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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 風 天 下

                   【第八章 劍鋒】
    
      皇甫追日挺立在輕風小雪之中。 
     
      右掌中握著秋泓流水般晶瑩的「八卦回真劍」。 
     
      劍已出鞘,雪白透亮,幾乎像水晶。 
     
      他的身前,武當「太極八劍陣」早已準備好陣勢,硬生生擋住從藏寶閣灰燼中 
    跨步出來的唐凝風和足利貝姬。 
     
      「追日一劍,當下轉世!」唐大公子低聲朝身旁大美人輕歎一聲,道:「哥哥 
    我禮讓姑娘先挑對手。」 
     
      足利貝姬吃吃笑了兩聲,脆悅如金鈴風響般擴散到夜空。「本姑娘不是說要保 
    護你嘛?」大美人用白晰玉指一點那八個道士,接著道:「那吃點虧好了,我來對 
    付這八個……。」 
     
      唐凝風少爺瞅了人家一眼,哼哼兩聲便朝那些武當道士背後的皇甫追日招手道 
    :「喂,老小子,今天不會打了一半又走人了吧?」 
     
      皇甫追日頷下黑鬚在風中輕飄,風冷,聲音更冷:「唐凝風,老夫今夜就是守 
    在這裡不讓你越雷池一步。」 
     
      這話怪怪的,莫非兵王大舉攻上了誇父山,各有各的任務分配?唐大公子雙眉 
    一挑,仍舊是嘻嘻笑著:「這麼瞧來,今晚誇父山有事啦?」 
     
      皇甫追日也不急,緩緩道:「閣下和足利姑娘只要待在這裡,本人保證沒人會 
    對兩位有任何攻擊!」 
     
      對方不急,唐大公子也挺有耐性:「這檔子事哥哥我可要算算清楚……。」 
     
      他邊說,還真扳著手指喃喃自語算著:「兵王五子,一個對付哥哥我;那個愛 
    穿黑袍的老小子羽墨對付龔天下;聽說還有個穿大紅袍的怪老頭絕殺,大概去應付 
    宗王師……?」 
     
      唐大公子喘了一口氣,又接著半翻起白眼來算著:「如果有一個留在洛陽監控 
    那些從蠻夷各國綁架來的王公貴族,最後還剩下一個……對付藏大小姐?」算到這 
    裡,他可是大力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不對、不對,你們的目標應該是宗無畏 
    ?那誰去對付他?」 
     
      這廂分析下來,皇甫追日臉上表情沒什麼反應,眼光之中卻有一絲警覺。 
     
      是不是唐凝風判斷精準,猜透了他們的計劃? 
     
      足利貝姬姑娘嬌笑一聲,可湊到唐公子身邊問道:「唐狀元又怎麼知道他們的 
    目標是狙殺宗無畏?」 
     
      「原因當然只有一個……。」咱們唐公子好像挺明白似的,道:「為了要東海 
    霸帝龐動戰跟他們結盟!」 
     
      皇甫追日不得不出聲,冷冷一笑:「唐凝風,看你平日吊兒郎當嘻皮笑臉,不 
    過也不是沒腦袋。」 
     
      唐大公子可不松口,追問了:「皇甫老兒,你應該叫兵王追日吧?這麼說來, 
    哥哥我方纔那番推論是對了?」 
     
      眼前,這位名震天下的武當第一俗家弟子,像豁出去了般,沉聲寒凍著臉,道 
    :「猜對了八九分,嘿、嘿……,你太小看了羽墨先生,以他一人之力已足以應付 
    龔天下、藏雪兒和那條狗!」 
     
      如果這話是真,唐凝風公子可想到一個驚人的可能:「你們兵王到誇父山只有 
    三個人?」 
     
      皇甫追日傲然昂首,冷冷道:「夠了!」 
     
      「所以,狙殺宗無畏的不是別人,而是龐動戰?!」唐大少爺嘖嘖了兩聲:「 
    真是精彩……兩個受重傷的死對頭面對面來一番你死我活?」 
     
      皇甫追日雙眉一挑,不知是否這次行動秘密全給唐凝風套問了出來,怒沉一喝 
    :「唐凝風,你現在想活也不行!」 
     
      話起劍出,劍快如電! 
     
      皇甫追日凌空越過身前武當那八名道士,晶瑩劍身幻化出百劍同用,彷如一圈 
    劍輪往唐凝風罩下。 
     
      劍輪如日……追日一劍,當下轉世! 
     
      唐大公子拍了拍手,嘿笑兩聲邊朝足利貝姬道:「扶桑大美人,那八個不分是 
    非黑白的牛鼻子道士就交給你了!」 
     
      他這麼說,是心底下有點擔憂。 
     
      「太極八劍陣」在武當中的份量舉足輕重,如果他們聽到了皇甫追日是兵王之 
    一,而還聽命於這老小子,可見武當派的大權已非當今掌門玄華道長所掌控。 
     
      如果兵王一脈已經打算化暗為明,直接奪取中原各門各派勢力,那麼以他們的 
    行事必然是有十足把握一戰功成。 
     
      一念轉想間,皇甫追日的劍輪已至! 
     
      唐大公子不由得有一絲讚歎,昂首眺望間竟然毫無空隙。這簡直難以思議,對 
    方的劍?似乎每一跳動間都正好封鎖自己可能的突破。 
     
      「圓融之中,自有萬鈞之力;練虛還實,本來天地大道。」皇甫追日的聲音, 
    在劍輪之後又冷又沉又像嘲笑般響起! 
     
      唐凝風狀元大大吃了一驚,忍不住皺起雙眉。 
     
      皇甫老小子方纔這番在劍道上所悟以及運用的功法,幾乎和自己師父所教導的 
    武學心法有異曲同工之妙:「一合相裡,空有本是一如;有招無招,虛實真用一心 
    !」 
     
      他竄身,立即被龐大的劍氣籠罩全身;眼角下瞅間,武當那八個牛鼻子道士早 
    已圍殺足利貝姬……八劍齊發,太極合一! 
     
      唐大公子歎了一口氣,陡然在劍輪光華中一化為二! 
     
      一化為二?皇甫追日大吃一驚,簡直難以相信。 
     
      正明聖殿外,幾把火柱在風中旺盛的燃著。 
     
      坐在殿前石階上,藏雪兒忍不住偏頭端詳身旁這個和維摩大犬逗耍的男人。 
     
      方才來的時候,殿前奇門花苑已不知被何人改過,但是龔天下卻能視若平常, 
    就這麼帶領大家通過。順便,將身中奇毒奄奄一息的鼎冷世一道帶出來。 
     
      沒有人問龔天下如何通過,反正這個人行為就是與眾不同。而且,還有一件更 
    重要的事要去做……聖殿之內,宗王師救治宗無畏。 
     
      「丑時初起,天地星斗方位正可以聖殿佈局交會;」宗無畏告訴他兒子:「這 
    是爹這些日子,在正明聖殿裡觀察顏龍月育和鄺山海兩大奇人,所隱藏在山海經壁 
    畫裡的秘密,有所得悟……。」 
     
      所以,宗王師要治癒他爹親身上重創,只有利用這個時機才能事半功倍。當然 
    ,他們一定需要護關的人,而且是要絕頂的高手。 
     
      否則氣機一岔,雙雙殞命! 
     
      這種事本來是要由魔教那剩下的三名長老負責,但是生死交關,那三名長老真 
    能保護得了外敵入侵?宗無畏正自沉吟,未料龔天下已經帶著維摩大犬和藏雪兒敲 
    了他們父子房門,淡淡說了一句:「走吧!」 
     
      宗無畏呵呵大笑,用力一拍兒子肩頭,道:「龔天下一生無論世人了不瞭解他 
    ,你都要跟他成為生死之交!」 
     
      那時是子時過半,藏雪兒忍不住抬首仰望了蒼穹;此際,星移斗換,已是醜時 
    欲至。正眺望間,那只維摩大犬沉鳴一聲,陡然站起,頸後那綹白毛賁張,兩顆褐 
    色眼珠子直盯著殿前花苑。 
     
      藏大小姐輕輕歎了一口氣,看來兵王一脈真是要在今夜和誇父山魔教了結今生 
    恩怨?! 
     
      眼前花叢晃動,火把照明之中,是柳破煙抱著坐在木輪椅上的柳破天出了奇門 
    花苑。只不過在柳破天輪椅扶手上,橫跨了一隻如人大小的灰白色圓柱物體,好似 
    一根巨大的象牙?! 
     
      「兩位請留步……。」 
     
      藏雪兒柔聲輕道:「聖殿之內有正明教要務進行,如果柳莊主想要藉秘道下誇 
    父山,請過了丑時再來……。」 
     
      柳破煙看了地上奄奄一息的鼎冷世一眼,又看了看龔天下和那只瞪大眼睛的維 
    摩大犬,哼了一聲:「堂堂藏門別苑的藏大小姐何時成了魔教的看門……守衛?」 
     
      柳破煙硬生生把「看門狗」三個字給改了,但是不屑與憤怒卻在臉上顯露無疑 
    。 
     
      藏雪兒也不生氣,仍舊是柔聲淺笑道:「柳莊主別生氣,小女子和龔狀元是受 
    朋友所托,忠人之事而已!」 
     
      「嘿嘿嘿……,宗無畏是在裡面藉由丑時星斗大氣來治癒體內被震斷一半的經 
    脈吧?」 
     
      木輪椅上,柳破天突得桀桀怪笑兩聲,嘶啞著嗓子尖聲道:「家兄也是要帶著 
    老夫入內療傷……。如果藏大小姐硬要阻止,老夫心脈一斷神仙無救,你又如何看 
    法?」 
     
      藏雪兒雙眉輕蹙,柔聲回道:「的確是兩難之事。不知柳二莊主又有何看法? 
    」 
     
      「這倒不難……。」 
     
      柳破天瞳孔精光一閃,尖著嗓子道:「要不,你放我們兄弟進去,老夫治傷所 
    需方位和宗無畏不同,各據一方互不干擾……。」 
     
      「另外的方法是……?」藏大美人緩聲追問。 
     
      「第二個法子更簡單……。」柳破天轉動他那顆大腦袋,盯向龔天下:「聽說 
    龔狀元身上有一對雌雄離地神龜,請他交出來借老夫一用!」 
     
      這種事可不是藏大小姐能決定的,她只有輕柔一歎,望向龔天下。只見那個男 
    人面無表情,只是用手指了指癱在地上的鼎冷世。 
     
      柳破天嘖嘖怪笑兩聲,尖著聲音嘎嘎道:「好!老夫解了這不知死活的女娃子 
    身上奇毒……。」 
     
      話聲一落,柳破天從懷中以他僅能運用的兩指挾出一支暗黑藥瓶,扔給了龔天 
    下,道:「早、午、晚各服一粒,這女娃子身上七種奇毒便解。」 
     
      龔天下也默不作聲,將瓶塞拔起倒出三顆朱紅藥丸,又將瓶塞塞回,隨即由懷 
    中取出一對離地神龜連同藥瓶交給柳破天。 
     
      「好!好個龔天下,取其所當!」 
     
      柳破天忍不住尖著聲音喝采:「當今中原武林,除了家兄以外,只有你一個是 
    老夫看得順眼!」 
     
      他嘖嘖怪笑一聲,又道:「你放心,老夫用完以後自會將這對神龜交還給你去 
    放生……。」 
     
      那廂柳破煙將他胞弟連同木輪椅輕放置地上,耳裡聽著柳破天邊觀察星象邊道 
    :「紫微居中帶七殺,左輔右弼夾命門,機梁對宮祿存在,陰陽反背巨門開……。 
    」 
     
      「好!大哥請放在文武雙曲交會天同貪狼處!」柳破天似乎勘破玄機所在,用 
    手指著臺階前三丈處,尖著嗓子桀桀得意怪叫了一聲:「鄺山海和顏龍月育前後數 
    十年相較機關天意。哈哈哈,妙絕妙絕,這兩大奇人果然是洞察大道之人!」 
     
      柳破天這廂似乎是極為興奮,看著他胞兄將那圓柱之物以尖端那頭振臂插入地 
    內固定豎起。藏雪兒注視著柳破天邊指揮擺放角度,邊抬頭看著蒼穹,似乎在尋找 
    天地間連接之處。 
     
      「龔狀元,對眼前之事看法如何?」藏大美人忍不住輕聲問著龔天下:「難道 
    天地之間真有造化大氣?而柳破天竟能用這種方法將它連結?」 
     
      龔天下沉默片刻,看著柳破煙將他胞弟抱起,放入那好像巨骨之物的圓柱內。 
    那圓柱夠大,正好柳破天的身體藏置於內,僅露出那顆大頭來。 
     
      「大哥,請將兩只神龜放在小弟左右耳後……。」柳破天那張臉似乎因興奮而 
    漲紅,忍不住得意尖銳著嗓音道:「只要一炷香的時間,不但小弟心脈可以保住二 
    十年不斷,而且甚至可以恢復四肢功能!」 
     
      柳破煙邊將離地龜放在他胞弟耳後,邊驚喜應道:「果真?天弟如果真能恢復 
    手腳功用,那真是天恩浩蕩,為兄立即發放五十萬兩銀子賑濟天下蒼生!」 
     
      「哈哈哈,大哥真是好大手筆,那已佔我們破煙山莊一半資產。」柳破天開懷 
    而笑,嗓音尖銳中帶著興奮不已。 
     
      「能治好天弟,錢財多少只是報答天意!」柳破煙顯然也興奮起來,看著那左 
    右離地神龜弓起背殼抓住柳破天耳後穴脈,同時那神龜的大頭拉長脖子輕輕張嘴咬 
    住耳內軟骨。 
     
      驀底,這巨骨圓柱不知是否天地交感之故,隱隱然泛著一股亮藍光彩,其間又 
    似有氣機盤旋! 
     
      「天道運而無所積,故萬物成;帝道運而無所積,故天下歸;聖道運而無所積 
    ,故海內服。」龔天下也不知是否應答方才藏雪兒問話,忽然低聲念起周朝聖人莊 
    子外篇中的「天道」內文;忽兒間一轉,接念著內篇「大宗師」:「知天之所為, 
    知人之所為,至矣。知天之所為者,天而生也;知人之所為者,以其知之所知,以 
    養其知之所不知,終其天年而不中道夭者,是知之盛也。」 
     
      藏雪兒大美人耳裡聽著,她冰雪聰明似有所悟,回道:「前段莊子『天道』所 
    言的是天道運行不息故萬物得以生長綿延。帝王之道亦同,必須心中有德有慈,才 
    能令天下歸服?!」 
     
      她心中略為一轉念思考,又接著道:「後段『大宗師』則是指知天理知人命, 
    以德性養心自可天人合一,循乎大道便可以長保壽命而不夭折?這就是人的智慧所 
    能達到最圓滿境界?!」 
     
      龔天下又沒有接話回答,只是搔弄著身旁石階上維摩大犬的頭頂,輕輕歎了一 
    口氣。 
     
      夜更深,風似乎更冷了些;龔天下歎的那口氣,似乎有著千言萬語的因緣潛藏 
    在裡頭?藏雪兒想問,眼前卻出現了兩個人。 
     
      兵王羽墨和龐動戰! 
     
      藏雪兒雙眉微動,人已起身,道:「兩位大駕何意?」 
     
      眼前,龐動戰昨夜內創似乎好了幾分,雖然臉上氣色不是挺好,但是那高大的 
    身軀恍如一座山嶽,自有一股攝人威勢。他沉哼一聲,轟然大笑朝聖殿內叫喝道: 
    「宗無畏,本座龐動戰已經到了你魔教內堂,不敢出來應戰嗎?」 
     
      「汪!」 
     
      那只維摩大犬倏忽間大叫一聲,聲如雷響,倒有點跟龐霸帝一較聲勢的味道。 
     
      龐動戰一雙濃眉飛張,沉哼道:「狗兒畜生別猖狂,本座自然會幫你找到好對 
    手!」 
     
      龐動戰冷冷一笑,便是沉嘯一聲;不過須臾時間,這誇父山便聽到一陣鳥驚獸 
    奔的喧吵聲。隨即,一股腥風暴至,正是那頭長白山白額大虎……搏龍霸虎狂躍而 
    至。 
     
      當下,一犬一虎怒目相視,全身皮毛全數賁張怒起! 
     
      「桀桀桀……,真是精彩好戲!」 
     
      奇門花苑裡閃出一道紅影,那寬大衣袍展呈圓形,彷如巨陽墜地忽兒間便到了 
    兵王羽墨右側,怪笑道:「羽墨先生……,外頭交給你處理,我絕殺就進去找宗王 
    師啦!桀、桀、桀……。」 
     
      這兵王絕殺弓僂著身子,搖搖晃晃的好似站不住腳。羽墨先生輕搖手中羽扇, 
    微哂回道:「絕殺兄弟請小心應付,宗王師此人吾等尚未完全探測明白。」 
     
      「羽墨先生放心……。」 
     
      絕殺怪異嘶啞著聲音道:「那小子還不成氣候,我就去取了他的首級來做和東 
    海霸帝結盟的賀禮!」 
     
      龐動戰哈哈大笑,應道:「好!只要取下他們父子兩人首級,我龐某人便和兵 
    王結盟,一統天下,勢力瓜分!」 
     
      龔天下此時也緩緩起身,一跨步便到了兵王羽墨身前。對方,羽墨先生則淡淡 
    一笑,自有君臨天下的氣度,道:「以你一人之力非本王對手,藏門大小姐也一起 
    出手吧?!」 
     
      藏雪兒略一沉吟,看著龔天下背影說道:「龔狀元可以獨力應付嗎?此刻聖殿 
    內宗少教主和宗老教主正是運功續脈生死關竅之際,雪兒不能讓這位兵王絕殺侵入 
    ……。」 
     
      「嘖嘖嘖……,你這小女娃子,擋得住老夫嗎?」絕殺怪老頭不知是憤怒還是 
    嘲笑,一張臉……不,是全身慢慢漲成紅通,幾乎和那件大衣袍同樣顏色。 
     
      「一身劇毒,八十九種!」 
     
      龔天下忽然喃喃自語,像是指出兵王絕殺一身特異之處,又像是提醒藏大小姐 
    提防:「凡有所觸,萬物喪命。孤獨之人……。」 
     
      最後這「孤獨之人」四字,恍如打中兵王絕殺心中痛處。便見他臉色由紅轉黑 
    ,咬牙怪聲叫道:「羽墨先生……,這小子請交給我來對付,我要讓他慘嚎終生而 
    死!」 
     
      羽墨先生雙眉輕皺,淡淡道:「絕殺兄弟,莫中了對手的激將法!且按原訂計 
    劃行事……。」 
     
      絕殺怪老頭這回好像真豁出去了,卯起脾氣來怪叫道:「你不讓我先凌殺這小 
    子,我絕不進去砍下宗王師的人頭!」 
     
      皇甫追日的劍舞得更快,他終於看清楚唐凝風不是一人變成兩人,而是對方不 
    知何時脫下外袍,並且以內?控制行動和自己交戰。 
     
      可別小看是件衣袍,不但裡頭灌滿了唐凝風這小子的真氣,加上落雪沾染在袍 
    子上頭變成水濕,刀劍特別難以劈碎。 
     
      對方先機一失,唐凝風少爺慢慢可以應付皇甫追日的八卦回真劍。不過對方的 
    內力也實在深厚,一手「離火八方」硬是能開演八十一式變化,招招近乎匪夷所思 
    。 
     
      「你這老小子絕對沒有這種天賦可以做到!」 
     
      唐大公子邊打邊開罵:「這幾招已經足以稱為曠世絕學,要真是你這皇甫老頭 
    悟出來的,早已是一代宗師!」 
     
      皇甫追日一套「離火八方」使完,冷哼一聲便是雙掌合握劍柄,彈指間用出了 
    「兌金東來」。這劍法又大大不同,每一式既險又奇,幾乎是搏命般與敵人玉石俱 
    焚。 
     
      不怕死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 
     
      唐凝風連閃了八劍以後,可發覺了皇甫追日這手以命搏命的劍招還真毒辣巧妙 
    。他的每一劍式運用之間,其實在逼著對方硬打硬殺,而每一式都保留了最後變化 
    ,就等著對手掉入陷阱。 
     
      他歎了一口氣,到底是誰想出這種劍法武學?一個能達到這種境界的人,幾乎 
    已經和自己恩師等量。 
     
      恩師走的是菩薩佛道,那人難道走的是修羅魔道?! 
     
      唐凝風兩個翻身,連同那件衣袍越過皇甫追日劍鋒頂上,便往正明聖殿奔去。 
    這廂皇甫追日豈肯放過,大喝一聲劈劍追至;唐大公子一息不停又往前直竄八丈, 
    兵王追日掄劍再迫沒半點稍緩! 
     
      一前一後,雙方已是奔走數十丈之遠,眼前那片奇門花苑已近在咫尺。唐大公 
    子嘻嘻一笑,還能抽個空回頭朝皇甫追日一笑:「小兵皇甫,到裡頭算算總帳如何 
    ?」 
     
      皇甫追日冷冷挑眉,亦步亦趨跟著唐凝風竄入奇門陣內,心底下暗笑:「這奇 
    門陣苑已經被改過,此處就是你喪命之處。」 
     
      兵王追日大步跨入,立即連轉三彎! 
     
      皇甫追日這般移形換位,已然是踩踏在景、絕二門方位,正是可攻可守的扼喉 
    險處。便見他將那柄八卦回真劍往地上一插,身形半蹲半傾,乍看有如以劍支地, 
    又似人劍與大地合一。 
     
      「坤地大載」! 
     
      武當八卦神劍中最神秘的劍法,江湖上人人都以為是「乾天虛藏」。但是,昔 
    年武當張三豐祖師在臨終前曾經密傳過:「專氣致柔,滌除玄覽;坤地大載,承無 
    不納;太極歸一,八卦同用;道之為物,其中有象。」 
     
      這段用劍心法經過百餘年已經失傳,是以武林中盛名卓響的是「乾天虛藏」, 
    亦為近幾代武當掌門所精練。 
     
      皇甫追日永遠記得重新開演這套心法給他的那位奇人,他在當時越聽越是心驚 
    膽跳;那位奇人對武當功法瞭解之透徹,不僅令自己脫胎換骨成就幾達無所止境, 
    而且簡直就是張三豐祖師親授一般! 
     
      他以劍支地,雙目微閉以耳聽著奇門陣內變化。唐凝風那小子顯然有了些麻煩 
    ,這陣勢慢慢凝聚煞殺之氣,自己左腳踩踏的絕門方位,地上不斷傳導著一股騷動 
    不靖。 
     
      看樣子唐凝風不管轉入生門或是死門,最後都得轉到景、絕交會之處。 
     
      皇甫追日忍不住有一絲得意的笑了,這讓他想起下棋,好像一手當頭炮又押下 
    去車馬將。 
     
      這可不是將軍抽車,而是奪命! 
     
      笑意未褪之間,唐凝風這小子果然從黑霧氣中轉身到面前。皇甫追日臉上表情 
    化成一絲冷笑,出劍! 
     
      劍鋒挑起之際,連同絕門的煞氣一併奔出。 
     
      「坤地大載」劍法以下三路直奔上三路為主,看似中三路為空隙可躲,但是其 
    中卻有一股倒迴旋力,如果對手以中三路為避,反而被吸逼落地。 
     
      下方,劍鋒奔起,彷如百朵蓮花同展,綿綿密密絕對沒有落腳之處。 
     
      非死即殘! 
     
      唐凝風閉著雙眼,他清楚感受到這個奇門花苑陣勢已經大為不同。 
     
      變得殺氣更重、陣局更險! 
     
      皇甫追日顯然很清楚這個新陣法,一尾隨追入便扣住景絕雙門,自己不管走生 
    門或是死門,都被對方扼住險要。 
     
      他笑了,天下之事難道就這麼理所當然? 
     
      皇甫小兵那老小子現在一定很得意?!唐大公子兩眼閉著,腳底下東走西走, 
    有意無意啟動了陣勢。「嘿、嘿……,」咱們唐少爺心底暗笑:「兵王追日,哥哥 
    我叫你暗無天日!」 
     
      他轉了兩彎,已然感覺到前面的殺氣。唐凝風差點笑出聲來,用腳尖在地上連 
    踢了好幾下,塵土飛揚中搞了好幾個洞來。 
     
      隨手之間,又折了些樹枝、拿了點石頭插疊上去。這般做完,他拍了拍手依舊 
    閉起雙眼轉了個彎大步邁出。 
     
      立即面對的是,皇甫追日劍出! 
     
      劍勢驚人,腳趾前頭彷如萬千刀刃披卷而至。 
     
      乖乖個老小子,這門失傳的絕學你也會?!唐大公子吃了一驚,但在這節骨眼 
    也只有硬著頭皮,一大步便跨了上去! 
     
      這一步,直接跨到皇甫追日劍鋒之上。 
     
      皇甫追日差點就要笑出聲音來……這個今年「武林典誥」狀元未免也太容易應 
    付?!他甚至轉了幾個念頭,以唐凝風這小子現在露出的空門,自己最少有八處有 
    絕對的把握可以狙殺。 
     
      他打算讓對方死得快一點,絕不拖泥帶水讓人家有機會。 
     
      所以,劍鋒破空之處,直指目標心脈死穴! 
     
      皇甫追日已經使盡今生可能最快的速度,甚至他都可以感覺劍尖已經刺穿了對 
    方的衣袍。耳際,驀底響起一聲尖銳飄渺呼叫:「陣勢已改,快收劍……。」 
     
      兵王追日心中一緊,只覺手上劍氣並沒有遇上穿透物體的反阻之力,而是滑在 
    漫無目標的虛空?! 
     
      他這出劍一動身形,自己反而捲入陣勢浩湯波動的氣機中。眼前,驀底有三座 
    巨岳聳起,自己完全陷入其中,待是要轉身出劍,只覺頭皮一麻立即便是手腕緊緊 
    一縮,一股運力真氣快速倒竄,直打得背脊一串咯咯巨響彷如鞭炮。 
     
      皇甫追日大叫一聲,重重頹然落坐直是胸口大力起伏喘氣不已。他努力呼吸著 
    ,將眼角看向腕處;握劍的手腕,正在一絲白灰細線。他凝起雙眼,看清楚了是頭 
    髮……自己的頭髮! 
     
      他看見頭髮,也看見一雙靴子在自己倒地的身前。 
     
      唐大公子輕輕歎了一口氣,蹲到了面前,緩緩道:「善男子!如昨夢故,當知 
    生死及與涅盤,無起無滅,無來無去……。」 
     
      「善男子!如昨夢故,當知生死即涅盤,無起無滅,無來無去。其所證者,無 
    得無失,無取無捨。其能證者,無住無止,無作無滅。於此證中,無能無所,畢竟 
    無證,亦無證者,一切法性平等不壞。」 
     
      ……圓覺經普眼菩薩問法品皇甫追日睜瞪大了雙眼,沉怒中喘氣道:「好個唐 
    凝風廢了我的武功,竟然還唸經嘲笑本座……。」 
     
      唐大公子輕輕歎了一口氣,回道:「皇甫老兒,你是中原人氏何苦跟韃子勾結 
    侵我中原?而且對武當貴派做出欺師滅祖,背離師門之事?」 
     
      「哼!哼!你懂什麼?」 
     
      皇甫追日大力喘著氣,邊咳聲中吐出一口血來,整個人乾脆倒下仰躺讓自己呼 
    吸順暢一點,這才冷冷道:「我皇甫追日從小喪父,和娘親二人相依為命,但是在 
    中原卻受盡欺凌羞辱……。」 
     
      他說著,又大力咳了幾下,喘了幾口氣後這才稍微恢復一點精神,咬牙接道: 
    「我和娘親數年逃亡無路可走,被地方惡霸幾乎活活吊死……,幸虧當時羽墨先生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才救了我們母子性命……。」 
     
      唐凝風雙眉輕皺,乾脆席地坐下緩緩道:「但也不能如此便背叛自己的老祖宗 
    和外族結合……。」 
     
      「滿口仁義!」 
     
      皇甫追日臉上露出不屑神情,邊咳邊道:「羽墨先生也未有言語要求我們母子 
    前往蒙古更遑論與他共同負起興盛大業……。」 
     
      眼前兵王追日似已極為疲憊,搖了搖頭,仰首一歎:「那些年在中原的日子你 
    怎麼知道我們母子倆如何過?哈哈哈……,在我心中看來,蒙古人比中原人重情重 
    義,最少他們不分貧富,把人當人看!」 
     
      大草原上的子民,本來就豪放不羈,常常過路之人就待如上賓。 
     
      唐凝風不否認這點,只是輕歎中伸手輕輕拍了兵王追日胸口兩下,道:「人生 
    際遇各有因緣,你是死不了,回去蒙古安養天年吧?」 
     
      他那兩下輕拍似乎讓皇甫追日一身倒竄的氣機平復下來,只見他長長吸一口氣 
    ,吐出後冷冷道:「唐凝風……,你算是個英雄好漢,別用同情的態度來對待本座 
    。哈哈哈……,我娘親三年前已經作古,追日一生唯有報答羽墨先生救命之恩。今 
    日既已無能為力,所謂士為知己者死……。」 
     
      皇甫追日話說至此,像是要自裁喪命;驀底一聲沉沉呼喝:「追日兄弟,不可 
    輕生!」 
     
      人影如幻,剎那羽墨已飄身閃至,兩臂提振間硬是將皇甫追日牙根裡暗藏的毒 
    藥給逼了出來。當下,皇甫追日「啊……!」的一聲大叫,吐出一顆幽黑的藥丸。 
     
      「羽墨先生……,」皇甫追日喘著氣,似乎想表明以死謝罪。 
     
      「追日兄弟,莫要責怪自己……。」兵王羽墨抱起了皇甫追日,抬眉看向唐凝 
    風,氣度自若間淡淡道:「唐狀元好造詣。以陣列陣,用兵破兵,入敵不備,運籌 
    奇襲。足以稱之武學宗師風範……。」 
     
      唐大公子雙拳一抱,正色回道:「羽墨先生客氣了,請讓皇甫……先生安養晚 
    年,讓其一生無憂……。」 
     
      兵王羽墨歎息了一聲,垂眉不忍般看了手臂上皇甫追日一眼,旋即朝唐凝風淡 
    淡道:「唐狀元氣度果然不同。追日兄弟正好可以為本王一對子女教席。本王自會 
    終生眷顧如親兄弟……。」 
     
      羽墨先生說完,轉身便大步邁出這奇門花苑,同時以千里傳音的內力留話:「 
    宗教主要連續三日療傷!唐狀元……,本王明夜再來相會……。」 
     
      隨這密音聲中,一道紅影如日也穿過花苑,邊帶著怪異笑聲,道:「龔天下, 
    明日決一死戰!」 
     
      唐大公子歎了一口氣,跨出了奇門庭苑,只見龐動戰那高偉身軀背影和那頭「 
    搏龍霸虎」,雙雙邁向正明聖殿後山方向而去。 
     
      就是背影,依舊有王者霸氣,只聽龐動戰沉笑一聲,道:「宗無畏,明夜就等 
    你元氣恢復了些做番了斷。」 
     
      說這話的氣勢,完全沒有孤軍陷敵的恐懼和膽怯。 
     
      「好個東海霸帝!」唐狀元不禁也為之讚歎,邊轉頭看向龔天下,只見這個奇 
    人一雙眼盯著不是人,而是那頭霸虎。 
     
      前庭,如今最顯眼的,就是柳破天置身的那根圓柱大骨,泛著神秘奇異的藍閃 
    光芒。只看得見頭部的柳破天則滿臉漲紅幾乎像要滴出血來似的。 
     
      「這老小子在做啥?」唐大公子晃到了臺階前,問著藏大美人。 
     
      藏雪兒雙眉輕蹙,柔聲回道:「依柳二莊主前言,似乎在治療軀殘之患。」 
     
      話聲未盡,驀底有人竄身而起,好快的速度裡也不知用了什麼兵器奮力朝那根 
    大骨打擊。 
     
      咚!好大響中,同時聽得是柳破天驚怒交集的嚎叫聲。 
     
      鼎冷世! 
     
      鼎冷世在一身痛苦迷迷糊糊中被龔天下餵服了一顆解藥。當她全身百脈那股奇 
    麻奇痛舒緩下來時,心中早已咬牙切齒不斷發下毒誓。 
     
      我鼎冷世無論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絕對要柳破天那個廢人死不瞑目!所以, 
    她不斷在等機會,等著在最沒有人可以阻止自己的時候,豁出一擊。 
     
      羽墨他們離開了,機會相當不錯。 
     
      因為拔弓張弩的雙方對一切契機微動都十分敏感。 
     
      唐凝風從奇門花苑出來,情況更好;因為,人在生死關頭之後,遇見朋友時特 
    別開心,也特別放心。 
     
      所以,當唐大公子和藏大美人一對話,她立即出手! 
     
      鼎字世家有一門兵器是鼎九然所秘製,江湖上幾乎沒人知曉,鼎大先生稱之為 
    「如意奪魂棍」。這根用精鋼打造而成的武器,平常收縮時只有小臂長短,但是旋 
    轉棍尾內機關彈開來以後,正如一般兵棍長短。 
     
      據說,百餘年後大明小說家吳承恩,就是因為這一兵器,在他著名神話小說「 
    西遊記」裡,主角孫悟空的如意棒構想便是源自於此。 
     
      鼎冷世這一出擊便要斃殺柳破天,龔天下幾乎同時出手連點了她背上六處大穴 
    。可惜,鼎大小姐那根機關棍頭已是彈出,雖然是偏了準頭,打在柳破天座下的神 
    奇大骨上。 
     
      柳破天當下驚怒交集大吼一聲,置身所在的那根大骨應聲碎裂成數塊。立即, 
    他從裡頭跌了出來。 
     
      柳破煙當下臉色鐵青,急忙向前扶抱住胞弟。只見,柳破天臉色一陣慘白,胸 
    口大力喘息不已! 
     
      「好……好個賤人!」 
     
      柳大莊主怒急攻心,在半蹲半跪的姿勢中一陣冷肅殺氣瞪著趴在地上以下巴支 
    地的鼎冷世,咬牙切齒道:「你如此兇殘,毫無悲憫之心,留在世上是個大禍害。 
    」 
     
      柳破煙一生行事雖無大俠義舉,但也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這廂罵話,倒也 
    說得名正言順。 
     
      鼎冷世在地上喘著氣,冷諷般嘲笑回罵道:「那又如何?是這個廢人先下毒手 
    。哼,因果報應……。」 
     
      柳破煙虎的一個起身,便是抬腳要踏殺這個傷弟仇人。懷中,柳破天似乎緩過 
    一口氣,伸手拉住他胞兄,虛弱道:「大哥,算了,這也是天意……。」 
     
      柳破天咳了兩聲,像是無奈般接著道:「顏龍月育和鄺山海在數十年前早藉《 
    山海經》預言『神龍頂上王』將於大火中留一趾,可藉天時大氣造化之力,使盲明 
    聾聰、殘疾復身……。」他搖了搖頭,噓出一口氣來,自嘲般的一笑:「但是也預 
    說了:難盡全功以轉因果,能參三分已是萬幸!」 
     
      柳大莊主聽得胞弟尚能如此樂觀認命,心中更是悲喜交集。正待出聲,又聽得 
    胞弟道:「如果不是龔天下出手解圍,恐怕天弟連命也沒了。」 
     
      「呃……,這位柳二莊主不簡單,勘破些玄機!」 
     
      唐凝風少爺嘿得一聲,接人家的話道:「因果本來難破,幸有循乎大道的貴人 
    相救,所以多少轉了一些……。」 
     
      柳破煙這話聽在耳裡,心情稍稍平緩了些,但是仍有不甘般的道:「但是天弟 
    的身體……。」話說未盡,眼眶有淚。 
     
      「無妨……。」柳破天伸手拭去胞兄滑出的淚珠,慘然一笑,道:「小弟也坐 
    了半炷香,加上一對離地神龜同時功用,最少心脈可保十年不斷……。至於手腳未 
    能如健全之人,本是天意。阿兄,天弟能多活十年不受心疾之苦,此事已是天恩浩 
    蕩。原先發願,切要實行……。」 
     
      柳破煙一聽胞弟心脈可保十年,心情已是感激萬分,聽完柳破天話語,立即猛 
    點頭道:「天弟放心……,為兄必然捐出一半山莊產業以拯天下黎民……。」 
     
      說完,他輕放下柳破天,便是跪倒朝龔天下叩三個響頭:「俠士救命之恩,破 
    煙且替舍弟叩謝。」 
     
      龔天下偏轉過身面無表情,像是不願受人大禮、也不受道謝,只是垂手搔弄維 
    摩大犬頭耳。 
     
      那柳破煙起身,恭敬將一對離地神龜雙手奉交龔天下面前,恭敬道:「龔狀元 
    可不接受破煙大禮跪謝,但是柳某一生謹記在心,至死不忘。」 
     
      說完,將離地神龜交予龔天下後,抱起柳破天離去。 
     
      他們才進入奇門花苑,同時也有人閃身出來。是咱們扶桑那位足利大美人。 
     
      「唉呀,扶桑姑娘功力不錯……?」唐大公子瞅著人家一笑:「連武當的太極 
    八劍陣也困不住你。」 
     
      「別笑本姑娘啦!」足利貝姬一邊拭汗邊喘了兩口氣回道:「那八個挺厲害, 
    要擺平他們可真費了一番功夫。」 
     
      唐大公子當下可正眼瞧人啦:「你真是擺平他們?不是因為皇甫追日被哥哥我 
    廢了武功,他們自己撤退?」 
     
      足利貝姬沒好氣的回瞪了一眼,嬌嗔笑道:「別小看人家,雖然花了點勁,也 
    不是那麼難!」 
     
      邊說間邊走近前來,一低眉瞧見前庭方才碎裂的大骨,訝聲道:「這不是兵王 
    羽墨從藏寶閣灰燼中帶走的嘛?怎麼會在這裡?」 
     
      藏雪兒大美人雙眉輕蹙,道:「兩位確定羽墨先生拿走的正是這隻大骨?」 
     
      「絕對沒錯……。」足利貝姬肯定道:「是神龍頂上王在大火中留下唯一的遺 
    骸……。」 
     
      這麼巨大的骨頭,也真是只有這個可能了。 
     
      這事可有點奇了。 
     
      唐凝風雙眉一挑,哼哼嘿嘿兩聲,道:「果真如此的話,兵王羽墨那老小子很 
    可能以此為禮,和破煙山莊結盟?」 
     
      「或者他們早已結盟?」藏雪兒大美人柔聲輕歎:「依唐狀元昨夜所敘,羽墨 
    先生盡毀秘道機關,是不是讓柳莊主方便抱著他胞弟到正明聖殿參破玄機?」 
     
      「是呀!當時我可記得唐哥哥曾說了一句:『破壞得這麼徹底,除非是替我們 
    開道,不然就是替他們的人開道』……。」 
     
      「嘻嘻嘻……,公主殿下對哥哥我說過的話記得真清楚……。」咱們唐大公子 
    正自得意間,那正明聖殿大門輕響開啟,是宗無畏父子雙雙跨步邁出,神色清朗。 
     
      「宗『兄弟』,哥哥我有件事兒要問你明白……。」 
     
      在人家的地盤,唐大公子語氣用辭可是客氣多了:「印真大師是怎麼死的?另 
    外一件事是,那個和尚到底有沒有傳達摩易筋經給你?」 
     
      宗王師雙眉微沉,盯著唐凝風須臾,回道:「唐狀元,依你之言,似乎除了易 
    筋經之外,還有可以解救家父之法?」 
     
      兩人明來暗去,似乎話中有話。 
     
      唐大公子嘿嘿笑了兩聲:「如果宗少教主不知此事,那就真是用少林達摩易筋 
    經相救了?」 
     
      宗王師雙唇一緊,眼中精光飛迫,須臾才慢慢回道:「唐狀元……,宗某沒有 
    必要回答你的訊問。」 
     
      唐凝風哈哈乾笑幾聲,伸了個懶腰,像是自言自語:「俞歡那小子回報,他們 
    各自供養了珍寶以為印真大師陪葬之禮,不知會不會引起那些扶桑浪人爭奪?」 
     
      宗王師臉色微變之間,足利貝姬可是一張清麗俏臉沉了下去:「原來你早知道 
    柳生教道和野田領袖暗中跟了去?」 
     
      唐凝風少爺瞅了人家大美人原先白晰如玉的臉龐一眼,如今似乎是因為怒氣而 
    泛了紅暈,本來想嘻笑兩聲,終究忍住轉為一歎:「這真是混亂的時代。東海霸帝 
    幫內有四天王造反,正明教有賀白髮背叛;連你這扶桑公主,恐怕也被手下出賣了 
    ……。」 
     
      足利大美人牙根一咬,冷哼:「你以為我應付不了?」 
     
      「別急別急……,」唐大公子笑了兩聲,挺安慰人似的:「中原夠大,絕對有 
    你大美人安身之處!」 
     
      足利貝姬聽得這話,怒氣中似乎稍為有絲溫暖,便是哼了一聲,抿嘴不語。 
     
      那廂,藏雪兒大美人已是扶起鼎冷世大小姐,解開了她背脊穴道,柔聲說著: 
    「鼎姑娘,你就速速離去吧?令尊七十大壽將屆……。」 
     
      鼎冷世咬牙切齒,惡狠狠轉身盯著龔天下道:「姓龔的……,你對我兩次下暗 
    手,這生我一定剝你的皮當旗,絞你的肉餵狗,挑你的骨釘牆……。」 
     
      「哇……,這女人真狠!」唐大公子睜大了雙眼,伸了伸舌頭,邊又看著龔天 
    下面無表情,將剩下兩顆藥丸倏忽彈到鼎冷世口中,一忽兒叫這潑辣姑娘吞了下去 
    。 
     
      這場景看起來很可笑……一個罵人、一個救人;罵人的是怒氣足以殺人,救人 
    的是表情冷淡如冰。藏雪兒和足利貝姬看了這景象,一時想笑又覺得尷尬。倒是宗 
    無畏呵呵大笑,解圍道:「鼎姑娘你放心,令尊大壽,老夫自會備大禮恭賀。多謝 
    姑娘你專程上誇父山通知……。」 
     
      這話是有夠下臺階了。鼎冷世看看四下都不是自己人,也只得恨恨一跺腳,快 
    步離去。 
     
      宗無畏微微一哂,復又環顧眾人道:「幸賴各位相助,老夫得以平安度過今夜 
    ……。」說完,抱拳一揖。 
     
      唐凝風嘿得一聲,連連搖手道:「宗教主別客氣。不過今天唐某人就要離開了 
    ……。」 
     
      原先,他是受銀大先生所托,將印真大師送至誇父山,雖然因緣變異,但也算 
    完成該做之事。 
     
      「唐狀元既然要走,那本姑娘也不久留了。」足利貝姬似乎恢復了精神,冷哼 
    挑眉,英氣勃發:「我倒要看看柳生那叛徒要做什麼勾當!」 
     
      「嘿、嘿……,你可不能去追他們。」唐凝風大力搖頭搖手,拚命阻止似的。 
     
      「為什麼?」足利大美人當然有點訝異、有點不滿。 
     
      「因為你們都要跟我去洛陽救人!」 
     
      唐大英雄指了指足利貝姬以及龔天下和藏大美人,有那麼一點奸奸的笑了:「 
    對付兵王這幾個傢伙的根本之道,就是直攻洛陽,救出天下各國被囚禁的王公貴族 
    ……。」 
     
      「這是你們大明朝廷的事,怎麼唐狀元……。」足利貝姬話沒說完,唐凝風可 
    是很義正嚴辭的接了話:「為了天下百姓免於生靈塗炭兵燹交迫,是人都要這般做 
    ……。」 
     
      唐大公子說這話時似乎是挺認真的,也好像散發出一股所謂的俠氣,挺有說服 
    力。足利貝姬不知為什麼,雙頰微微一紅,回道:「那又關本姑娘什麼事?」 
     
      「只有你最熟他們……。」 
     
      唐凝風又嘻皮笑臉起來:「因為足利姑娘是唯一從他們手中逃脫出來的囚犯… 
    …。」 
     
      足利貝姬輕哼一聲,欲言又止。依照她的個性,這檔子事壓根兒不理;但是心 
    中又有一股莫名感受,說不上來的複雜。轉念了好幾想,總算給自己一個答案:「 
    兵王竟然敢囚禁本公主。好,我就去破壞他們的陰謀以為報復!」 
     
      另端,站在石階上,向正明聖殿內部觀看天花板頂山海經圖案的龔天下,忽然 
    淡淡道:「我稍晚再去!」 
     
      唐凝風哈得一笑,應道:「有另外一隻奇獸在誇父山裡對吧?行……,哥哥我 
    先去洛陽佈署……。」他一轉身,瞅向那位曾經讓他差點停止呼吸的藏大美人,挺 
    帥的一抱拳:「藏大小姐是否也一併留下來護法明、後兩夜?」 
     
      藏雪兒稍一沉吟,輕輕頷首柔聲回道:「雪兒正有此意……。不過,唐狀元為 
    何如此心急,不能多等兩日?」 
     
      照理,和兵王決戰,在誇父山機會更多。 
     
      「聲東擊西,擊西救東……。」 
     
      宗王師雙眼直迫向唐凝風,緩緩而有力道:「直攻洛陽,讓兵王回手相救!」 
     
      兵王一脈攻下了誇父山的利益,絕對遠少於洛陽囚犯被唐凝風救出的損失。 
     
      所以,他們不得不調派人馬回守,或者中途攔截。特別是唐凝風打敗了皇甫追 
    日,這點會讓兵王羽墨更加謹慎評估。 
     
      藏雪兒大美人柔聲輕笑,點了點頭道:「想來羽墨先生認定自身一人已可以對 
    付雪兒和龔狀元,所以中途攔截的可能是絕殺怪老……。」她說到這兒,又像是想 
    起什麼,緊接著道:「兩位路上可是要小心那位絕殺怪老……。」 
     
      「全身有八十九種毒相生相剋嘛?」 
     
      唐大公子呵呵一笑:「多謝藏大美人好意提醒,不過哥哥我方才在奇門花苑裡 
    照會了一眼已經知道啦!」 
     
      藏雪兒這廂心底可有一絲波動,想著龔天下一見面便知兵王絕殺身上有奇毒八 
    十九種,沒料到唐凝風也是如此!念頭裡轉動的是……「法外別悟」中有一門心法 
    可以藉對方氣機運行中知道是否中毒,但是沒想到這兩人竟然達到確知有多少毒性 
    生剋?! 
     
      看來,「別悟心法」和他們這兩人所修的武學有很深淵源,但是在微妙處也有 
    一些差異。 
     
      藏大美人輕輕一歎,想著自己被譽為「藏雪明珠」,是藏門本家百年來第一練 
    武奇材,但在武學上要達到大宗師地位以耀門楣,似乎還有一大段路要走?! 
     
      「別想太多了……。」唐大公子突然出聲,邊走向宗王師遞交一塊東西給對方 
    ,道:「這是辟水冰晶,明夜治療你爹時,正好天像是水二局,放置在令尊身上有 
    用……。」 
     
      那顆冰晶呈現不規則狀,晶瑩剔透中同時泛著一股涼氣和暖風,在火把光輝映 
    射中,不時浮現出幾道七彩彩虹,煞是迷人。 
     
      「用完之後交給龔老弟吧!誇父山那頭奇獸可是躲在水底!」唐大公子說完, 
    雙拳一抱:「各位……,洛陽見!」 
     
      宗王師接過辟水冰晶,眼瞳裡閃過一絲複雜神情,看著唐凝風和足利貝姬離去 
    背影,須臾才緩緩沉聲:「少林印真大師以在下為眼耳鼻舌身意,於無念無想中, 
    跨時空傳承。禪意微妙處,直追其師一明聖僧!」 
     
      雪,夾著初曦飄落。 
     
      映在金黃陽光,溫暖得令人心中一片祥和。 
     
      什麼是善?什麼是真正的佛法度人? 
     
      大善德行,足以轉業覺悟。藏雪兒微微閉起雙眸,讓落雪輕輕拂在臉上,想著 
    印真大師自在圓寂之時,猶且一心慈悲掛念眾生。 
     
      縱使是宗無畏人稱魔教教主,亦度! 
     
      大師已自知圓寂時刻,是以夜半抱宗王師暗行至誇父山下,將少林達摩易筋經 
    於宗王師昏迷中傳授此子。一夜傳法,以心印心,藉宗王師將易筋經口訣心法氣脈 
    理路真傳予其父。 
     
      宗王師無念無想,無著修煉,但以救親唯一。 
     
      宗無畏實修實證,實入佛法,緣成我佛弟子。 
     
      所謂高僧,所謂佛法,就是慈悲兩字耳!藏雪兒一念至此,不禁兩眸滑淚,混 
    著飄雪,一身冬陽特別溫熱。 
     
      高昇客棧是得利城裡最像樣的客棧。印性大師率領少林三十六龍象護送印真大 
    師的法體,這件事已經傳遍武林。沿途之中,多少善男信女焚香供花;每經之處, 
    頌經唱唄不絕於耳。當然,每座城鎮最好的客棧也都空出廂房,沒有人不認為能安 
    置印真大師法體是無上光榮。 
     
      得利城裡高昇客棧老闆畢大掌櫃可是虔誠的佛教徒,加上和少林有那麼點淵源 
    ,當然義不容辭的爭取了這個機會。 
     
      「這客棧老闆叫畢春寶,算是個老實人。」咱們俞歡公子就坐在對面酒坊二樓 
    ,邊朝下看著邊向同桌藏二小姐和龐黑胖子嘿聲道:「據說他也算得是個少林俗家 
    弟子,練過點通臂拳之類……。」 
     
      藏雅兒輕脆悅耳的笑了,如同一串鈴聲:「俞哥哥,你消息倒是挺靈通的。連 
    這麼一個小城鎮酒樓老闆你也知道底細?」 
     
      俞快刀呵的一聲笑,有點得意啦:「可別小看哥哥我,這六十年來蘇小魂和蘇 
    佛兒大俠,他們在江湖中可是有多得數不清的朋友……。」 
     
      他沒有用「眼線」,而是用「朋友」;因為那兩位大俠從來不把人當屬下或者 
    要求報恩,而是以心和人交友。 
     
      藏二小姐忍不住嚮往著,輕輕歎了一口氣:「不知何時有這個機緣得以得到那 
    兩位大俠的教誨?」 
     
      俞大公子的臉色有點紅暈,立刻打包票似的回道:「二小姐只要有此心,哥哥 
    我保證有機會……。」 
     
      龐不忘可趕緊接話了:「那……龐某人……。」 
     
      俞歡瞅了人家一眼,好半晌才很勉強似的回道:「看看羅……,如果這一路我 
    們暗中保護那些少林和尚平安的把印真大師法體送回本寺,而閣下表現又很盡職的 
    話……,也許有那麼一點機會。」 
     
      龐不忘當下眉飛色舞,連連抱拳作揖,道:「龐某今生能得遇那兩位大俠,真 
    是無憾了。」 
     
      他們邊在交談間,對面印性大師那一行少林和尚已是在客棧門口作起簡單法事 
    ,恭迎印真大師盛裝法體的靈柩送入客棧內。 
     
      眼下,滿街人頭鑽動,個個或者手持念珠或者拋花致意。 
     
      「印真大師不愧是高僧,」藏雅兒有感而發:「看看有多少人感念大師德行, 
    全是自動自發前來瞻仰。」 
     
      俞歡四顧一番人群,哼得一聲:「但是別有居心的傢伙,好像也不是沒有…… 
    。」 
     
      「呃……,俞少俠看出了端倪?」 
     
      龐不忘托著那顆肥嘟嘟大頭,也往下瞧著。 
     
      「有扶桑的武士、忍者……。」 
     
      俞歡冷哼一聲,接道:「還有……,賀難那老小子的人馬也有混在人群中的… 
    …。」 
     
      「『大漠地王』賀難?」藏二小姐脆鈴般的笑了:「據說俞哥哥和他們有仇? 
    」 
     
      俞歡可是馬上有一臉正氣的模樣,挺了挺胸膛道:「大漠地王那幫土匪強佔塞 
    外商道,俞某人當然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向了!」 
     
      話聲才落,有人已冷冷一哼到了他們桌前,朝俞歡道:「俞少俠,可真是別來 
    無恙!」 
     
      這人一臉黑髭飛張,濃眉大鼻,面龐上似乎經過長年風沙,五十開外年歲穿著 
    襖皮馬靴,身上帶有一股黃土味。 
     
      「嘿!原來是九鷹中的『黑金鷹王』達斯格裡。」俞歡瞅著人家,哼得從鼻孔 
    噴氣,接道:「兩年前大漠一戰,算你運氣好,沒死沒傷……。」話可沒停,又「 
    唉」得歎一口氣,像是無奈般道:「沒辦法,人太多了,來不及砍這老小子幾刀… 
    …。」 
     
      藏二小姐看著俞公子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脆耳的聲音道:「人家是找你算 
    帳,可得認真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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