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他可就忍不住
了。
常亮也冒火了,也許天氣旺也是他發火的原因之一,他閃身飛後三尺,然後用
手指著虯須大漢破口大罵道:“我操你媽!老子今天是衝了值日太歲?
還是得罪了過往神明?好心搭了兩句話,挨了罵還不算,你這雜種還要動手打
點人?你這狗娘養的烏龜王八蛋,老子招你了?惹你了?”
常亮罵得粗野,也罵得刻薄內行是誰也受不了,虯須大漢當然更加受不了。
如此粗野地臭罵,這說明常亮的內心已不再平靜,這種反常的表現,表示他不
再是個人入可以隨意宰割的羔羊。心情不好,他便可能會做出一些反常之事。
“看不出你這具小平還是個會家子,你他娘的惹上我‘火獅’孟剛,小子你不
但挨揍,而且該死!”虯須大漢——“火獅”孟剛暴喝著閃身欺近,手中馬鞭抖得
筆直,象出洞的毒蛇般噬向常亮的嚥喉。
“老虎不發威,被人當病貓,老子揍死你!”
常亮在喝聲中不退反進,身形怪異地切至孟剛的右側,大手一探,馬鞭不可思
議地到了他的手中。
“啪!啪!啪!啪!”一連四記暴響。
“哎喲……”孟剛痛叫著踉蹌向前衝出五六步,差一點撲倒。此刻他的背部,
皮開肉綻,血跡斑斑,難怪他受不了。
四人怒叱不約而同時發出,在一連串兵刃出鞘“掙掙”聲響中,四道人影分四
個方向撲向常亮。
不屑地撇嘴一笑,常亮的右手忽然極為怪異地連連擺動。
剛剛忍痛轉過身來的孟剛,此刻就見四位同伴的身形尚未落地,“叮叮噹當”
的兵刃撞擊聲已響成一串,三把劊刀一柄利劍應聲飛上了丈餘高空,四個人也在同
時痛喊著從原來的方向向後摔飛丈外,砰然落地後四個人沒有一個能掙扎爬起,一
個個全都躺在地上鬼叫連天。
“火獅”孟剛見狀不由大驚,跟著便勃然大怒,怒火使他忘記了對手的歷害,
忘記了四個同伴是如何被人一把全打扒下的。他咬牙切齒地猛撲向正朝著他不住嘲
笑的常亮,雙手齊張亂揮,十指彎曲如撲,象頭髮怒的狂獅,兇狠地撲向它的獵物
。
冷然一笑,常亮身形紋風不動,“雙盤手”揮動四次,崩開了孟剛的狂玫八爪
,左腿連環踢出,來了一記三腿合一的“魁星踢斗”。他反擊的動作逾電光石火,
普通的招式經他使出竟有化腐朽為神奇的作用,彈腿而出,正好端在孟剛小腹近命
根處內家對內家,自是功深者勝。,“火獅”孟剛一身十三太保橫練功夫,刀槍不
入、但在常亮四記馬鞭之下功破氣消,皮開肉綻,至此可知常亮的內功比他深厚得
多。
這一腳端在要害部位,孟剛當然受不了。
“砰!”他橫著被踹出五丈遠,護體氣功承受不了對方腳上傳出的怪異力道,
氣散功消,他雙手掩住小腹不住揉動,身形側躲在地,蠟縮一團形同刺蝟。臉色蒼
白。冷汗如雨,呻吟之聲若斷若續,而且不住翻滾。
然這一腳常亮留了情,否則他的腳上力道只要再加三分,孟剛的小腹之中保證
是一團糟。
常亮朝孟剛淡然說道:“不是我心狠手辣,而是你們這幾個傢伙確實太不上道
。你們對我動了殺機,我卻沒殺你們,已經算得上是夠仁慈的了,以你們五個傢伙
的惡行,死一千次還會有人拍手稱快,但那不關我的事,因為我並非江湖中的那種
俠義英雄。這次饒你們五人性命,略施懲罰作為教訓。下次,你們幾個千萬不要再
出現在老子面前,否則,哼!”
否則怎樣,常亮沒說,但那聲冷哼,卻透著一股子濃濃的殺機,讓人聽到真有
點心跳為之俱寒之感。
“小……小子,留……留下萬……萬兒……”
孟剛斷斷續續地道。
“沒有必要,再說我也不是江湖中人,沒有什麼萬兒千兒,姓名雖然有,但我
卻不想日後替自己惹麻煩,算我怕你們報復行了。”常亮淡然笑道:“你們幾個在
此慢慢休息,多曬點太陽有益健康,怒我不再奉陪,告辭!”
這番話,氣得“火獅”孟剛差點吐血,但誰叫自己技不如人。因此他雖心中很
不得將常亮剝皮抽筋,但未敢留人,只有眼睜睜地望著常亮過去的背影慢慢消失在
視線之中。
孟剛的四位同伴全被常亮廢了一支右手,一個個痛得直冒冷汗,他自己也受了
不輕的內傷,沒有三五個月躲在床上休養,只怕難以復原。
咬牙忍痛,孟剛掙扎著站起,口中恨聲道:“不刨出這小子的根底,我孟剛這
大半輩子江湖生捱算是白混了。”
“大哥,那小子是什麼來路啊?他簡直就是在談笑之間能殺人,如非這傢伙手
下留情,我們四個全部得上西天。他奶奶的,江湖道上幾時出了這第一個年青高手
?”四位斷手大漢中的那名黑臉大漢走到孟剛身邊,忍著肩部痛楚恨聲說。
“鬼才知道那小子是他娘的何來頭!這天殺的傢伙根本不是江湖中人,他連名
號都不敢報,沖其量也是個沒種的匹夫而已。哼!這傢伙以為不露名號老子就找不
出他的根,他是妄想,不報今日之仇老子不是人。”孟剛咬牙切齒地說:“大哥,
那傢伙一出手便將我們幾個全都擺平了,我們就算知道他是哪兒混的,找著他,也
不是人家的對手呀!”另外一個紅臉大漢垂頭喪氣地說。
“沒出息,明的不行咱們就不會來暗的了咱們幾個幾時吃過這等大虧?不向那
小子找回今日的公道,咱們誰還有臉在道上繼續混下去?”孟剛怒道。
“可是……”紅臉大漢還想再說。“老五你他娘的給我住嘴!”孟剛右邊的那
位刀疤臉大漢狠狠的喝道:“大哥說得沒錯,他奶奶的,廢了一支右手,老子還有
一隻左手,咱們只要沒去見閻老五,不管用什麼手段,也要挖出那小子的根,將他
剝皮抽筋以雪今日之恥!”
“老三說得對,走,咱們這就轉回洛河道上,賀老兒那也用不著去了,回去先
將傷養好再找人助陣聽那小子的口音,一定是“鎮江”底附近的人。”
孟剛說完率先忍痛翻上馬。
其他四個也都咬牙忍痛,艱難地爬上馬鞍,五人催動坐騎,狼狽地往回奔去。
常亮好不容易走完了這條又熱又荒寂的大官道,轉過山口,前面的官道總算象
點樣了。這兒跑到“十里亭”不到半里地,兩旁的行道樹非榆即槐,濃蔭蔽天,十
分壯觀,人行樹下,有一種舒適的蔭涼感。
“十里亭”已經在望。
這是一座既供茶水,又供食物,兼賣日常用品小舖子,建它的人可謂別具慧眼
,在這前不挨村,後不接鎮的十里長路中,它不但方便了往來行旅,還為主人賺了
不少錢。
人一倒霉,有時連鹽都會生蟲。
常亮無疑是個倒霉鬼,剛被河洛五惡“找過麻煩”、現在比那更大的麻煩又找
上了他。
距“十里亭”這座歇腳小舖還有五十餘步,忽然從亭中飛出一道人影,“平”
的一聲跌落地面,跟著又是一道人影逸出,但這人在空中似乎受到某種重擊,身軀
一震,也同樣平然落地。
常亮的眼力極佳,打老遠便看清楚跌在地上的兩個人是兩個英俊的小書生。
皺了皺眉,常亮加快了腳步,他不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有人受到傷害,他認
為有必要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行到距亭十餘步處,常亮往亭中注目,但見亭內東倒西歪躺了不少人,附近的
空氣中尚彌留有一種淡淡的怪異香味,一人鼻,常亮便知道這是一種很霸道的迷香
,他不由駐足,兩道濃眉皺得更深。
此際,正好有二男一女三個人從亭中搶出,是兩個半百年紀的灰衫老者與一個
綠衣中年美婦,這三人沒有看到從北端走來的常亮,他們一邊走一邊在正色交談。
“所有的人都必須滅口,不能留下後患。如讓‘煉魂谷’的人知道我們劫持他
們的大小姐,天下雖大,可就沒有我們容身之地。”綠衣美婦長相動人,但說的話
卻令人心寒。
“咦!那邊還有個行人。”一位鷹鉤鼻老者抬眼望見了正駐足觀看的常亮。
“幹掉他!絕不能有目擊證人。”綠衣美婦看了常亮一眼,毫不猶豫地說。
另一位山羊眼老者反應極佳,綠衣美婦的話未落音,他已經毫不遲疑地衝向常
亮,右手急伸,五指彎曲如鉤,抓向常亮的面門。
“住手!”常亮沉聲一喝,閃身避開對方致命一爪沉聲道:“你們想幹什麼?
你……”
一爪無功,山羊眼老者左掌已跟著凌空拍出,勁風似萬千重錘,無情地湧向常
亮的胸口,打斷了他的問話。
常亮心頭無名火起,真是豈有此理!彼此素未幪面,無冤無仇,怎麼一照面便
用絕學要我的性命。
眼中殺機一凝,他陡然迎著勁風長驅直入,衣襟飄舞中,人影閃電般欺至山羊
眼老者的右側,勁風一及體,便被他用奇妙的腳力技巧將如山力道旋出偏門,因此
毫無阻礙地切入欺近。
山羊眼老者見狀大駭,想再次發出攻擊已經來不及。
“平!”
有人倒地,是山羊眼老者,他的右手被常亮神奇地扣住了肘肩關節,來了一記
乾淨俐落的凌空大背摔,經結實實地摔倒在地上。
鷹鉤鼻老者見狀大驚,怒叱一聲:“小輩納命!”
聲落人已挫馬步雙掌連環拍出,掌一發便響起一聲有如霹靂爆鳴聲,連拍八掌
。
便一連八響,罡風乍起,風雷俱發,巨大的潛勁似山洪暴發。
常亮見狀不敢托大,一沉馬步,雙掌詭異地左拔右引,徹骨裂肌的雄厚掌勁,
一近身便化成狂飆向兩側逸走。
“七成火候的‘陰煞潛能’也敢現世!”常亮大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接
我一掌!”
音落正好是右手撥開鷹鉤鼻老者發出的第八股真力,他的右手劃了一個半圓然
後極為平常的一掌虛空按出。
沒有風雷聲,也不見罡風大作,這一掌看上去極為平常,外行人看來還認為他
是裝模作樣嚇唬人。
但行家卻可以從他出掌的右手掌上所體現的有力線條,正確地判出暗藏的澎湃
潛勁。
鷹鉤鼻老者無疑是個行家,他見狀馬上沉時封掌自保,運集全身功力將雙掌一
齊推出。
待他發覺自己推出的掌力毫無著力之處,強大的盡力,好似泥牛入海,消失得
無影無蹤,正在心頭大駭之時,忽然覺得胸口如被干斤重錘擊中,護體神功一觸那
股巨大的力道,好似滾水澆雪,迅速消散,跟著氣血上湧,喉頭髮甜,想忍住也不
行,一口鮮血狂噴而出,他悶哼著一連踉蹌退出五步,然後向後坐倒在地,口中發
出的痛苦呻吟聲讓人聞之惻然。
先前那位山羊眼老者比他也好不到哪裡去,此刻也躲在地上鬼叫連天,身形痛
苦的掙扎錯縮,右手更是無法動彈,似乎全身的骨頭皆被剛才那把大背摔震散了。
綠衣美婦見常亮舉手投足之間便將兩個同伴全部擺平,可真嚇壞了,她瞪著一
雙媚目,驚恐地望著常亮,好像面對的是一個怪物,一個十分可怕的怪物。
半晌,她眼中的驚容被一種奇異的光彩所代替,她凝神望著常亮,用一種特異
的嗓音道:“天下間能在眨眼之間將“鬼手”與‘陰爪’擺平的人,還沒有聽說過
,小伙子,怎麼江湖道上從未聽人提及有你這麼一位絕世高手,告訴我,你是誰?
”
“不必盤根究底。”常亮冷眼打量著綠衣美婦,“這兩個老東西大概是你的朋
友,他們這麼大一把年紀竟然聽從你的命令,冒冒失失毫無理由地衝上來對我下毒
手,你們又是什麼人?在這裡干的又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綠衣美婦並未看出常亮神情有異,她的媚目之中奇光更熾,聲音彷彿更具磁性
:“小伙子,是我先問你.你還沒有回答我,告訴我,你是誰叫什麼名字,師門是
……”
“夫人,你的‘迷魂魔眼’與‘喚魄大法’道行有限得很”常亮睜著那雙又黑
又亮的星目,打斷了綠衣美婦的問話:“你既迷不了我的心,也喚不走我的魂,告
訴我,你們是什麼人!”
綠衣美婦聞言大駭,不再賣弄邪門異術,掏出了真材實學,但不是攻擊,而是
逃遁。
面對一個舉手投足之間便擺平了“鬼手”與“陰爪”的高手,自己最擅長的“
迷魂魔眼”與“喚魂大法”雙管齊下尚不能奏效,再不見機逃走,她會自己罵自己
是個大笨蛋了。
綠衣美婦一躍進三丈,如飛而遁,她自認只要能逃入路旁的小樹林,便有把握
擺脫常亮這位神秘高手。
此際她距小樹林還有三丈,只要再有一個起落,便能暫時安然脫身了。
人影乍現,常亮鬼魅似的出現在她的面前。那份輕鬆神態,似乎他早就是站在
那裡,而不是在眨眼間超越十幾丈的空間。
情急逃命,是人之常情,負傷的小獸尚會為生存作出兇猛的反撲,何況她這位
江湖中有名的一流人物。
一聲嬌叱,綠衣美婦雙手陡揚,異香撲鼻,外影漫空。
常亮早有防備,大袖一抖一揚,身形半轉側面向敵,屏住呼吸,迎面飛來的十
幾枚飛針全部失蹤。
他繼而身形鬼魅似的欺近,左腳來了一記大掃腿。
“平!”綠衣美婦被掃倒在地。
她急滾七匝,再一躍而起,手中已經多了一對藍光閃閃的短劍。
“劈啪!劈啪!”
四記正反陰陽耳光無情地光臨她那張迷人的粉臉,抽得她頭昏目眩加耳鳴。
正欲本能地揮劍自保,但不待她雙手亂動,一雙大手已有力地扣住了她雙手的
脈門。“當啷”一聲響,雙劍落地。
“哎……”她尖叫,右腿急搖撞向常亮的小腹。
“卜!”反而是她挨了一膝,強勁的力道將她摔出丈外。
“救命……非禮啊……”她狂叫,雙手拚命用手去推踩在她雙乳之上的大靴。
“告訴我,你是什麼人?”踩住她酥胸的常亮仍是那句話,但聲音變得很冷,
一點也不知憐香惜玉。
“哎喲……”她仍在叫。
“哼!”常亮冷哼一聲,右腳徐徐用力。
“我講……我講……”綠衣美婦受不了了,拼命地大叫。
“先告訴我,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在‘十里亭’害人?”常亮沉聲問,說完腳
上力道稍鬆。
“我姓吳名瑤,江湖人稱‘玉觀音’。”綠衣美婦崩潰了,“我因為要對付兩
個仇家,所以在‘十里亭’設埋伏擒人。”
“是不是那兩個小書生?”
“是的。”
“為什麼要殺我滅口?”
“因為那兩個小書生的來頭太大,我擔心他們的家人會找我報復。”
“‘十里亭’中的旅客是不是全遭了毒手?”
“還沒有,只是暫時昏迷。”
“你這鬼女人的心太狠了,如不是在下有自保的能力,一定被你們不明不白的
宰了。”
“放……放我一馬……”
“將迷香解藥拿出來,馬上在我面前消失。”
常亮挪開腳,面無表情冷聲道:“你的手最好別亂模亂掏,萬一我心情緊張,
誤會你要掏縫衣針或其它什麼東西,我可會先下手,那你不死也得脫層皮。”
“我會……會記得你的。”綠衣美婦目光充滿怨毒之色,狼狽地從地上爬起,
從百寶囊中掏出一個小長勁瓶拋給常亮,恨聲道:“我決不放過你,除非你死!不
然我一定……”
“謝謝你提醒我,為了日後好認清你,我得在你美麗的臉上留下點記號,免得
以後碰著了也認不出你這個欲置我於死地的大仇人。”常亮微笑著說,作勢要上前
動手。
“玉觀音”吳瑤如見鬼怪,嚇得轉身便跑,如飛而遁,眨眼便消失在小樹林中
。
常亮搖了搖頭,懶得追趕。快步走到“十里亭”
幸好大官道這時沒有行人,不然的話,見了滿地都是無聲無息躺在地上的人,
好像發生了大命案,不嚇得叫救命才怪。
“鬼手”與“陰爪”兩個老卑鄙早見機逃走了。
常亮走到躺在地上的一個小書生旁,按住他的背部,仔細摸索了片刻。
小書生雖被人重手法擊中受傷倒地,人卻一直是清醒的,他扭頭睜著一雙又大
又亮的眼睛,默默地望著常亮。
“右心穴被封住了。”常亮對小書生道:“掌力波及到‘督脈’的‘神道穴’
,這兩處穴道皆不能用對穴震字訣疏解,必須用推拿活血八法,我可以救你,替你
疏解,你那位同窗,被一種歷害的爪功擊中了腹部,內腹受傷不輕,現在尚在昏迷
中。”
“請……請你替……替我疏解。”小書生虛弱地說,目光中隱有淚光,說話含
含糊糊。
“推拿手法很費時,我先將亭中眾人救醒,再帶你與同伴到那片樹林中疏解療
傷,你現在再躺一下,我很快就好。”常亮說完走入亭中。不一會兒,他救醒了八
位旅客及店主,伙計,未等這些人回過神來道謝,他已一手扶住一個書生,快步走
進旅店路旁那片小樹林中。
小樹林中十分陰涼,是個避日頭的好處所,常亮選中這裡替兩個小書生疏穴療
傷,自有他的想法。
從療傷的過程中,他發覺兩個小書生是兩個女扮男裝的大姑娘,權衡輕重,常
亮也顧不了什麼男女授授不親的古訓,何況他本來就是個不拘小節的人。
用內功替人療傷,是十分耗費真力之事,救完這兩位大姑娘,常亮覺得有點疲
勞之感,於是便坐在一旁閉目調息。
待他從調息中醒過來,兩位假書生正瞪著兩雙美麗水靈的大眼睛注視著他。
微微一笑,常亮長身而起,淡然道:“真不好意思,讓兩位姑娘久等了,哦!
對了,兩位姑娘現在可覺得好一點?”
身材稍高一點的那位假書生聞言俏臉一紅,幽幽地道:“多謝大俠出手相救,
我們都復原了。”
“姑娘,我可不是什麼大俠。”常亮笑道:“因為你不是江湖中人。”
“恩公,你能輕而易舉擊敗‘鬼手’與‘陰爪’,足證恩公身懷絕技,又怎會
不是江湖中人?”假書生不解地問。
“姑娘,恩公之稱呼,我可不敢當。”常亮連連搖手道:“我雖練有一技在身
,目的卻是強身健體,並無意在江湖中爭強鬥狠,再說,江湖中未必人人會武,而
會武的人,也並不見得就是江湖人,姑娘,對不對?”
“這麼說,你真的不是江湖中人了?”
“當然是真的。”
“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尊姓大名?”
“姑娘,有這個必要嗎?”
“你當然有權可以不告訴我,但我卻希望你能告訴我,因為我希望自己日後能
有機會向你報答今日救命之恩。”
“姑娘,挾恩圖報。可非我輩男兒本色。”
“但知恩不報,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常亮猶豫了一下,然後道:“姑娘既然堅持要知道,我如不說,可就顯得小家
子氣了,姑娘,我姓常,名亮,光亮的亮,是個商人。今日之事,姑娘本可不必記
在心上,能相見就算是有緣,我們商人講究的是多個朋友多條門路,姑娘如不嫌我
渾身銅臭,我希望姑娘日後能交個朋友。”
“常大哥,你可真會說話。”假書生不著痕跡地改變稱呼:“小妹姓楚,名秋
瑩,如果小妹日後有常大哥這麼一位武功高強的朋友,那可真是太幸運了”
“楚姑娘,你把我看得太高了,我這點花拳繡腿,哪一點又稱得上高明。”
“常大哥,你也未免太謙虛了,你這身絕學如果是花拳繡腿,那麼江湖中不全
是莊稼把式了?剛才你痛打‘鬼手’與‘陰爪’,無情地折辱‘玉觀音’,簡直是
不費吹灰之力,而這三人,在江湖中可全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人見人怕的兇人。這
件事要是傳出江湖,老天爺,固然有不少人替你喝采,但同樣會有許多人會找你挑
戰,常大哥,到時你的麻煩可是推都推不脫。”
“我不需要有人替我喝彩,同樣更不希望有人向我挑戰,因為我根本不想在江
湖中揚名,也看不慣江湖中的你虛我詐。我只想做個成功的商人,擁有我自己的樂
園,其他的事,我不想也沒有閒心去理會”
“在江湖中揚名立萬,比在金榜中題名更能光宗耀祖,江湖中有數不勝數的高
手名宿不惜一切代價的就是能在‘風雲榜’中搏取一席之地,這一點也正是每一個
闖道者的最大心願和奮鬥目標。而成名的最佳捷徑,便是向已成名的高手名宿挑戰
,常大哥,你擊敗了‘鬼手’與‘陰爪’,無形中你已經取代了他們在江湖中的聲
望和地位,已經有資格成為江湖風雲人物,所以向你挑戰的人物,保證會一個接一
個出現,這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鬼的個人在江湖!我以後不涉足江湖,總沒有人找我。楚姑娘,我有個要求
,不知你能不能答應。”
“什麼要求?”
“我請你別將今日發生之事傳揚出去,行嗎?”
常亮一本正經地說。
楚秋瑩望了常亮一會兒,然後點頭道:“既然你真的不想成為江湖人,那我便
按照你的意思就是。”
“那我先謝姑娘了。”
“常大哥,要稱謝的應該是小妹吧?”“呵呵!
那你我都不必彼此言謝了。對了,楚姑娘,你們是怎麼與‘玉觀音’結怨的?
”
常亮笑問道:“那鬼女人似乎對你們又恨又怕。”
楚秋瑩聞言臉一紅,細聲道:“那是三個月之前的事了,當時在揚州,我也是
身著男裝,為的是行事方便,在一座酒樓上,我碰上了‘玉觀音’,這個鬼女人是
江湖中有名的淫婦,丟盡了我們女人的臉,於是我決定整她一次。”
“那楚姑娘一定是施展‘美男計’了?”常亮笑道。
楚秋瑩臉色更紅,她得意地說:“正是,我裝成一個花花公子,有意去勾引她
,沒想到還真的一勾就上手,於是我狠狠地給了那鬼女人一個難忘的教訓。”
“所以她為報前仇,便找來幫手,在這兒設計暗算你們。”
“但是小妹吉人天相,那鬼女人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不但沒報仇,反而被
常大哥將她又折辱了一次。”
“先前我並不知道她是什麼人,只是本能地覺得這個女人很邪,而且心狠手辣
,我自認自己不配替天行道,因此並沒有給她很重的教訓。楚姑娘,聽你這麼一說
,其實那錯在你了,女人扮男人,其俊美自是意料中的事,特別象楚姑娘這樣的美
女,扮成男人越發能羞煞潘安,羨煞宋玉,而現實生活中有很多姑娘是經不起誘惑
的。”
“常大哥,你不知道,女孩子闖蕩江湖,扮男裝要省許多事呢,所以,不能怪
我,只能說那鬼女人太丟人現眼。”
“反正事情已過,你們仇怨已結,現在也用不著追究誰是誰非,你們江湖人物
,有很多事是不可理問的。天色不早了,楚姑娘,你們打算是進城還是出城。”“
常大哥,我們準備到府城去觀光一番。”
“那我們一塊兒上道吧,這兒跟府城還有十來裡路,我們腳程快點兒的話,天
黑之前一定可以到城內吃一頓豐盛的晚餐。”
“常大哥,你說你是個商人,那麼你一定住在府城了?”
“當然,在‘鎮江’,楚姑娘提起‘常亮’二字,保證沒有人會不知道。不過
楚姑娘,這件事你可別替我張揚出去,不然讓挑戰者找到我家裡來了,那可就大事
不妙了。”
“放心吧,常大哥,我一定守口如瓶,不過嘛,我有一個小小的條件。”
“什麼條件?”
“帶我到貴府參觀參觀。”
“是不是擔心我騙你,想藉機證實一下?”常亮笑著問。
心事被常亮一語道破,楚秋瑩俏臉更紅,她連連道:“才不是,才不是呢,常
大哥,你答不答應嘛?”
“行行行,算我怕定你們這些江湖人物了,但楚姑娘千萬別替我捅漏子,漏我
的底,我的家大得很,我可不想丟下那樂園,去當一名江湖亡命之徒。”
“哼,聽你這麼說,我在你心目中的形像是個亡命之徒了。”
“不是,不是,楚姑娘給我的印象,那可是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
“油腔滑調,看不出你還不老實呢?”
“哈哈,楚姑娘,我忘了告訴你,我不但是個商人,而且我還是個有名的花花
公子呢。”
“真的嗎?”
“千真萬確,現在你知道我的底了,還敢不敢與我同行?”
“有什麼不敢,難道你還能吃了我?”
“那可不一定哦!”
“那你試試看!”
“哈哈哈哈……”
三個人邊說邊笑,邊笑邊行,不知不覺,“十裡亭”已被他們拋下了老遠,“
鎮江”城高大的城牆遙遙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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