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春風看著尹小月,看著自己頹然垂下的右臂,看著右臂已經脫手的碾碧劍 ,全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慕容世家已經毀在自己的手上。 他想到了這件事,因為她的眼睛已經告訴了他。 黃不盲敗得最慘,尤其他率戰的十數名慕容世家銳戰好手全部躺在雪地中,不 動! 這個時候不動就是死亡。 慕容春風的目光盡赤,已轉自楚天會背後掩殺而出的六十名好手,精銳好手。 竟然敵不過人家六個人? 簡簡單單楚天會隨便五男一女便結束了慕容世家培育了十年的六十條人命? 「慕容春風……今夜是你大大的錯了!」布香濃的聲音已然跟這夜的天气一般 ,又寒又冰,道:「不過,死也該瞑目!」 慕容春風茫然失意中,俄然發覺雪竟在無聲無息中停了。 雪停了? 他不理會布香濃,只看向談笑和金鎮那一戰。 這是沒有太丟臉的,金鎮他們五個人都站著挺直。 雖然他們的刀已斷,气卻未弱。 再看看「紅蝶一雙」,依舊和杜杬劍對峙,胜敗未定。是不是還有兩起人撐得 住? 慕容春風悲涼的笑了。 他的肚子在流淚。 因為金鎮和「紅蝶一雙」都不是慕容世家的人。 目光終於轉回尹小月臉上。 「你……你是如何贏我的?」他問。 「在你慕容家里學的」她答。 「我不信……」慕容春風的聲音有些乾啞,道:「」我不信!慕容世家的武功 ……「」那是你對你自己的事了解太少……「尹小月輕輕嘆了一口气,道:「」何 嘗不是?否則好好的洛陽四大公子不在洛陽過著,卻到華山的雪地來引起血腥?「 她一嘆,看向對方道:「你是不是對自己太有把握了?」 自信是一件好事。 可是太過自信而讓自己陷於絕境,絕對不是聰明的事,更不是聰明的人。 好長的一段時間沈默。 雪在每個人站立的下方承受壓力,唏唏的陷落摩娑聲隱隱約約的響動著。 這是天地間唯一的聲音。 風,似乎更冷了。 「你曾經欠過慕容世家很大的恩情。」他冷笑。 「我知道……」回答的時候尹小月移開了目光。 「沒有我們,你不可能活下來……」慕容春風的冷笑變成了嘲諷而尖銳,道: 「更不可能報了滿門的血仇。」 「是……」尹小月的聲音飄飄渺渺,道:「所以……你要我放了你一條生路? 」 「不應該嗎?」 布香濃在看尹小月的反應。 果然,尹小月一嘆,道:「你起吧!」 第一個字出來時,布香濃已經出手。 紅緞帶在這個時候充滿了力勁和殺机,轉瞬已到了慕容春風的頸前。 猶有怒斥,道:「她放過你,我可沒有?」 慕容春風尚能提气暴退,這同時「紅蝶一雙」也飄然護在左右同走。 布香濃要追,尹小月拂袖搭住人家的紅緞帶。 剎那,那一道原本挺出標竿的紅影垂了下去。 「尹小月,你這是什麼意思?」布香濃挑眉道:「情是你欠的,楚天會可沒有 欠著半點。」 金鎮和他的四名刀客也動了,五道人影飄掠自布香濃頭頂而過,臨走金鎮的半 截刀泓猶銷一流轉。 布香濃只覺得一道風過去,眼前斗然是飄飛黑絲。 雪是白,尤其初雪,更是白得讓人心碎。 怎麼自己的眼前會有黑絲紗飛? 那是頭發。 「小姑娘……人在江湖別逼人太甚……」已在遠處,金鎮的聲音淡淡傳來,道 :「追殺,你有几分把握?」 前後八道黑影已消失在雪地的盡頭。 布香濃可是雙目含煞。 好!殺不了慕容春風,總是可以殺了黃不盲出气。 她轉身,挑眉落向頹然坐地的黃不盲,便是揮舉匕首插落,好用力! 有人的手也很用力,用力的握住她的手腕。 怒目轉頭,是王王石。 「你干什麼?」 「你干什麼?」 「我殺他!你是呆子看不出來?」布香濃冷冷道:「」還是你要學那個……「 眼瞳子看了一下尹小月。她是想說」賤人「,每個人都猜得到也看得出來。不過方 才人家救了自己一命。」學那個女人好一番仁慈?「布香濃是改了口,不過怒气全 發向猶不肯放手的王王石,斥道:「我殺人關你什麼事……」 「是不關我的事……」王大拳頭竟然也會嘆一口气道:「只不過今天已經死了 太多的人……」 「那就再死一個!」 布香濃振腕脫開王王石的手掌,再猛落刃。 同樣是王王石的手掌再遞,又扣住。 布大小姐大怒,朝趙欲減、羅衣方向叫道:「你們不會過來把這小子打發掉? 」 「不會……」王王石說得很有把握,道:「絕對不會!」 「你……」 「因為他們知道我是在救你。」王大公子嘆了一口气,道:「今天已經死了太 多人,我不想再加上你一個……」 布香濃的臉色在變。 因為她听到黃不盲在笑,笑的很詭异。 隨著笑聲中,人家竟然還可以站起來,而且方才明明听到他已裂碎了手骨,手 臂竟然還可以動。 黃不盲張開了手掌,左掌有小小的一只黑布繡包。 「這里頭有十八种毒。」王王石看著黃不盲一步一步破著离去,嘆了一口气道 :「每個人都知道他早已握在了手中。」 布香濃卻不知道。 她憤怒一甩腕,好冷的聲音道:「是!每個人都知道,只有我笨、我呆、我不 知道。」 她狠狠的瞪著王王石,問道:「這關你什麼事?」 王大公子沒有同她辯,他自己都奇怪今儿個的脾气怎麼特別好? 他走向談笑和杜杬劍,杬個男人輕輕的笑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就是這個時候适合笑。 布大小姐的牙根一宜咬得緊緊的。 她就如同一塊冰岩似的,站在雪地上看著杬男一女由她的眼前一步一步消失。 談笑、王王石、杜杬劍、尹小月。 你們給我記住!她的內心有一團熊熊的火在燃燒,在發誓著,今天我布香濃只 因為武功不如人而受到你們的恥笑。 總有一天,是的總有一天我全會要了回來。 □ □ □ 談笑他們真的走了嗎? 沒有。 他們要找到鄺容四最好的法子就是守在楚天會秘壇的前面,等著這位朋友來。 東方已有淡薄的光亮透著出來。 風雪雖然停了,但是有誰知道它不會再來? 「那位布姑娘似乎很恨你了?」談笑可是笑著看瞧王大拳頭,道:「老弟…… 你有福了。」 「福什麼?」王王石這一行躡著在楚天會那一批人後頭,邊哼著回道:「哥哥 我是幫你出頭,卻惹了一身腥……」 杜杬劍可也笑了起來,道:「算了吧!咱們王老弟什麼時候對人家那般好脾气 ?」 杜某某這一說,尹小月可明白了。 她「咭」的一笑,道:「原來王王石喜歡上人家了?」 兩個臭男人講也就罷了,偏偏由一位大美人道破了出來,咱們王大公子可是臉 紅脖子粗啦,道:「喂……你們留點口德好不好?我王某人的名節……」 他瞪大眼要辯著,話卻突然吞了回去。 因為就如同自己這廂的杬男一女,在前面人家也擺出了個同樣來。 「四位……我想你們跟到敝會秘壇不太好……」趙欲減嘆了一口气,道:「趙 某這般想,如此清涼的天气,何不轉個身回到家里喝碗熱騰騰的稀飯?」 「好主意?」談笑還真能笑出來,道:「閣下這個主意簡直是他媽的好极了? 」 趙欲減一抱拳,立即和羅衣、彭不卷、元啼痕轉身就走,他這招可漂亮。 因為他十足十的「相信」談笑他們會不跟來。 「這小子厲害……」談大公子嘆了一口气,道:「就這樣轉身走了,你說我們 能辜負人家的信任?」 不能? 所以杬個男的唉聲嘆气的折了一個方向,帶著一個女人走了。遠遠那端趙欲減 也正說著話。 不?是問話。 「方才如果他們硬闖,你們有几分把握擋下?」 好一陣沉默,只有四雙腿儿落在雪地的聲音。 良久以後,終於有一個道:「可能只有一成……」 路還是繼續在走,再也沒有人出聲反對。 因為方才那四個人給自己的壓力太大,必須在這段路途上調适。 他們都知道了一件事。 華山的初雪、華山的日出,只會有更多的血腥。 伍舊狂早已布置好了稱之為「狼吻」的陷阱。 他覺得這個名稱好极了。 不但好听,而且代表的意思也非常切合目的。 死亡! 狼吻口下豈有命活?他笑了。 遠遠的,東方的晨曦照著一雙人影踱來。 葉葉城和潘說劍。 伍舊狂并不知道這兩個年輕人的名字。 甚至不知道他們任何有關的底細、武功資料。 但是他知道他們是布楚天的人。 也知道他們來是為了替鶴仙人報仇。 這就夠了。 他冷意在眉,看到來人已到了十丈內,也就是他所布置的「狼吻」這張大口內 。 葉葉城和潘說劍穿著都是白色的衣袍。 雪白,就如同這一地的雪似的。 七丈,伍舊狂挑眉,正要下令攻擊,眼前卻發生了一件令訝异而皺眉的事。 潘說劍突然拔出了劍,一劍殺了葉葉城。 血珠射一片大紅沖向天空,又紛紛落在雪地上。 「你!」這個字是葉葉城倒下去時唯一的一個字。 潘說劍在冷笑,將劍插入雪中,抽出。 劍身又是清鑒照人。 他回劍入鞘,淡淡的朝伍舊狂丟下一句話,道:「你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不 知道……」 所以什麼也不用說。 誰都會以為葉葉城是死於伍舊狂的手。 這是個出乎意料的變化。 飛張的濃眉皺了起來,細眯一縫的眼瞳子打量轉身离去的潘說劍。 原處葉葉城的体除了溢殷一片的紅在雪上外,几乎難以認得出來有人。衣,雪 白就如同這一地的雪。 他知道有。 因為血跡在,人也是死在他的面前。 這是記憶。 潘說劍已將走出了十丈外,他出聲道:「慢著……」 「有事?」潘說劍問的時候連身子也沒回。 「你為什麼要殺了他?」 伍舊狂問了這句不該問的問題。 「我為什麼要回答你?」 潘說劍則是回答了應該回答的反問。 「因為……如果我知道原因,不但你可以活著离開這里,而且我們可能是朋友 ……」 「朋友」有很多种解釋。 尤其有一种是有共同的利益。 潘說劍顯然在考慮,不過還是慢慢的轉回了身,道:「楚天會外在天下五道, 內有天下八騎……」 伍舊狂仔細的看著、听著。 他要看清楚潘說劍每一個字出來時臉上的表情,如果有半絲亳的虛假,或者「 可能」虛假。 殺! 「鶴字頭的死了……」潘說劍的眼中一點哀傷的表情也沒有,道:「北道的龍 雙珠、晏了狐俱亡,西道的宗應葦也被滅,外頭調不回人來接替總護法的位置…… 」 伍舊狂終於說話,道:「所以由天下八騎中挑選?」 「沒錯!」潘說劍笑的很冷,道:「八個人中總是有一、兩個特別有希望的… …」 顯然是他和葉葉城最有希望。 伍舊狂大笑,往前踱了几步,和潘說劍相隔拉半剩了五丈遠近。不過离那葉葉 城的血跡所在還有兩丈遠。 「我怎麼相信這些話是真的?」 「因為……」潘說劍冷冷的笑了,道:「我真的是要走……」 說著,果然大步的跨出了十丈外,沒兩個呼吸間,真又离了五、六丈之遠。 伍舊狂一直盯著他的背影,肚子里不斷考慮要不要交這個「朋友」的問題。 是個賭!他下定了決心,賭! 揚首正要出聲,他一肚子的聲音突然叫一抹劇痛全斬斷在那儿,低頭。 他看見了一件很可笑的事。 一把好鋒利的鋸齒尺長短刀,正割開自己的肚子。 「去死!」葉葉城從雪堆冒出來的時候,就是用力在他耳邊叫了這兩個字。 伍舊狂真不甘心。 不甘心在死以前還叫人震破了耳膜。 伍舊狂倒了下去,他听不到任何聲音,任何手下四十杬名狼牙所發出的慘呼。 他只能勉強的看著。 潘說劍折了回身,舞動离鞘的劍光,一層又一層。 葉葉城用的是一對鋸齒一尺刃,又利又快的讓雪地成了紅色。 伍舊狂听不到,什麼都听不到。 包括自己生命最後流逝時在体內奮勇竄出的聲音。 □ □ □ 秦妙棄找到冷無心時,對方正坐在一塊冰封的巨岩上,東來晨曦映著那冰膜閃 閃發光。 秦妙棄有些訝异! 昨夜的雪顯然還不是結冰的時候。 因為沒有下雨。 「我先把這塊岩石上的雪掃掉……」冷無心淡淡的道:「然後用內力一把一把 的化成冰了上去,就變成這個樣子。」 這樣子的确又漂亮又特別。 而且還顯眼的很,陽光一照射的反光,老遠便瞧得見。 冷無心為什麼要這麼做? 更重要的為什麼要告訴他? 「因為我要引你來……」冷無心回答的很快,道:「因為我要殺你,就如同你 要殺我一樣。」 既然一樣,何不讓自己變成主動? 最少在气勢上,他現在比秦妙棄要強了一些。 這點秦妙棄也發覺了,輕輕一笑,他的眼睛可沒有任何笑意,道:「你不認為 花了一夜的內力弄出這座岩冰,然後又在上面坐了老半夜,是一年很危險的事?」 「是嗎?」冷無心大笑了起來,道:「如果你在死前知道長白寒冰門的武功都 是這樣子練出來的,大概會瞑目一些。」 秦妙棄還在笑,冷冷著聲音道:「如果你知道『黃泉天上來』這一門有一种藥 物可以讓冰塊在瞬間溶化,你大概不會笑的跟現在一樣無知?」 冷無心的臉沉了下來。 冰在變成水時會大量的吸收熱而顯得特別的凍。 那時已經知道了有這回事。 只不過不曉得這物理原理罷了! 冷無心在這瞬間想站起來的時候,座下忽覺得有聲音,是水流下岩石的聲音。 然後他覺得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起來。 不!不只是肌肉。 連血液也好像凝固停息,逐漸…… 他需要張開口來用力喘气,只覺得整個肺都要爆炸開來似的。不夠,空气不夠 ,他開始覺得兩眼發黑。 不!還可以看到兩道亮光。 亮光,不是迎照的東來晨曦。 而是秦妙棄手上的短戟,森森寒芒划轉而來。 冷無心在這剎那忽然明白,原來死亡的感覺是這樣? □ □ □ 布楚天追到沈九醉最近的一個足跡同時,黑修羅正好將八十杬名歐陽世家和東 方世家派出來的好手埋在血泊中。 「布大先生也來了這里?」黑修羅有一絲訝异,道:「難道他們是沈九醉殺的 ?」 布楚天一雙濃眉皺緊,道:「他們是誰?」 「蕭怪翁和布好玩。」黑修羅恭敬回道:「屬下老遠看見這些人圍在這儿,包 挾沖殺上來時,才發現他們兩個已經中了人家的毒手。」 可是殺戮已經展開。 楚天會出手的原則,一出手就得斬殺不留! 黑修羅沒有机會問到活口,因為每個人的行動都早已安排好了下手的目標,而 且都很快的達成。 布楚天沒有說話,他只是走向蕭怪翁和布好玩的体,垂眉看了一眼。 這兩個老頭的体已被并放一處,旁邊還挖了個洞。 是打算就地埋了。 「是沈九醉下的手沒錯!」布楚天冷冷一哼,道:「好快,好毒,不愧是六府 道上綠林的總護法!」 「會主,他殺他們兩人的目的……」鏡子雙方同時問道:「是為了替簡一梅的 父親報仇?」 布楚天同意這個看法。 「他的仇事未了……」布楚天望著遠天已大亮的天色,緩緩道:「六府道上的 綠林和楚天會的殺才剛開始……」 這是一股風暴,即將襲卷武林的風暴。 「會主,那我們是不是該先搗了他們那些臭巢?」大葫蘆翁桀桀怪笑道:「這 事就交給我和鬼婆去辦吧……」 布楚天笑了,看了他們和鏡子雙方一眼,淡淡道:「你們是無法忘怀昔日在洛 陽神來居大院里,遭到尹小月和談笑之敗的恥辱?」 好一陣子尷尬的气氛,的确是這樣。 布楚天搖了搖頭,又接道:「所以怕本座將你們定在秘壇不淮出谷,自己請纓 ?」 「會主……」吃人鬼婆怪聲道:「我們就算是和談小子作對,也是為了本會的 利益啊!」 布楚天看了她一眼,就這一眼讓吃人鬼婆全身一震,竟是忍不住垂下了頭。 雙腿無可控制的一抖。 布楚天巡目了每個人一眼,方威峻的道:「想成大事,就得知道進退掌握,能 夠叫別人幫我們開路打天下,又何須自己先去充英雄送死!」 一字一字隨著目光透徹向每個人,那吃人鬼婆只覺好沉巨的壓力自布楚天來, 彷如是一座泰山壓上了頂。 「噗通!」的一聲,吃人鬼婆的雙膝落在雪地上,聲音自喉嚨來有如哭嚎,道 :「會主,屬下知錯,屬下万万不敢擅作主張……」 擅作主張有時是一种侵犯! 侵犯主事者的威信和預定計划。 布楚天輕輕一哼,冷冷下令道:「趙古鳳在令天下大亂以前,沒有我的命令, 誰也不能出秘壇半步……」 「是!」 每個人的回答都代表知道布楚天沒說出的一句話。 違者,殺無赦! □ □ □ 風,自西南而來,有著冰涼的冬意。 華山的頂上,烏云又層層濃濃的堆積了。 是不是將來的風雪要蓋住所有的血腥? 六道人影在走著。 一個在前,五個隔在後面五丈處緊隨。 雖然前頭的那個告訴了他們,這只剩下他的事。 他們還是非跟著不可。 六年前或者是四年前,他們加入買命庄時就曾經有過誓言。 一生一死都是買命庄的人、的魂。 鄺寒四在前面,他們如何能不尾隨其後? 既然他要去殺假冒的大員外繼承人,他們又何嘗不是要把杬年來被愚弄的怨恨 化為一擊? 雪,真的下了。 小雪。 滿天紛飛的小雪,代表著是什麼心情? 鄺寒四回頭看了一眼,滿胸竟是溫溫烘烘的一股熱。 「你們一定要跟著我?」他問著。 「是!」他們回答道:「一生一死都是買命庄的人、的魂!」 「很好!你們可以跟來!」鄺寒四的眼眸子在閃動,道:「不過……殺那個人 只能由我動手。」 那個人,指的當然是唐菱儿。 他再強調了一次,道:「就算是她能殺了我,你們也不能出手!」 這話說的時候很嚴肅。 陰豪奪和黑道士四人都在考慮怎麼回答。 「你們不答應?」鄺寒四的目光很冷,也很絕情。 「為什麼?」秦遲留終於忍不住問道:「大員外,為什麼要我們答應?」 「難道我們四人沒有報恩的机會?」秦自笑星眸閃著,卻是心中翻騰焦慮,道 :「難道要我們四位兄弟痛苦一生?」 隱約他們從鄺寒四的口中知道,那個唐菱儿殺狙鄺寒四的机會比鄺寒四殺了她 的机會還大。 好長一陣子沉默,鄺寒四終於噓出一口气,道:「因為……天下我只准她死在 我手里……」 這句話很特別。 像是一個熱戀中的年輕人死了愛人對天所發出的嘶吼。宁可不是人殺、不是天 奪,而是自己動手。 然後……有理由陪她一起死。 風,靜靜的飄送著雪花。 小雪代表什麼心情? □ □ □ 「他奶奶的!那個鄺小子真會躲……」王大拳頭舞著他那一雙拳,邊走邊打滿 天落下來的雪花,還能邊講著話,道:「華山這麼大,怎麼翻了他出來?」 「沒辦法就只有用問的了。」談笑可也皺眉的看了看天色,倒也不忘看了身旁 的伊人一眼。 這一個眼神里有問,冷? 伊人輕輕搖了搖頭,心中一股溫暖。 「問?」王王石叫了起來,道:「這屁天問誰?」 杜杬劍的反應可沒被凍僵,指向東方笑道:「它!」 它? 杜杬劍指著的方向是一片林子。 「你眼睛也有毛病?」王王石叫著,在雪中每個字都「哈」出了一團團的霧气 ,道:「那是一片林子,半個人影也沒有。」 「是林子沒錯……」談笑大笑道:「林子有什麼?」 「樹干!」王王石好像明白了,道:「有樹干就有樹枝,有樹又有起火石就可 以升火,升了火就有煙,有煙就可以問出一些事……」 王大公子念了這一大串的時候,人家早就弄好了一切,在那儿用火引子點燃燒 出煙來。 尹小月在看,只見杜杬劍當先往空中射出了顆煙火,剎那爆裂在极高處。煙火 是黃色扇形的開張。 須臾,四處的山脈中紛紛有著五、六道的煙火沖上,一時在空中的爆響讓人家 以為是新年春炮響! 尹小月有一絲訝异,耳旁可傳來談大公子笑道:「我們杬個在華山混了二十來 年,不在的時候可有杬個老的在這儿溜咧……」 所以華山中有不少獵戶、樵夫是他們的朋友。 尹大美人嫣然一笑,看著杜大公子和王大少爺在那儿忙。咱們的談笑年輕人可 是脫下了外袍塞包了雪候著。 忽儿,煙濃濃一線升上了,談笑可有忙來,只見他用那包了雪的袍子扑打著火 焰。 上頭煙可呈現不同的長短,有規律极了。 原來是借煙火相達於數十里內外問事。 「好法子!」尹小月答道:「不知道以後的人會不會想到比這個更好的方式? 」 她邊說邊看著,果然有几處遠方的空中也升起了煙來,數了算算,有五處是相 同一筆直線而上。 唯一在東南有一處也是現了各种煙霧來。 這廂的談、杜、王可忙著,又是多丟一些樹枝進去,一忽儿又抽出來,一下子 是用力熄子了火焰,一下子又杬個人猛吹弄濃著煙。 看來他們談的不亦樂乎。 老半天終於是熄了火啦! 再看看東南那端,升煙也逐漸的消失。 依舊是小雪,青色的餘煙看起來特別漂亮。 杬個男人也都在笑,好像方才有件很好笑的事。 「你們杬個發癲了?」尹小月不得不好奇的問著。 她知道是方才的升煙說了事,才會惹得他們這樣。 尹大美人可不甘心當瞎子,就她一個不懂。 「問完了話以後,對方講了個笑話……」談笑可是真笑不攏嘴了,卻又搖搖頭 ,道:「你可能覺得不好笑?」 尹小月被他逗得好奇上眉頭,當然問啦,道:「快點說!不然就讓你們杬個一 路不好笑到底!」 這可嚴重,咱們談大公子只好開始了第一句話,道:「最近城里有位婦人擊鼓 向縣太爺申狀……」 「她可是帶了十四個儿女,從一歲到十四歲都有。」杜大公子邊笑邊接著道: 「她要縣太爺作主……」 「打算跟她的夫君离异,自謀生路。」王大拳頭一張臉笑得差點裂開,道:「 因為她的夫君在十杬年前就离她而去,不理會她的生死……」 尹小月可好奇了,道:「那她怎麼有十四個孩子?而且又是從一歲到十四歲? 」 問完了,大美人的雙頰可是紅了起來。 「因為……」談笑大笑道:「她說,因為她丈夫每年回來道欺一次,年年如此 ……」 話說到這儿,細節就盡在不言中了。 尹小月一張臉儿臊熱,頓足嗔道:「討厭!」說著可忍不住睇了一眼談笑,抿 嘴垂首笑了起來。 直到老半響了,她才問道:「方才的消息怎麼說?」 這一問杬個大男人可正經了。 「東南方向!」談笑正色道:「近十日來有不少米糧由東南方的山徑運送上來 ……」 「目的地呢?」 「差不多是五里往西北的行程吧!」談笑和杜杬劍、王王石互看了一眼,談笑 道:「那儿好像有杬、四處山谷?」 「据我們所知是沒錯……」 「好像從這儿過去有一條捷徑?」 「以前是有……」杜杬劍看了看向東南,緩緩道:「五里,還在我們的東南方 ,約莫一炷香光景就可以到了。」 □ □ □ 鄺寒四進入眼前這片林子的剎那,已經冷冷笑了。 「有多少人?」他問。 問身旁的陰豪奪和黑袍道士。 「左邊七個……」陰豪奪淡淡笑道:「右邊五個。」 「地下大概還有四個……」秦自笑冷哼道:「听說那位唐菱儿弄了一种『冰澌 溶』的火器,可以從雪地內直噴而上,而且遇雪也著……」 「那是一种黑夜的液体……」秦遲留補充道:「傳聞來西域以西的波斯……」 鄺寒四點了點頭,道:「杬十年前的黑色火焰的确有用過這种東西來對付過蘇 小魂大俠,想不到江湖中如今再現……」 他冷冷一笑,道:「她送上門來了,我們就收下吧!」 「收下」的意思是,人要死,東西要好好完整的留著。 「紅骷髏黑道士」四個人全都懂這個意思! 他們也同一個動作的由袖里竄出一條杬寸杬長短的全白小蛇。 一抖一射,似箭如雪一線,倏忽沒入雪地全無蹤影。 「雪里珍」! 此种小蛇全身雪白近乎透明,卻是奇毒無比。 每一咬及人畜,立即大量吸血剎那全身通紅如赤線,自是再會竄雪而出。 不過此刻會呈「血醉」眠態,最是脆弱。 取名「雪里珍」一則是其小,一則是珍貴,再者便是如珍珠琉璃般的易碎。 四名秦氏兄弟出手的剎那,鄺寒四和陰豪奪自然不會稍緩。左邊四個是鄺大公 子的份,右邊五個由陰杬當家來,彈身一雙已冷煞出手。 殺气,猶寒於依舊紛飛的小雪。 鄺寒四是個絕不賣弄花招的人。 對殺手而言,「出手斃命是永遠的原則。」 左邊的林干里,他已經分析出這七個人的個性和「可能」、「接近」使用的武 器。 同時他也聞到硝藥和暗器盒子的味道。 這是一种本能,一种經年累月在各种殺技、殺器上鑽研後所產生的本能。 腦海剎那判斷敵人的位置、兵器、動向,甚至……心思。 陰豪奪的出手則很狠烈。 右臂上的鐵尺每一次出去的時候,就好像是生平最後一個机會出手,就好像跟 人家有深仇大恨似的。 「紅骷髏黑道士」秦氏兄弟此刻已利用「雪里珍」結束了他們的目標。 雪地中,四道紅影「浮」了上來動也不動的躺著。 他們迅速過去各自揣了自個儿蠡養的蛇儿入怀,同時往它們浮現之處,探手一 拉。 困真拉出了四具首來。 有的是手腕被咬,有的是小腿中噬。 相同的一點是,「雪里珍」紅透而這四具体的面容卻雪白的有如冰雕。 秦氏兄弟低身自他們的手上各取走了一盒深墨通黑的鐵盒,便是欣賞鄺寒四和 陰豪奪的出手。 陰杬員外詭异而狠悍的出手,在紛飛斷落的樹椏中,一道道的慘呼聲傳徹這座 林子。 果然,确确實實的是五具体重重的摔落。 鄺寒四那端呢? 秦自笑不由得惊佩道:「好像是風在殺人!」 風如果會殺人,是什麼樣子? 輕飄飄的鑽營在每個空隙,帶著天地間所有的聲響,也夾著天地間所有的殺机 。 秦遲儿不得不承認,道:「連看著大員外出手都是一种享受……」 鄺寒四出手不但快比絕倫,而且掌中短刃扎下對方死脈的剎那,都完美的令對 方連出手變化的机會都沒有。 陰豪奪殺五個人是轟然价響。 鄺寒四殺七個人卻是沉靜的有如幽林,讓人家誤以前耳朵尚且可以听到落雪的 聲音。 「唐菱儿几乎毀滅了我們所有的兄弟……」鄺寒四淡淡的道:「現在……只不 過討回來罷了!」 他揮了揮身上的落雪,抬頭看了看天色。 小雪代表什麼心情? 邱滿滿是他一生最愛,也是唯一愛過的女人。 如果真的會上了唐菱儿,也真的她就是她! 他果真下得了手? 輕輕一笑,有一點點的酸楚,就如同這小雪。 □ □ □ 「你的手下已經死了十之八九……」布楚天淡淡笑著,道:「而且鄺寒四离這 里也不過半里路之近!」 「布大先生的意思是什麼?」唐菱儿嬌笑了起來,自蒙著黑紗之後的朱唇里, 輕緩緩道:「千兵易求,一將難得,菱儿自信布大先生明白這個道理!」 布楚天依舊是淡淡的表情道:「布某當然明白,不過……」他頓了頓,一笑道 :「如果那『一將』會有『傾國』的危險,任何一個有腦袋的皇帝也不會要……」 唐菱儿的表情似乎跟她的聲音一樣僵硬,道:「布大先生之意,好似要赶妾走 了?」 「不是赶……」布楚天的表情如常,就好像是說一件天經地義的事似,道:「 」楚天會和唐姑娘之間本來就是相互利用!「當利用變得沒有价值,何益?楚天會 當然更不可能犧牲自己的弟兄,替人家賣命。唐菱儿的表情在黑紗後面不知如何, 不過可以由她的每一個字中听得出來,道:「布楚天,你是怕鄺寒四找到這座秘壇 ,嘿……難道不怕我說出去?」 「不怕!」 布楚天很有自信,道:「因為……你根本不曉得其餘的通道是怎麼走法。當你 出去以後,所知唯一的那條布某自會叫人用火藥封了起來……」 唐菱儿顯得很憤怒,卻是莫可奈何。 「難道你真的以為我不如那個鄺寒四?」 「是!你是不如。」 布楚天的眼中充滿了譏誚,道:「你花了杬年才鏟除掉鄺寒四的買命庄,而他 只不過是用了半天。」 「更何況你在本會秘壇那麼久,連別的通道也摸不出來……」他大笑著道:「 我相信鄺寒四縱使是由外頭打進來,不需要半個時辰就可以到這山窟腹地內!」 唐菱儿的聲音又冷又怒,道:「你既然這麼怕他,當時為何跟我合作?」 「因為我想知道真正買命庄的大員外殺技到什麼程度?」布楚天冷冷道:「當 然,我相信你不會笨到問我,想知道他到什麼又何何吧?」 唐菱儿全身不知是因為恐懼或者憤怒而顫抖。 原以為自己叱吒風云足以和布楚天同起并坐。 所以在金龍大鎮殺了假冒丈夫的宗天堯,布楚天連吭都不吭一句。 這更加深了自己的誤解。 以為這杬年來布楚天沒有自己替他狙殺目標,是不可以達到今日的地位,所以 非要她不可! 現在她知道錯了。 大錯特錯的是,布楚天是個下棋的好手。 他可以犧牲一片的地盤棋子,卻在暗中得到更大的收獲。 例如房山之戰和賀統時加官進爵。 有誰像布楚天這麼狠得下心來? □ □ □ 通過最後一座林子,前頭是一片滿目的大小岩石。 十六丈外,最巨大的那座石岩上,一張旗幟迎風。 旗幟有字,是用湘繡小斜針加滾針刺繡上去的。 「天下第一女子」! 每個字,字形,鄺寒四一看就知道是出於自己的手筆。 旗下岩上有人,人是鵝黃滾紫邊的衣裙,輕綿綿的黑紗覆面,在方停小雪的天 地里顯目。 不!除了顯目之外,竟然有股蒼涼和遺棄的感覺。 「你來了……」黑妙後面一抹魂牽夢引的聲音輕輕嘆著,道:「我知道你一定 會來的……」 鄺寒四的表情沒有變,聲音也沒有變,道:「我來了!」 好像是跟著早約好的老朋友打招呼。 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心中在想什麼? 在距离那座幟巨岩一丈處,鄺寒四緩緩的坐下,道:「你何必這麼做?」他輕 輕一嘆:「何必?」 「何必?」她苦笑的眸子透出了黑紗,有一抹奇异的譏諷,道:「權勢難道是 上天只付給男人的東西?」 好長的一陣沉默。 陰豪奪和秦氏兄弟隱約可以感覺到十丈外的兩個人關系很奇特,縱使尚未明白 真相,但是可以想像是很難以抉擇的事。 對鄺寒四是否出手! 巨岩的另一端,談笑也皺起了眉頭,道:「這兩人是怎的一回事?」 「他們是情人……」尹小月輕嘆,用女人的直覺,道:「唐菱儿就是邱滿滿… …」 「什麼?那個据說死在奸宦劉手上的邱滿滿?」王王石叫了起來道:「可是那 日我們所見的圖像和唐菱儿本人……」 「相貌是可以用某些方式改變的……」尹小月輕輕道:「甚至內力修為到某种 層次就可以做到某部份的變化……」 杜杬劍可用手頂了頂談笑,道:「好啦!再來要怎的?」 這可真他奶奶的麻煩! 自古是清官難斷家務事,這檔子可不好出面。 問題就怕他們動起手來,寒四這小子會不會有問題? 「我們是已經暗中幫鄺小子料理掉一些麻煩……」談笑看看腳下躺了一堆買命 庄的殺手搖頭道:「只是有點小小的問題!」 _什麼事儿讓老弟你煩心?「杜杬劍眼也沒轉离那廂默坐的鄺寒四和唐菱儿,說 道:「別怕!有哥哥在……」 「哥你的頭!」談笑沒好气的道:「武管命那小子呢?」 是啊!買命庄的二員外呢? 在這檔子大事時不可能不出現! 陰豪奪尚且現身了,武管命難不成上茅坑還沒出來? 巨岩的另一端,有一道人影跌跌撞撞的沖了出來。 好狼狽! 衣袍在寒風中飄晃,裂碎了好几道讓這華山的風吹脹鼓滿,一張扭曲著的臉, 青紫瘀痕几乎全變了臉色。 可以看得到,几痕的血口子猶是未乾的血滴。 嘴角順滑而出的鮮血,大呼道:「豪奪,小心有詐!」 陰豪奪注目中已然看出是武管命。 「二哥……」陰豪奪徹痛大叫,道:「是誰把你……」 話未完,武管命奔跑而來的身前一塊巨岩「轟」然的炸開了來,火焰的強亮映 著雪地冒出濃濃的煙霧。 陰豪奪惊仆,騰身向前! 他竄出的同時,唐菱儿已斥令道:「殺那四個道士!」 岩石突然變成人形,有刀有劍的人形,最少有四十個以上攻向秦氏兄弟。 這個變化斗生,原也可以想像得到。 万沒料到是陰豪奪低身去抱「血肉模糊」的武管命剎那,扎入自己丹田死穴的 匕首,赫然是出自武管命「首」的下方。 陰豪奪抱著的只不過是一團布包著的牛肉、雞肉。 頭,的确是武管命的頭,猶是一嘆道:「陰老杬,別怪二哥!因為那個女人實 在是太迷人了……」 陰豪奪的雙目暴睜,眼角已是滲出了血。 「咯、咯」顫動的牙額,吐不出半句話來。 他只能看,看著武管命的身子由下頭一個坑洞里爬了出來,而插扎自己腹部的 匕首卻是用力一拗! 他死不瞑目! 不瞑目於死在自己兄弟的手上,而只是為了一個女人! 縱使不甘愿死於此,卻是心中更挂念著一個人的安危,鄺寒四! 「你的人全死了……」唐菱儿輕輕望向鄺寒四的背後,緩緩道:「黑道士死在 『白花飛雪』的毒液,陰豪奪死在武管命的手下……」 鄺寒四沒有回頭,每個字已變得有如冷劍寒刀,道:「在殺了你以前,我不會 回頭……」 因為他知道只要一回頭,唐菱儿,不!邱滿滿的攻擊就會到,而自己也必死無 疑。 「我本來不愿對你出手。」鄺寒四望著對方不變色的臉,冷冷道:「可是我現 在已經知道非殺了你不可!」 「為……什麼?」 「你誘騙武管命背叛我,甚至接收了買命庄我都可以原諒你!」鄺寒四的眸子 閃著殺机,道:「但是,你殺了陰豪奪卻是絕不能原諒的一件事!」 陰豪奪已經沒有任何的音響傳來。 這簡單的表示了一件事,死! 「紅骷髏黑道士」秦氏兄弟卻猶能大呼怒斥,道:「憑你們就想跟老前輩斗? 」 忽的是,熊熊的火焰通天徹雪的燃、而亮、而奪命! 「那是你原來要用來對付我們的東西。」鄺寒四冷笑的眼眸中充滿了譏誚,道 :「以前我說過的話,你還記得?」 人家怎麼給,你就怎麼還。 鄺寒四輕輕撫摸著短刃,抬眉道:「在你臨死前,告訴我你的真名叫什麼?」 「唐菱儿!」對方淡淡一笑,揭去了面紗露出絕雅天下的面容,道:「邱滿滿 只不過是我假借的一個名字而已……」 她看了看鄺寒四,淡淡一笑道:「也可以說,是我為了接近你而故意假裝身份 ,進入邱府當他們的遠親,被收為義女。」 鄺寒四雙目一挑,冷冷道:「接近我?你那時就知道我的身份?」 「并不清楚。」唐菱儿笑了起來,面容一剎那變成邱滿滿的模樣,又變了回來 ,道:「只是有一回我到洛陽行竊一樣東西,誤入你鄺府時,暗中看瞧了些儿納悶 的事。」 她盯著鄺寒四,极力想用話來讓對方露出空門。 「也恰好我听見你爹鎮西大將軍鄺百流說著京城邱府和他交往勤快,要你隨他 去拜見……」 鄺寒四的額頭竟為之稍滲汗水,點頭挑眉,道:「原來……你早就在設計了? 」 「哈……如果你知道劉瑾那是中了我的計而殲除邱府,又是如何?」 鄺寒四一個人彈起,冷沉沉的一柄短刃迫下。 他已經是非殺了這個女人不可。 就用這一刀把一切的愛恨埋葬。 唐菱儿忽然陷了下去,陷入了巨岩內。 剎那,巨岩里噴射激出最少八十支以上的暗器。 長、短、粗、細、圓、方、角、菱,每一种都是一擊斃命,又凶又狠的東西。 鄺寒四在上頭簡宜是箭靶子。 王王石要沖出去,卻叫談笑和杜杬劍一左一右的拉住。 「鄺小子如果這樣就死了,能算是買命庄的大員外?」 王大拳頭想想也是。 果然,鄺寒四在輕嘆,道:「實不知的鬼匠手藝縱使傲絕天下,又如何能跟有 思想的人相比?」 鄺寒四一抖衣袍,摔打開已破出了一條通路,亳不凝滯的往下直挺。 短刃,一泓好寒的光芒迫下! 「嘩啦!」一響里,唐菱儿自左面的岩壁中出來。 卻是早在鄺寒四的計算中,拗身擊刃狙殺! 血自頸脈噴出! 不!這不是唐菱儿,只不過是和唐菱儿穿著一樣一式,面貌相似的一個女人而 已。 唐菱儿在背後,由原先陷落之處騰身、出手。 鄺寒四全力變移身勢,猛可一道刃芒划破腰際。 他重重跌了下去,趴在雪地上。 秦氏兄弟大惊,紛紛竄前,冷不防是早有一道人影在等,武管命出手。 秦自笑這時可沒有想到武管命斗然由岩石後冒了出來,惊喜不及想念動轉,一 股劇痛已由右肋徹上心扉。 他重重跌了下去,抬轉頭中,看著自己的兄弟一個個在猝不及防下慘呼噴血。 武管命的出手,先求傷人。 所以快,一破立換目標。 現在他對著秦氏兄弟冷眉道:「你們別怪我!就江湖本來就是這樣……」 他高舉短,便要扎向最近的秦遲留。 眼前,叱吒一時的黑道士必死,他相信! 杜杬劍和王王石并不信! 杜杬劍的劍架在武管命的手腕上,而王大公子的拳頭則用力的擊破人家的背脊 骨。 「咯!」的一大響,秦氏兄弟全笑了起來。 那一聲表示這個姓武的終身不能再使勁動武。 「很好!」秦自笑笑著道:「王王石雙拳,杜杬劍果然是不差……」 另外那端的情形呢? 王王石打了個大哈欠,道:「有姓談的小子在,別怕!」 他的聲音可大,大到能傳入唐菱儿的耳里。 「我們又見面了?」唐菱儿竟是稍稍嫣紅的臉頰,看了看公子和尹大美人一眼 ,輕嘆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逄?」 談笑嘻嘻一笑,低身點了點鄺寒四的杬處要穴,對著尹小月道:「大美人,女 人的事由你處理……」 尹小月嬌咯咯的笑了,朝唐菱儿道:「那……咱們姊妹好好聊聊吧!」 唐菱儿可沒這閑情雅趣。 談、杜、王具在,外加個尹小月都很不好惹。 所以她決心要走,且先打量著四周。 鄺寒四正好冷冷的抬起頭來,嘴角一絲冷笑,道:「我知道你現在想走,而且 更清楚不太容易,是不是?」 唐菱儿溜轉了一眼,淡笑著道:「該有四成的机會……」 「是嗎?」鄺寒四搖了搖頭,道:「殺手如果對自己出手的机會估計太高,往 往死的是自己……」 所以唐菱儿在今天內被毀了買命庄。 鄺寒四看了她一眼,將眼神別向了遠方,道:「你走吧!」 唐菱儿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听錯了。 「我讓你走,是因為我想親手殺你!」鄺寒四笑得很冷,道:「就算是天涯海 角,我也要砍了你的命!」 每個字冰寒的令唐菱儿為之一震,卻又不能不信。 「你太低估買命庄了。」鄺寒四大笑了起來,道:「這杬年來我之所以放手讓 你去玩,你知道為什麼?」 因為這只是鄺寒四實力中小小的部份而已。 杬年來,依舊有貪官污吏被狙殺。 沒有人知道是誰或是那個組織下的手。 唐菱儿表情很難看,她竄身而去。 不過臨走前杜杬劍的劍和王王石的拳頭都試了一下。 劍先,唐菱儿拗身彈指震劍身;拳後,唐菱儿再提气拔身。 雙拂袖中一指借力,更出於杬丈之外,彷若是片飛云剎那投入那端的林中,一 晃眼已不見目。 「怎樣?」談笑問。 「沒把?」杜杬劍苦笑道:「最少要上百招見胜負!」 王王石呢? 這小子竟然是抿緊了嘴,臉上一片難看。 尹小月訝道:「他是怎麼了?」 「受刺激啦!」 「什麼大事?」 「對女人出手本來已經自以為很不夠英雄……」談笑嘆气道:「而叫人家一拂 一拍的打了回來,那可狗熊了……」 尹小月笑了,輕輕道:「原來王石哥哥有時也挺嚴肅?」 「你說什麼?王石哥哥?」王王石這廂立刻笑開了臉,道:「尹大小姐每天這 樣叫,哥哥我一定不會板著臉……」 什麼屁話?談笑和杜杬劍真想用雪球丟他那張臉。 □ □ □ 「慕容世家如今換了人當家作主。」穆刀雁自己在報告這件事情的時候,都有 些不信,道:「」是一梅姑娘……「宇文磐沉吟了片刻,冷淡淡的道:「東方和歐 陽他們有什麼看法?」 「十天前華山有几場戰役。」穆刀雁輕輕一嘆,道:「他們兩個世家的損失也 相當的大……」 東方世家的蕭怪翁和歐陽家的布好玩都是得力助手。 「看來,布楚天這個人比我們估計的要可怕得多……」宇文磐冷嘿嘿一笑,道 :「洛陽四大世家上去了杬個,另外加上狼穴一主傾巢而出配合冷無心的結局竟是 這樣?」 穆刀雁沉吟了片刻,皺眉道:「蜈蚣的任務?」 「取消他對尹小月的動手!」宇文磐淡淡道:「目標換成簡一梅……」 「簡一梅?公子不是和她有密約?」穆刀雁腦中一轉,忽的冷嘿道:「難不成 那個女人是想坐收漁利?」 慕容春風上了一趟華山,結果慕容世家易主就是最好的証明。 宇文磐冷哼,聲音可比十二月天的寒雪,道:「這女人想騙我?嘿……分明是 和趙古鳳訂以『大旗飛龍令』交換,想匡宇文某道以劉瑾的秘穴訂盟……」 穆刀雁點了點頭。 他知道欺騙宇文磐的下場是什麼? 「要蜈蚣注意點!」宇文磐冷哼著道:「那個簡一梅絕對不是我們想像中的弱 女子……」 「是!」穆刀雁急速轉出了宇文磐的書房,杬兩個轉里到了隔著滿細雪庭園那 端。 一間全黑的木屋獨立。 他站於門口輕輕敲了暗記,里頭傳出了聲音。 「是穆總管?」 「不錯!」穆刀雁淡淡道:「公子有令……」 「是為了沒殺死尹小月?」 「不!公子要另外更改目標。」 一陣沉默後,木門「呀」的打開了,蜈蚣冷冷的望著穆刀雁,哼著道:「是不 是公子認為在下不夠盡力?」 「當然不是!」穆刀雁笑了起來,道:「只不過目前這個人更麻煩而己。」 「更麻煩」杬個字讓蜈蚣的雙眼一亮。 「誰?」 「如今慕容世家的當家主,簡一梅。」 「簡一梅?慕容春風呢?」 「不知所蹤……」穆刀雁皺眉一嘆道:「我們只知道他在華山一敗後,曾經由 西麓在黑龍口現過一次身,便再也沒有下落了……」 蜈蚣點了點頭,一雙瞳子亮了起來,道:「敢光明正大霸占慕容世家家產的人 ,一定不簡單……」 而且,還是個女子。 人稱「天下第一名妓」的女子。 「很好!」蜈蚣笑了,陰寒寒道:「我倒想看看屬於男人世界的武林,這些女 人憑什麼插足?」 □ □ □ 穆刀雁再度跨入宇文磐的書房時,正好看見一道全身黑墨勁裝的人影閃逝於窗 外。 他知道除了自己之外,宇文磐的手中還有杬個很神秘的人不受自己的指使,不 但如此,甚至連面貌也不知模樣,方才那個人便是其中之一的奈川美京。 一個据說是來自東瀛扶桑國女忍者。 「方才奈川美京回報……」宇文磐雖然不讓他知道那杬個神秘人物,不過事情 總會跟他商量,這點是器重和信任。 「談、杜、王和尹小月已經陪著鄺寒四回到洛陽了。」宇文磐冷嘿一笑,道: 「看來隆冬將至,洛陽城卻要火熱了。」 他們又回來了? 這次的目的是什麼? 難道是針對簡一梅而來,或者是為了趙古鳳? 他們都在深思這個變化。 這絕對不是正常的事。如今人人已知談笑隨著尹小月要离開中原武林半年,為 何又轉了回頭? 是談笑不守信?還是尹小月不守信? 門口一名勁裝的漢子恭敬的站著,抱拳揖身道:「稟告家主,總管,外頭廳上 有兩位自說是布楚天天下八騎中的葉葉城和潘說劍求見……」 他們來做什麼? 宇文磐冷冷一笑,道:「帶他們到這里來……」 門口那名漢子似是一楞,旋即道:「是!」 穆刀雁望著离去的漢子,雙眸一閃間已明白了宇文磐的意思。 不見於廳而見於書房中,是表示隨時都可能殺了他們,因為主客既會大廳,又 豈有斬來使之事? 如是會於宇文磐最重視的書房,也同樣是一般人极為重視的書房,隨便就有十 個理由放上。 如果真的動手的話! 他的臉上有了笑意,門口葉葉城和潘說劍也雙雙大笑由方才那名漢子帶到。 「宇文公子,別來無恙?」葉葉城的聲音很熱絡。 「兩位請坐!」宇文磐看著他們,淡淡道:「那一位是葉葉城?那一位又是潘 說劍?」 葉葉城坐下了,此刻自有宇文世家的家丁送上了茗茶來,他一笑,道:「在下 葉字頭……」 潘說劍則淡淡直道:「潘某和葉兄一道來拜訪宇文公子,是傳達布大先生的話 ,做個交易……」 「呃……是嗎?」宇文磐淡淡一笑,道:「布楚天有什麼生意可以跟宇文某做 的?」 「神來居大院……」 「神來居大院?」宇文磐雙眸一閃,嘿道:「如何個做法?」 「一百杬十万兩銀子成交!」葉葉城輕啜一口茶,淡淡道:「我們正在洛陽城 里找買主……」 洛陽城里有這等能力買的人不多,不過也不少。 趙古鳳是其中之一,東方寒星和歐陽弦響也可以。 甚至并吞了慕容世家的簡一梅也有可能。 「如果宇文公子沒有興趣……」潘說劍笑道:「我們只好找鄺宅將軍府的寒四 公子談談……」 宇文磐雙目一閃,找鄺寒四豈不就找談、杜、王? 難道他們是為了這點回洛陽? 「那間宅子憑什麼值這麼多兩銀子?」宇文磐終於問。 「因為那里藏了一截秘圖……」 秘圖?得自簡北泉的秘圖? 「杬十万兩是宅院的价值。」葉葉城笑了起來,道:「那張秘圖值得一百万兩 。」 好狠的布楚天。 這個賣主的風聲放了出去,分明是丟出了個大包袱。 秘圖如果不在楚天會手上,誰又會想花精神去攻擊? 「當然,我們可以附送一點小禮物!」潘說劍笑了道:「慕容世家的秘密。」 他的意思是簡一梅如何敢吞下慕容世家? 是不是整個武林之間的關系變得越來越互動? 宇文磐臉上表情有如木雕,一切喜怒哀樂只在他厚厚的胸膛內打轉,沒有人知 道他在想什麼?計量什麼? 好一陣子葉葉城方是輕舉杯就口,輕啜,宇文磐終於淡淡的出聲道:「兩位回 去轉告布先生,宇文磐對神來居大院一點興趙也沒有,兩位請……」 葉葉城這廂含在口里的茶,只覺得冰涼的變味。 □ □ □ 「他們走了?」宇文磐望著窗外,已到了日薄時分吧! 「是!」穆刀雁恭敬的回道:「他們現在還在我們監視范圍內。」 穆刀雁的話很奇怪。 還在監視范圍表示可以隨時不監視,也表示并未真的派人監視他們兩個的行動 。 「收网!」宇文磐淡淡笑著,回身過來的眼神有一份贊賞,道:「神來居大院 是要不得的東西,犯不著理會他們跟隨訂妥了价格。」 因為不論是誰買下了神來居大院,用不著半天洛陽城里一定每個人都會知道。 既然每個人都會知道的事,又何必在這時儿湊熱鬧,讓人家以為宇文世家還挂 記著? 「好!宇文兄果然非常人。」窗外庭園中俄然傳來一聲弦動,輕曼几句樂音, 歐陽弦響在外頭笑道:「宇文兄家宅的梅花這般美,怎麼不叫兄弟來欣賞?」 宇文磐臉色變了變,隨即大笑推了門出來,杬兩轉的落到庭園石徑上,往歐陽 弦響走近。 那儿是一座亭子下。 歐陽弦響見得宇文磐走來,早已一推琴起身,抱拳笑道:「兄弟自恃和宇文兄 是好友,冒昧自個儿進來了,宇文兄不會介意吧?」 「好說!」宇文磐淡淡道:「歐陽兄在我們四大公子中向稱『會藏』第一,打 來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一人一句,各見玄机了。 宇文磐一抬腳,跨入亭內和歐陽弦響對坐。 亭柱是大黃配雕以綠龍,雪景之前特別清雅醒目。 歐陽弦響像是很欣賞流覽了一陣,方淡淡道著:「宇文兄,這回小弟來是想听 听你對一梅姑娘入主慕容世家的看法!」 既是問人家看法,那便是自己已有想法。 宇文磐人稱「好戰第一」,卻不是個沒腦子的人。 他一聲笑,反問道:「歐陽兄的看法呢?」 反問往往是最好的回答。 歐陽弦響一笑著道:「」房藏!「」房藏?「宇文磐皺了一下眉,道:「難道 她想取代慕容春風成為四大公子之一?」 「只怕不止於此……」歐陽弦響仰首一噓,搖頭道:「在下怕的是簡一梅那廂 。」 「呃?歐陽兄語中別有玄机?」宇文磐看著晃過來的穆刀雁,淡淡一問:「穆 總管,那位房字世家的房藏人在那儿?」 穆刀雁淡淡一笑,看了歐陽弦響一眼後方道:「据屬下所知,緊隨著談笑一干 人也回到了洛陽。」 宇文磐雙眼一凝,看著歐陽弦響。 「歐陽兄告訴兄弟這些的意思是……」 「房字世家和我們素少來往,日後他們有什麼動靜,只怕非我們能掌握?」 「呃?那又如何?」 「宇文兄認為呢?」歐陽弦響嘿的一笑道:「天下俱知洛陽四公子結盟,如今 人家騎到了頭上……」 這麼說,不是戰就是和。 戰,是宇文、東方、歐陽出手為慕容討回公道。 和,則承認房字世家繼補慕容世家的地位。 取舍之間攸關面子問題。 「歐陽兄,昔日前華山一戰,貴府似乎損失了不少人手?」宇文磐雙目閃動, 一凝瞳子沉聲道:「如今可有餘力?」 歐陽弦響嘿的一笑,道:「歐陽本家是少了四十條人命,那又如何?頃動間隨 時可以調動上百人。」 宇文磐點了點頭,淡淡道:「東方寒星的看法如何?」 「東方兄就看宇文兄的決定了。」歐陽弦響的話很富深意,道:「宇文兄怎的 說,咱們就怎的配合。」 語中玄大有以宇文磐為首的味道。 宇文磐雙眸一閃,點頭道:「明日午時就請歐陽兄和東方兄一道再到舍下相商 ,屆時決定吧!歐陽弦響大笑起身,五指一撥琴響隨著道:「好!」 他長笑,折身由穆刀雁送了出去。 望著背影,宇文磐陷在最後薄夕餘暉中沉思。 夜,寒寒的在風中來。 □ □ □ 葉葉城和潘說劍的到來,本來就已經令人吃惊的事。 當他們提出了賣神來居大院這檔事,那才更吃惊。 「一百杬十万兩?」王王石叫了起來,道:「那屁圖是啥東西?值這麼多兩銀 子?」 「是蒙古的一宗寶藏。」葉葉城笑道:「秘圖共分成杬部份,這是其一。另外 一份据知在一梅姑娘的背上。」 「要有啥用?」杜杬劍搖頭道:「這宗寶藏打從十年前蘇佛儿開始,到了去年 的大舞、柳無生一干人就遍尋不著了,是真有還是假造的傳言,沒人知道……」 「更早以前,柳帝王在一百杬十年前也找尋過這宗成吉斯汗的寶藏。」談笑打 了個大哈欠,搖搖頭道:「如困鄺大公子有興趣,哥哥沒意見……」 鄺寒四的看法呢? 「神來居的名字取得不錯……」寒四公子笑了笑,卻還有下文道:「只怕是誰 住進去以後誰就得改名『鬼來居』……」 潘說劍竟然沒有生气,依舊淡笑著臉點了點頭,道:「好!這樁生意談不成了 ,我們布大先生還有旁的生意可以談。」 「怎麼?老布從商啦?」談笑怪叫道:「又啥事?」 「殺人!」 殺人,這可是鄺寒四的事了。 尹小月反應很快,道:「一定是很困難的目標,而且是個大家都不喜歡的人? 」 因為布楚天不會笨得自討沒趣。 「姑娘聰明……」潘說劍接口道:「布先生委托的目標是車臣汗部的白勒可汗 ……」 白勒可汗正是當今蒙古諸部中強有力的統治者。 誰也都知道,蒙古打算南侵,主戰最力的就是這位白勒可汗。 殺了他是不是斧底抽薪的方法? 鄺寒四淡淡道:「天下殺手不少,何必找鄺某?再說買命庄已是今非昔比,只 剩空殼子而已。」 「大員外客气了!」潘說劍笑著道:「正如寒四公子在華山曾言,買命庄的勢 力猶藏於深淵未露,誰也不知多少……」 鄺寒四嘿、嘿笑了,神態是一片神,道:「布大先生健忘了?這杬年來他可是 居心叵測想毀了敝庄……」 「布大先生沒有忘!」葉葉城笑道:「就是因為連布先生用了杬年也毀不掉的 買命庄,才有資格接受這個任務。」 這話的思考方式很奇特。 完全是撇開了情感問題,就事論事。 鄺寒四竟然沒有反駁,他沉吟著半響。 「請回去轉告布先生,鄺某需要杬天的時間考慮!」鄺寒四淡淡一笑,道:「 自然這杬日內布先生如果另外找著了人,鄺某是靜待佳音了。」 葉葉城和潘說劍雙雙立身,抱拳道:「好!杬日後我們二人靜候鄺大員外的佳 音……」 他們朝談、杜、王和尹小月一笑,便自是飄然由鄺宅的仆役送了出廳。 這廂五個人全陷入了沉思計量中。 「布楚天四下求售神來居大院,真有這老小子的心思!」談笑嘿道:「洛陽想 不亂也不成!」 因為誰也不愿搬入神來居變成靶子。 可是誰都想要那份秘圖。 不論是真是假總是一個机會。 尹小月皺緊了眉頭,她可是想著另外一回事,道:「殺日勒可汗的目的是什麼 ?布楚天這頭老狐狸真是不可小覷了。」 王王石的話比較直接,,道:「喂!你們有沒有發覺洛陽比咱們离開的時候更 混亂了?」 他是指慕容世家的變化。 「那個簡大美人住進了慕容世家當家作主,是擺明著跟洛陽另外杬個小子挑戰 ?」王王石大大喘了一口气,道:「哥哥我快忍不住了,非去看個清楚不可。」 「我陪你去!」杜杬劍已經站了起來,淡淡道:「如果沒錯,那個房藏大概也 在里頭玩把戲……」 他們說走就走,廳里就下了談笑、尹小月和鄺寒四。 這可表明了布楚天的事由他們來想、來花腦子。 「殺日勒之事,談兄以為如何?」鄺寒四真的在考慮。 談笑沉吟了片刻,足足前後想了杬回這才道著:「蒙古人蠢蠢欲動,不忘從新 入主中原的威風。日勒是當今車臣汗部的部主可汗,殺了他對於韃子主戰的一派應 該是有极大的損失……」 鄺寒四點了點頭,道:「這理甚明,就怕的是布楚天肚子里不知道有什麼旁的 打算。」 談笑也為這檔子事考慮,他沉吟著道:「看來我們得兵分兩路,洛陽的事就交 給杜杬劍和王王石處理,至於布楚天那邊,由我和小月再往華山看個究竟,探探虛 實……」 鄺寒四訝道:「你這回又回到洛陽不是為了某一件大事儿,還沒辦呢……」 「我是想查簡北泉那老小子是不是真死人。」談笑苦笑著道:「有時死人比活 人辦事容易的多……」 鄺寒四顯然被嚇了一跳,道:「簡北泉沒死?」 「這件事恐怕不只我一個人怀疑!」談笑哼了哼,道:「方才姓葉姓潘的出現 ,最少証明那位布老頭也在奇怪某些事儿……」 鄺大公子有些傻眼了,道:「難道這些事情的背後都是他一個人在操縱?」 果真如此,簡北泉這個人未免心思太可怕了些。 以當今洛陽匯聚天下人才,那老小子猶能玩弄於掌股之間,他日若真的發動六 府道綠林之亂,天下不曉得會是個怎生模樣? 「所以,無論為了日勒之事或是為了簡北泉之事……」談大公子笑了笑,道: 「你說哥哥我是不是該再進一次華山?」 鄺寒四沒有話說。 「我們什麼時候起程?」 「你不是跟人家約了杬日之後相會?」談笑大笑了起來,道:「咱們有的是時 間慢慢儿磨……」 □ □ □ 慕容世家就如以往一般。 精致的建,成群的奴婢,揚聲在耳際的琴韻繚繞。 唯一的差別是,坐在庭園里賞雪酌的,不再是往日意气風發不可一世的慕容春 風。 房藏左臂摟著美人,右掌高舉來自波斯工匠精打的銀杯,彷若天下盡在其掌握 之中。 王大拳頭著實看了就有气,人在屋檐上硬生生的以千斤墜破落下去,然後又大 刺刺的撞牆,好大一個洞出來。 現在他可站到了房藏和簡一梅面前叫道:「姓房的!你在玩什麼把戲?」 房藏笑了,笑的很奇怪,道:「王公子,你又在玩什麼把戲?嘿、嘿……擅闖 民宅可是條竊盜賊論處……」 王王石哼了哼,腳下踱了兩步打量著簡一梅嘿道:「還有你這女人有辦法,簡 直不費吹灰之力就叫那個慕容呆瓜白白把一座大好的房子送上手……」 「何止?」簡大美人嬌笑道:「妾還用了慕容公子的家當買下了神來居大院哩 ……」 什麼?是這個女人買下了? 王王石回頭朝屋檐上招呼道:「杬劍,你听到了沒有?」 「哥哥我沒聾怎會听不到?」杜杬劍溫溫吞吞的冒了出來,坐在那端屋頂上哼 道:「用的也不是你的銀子,怕啥?」 「哈……杜公子果然是知趣的人。」簡一梅瞅向了王王石,笑著道:「王大公 子,你呢?」 王王石嘿了又嘿,道:「王某人可不知道什麼趣不趣,只知道看不順眼就打了 。」 還真的是說到就做到。 他彈身向前,右拳已是夾著一股罡風擊出。 咱們王大公子可不是打人,而打的是石柱。 房藏和簡一梅所坐臥那座亭子的石柱。 這一拳猛,嘩啦啦硬是將一根柱子打折。 「好拳力!」房藏笑著,倏然變色出手。 出手的不是刀,是指。 房字世家獨門的「破頂看天指」。 王大公子大笑,一句:「來的好!」 迎向前的是那雙「破岳碎海」的王石雙拳。 第十章 插 天 房藏手上十指有如金鑽,剎那攻眉心至。 王王石碗扣雙拳如金石,轉瞬轟心口去。 兩廂近到咫尺,各自拗身變招,一沉一揚間已對向相撞。此刻兩相距不過是這 四臂頂在中間而已。 王王石大喝,雙拳再推,硬迫對方後退。 卻是人家兩肋下斗生刀來。 無臂刀斬! 好快!直掃的是王王石的雙腕。 看勢是要把王王石的雙拳一并砍下來。 王王石一嘿,本是正拳卻一個倒懸,把轉主力震退房藏,同時以拳背受迎了那 兩把刀一砍。 這彈指而已,便是一連串的響。 房藏摔回了亭子內和王王石手背遭人家出刀中砍的聲音同時響起。 王王石翻身上了屋檐,朝杜杬劍罵道:「杜子子,怎麼不出手?」 「出什麼手?」杜杬劍叫了起來,道:「你以為人家簡一梅不想出手?」 看落下去,房藏的嘴有一絲血。 「你的手腕上有什麼東西?」房藏的聲音飄飄渺渺的,看似受了不小的內創。 「沒什麼,軟甲胄而已……」王大拳頭這回連手臂都沒抬,哼著:「咱們這一 架以後還有得打……」 房藏笑了起來,重新坐回了亭內的軟臥上,淡淡道:「房某隨時奉陪……」 他仰首大大的喝了一口酒。 王王石挑眉一哼,轉身拉著杜杬劍便是。 下頭簡一梅淡淡問道:「王王石的拳頭怎樣?」 方才入喉的血,「噗」的全吐回了杯內,溢出。 因為多了房藏胸口里冒出來的血。 「很好!」房藏冷冷一哼,道:「很好……」 □ □ □ 「喂!王老弟,你逞什麼英雄?」談笑雙手一搭一卡,接回了王大公子那雙脫 臼的手掌,嘆气道:「那小子傷的怎樣?」 「什麼怎樣?」王王石怪叫了起來,道:「哥哥我那時忙著打架,問杜小子吧 !」 杜杬劍要怎的說? 「看不太出來……」玩劍杜照實道:「能捱得住姓王一雙拳而且還可以喝酒的 人并不太多。」 「這件事大概已經傳遍了洛陽了。」談笑嘆了一口气,道:「看來東方、宇文 、歐陽杬家想不接受房藏都不行。」 「這麼說,慕容春風是沒得回頭了?」尹小月輕輕一嘆著,道:「到底是為了 些什麼?到頭來弄得家破人亡,天下無可容身……」 房藏如果和另外杬家達成協議,必然第一件事是先追殺慕容春風以絕後患。 自然宇文磐、歐陽弦響、東方寒星也不會反對。 慕容春風活著是他們在江湖上最難堪的一件事。 因為每個人都會說他們背友忘信。 所以非找個理由,一個慕容春風非死不可的理由。 □ □ □ 好深沉的夜,洛陽。 城東一座小小的酒館,趙古鳳對著桌上這酒猛然一拍。 酒飛起,撞碎在牆頭那角。 惊動了一只耗子,沒命的逃回了窩。 「你就像那只耗子!」趙古鳳冷笑的看著慕容春風,道:「這麼惡劣的酒怎麼 喝?哈……慕容公子原來這麼沒品味?」 慕容春風的臉色一陣慘白。 憤怨的慘白! 這座小酒館已經是他慕容春風唯一的產業。 而這酒又是這館子內最好的一。 趙古鳳冷冷看著他,和他背後的几個人。 「閣下是金鎮?」趙古鳳笑了笑道:「名動長白山脈的金鎮名刀?」 金鎮站在那儿,背後四名刀客亦如山岳頂立。 「不錯!」 「很好!」趙古鳳笑了笑,道:「以金名刀的才能何必屈臥於這麼一間小酒館 ?南王府多的是上房虛位以待……」 慕容春風的臉色大變,竟是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 好狠的老匹夫! 金鎮在打量著,計算眼前的情勢。 趙古鳳又望向了「紅蝶一雙」,笑了道:「兩位可是六指蝶之後?趙某對當年 莫大先生心儀得很,很想和他的後人交往交往……」 慕容春風臉色已難看到了极點,猛拍桌子怒道:「姓趙的老匹夫,你別欺人太 甚……」 「我欺人太甚?哈……」趙古鳳大笑,一雙龍眸連閃,道:「自古胜者為王, 敗者為寇,慕容公子不知道這個道理?」 他冷冷一哼,道:「再說,如今主子不行了,手下將帥之材又豈有陪著埋沒一 生的道理?」 「你……」慕容春風忽然發覺自己犯了一個要命的大錯。 錯估自己目前所能掌握的情勢。 他以為可以和趙古鳳平起平坐的談條件! 因為金鎮和「紅蝶一雙」是不可忽視的力量。 趙古鳳顯然比他還老練,而且狠! 留下慕容春風只會替自己找麻煩,趙古鳳在冷笑,何不做個順水人情? 黃不盲想挽救這個情勢,他猛然自暗處里竄出來。 出手! 他手上的可算是夠快了,出手的力勁也夠。 但是在蒲紅葉和謝謝面前,只不過像個小孩子玩大刀一樣。 問題不在於黃不盲的修為,而在於華山一戰中王王石的拳頭讓他的內傷太重。 慕容春風的雙目盡赤,他看著黃不盲倒下去。 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現在,諸位的想法如何?」趙古鳳笑著看向金鎮。 「很好!」金鎮回答的很簡單,道:「我喜歡強者。」 「因為強者才能做許多事。」紅蝶一雙也贊同這個觀點,道:「武林成敗最現 實的就是生死……」 誰都想活,誰也不愿死! 這是千古以來最明顯的道理。 因為不明白的人下場就像黃不盲一樣! □ □ □ 這是一個晴朗的早晨。 好天气往往會有意想不到的禮物。 房藏顯然對趙古鳳送來祝賀他成為洛陽四公子之一的禮物滿意极了。 慕容春風! 「這個人真的是慕容春風?」房藏大笑了起來,當著宇文磐、東方寒星、歐陽 弦響和他們的世家中人,狂笑著道:「你們相信嗎?」 宇文磐冷冷道:「你打算如何處置?」 趙古鳳派來押送的是蒲紅葉和謝之。 「趙王爺有什麼看法?」房藏問。 「王爺沒有意見!」蒲紅葉淡笑著,就如同看一頭豬的瞧了一眼趴在地上,一 身衣袍破碎的慕容春風,道:「房公子想怎樣就怎樣?」 房藏轉向簡一梅,笑問道:「美人的看法呢?」 簡一梅笑了起來,嬌艷中有一絲冷煞。 「我們後頭倉庫不是少個人整理那些木柴?」簡一梅笑著道:「而且今年儿冬 長,也少了長工理會這些瑣事。」 「哈……好!好!」房藏倏忽一寒臉,淡淡道:「我想慕容少爺對這些都很在 行?」 他說著時候,無聲無息的兩把刀自背後施出,正好夾住趴在地上的慕容春風脖 子貼著。 冰冰涼涼的刀鋒是無限的殺气! 這是立威,當著宇文、東方、歐陽杬家面前立威。 因為對一個武功被廢已經沒有回手餘力的人,根本用不著出這麼快、這麼狠、 這麼猛的刀法。 慕容春風當然明白一件事。 只要一個「不」字,他就非死不可。 「是!」慕容春風喘著气,哈著地面道:「在下略懂……」 「很好!」房藏收回了刀,在手上指著道:「你跟著阿福去吧!好好想想要怎 麼做……」 「是!」慕容春風勉強爬了起來,搖搖晃晃的直是挺立不住,終究是勉強邁步 往後頭去了。 「你最好記住一點!」房藏揪了他的背影,一句:「你如果离開這里,生死就 自己計量吧!」 房藏的意思是,如果慕容春風好好呆在這儿賣命,或許可以活到下半輩子。 如果踏出了慕容宅邸一步,可不保証沒人殺他。 因為房藏不淮任何人在他的地方殺人。 這是威信的問題。 房藏淡笑的朝蒲紅葉和謝之道:「兩位請回稟王爺,房某也有一件禮物回送… …」 「是!」蒲紅葉笑道:「不知道是何物?」 「神來居大院。」房藏雙目一閃,大笑道:「昨夜房某方自布楚天手下買來的 神來居大院,就是給王爺的回禮吧!」 他得意大笑,每個聲音都令人動容。 房藏在每個人的心中從新有了估量,不簡單的貨色。 □ □ □ 佳人倚窗蹙眉,是怎的心事? 談笑輕輕的自背後來,淡笑道:「你覺得你欠他?」 無言,默默中佳人收回了目光,轉身。 「是!小月欠慕容世家太多了……」 「你打算怎麼做?」談笑坐了下來,問著道:「把他從房藏的手里救出來?」 這將是個陰謀。 房藏故意留下了慕容春風,為的是希望有人救他。 特別是尹小月。 「房小子希望你救他。」談笑嘿的一笑,道:「到時候洛陽的四大公子就可以 聯手趙古鳳來攻……」 「我知道……」尹小月一嘆道:「我甚至想到了簡一梅已有意發動六府道的綠 林大亂,所以必須先在洛陽引起爭端。」 洛陽一戰,天下武林必為之大亂。 武林一亂,杬十万綠林惡盜必將乘机而起。 「那小子正在等藉口。」談笑可笑的不好看,道:「我只怕這後頭另外有人操 縱全局……」 尹小月臉色一變,道:「你是指簡北泉?」 「不錯,簡姓父女一明一暗,一步一步在洛陽城里施展計謀……」談笑皺起了 眉頭,道:「這一對可厲害了,那位房呆瓜大概也被他們玩弄於掌股之中?」 尹小月一嘆,道:「看來我們還是不得不到華山和布楚天會個面了!」 話剛說到這儿,王王石可是大叫的沖了進來,道:「不得了,不得了啦!」 「啥事?」談笑沒好气的回頭,只見王大拳頭一臉的難看,道:「談大混混, 這回有事了。」 杜杬劍也跨了進來,搖頭道:「劉瑾那個奸宦對付朝中大臣,連鄺小子的爹都 給人家整上了一記……」 鄺寒四他父親是「鎮西大將軍」鄺百流。 專門負責的就是西陲邊疆的軍務。 而西陲正是蒙古人鐵騎蠡蠡欲動之處。 談大公子苦笑道:「鄺大將軍目下的遭遇如何?」 「不太好!」鄺寒四苦著臉走了進來,道:「据說將派房山一戰大有功勞的賀 統時前往接掌……」 「好個劉瑾!」王王石大罵著:「這老太監顯然是收攏了賀統時那老小子,再 向皇帝老儿進言,由他去守邊陲,好讓蒙古人長驅直入。」 「趙古鳳也發起了行動。」杜杬劍的結論是:「我看賀統時只要到西陲一接了 兵權,中原這廂便由簡一梅和趙古鳳聯手大亂啦!」 「你爹現在人呢?」談笑急問寒四公子。 「還在那橫山城等著交接兵權……」鄺寒四皺緊了眉頭,道:「那個靖國王賀 統時一向聲譽不差,若是未和劉瑾聯手,我們豈不是要錯殺好人?」 「我們」指的是買命庄。 殺了賀統時是個法了,殺了日勒可汗未嘗不是方法。 「賀統時將在什麼時候上任?」 「明年一月由京城出發……」鄺寒四一嘆,道:「也就是在二十日之後的大年 初六离京,二月十五日以前可到。」 「二十日……」談笑苦笑著道:「看來咱們要另外計划了……」 每個人都看向他,看著談大公子如何打算。 「鄺寒四就答應了布楚天,同時先往橫山城明白個究竟……」談笑此刻好像很 聰明的樣子,道:「王老弟去華山搞清楚布楚天的動向……」 「哈!哥哥我一個人去面對楚天會?」 「抱怨?不然你跟杬劍交換,留在洛陽好了。」 「算了!」王大拳頭揮手道:「」華山就華山。「杜杬劍可瞪了一眼,道:「 你的意見特別多……」 談笑嘻的一笑,朝尹小月道:「咱們嘛,只好游山玩水,一路晃去京城啦!」 大家好像都沒有意見。 杜杬劍卻是望著窗外嘆气,道:「他奶奶的!簡北泉那老小子如果沒死,哥哥 我一定叫他好看!」 簡北泉到底死了沒有? □ □ □ 雪落的時候,絕對沒有比雪溶的時候來的冷。 但是對於武功已廢,全身單薄的只有里外兩件衣服的慕容春風來說,這是沒有 差別的。 這間倉庫通風的可以。 他真有點後悔,以前怎麼不把這儿修理的好一點? 偶而暴起的冷風,總讓他以為今夜再也活不轉到明天的日升時刻。 滿耳是樓閣那端不時傳來的笑聲和琴揚。 這些原本都是他的。 卻像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雖然只有十天,十天卻如同過了十年一般。 每天自己像條狗在喘息苟活。 人生到底還有多少意義? 他縮在柴堆中,猛力咳著,額頭上的熱,反而讓一個身子飄飄忽忽了起來。 背上,柴堆硬梆梆的有如鐵棍,一根根抵著。 他自嘲的笑了,就算是死了也沒有人會理會一眼。 但是心中的怒火著實不甘就此一生。 陸陸續續這十天來他听了不少事。 談、杜、王、尹小月、鄺寒四全离開了洛陽,不知所蹤。 趙古鳳接下神來居大院後,果然翻出了秘圖,而且還送回了房藏的手上,就是 在一個時辰以前,酒宴開始的時候。「房公子送的只是房子……」趙古鳳當時說話 的聲音大的讓他在庭園里都听得到:「這秘圖不是本王該有的。」 慕容春風只有默默的打理那些木柴,一堆一困的搬入了柴房內,他現在唯一能 做的,除了活下去還有什麼? 門,輕輕的推開了,一道短胖的人影蹣跚的走近。 「少爺,少爺……」阿福輕喚的到了他身旁,送遞來一碗熱粥,道:「你…… 快喝了吧!」 這是一种無可取代的忠誠。 慕容春風盡量不讓自己流淚,低頭大口的喝了起來。 熱气順喉下肚,這是生命的一种安慰。 他喝下的絕不止是一碗熱粥,更有著忠貞。 安慰的笑了,慕容春風乾啞的一句:「謝謝……」 「不!少爺千万別這麼對老仆說……」阿福惊惶道:「阿福跟老爺時就在這里 照料一切了,一生受著老爺和少爺的照顧……」 他一嘆,噓唏道:「當年若不是有老爺的收留,阿福又豈有今日活著來回報少 爺你?」 慕容春風苦笑的搖頭,道:「你看,我這樣子還像少爺?」 「不!少爺你永遠是少爺……」阿福偷偷看了看左右,低聲道:「少爺,阿福 有個東西給你瞧瞧,不知道是不是有用?」 他說著自怀里取出了一本破舊斑剝的書來。 上頭篆体的几個字「回劍大胜心法」! 慕容春風臉色一變,顫聲道:「你這是從那儿得來的?」 「我……我……」阿福看著慕容春風臉色一片紅潮,吶吶道:「是當年尹姑娘 在的時候,老仆有一日見她在這倉庫內游晃,而撿著一本本子……」 剎那慕容春風想到華山敗於尹小月時,那個賤人所說的話。 「你自己太不了解慕容世家有些什麼?」 想不到這座柴倉里赫然是個寶庫! 「後來尹姑娘就帶那本子走了……」阿福吞了口口水,接道:「老仆後來也跟 了進來,到處翻了半天,只有這本本子像樣,所以就留下來沒有當成火引子……」 「哈……天助我也!哈……」慕容春風興奮得連聲音都嘶啞道:「阿福,慕容 世家能不能复興,就全看你給我的這本秘笈了,哈……」 他狂笑,將多日來的積怨全數由胸口噴吐出來。 很久很久以前就有過傳說,有一門心法是專門讓武功被廢後,學得更高深的武 學造詣。 大破而後大立。 那种心法的名字就叫做「回劍大胜心法」。 □ □ □ 蜈蚣整整等了十二日,終於有机會對簡一梅出手。 這一夜酒宴已罷,眾人紛紛离去。 房藏和簡一梅回到了房里,手上拿著攤開的是稍早趙古鳳送來的秘圖。 羅衣輕解,人解「天下第一名妓」的簡一梅姑娘露出了背部。 果如傳言,那是刺繡上了秘圖的大半。 房藏很細心的看著,半響之後他大笑的踱到簡一梅面前,道:「你說過,另外 有一部份在你的手上?」 「是!」簡一梅嬌笑著,拔下了發釵,赫然是中空藏圖,她纖纖玉指一轉一挑 ,取了出來。 房藏注視了半響,忽的大笑雙手一拍一揉,那兩張秘圖竟是化成了粉灰,一揚 手盡散於房內。 簡一梅邊穿回了衣袍,邊問著:「你都記下了?」 「不錯!」房藏嘿道:「我只是奇怪,你爹為何要如此多此一舉?」 簡一梅淡淡一笑,道:「你是不相信我?」 「嘿、嘿……怎麼會?」房藏乾笑了兩聲,道:「房某不過是好奇罷了,你不 肯說,房某也不會勉強。」 簡一梅淡淡一笑,嫵媚自是天生,道:「你好奇,我也好奇著一件事……」 「呃?是嗎?」房藏的眼中光芒閃了閃,問道:「我倒有興趣想听听……」 「你到底算不算男人?」簡一梅嘆了一口气,道:「為什麼從來碰也不碰我一 下?」 房藏笑了起來,笑得很奇特,道:「你大概不會忘記,我們彼此間只有相互利 用,再說……」 房藏看了眼前的大美人一眼,冷冷淡道:「要做房某的妻子,你未免太漂亮了 些……」 他笑著,有一种智慧的光芒在眼眸中。 美女是用來欣賞而不是擁有。 更不能做為妻子。 房藏永遠相信,抱著玫瑰睡覺總有一天會被刺傷。 他的論點可獲得窗外有人贊好,道:「你這句話真他媽的有道理极了!」 杜杬劍朝樓閣上叫道:「姓房的,下來賞雪吧!」 這杬更半夜杜杬劍來干什麼? 房藏出現在玩劍杜這小子面前時的表情,一點都不好看,道:「杜公子,夤夜 來訪何事?」 已有十天,洛陽不見談、杜、王的影子。 「當然有!」杜杬劍笑道:「哥哥我有一件很好玩的事儿,想邀你去看看…… 」 就是這樣,蜈蚣的机會來了。 房藏真的跟杜杬劍走了。 走的時候,正好是雪花剛開始飄下來的時候。 房藏自怀里取出一襲大白袍將全身罩住,彈身。 輕飄飄的有如白色的大蝙蝠落到對面樓檐。 下面獨坐著簡一梅就是目標。 蜈蚣冷冷一笑,將那襲白袍輕抖下,好似雪花輕飄於屋檐上。卻是在最後一剎 那「轟」然貫下。 整片白袍挾著千鈞之力猛然擊下,在迅雷不及掩耳中,四道黃符已貼上白袍的 四角同時下落。 茅山秘技中的「天网擒仙」是一大絕招。 剎那,足下的房間內充滿了一种奇异的味道。 蜈蚣的速度很快,右手掌刃、左掌旗。 旗是杬支鮮綠的旗幟。 方是落下了,立即房內一片朦朧幻影,眼前之物全數迷离虛渺了起來。 蜈蚣矮身落下,落眼看看那位大美人的下場如何? 就算還沒死,自己再補上一刀絕沒問題。 因為「大幻殺旗」是茅山術中最為詭异的一种。 攻守進退間,設非施法者根本無法了解其中之妙。 蜈蚣的把握和自信立即被訝异所取代。 因為房間內根本沒有簡一梅的影子。 人呢? 心念方動,窗外已有人撥弦輕響,是自自己的頂上來,如今可是主客易位! 蜈蚣心大不甘,打從從回洛陽後,宇文磐交代的目標沒有一個達成。 今夜他已然忘了殺手的規則,一擊而退。 他彈身破瓦而出,睜目中還來不及看到簡一梅的面孔,當先的是沈九醉的十根 指頭罩面。 「咯卡!」的一聲,蜈蚣只覺得腦袋好大的劇痛。 然後連雪落在臉上的感覺也沒了…… 「杜杬劍找房藏之事很奇怪!」簡一梅輕輕一嘆,道:「你最好跟去看看…… 」 「是!」沈九醉抱起蜈蚣,冷笑道:「我順便把這小子送回去宇文磐的門口… …」 簡一梅笑了,道:「留下吧!我還有用……」 一具体有什麼用? 「如果我們把他吊在大門口那棵樹上,你說明天洛陽里是不是比較不會無聊? 」 沈九醉真他媽的同意极了這句話。 □ □ □ 杜杬劍竟然是帶著房藏到神來居大院! 「你杬更半夜找我出來,就是要我看這幢房宅?」 「當然不是!」杜杬劍笑道:「房子里沒有人那還有啥看頭的?」 房子里會有什麼人? 杜大公子可像很熟了,杬兩轉窩到一棵樹後,那樹下竟然有一條秘道。 「你怎麼會知道的?」房藏不得不小心的問了一句。 「王王石那小子說的。」 「他又怎麼會知道?」 「因為是布楚天告訴他的……」 杜杬劍已經先鑽了進去,待房藏也進了來才嘆气道:「你是不是要問為什麼布 楚天要告訴他?」 房藏的确有這個意思。 「因為我們都怀疑簡北泉沒死!」杜大公子很用力的嘆气道:「現在,你可以 跟我走了嗎?」 房藏并不反對,他倒想看看杜杬劍在玩什麼把戲,也想看看這房子里到底有那 些人。 沒了多久,從一處暗格內他已經知道了。 趙古鳳正跟一個頭發灰白的老者講話。 那人分明是傳言統領六府道綠林的簡北泉。 這麼說,死在南召鎮外的只是個替身? 「宇文磐那小子比較賊!」趙古鳳冷哼道:「你女儿可騙不了他……」 簡北泉沉厚的聲音傳來,道:「去掉一個慕容春風已經有了不少的助力,嘿… …尤其又加上了個房藏……」 趙古鳳挑眉一哼,踱了兩步道:「宇文磐在老夫家宅內安置了人手,所以道破 了簡一梅之計,這是非除去不可!」 「趙老……」簡北泉搖頭道:「那小子不好對付,最好是利用姓房的跟他對上 了,好省咱們的力!」 趙古鳳雙眉挑了挑,嘿道:「今晚已經將秘圖當眾給了他,相信已經和一梅那 兩份比照過了……」 簡北泉也笑了起來,道:「所以四大公子既然是聯盟,便不能不告訴另外杬人 ?」 「沒錯!」趙古鳳大笑道:「到時他們只要往我們設計的地點去,不論能不能 活著回來都是一樣。」 因為四大公子必然同行共住。 洛陽一城里,有誰可以阻止趙古鳳和簡北泉父女的聯手? 房藏的臉很深沉。 如今他已經踏入了一個不能抽腿的陷阱。 宇文磐、歐陽弦響、東方寒星會相信他今晚所听到的一切?他看了看杜杬劍一 眼。 這小子作証不知道有几分的信服力? 心中正想著,趙古鳳又道聲傳來,道:「簡老……這數月詐死在暗里的布置調 派如何?」 「放心!」簡北泉大笑道:「大年初五賀統時走馬上任後,當晚簡某立即可以 發動全面大亂。」 他沉沉一笑,道:「當然,日勒那邊簡某亦早已做好了准備,暫時著二月十五 賀統時接掌兵權後,才大舉南下將明廷那個皇帝老儿逐出養和殿!哈……」 趙古鳳亦同聲大笑著,道:「好!老夫就通知一梅姑娘,想法子在十日內讓那 四個年輕人大腿邁著出洛陽!」 再十日便是大年初五。 房藏和杜杬劍退出神來居大院時,一只眉頭可皺得死緊。 沒須臾,兩人已踱步在冷清清的街道上。 「談笑的人在那里?」 「京城……」 「京城?去了多久?」 「出發了十日,該快到了吧?」杜杬劍搖了搖頭,嘆道:「最晚在除夕以前會 到的了。」 房藏沉默了片刻,苦笑道:「我的刀非和他的臥刀比一回不可……」 「我知道!」杜杬劍誠懇的點著頭,道:「因為胜了談笑,你才有信心找俞靈 ……」 老鬼和俞傲一生比刀,并引以為人生最大快事。 而他們刀法的傳人是不是無可避免掉這個命運? 「把慕容世家再送了出去,我并不會心疼!」房藏淡淡的笑了,道:「但是趙 古鳳和簡北泉這對老賊的陰謀卻是令人可恥!」 杜杬劍覺得開始喜歡這個人,笑著道:「你說的一點也沒錯!」 「所以你必須替我作証!」房藏冷笑道:「在趙古鳳還來不及開戰以前,我們 先殺個他片甲不留……」 雖然殺生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過,有時為了千万生靈,又不得不這麼做下去! 杜杬劍一嘆,道:「他們會贊成嗎?」 此刻他們已經到了慕容世家的門口,也看見了一具体高挂在樹上飄晃。 体的衣服上有字,字是:謹還予宇文公子! 房藏的雙眉一挑,冷嘿道:「還真的是要引我們開戰!」 如果不成,房藏則非將秘圖透露一下不可。 屆時必是在十日內全數离開洛陽尋寶! 「好毒的女人!」杜杬劍揮劍,已讓蜈蚣的体摔落,且看致命傷處,頂蓋盡碎 ! 沈九醉。 房藏挑了挑眉,嘿道:「我們後頭好像有人跟著?」 「而且有酒味……」杜杬劍淡淡道:「幸好是我們走了一半時,才盯上我們的 !」 「所以我們必須裝著若無其事?」房藏冷笑著。 「你假裝若無其事,我卻不得不先回頭找那個老頭子。」杜杬劍嘆气,道:「 我擋住他,你先去找那一個?」 這時房藏已撕下有寫字的那塊衣衫,在掌中化成了紛飛的碎布,如同這刻的小 雪。 「宇文磐……」 房藏走了,杜大公子則嘆气的轉了個身。 一際的雪景在眼前展開,好美! 他踱著,就像千古以來的詩人那樣,緩緩逍遙於雪落之中。 不過還有一點點的不同。 每一片雪花到了他的頭頂、肩上半尺,立即無聲無息的消失,不!不是消失! 而是化成了一縷白气! 這時看來整個人朦朦的罩在白气間,若隱若現。 沈九醉打了老大的一個酒呃! 「杜公子一身劍修為果然令人服!」沈九醉斜斜撞撞著走出來,好像快跌跤似 的,讓人捏一把冷汗。 杜杬劍可不擔心對方會半途跌倒。 他只擔心眼前這老頭子的足印,在雪地中竟是這般的輕,輕至若無。 傷這樣的人出手會是什麼樣子? 玩劍杜在這一刻對自己一點把握也沒! 沈九醉已經到了七尺近處,歪歪斜斜的站著,一抹冷笑,道:「我們今天好像 是非交手不可了?」 杜杬劍一笑,淡淡道:「為什麼?」 他找人家的,還問為什麼? 沈九醉當然也回答了,道:「因為……我想知道你們剛剛去了那?」他的身子 忽的不晃了,立若一座山岳。 「當然!你不會隨便告訴我的,是不是?」 杜杬劍這時只覺得手心有一汗冒出來。 他可記得眼前這沈九醉,曾經一個人斃蕭怪翁和布好玩的事。 像這樣的一個人,自己到底有几成机會?他打算不去想他,只計量著如何出手 ? 沈九醉往前一步逼近,杜杬劍瞬間左袖脫劍扣結。 這個速度真快,快到比沈九醉估計的還快一點點。 當「九醉十指,翻乾倒坤」擊來的時候,杜杬劍的劍正好放在應該放的位置上 。 沈九醉的應變絕對是一等一,轉瞬十指已稍低一滑過劍身貼臂,依舊往前彈扣 。 他出手向來只有一個字,死! 杜杬劍回劍已是不及! 卻是神紗莫測的杜杬劍的劍。 你有沒有看過一柄劍的劍身可以在劍柄上前後兩頭跑的? 沒有!自古以來江湖中就沒有人听過、見過。 沈九醉既然不知道有這种怪劍,當然不會考慮到這种情況的發生。 更沒考慮到發生在自己的身上,身上的十根指頭。 當沈九醉暴退的時候,你絕對無法想像他的表情。 一個以十指翻遍天下高手的人,如果沒有了其中的八根,會是什麼樣子? 被拔掉牙的毒蛇。被去掉爪的猛鷹? 還是沒有了殼的烏龜? 沈九醉在這一剎那并不覺得痛。 是因為天寒凍住了血,或是因為惊駭大過於肉体上的痛楚? 他不知道,只是茫然的看著地上八根指頭發呆! 「我砍掉你八根指頭,是因為你曾犯下了八件不可饒恕的罪行……」杜杬劍一 嘆道:「閣下四十杬年綠林生涯中,最殘忍的一回就是為了練『黑气血指』連殺了 十六名稚童!」 他的雙目轉寒,道:「這件事若不是因為這兩天才知道,我早就找上你了!」 這兩天才知道? 沈九醉睜目惊聲道:「你听誰說的?你……去了神來居大院是不是?」 沈九醉邊說著邊後退。 這回真的是搖搖顫顫,全身抖著的。 他想盡力讓自己站得穩,卻摔了好几跤。 人是不是常常這樣? 明明可以站的好好時,故意站不穩。 等到有一日想站穩了,卻又站不直? 杜杬劍正在猶豫是不是要殺了他? 留著,後患無窮! 沈九醉已退出了兩丈外,若是追殺還來得及。 唐菱儿幫他解決了這個難題。 杜杬劍的瞳孔在收縮。 眼前是個美女,是個充滿殺机的美女! 「別這麼緊張!」唐菱儿笑道:「我只不過是想你幫個忙而已……」 幫忙?幫什麼忙?杜杬劍覺得肚子好奇怪,真想藉上茅房的理由快點离開。 「我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男人來保護我……」她嬌艷絕雅的一笑,宛如是含羞 的大家閨秀,道:「因為我是個女人。」 她的确是十足十的女人。 而且是很美、很清雅脫塵的那种。 「你剛才能砍下沈九醉的八根指頭,必然是一個了不起的男人。」唐菱儿的臉 竟然紅了紅,道:「我需要你!」 「屁!」杜杬劍覺得第一次跟女人講臟話,過癮极了,道:「放你的豬狗半大 響屁!哥哥我可不想那麼倒楣!」 他轉身就走。 一肚子里都是一個月前談笑的教訓。 這女人是個小偷,專門偷遍天下男人的武功心法。 杜杬劍在嘆气!抱著玫瑰只是刺傷而已。 如果是抱著一條蛇呢? 會要命的! 咱們杜大公子別的好處沒有,就會想要活下去。 所以他用了最少六种法子,換了九种身法到宇文世家宇文磐的那間書房去。 他相信姓唐的那個女人一定沒法子跟來。 方喘一口气,房藏已經從里頭淡淡的道:「這件事外頭的杜杬劍可以証明,甚 至可以帶你去看!」 □ □ □ 杜杬劍跨入宇文磐的書房時,即覺今晚巧极了。 不但有宇文磐,甚至東方寒星和歐陽弦響都在。 「大家好!」杜大公子這個打打招呼,那個揮揮手,這才坐了下來,道:「各 位的決定如何?」 這事儿的确大事一樁。 東方寒星淡淡道:「我們無法肯定你們說的是真假,不過倒是可以等。」 歐陽弦響一嘿!道:「只不過是用招聲東擊西而己……」 杜杬劍可笑開了臉,道:「好极了!各位的意思是假裝离開洛陽,暗里潛了回 來,弄一招『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把戲耍他們一對老賊?」 「耍誰還不知道?」宇文磐冷冷道:「如果是你們來匡我們杬個,結果你是知 道的?」 「哥哥我吃飽了沒事,騙你干啥?」杜大公子可有气了,道:「要不是著實看 那一對老賊不順眼,才懶得理會你們杬大世家、四大世家的死活。」 「很好!」宇文磐點點頭,道:「我們明天就『上路』,看看要如何玩法?」 杜杬劍是第一個先离開宇文世家的。 頭頂紛飛的,雪似乎是越來越大了。 明天會是怎樣的一個天气? 他搖了搖頭,打了老大的一個噴嚏! 看來明天好像又很冷著,談小子那邊呢? 京城里的雪不知道有沒有這洛陽的雪白? □ □ □ 「事儿可大了。」談笑望著手上的信函,皺眉道:「人家姓趙的准備來個大攻 擊啦!」 尹小月訝著道:「你怎的知道?」 談笑揚了揚手上的信函,道:「是借用醉仙樓万二爺的情報网通知的……」 「醉仙樓你也熟?」尹小月瞪眼道:「那可是天下第一樓!」 「我知道……」談笑陪著笑臉,道:「不過主持江湖正義他是天下第一,是不 是?」 尹小月一嘆著,道:「那蘇佛儿和大舞兩位大俠你也認識了?」 「可惜尚無緣相見!」談笑嘻的一笑,道:「別怕!只要他們不死,總會見到 哥哥的……」 人家見你?尹小月瞪了他一眼,哼道:「自了漢!」 談大公子可大笑了起來,忽的臉色一正,道:「那個簡北泉果然還活著,暗中 調度綠林響馬,打算在正月初六賀統時出京上任時便大亂起來……」 尹小月臉色一變,嬌艷天下的面容上一蹙著雙眉,道:「到時姓賀的一但接掌 了兵權,那還得了?」 他們望出窗外,京城的街道在這一大早就相當的繁忙,摩踵接頂的人潮,像是 散開了滿盒的珍珠,四下滾動著不已。 「還有杬天就是除夕了。」談笑望了一眼樓下,朝尹小月道:「我們直接去拜 訪那位靖國王吧!」 尹小月一笑,道:「直接?你的意思是大刺刺的由大門口進去羅?」 「好像是這樣……」談笑大笑著,道:「你有別的更好的方法?」 沒有。 尹小月想不出別的法子來,甚至走在這條著名的西長街上老片刻了,還是弄不 出什麼方法來。 驀然,身旁的郎君一牽著她的手,笑道:「我想了一想,這大早還是先吃了個 飽再去吧!」 尹小月笑了起來。 她可知道談笑的用意。 茶樓餐館向來最是消息靈通之處! □ □ □ 「頂天茶樓」在那時算是很新潮的一座建。 杬層樓高,最上頭竟然不是尋常所見的斜檐飛壁,而是平坦見天。 上頭當然有桌有椅,而且還有傘蓋張著。 這傘的妙處可大,擋風避雨防日抗雪一應俱用的。 今晨尚未有雪,這頂天茶樓的生意可好了。 大伙儿誰都想擠上去,還得排隊呢? 談大公子和尹大美人這廂雙雙出現了,直叫眾人看得眼儿發直,嘖嘖有贊賞。 「好美的一對人儿!」一名老頭子咳了兩聲,頷首捻須,道:「京城里怕也沒 出個五雙如此搭配的呢!」 那廂的店小二見得這進店來的兩人穿著大是有看頭,而且一個如玉樹臨風、一 個如仙子落凡,那有不想是宮里來的念頭生起? 一當儿跨腳迎向前來,笑道:「兩位客倌,里面請!」 談笑也夠气派,伸手就是五兩銀子遞了過去。 「貴寶店頂樓听說別具風味?」听辭儿咱們談笑還真的一付大內禁宮出來的皇 戚似的。 有樣! 「是!是!」店小二臉色猶豫著了,看了看那廂排隊排到一樓來的眾人,皺了 眉,道:「可是有不少客人等著。」 談笑又皺眉又惋惜似的,溫吞著道:「既然是如此,那只有來日再光臨了…… 」 說著,便似要走。 偏巧這當儿門口有人笑著晃了進來。 又是一雙俊美男女,外帶兩名漢子四人一道儿。 且看那對男女中,男的英气勃發,長相是不差的,一龔白袍耀眼。 看女的,那可當真是天下第一美女無愧。 尹小月看著看著也為之一痴,贊口道:「這女子好美!」 聲音是大了點,人家也听見了。 那位姑娘看瞧來,輕笑道:「這位妹子才美的呢?」 她兩相互推崇一句,剎那滿茶樓內人人爭睹。 一個個莫不嘖嘖稱奇,天下豈有如此一雙美人讓自個儿雙眼大早就見得? 店小二看見了那雙男女後頭的兩位漢子,迎上前道:「趙爺,您的位子已經留 好了……」 那名方臉的漢子點頭一笑,朝談笑和尹小月看了一眼,便是低聲跟著同伴和那 對男女說了一句。 頃刻四人全望了過來,個個臉上笑著。 啥意思?談大公子搞不懂? 那對漢子方臉的姓趙,另一個則是沉眉冷肅,雙目有如鷹射,別具一番凜人气 勢。 談笑此刻可感受到這沉眉漢子特別看著自己。 怪,那有男人不看自己身旁的尹大美人,而專盯自己的? 那廂大美人踱了過來,輕伸柔夷一握尹小月的雙手,淡淡道:「妹子,可愿陪 姐姐一道到頂樓賞雪?」 尹小月叫她輕輕一握著,只覺得對方的手指尖儿柔細軟膩,當真舒服极了。 她垂眉望著,稍可惜的是,那只皓洁如玉的右腕上,有著淡淡的一圈紅,好似 以前叫人用某种細絲圈住緊扯了似的。 這廂身旁的談笑可嘻嘻笑了道:「喂!人家大美人可是在問你這大美人話呢? 」 尹小月惊醒般,輕「呀」的一聲,剎時嬌紅雙頰。 「好!兄弟你講話大合哥哥我的胃口。」姓趙的用力拍了拍談笑的肩頭,大笑 道:「哪!咱們上去好好胡天說地一番!」 「那有啥不可?」談笑大笑道:「哥哥我正要找人說話呢!」 一句「哥哥我」好似讓那姓趙的漢子楞了一下,朝沉眉漢子和英气勃發的白袍 漢子,怪叫道:「這小子說話怎麼跟我們一樣?」 談笑也好笑了起來,道:「趙小子說話才是學哥哥咧!」 「哈……妙极!妙极!」那白袍漢子大笑道:「這小子一定可以變成好朋友! 」 既然是好朋友,大伙儿還客气啥? 一剎時四男兩女全上了頂天樓啦! 呀!這儿果然是好景致。 落眼可見大片京城的屋檐,叫一層靄靄白雪著。 晴朗的天,一泓青藍讓人心胸不由得為之一闊。 「好個華檐儿,捻金雪柳……」談笑點頭一笑,搖頭晃腦道:「這樓子設計真 是開了眼界!」 「原來兄弟也是好詞吟詩?」白袍漢子嘻嘻笑道:「能將李清照的改得如此恰 合景致,大不凡!」 「你夸獎,我就不客气啦!」談大公子笑歪了嘴似的,當頭儿便喝茶吃食。 人家那杬個男人見狀,齊叫道:「好!大伙儿要看子就得餓死自己!」 果是唏哩嘩啦一個比一個快的吃了起來。 尹小月瞧這模樣,楞笑著道:「姐姐,你可是見慣了?」 那位大美人輕輕一笑,見著過來的小二另外端了盤子,道:「就是見慣了,所 以每回都另外准備自個儿用的。」 當然,也幫尹小月准備了一份! 這女子好細膩的心思,尹小月輕輕一笑著,只看上頭精致小菜有六外帶一碗熱 騰騰粥飯,色香味俱配合恰到好處极了。 她淺嘗了一口當桌的皮蛋瘦肉粥,只見滿頰生香,喜笑道:「這粥好香,不知 是那儿名菜?」 「這是粵地的皮蛋瘦肉粥。」那位大美人笑嫣嬌媚,輕聲道:「妹子喜歡,待 會儿組組再請他們熱一碗來……」 尹小月看著對方,又是親切又是喜歡,忍不住問道:「小妹尹小月,請問姐姐 如何稱呼?那名女子笑了笑,看著白袍漢子一眼;這當儿四個大男人已是風殘云卷 的將滿桌早點一掃而盡。而且陸續又上了貨來。白袍漢子耳里早听尹小月問著,當 下笑道:「我們几個是認得談笑老弟英雄一個,名字不重要。」 他看了看自己衣服全白,再看看那大美人一身鵝黃,便是笑道:「叫我白阿大 ,叫她黃阿妹就成了。」 什麼話? 「喂!你叫什麼阿大?」趙姓漢子口里啜著稀飯,手上拿著油條邊擠入牙縫, 還能說話:「哥哥我才是趙阿大,你頂多的白阿二……」 「那我叫黑大大了?」沉眉漢子是一身的黑衣,神秘而冷肅,沒想到有時出了 口來也會嘻皮笑臉,道:「談老弟只好叫談阿杬罷了!」 「啥?哥哥我這般小?」談笑用力搖著頭,睇眼道:「你們怎會認識我的?」 「華山一戰敗金鎮!」沉眉漢子黑大大緩緩道:「很有名也很有趣!」 很有趣?人家說這杬個字的時候,一張方方正正的臉上,雙眉如刀徹掃。 不過是目光,談笑可覺得偌大的壓力迫至! 几乎難以抗御。 好惊人的銳鋒,又快又穩!若換成了是刀如目光來,自己可沒几分能接得下來 。 談大公子嘻的一笑,道:「黑老弟真是惊人!」 那個黑大大回笑著,道:「談阿杬的确名不虛傳!」 尹小月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不過看起來好像除了自己之外,每個人都心照不宣。 這當儿她正納悶,忽的樓梯口大笑的上來了几個人。 其中還有杬個人是蠻子的裝扮。 她一楞,輕哼道:「這些韃子來做什麼?」 眾人隨目光望了過去,只听得那一行六個人中,一個像是朝廷大官的笑聲,道 :「都米巴將軍,咱們好好享受完一頓早餐後,再到官里見我們大明的皇上吧!」 「哈……好!」都米巴大笑道:「這次本將軍特別代表日勒可汗向貴國皇帝問 安,一切就听從陳將軍安排!」 他們六個是杬漢杬蒙,紛紛落坐了。 這頭姓趙的漢子嘿道:「陳重開那老小子竟然是干起招待蒙苦人的事儿來了。 」 沉眉漢子挑了挑濃眉一線,把話和著粥飯大口了下去。倒是白袍漢子嘻嘻一笑 ,道:「這杬個蒙古人嘴巴上是來嘴和的,肚子里就不知藏了什麼把戲了?」 談笑和尹小月互望一眼,再看向隔桌的陳重開和都米巴那桌去。 都米巴正好仰笑中大口的喝一碗粥不剩,隨手一丟,碗碎在地上,拭了拭嘴唇 道:「好!中原的東西就是比塞外美味的多。」 陳重開笑著回道:「以後兩國交好,都米巴將軍便可以長居於中國京城中,快 意個几年……」 「陳將軍說的是,本將正有此意。」都米巴壓低了嗓子道:「不知道二十万兩 在中原可以做什麼生意?」 陳重開眼睛一亮,笑道:「將軍說的可是真心話?」 「當然!」都米巴豪气的一拍胸,朗笑道:「而且這僅僅只是探路費……」 二十万兩銀子的探路費? 陳重開似乎更有興趣了,聲音也壓的更低,道:「這件事我們可以在覲見皇上 之後,慢慢儿談……」 都米巴和陳重開雙雙大笑了起來。 直是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白袍漢子朝黑大大笑道:「這個都米巴作惊人之狀,只想讓他身旁兩名衛士露 一手了?」 黑大大一嘿!淡淡道:「只要他們敢動手,一定會從這儿飛下去。」 談笑可又感受到這位黑大大身上發出來的气机。 他一笑,緩緩道:「蒙古人這一手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掉牙老法子… …」 趙阿大看了過來,笑道:「談老弟干啥這麼說法?」 「嘿!劉瑾那狗賊嘛!」談大公子和尹大美人互視了一眼,再看看黑大大、趙 阿大、白阿二、黃阿妹對面這四位生平初逄的「朋友」,猶豫了一忽儿道:「諸位 認為鄺百流將軍為人帶兵如何?」 「老鄺?」趙阿大笑了起來,拍拍黑大大道:「喂!老鄺的儿子曾經跟你交過 手,是不是?」 鄺寒四曾經跟黑大大交過手? 黑大大看了談笑一眼,雙目一凝,道:「他是你的朋友?」 「不錯!」談笑不可能不承認,他是那种視朋友如命的人,道:「而且還是相 當不錯的朋友。」 「很好!」黑大大笑道:「像他那种朋友多交兩個無妨!」 白阿二可笑了起來,道:「當然!有誰挨了你一下而依舊站著直挺挺的一定不 差,可惜哥哥沒机會見見那位寒四老弟……」 他正說到這儿,果然是有人看不慣都米巴這般猖狂了,只見一個大漢儿兩步一 跨的到了都米巴面前,大大一哼,道:「蠻子!吃東西守著點規矩,別亂扔得一地 ……」 那都米巴的腳下四周,竟是不知何時摔了好几個盤子。 這廂他又仰首喝了一碗粥,隨手往地上一扔,嘿嘿道:「本將軍有的是銀子, 怎樣?」 說著,真的從怀里掏出一錠金子,「砰!」的放在桌上,哈哈大笑,道:「本 將軍可不是來白吃白喝的……」 這舉動立時是滿座嘩然,一個個瞪目了過來。 陳重開看了看情勢,朝都米巴道:「將軍,咱們吃完了,赶早點到宮里去吧! 」 這話一則是勸都米巴,一則是鎮住那名大漢。 誰知這漢子像是吃了豹子膽,用力一拍桌子指著都米巴,大罵道:「狗蠻子, 有錢就可以在中原囂張?」 「好!」白阿二拍掌大笑,道:「這話罵得好……」 都米巴這廂雙眸一閃,冷嘿嘿朝陳重開道:「陳將軍,貴國人民好像不太友善 ?」 這話可讓陳重開很難作人了。 呆子也看得出來,這一座里的人全向著那大漢,都米巴是猖狂了些,不過事關 兩國修好之事,卻又得罪不起。 尤其宮內太監首領劉公公可再杬交代下來,得好好招待這位蒙古的特使。 他朝左右一使眼色,哼道:「叫他們安靜點!」 左右這兩個是禁衛軍的統帶,身手是相當了得。 卻是這當儿瞄了一下白阿二這桌,深盯了趙阿大一眼,臉色很難看的朝陳重開 低聲了兩句。 剎那陳重開的臉色大變,看向趙阿大來。 都米巴看著這杬個漢人支支遲疑,冷哼著道:「陳將軍既然不愿出手教訓這些 劣民,那只好由我們代勞了。」 一拍掌,剎那左右兩名衛侍竄身分擊。 一個是拳打大漢,一個是掌揮白阿二,好身手。 「拍!拍!」兩響,清脆同時。 大漢儿身手是不錯,可惜當面的蒙古高手更胜一籌! 一忽聲,偌大的一個身子已被擺平。 這端呢? 被的可是那位蒙古「高手」了。 只見白阿二的手掌不過是一揚一拍,足足打了人家好大的一個耳括子。 這力道可大,大到果真如黑大大說的那般。 人影「很快」的摔下樓去。 這回可事大了。都米巴臉色大變,猛然立起一抽出腰際蒙古彎刀,冷嘿道:「 這位兄弟好功夫!」 白阿二理都不理他,張口迎著黃阿妹大美人挾來的一塊瘦肉吃入了嘴,只笑道 :「娘子挾的菜就是香……」 黃阿妹臉頰一紅,嗔笑道:「不怕人家听了笑話?」 「笑話而已?」趙阿大推開了碗,搖頭道:「吃不下羅!」 「滅肥也好!」白阿二完全沒把旁儿的都米巴放在眼里,笑著對談笑道:「談 老弟,稍會儿上那?」 談笑看他這付自若閑定,大笑道:「先擺平那只毛都豎起來的大公雞再說吧! 」 白阿二大笑,指了指黑大大道:「是他的事!」 這廂那都米巴似乎忍無可忍,大喝出刀! 這刀又快又猛,十足十的是武林高手成就。 隱隱間還有風雪響。 談笑和黑大大互視了一眼,竟是同時道:「曲肘、白會、神藏、肱谷……」 四個名稱是四個穴,也是四個空門。 兩個人說的速度一樣快,黑大大的出手才真的是比快還要快的嚇死人。 一泓刀影,已近似有若無,几是只有淡淡的影子。 都米巴卻是臉色慘白的足足退了十來步到了樓梯口,險象環生中總算是沒跌了 下去。 這一刀,快! 夠快! 快到談笑的手掌全滲滿了汗,順指尖滴下。 天下有誰能使出這樣的刀法? 只有傳說中的那個人,以及那個人的儿子。 「你知道他是誰了?」白阿二嘆了一口气。 「是!」談笑承認的道:「而且我也知道他為什麼看我的時候用那种欠揍的目 光。」 「哈……有意思!」黑大大笑道:「你一定可以變成好朋友。」 尹小月這剎那也明白了,眼前這杬男一女是誰。 她看向黃阿妹,眼中盡是崇拜道:「姐姐,小妹對你可是心儀好久……」 黃阿妹輕輕一笑,握住尹小月的手,道:「妹子的武功心法和姐姐的是有相當 的淵源呢?」 這廂,談笑和白阿二也互視了一眼。 他們的心法彼此間何嘗不是大有淵源? 大白在心觀云相波羅蜜神功和大勢至般,若無相波羅蜜神功自來便是源自禪宗 最深悟境之處。 而臥刀和天蚕絲何嘗不是有异曲同工之處? 談笑、尹小月和蘇佛儿、單文雪、俞靈、趙抱天初見於京城「頂天茶樓」。 此刻明武宗正德杬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晨。 □ □ □ 有了趙抱天的推荐信函,談大公子和尹大美人進入靖國王府可容易的多。 甚至賀統時都親自出來延請入內。 「兩位到舍下來,不知有何指教?」賀統時說的客气。 談大公子嘻嘻一笑,道:「素聞賀王爺帶兵嚴明,軍令如山,特別前來受教! 」 賀統時雙一閃,挽須長笑道:「俠士客气了,老夫雖然人在京城,但是對江湖 之事亦是大為關心……」 他看了談笑一眼,淡笑道:「談公子這几年來在江湖中伏奸除惡,為社稷做不 少事。」 談笑嘻嘻一笑,回道:「怎能和王爺一戰滅了房山楚天會北道請惡上万人來的 比?」 賀統時雙目一閃,左右看了看雙掌一拍,自是那般的奴婢全退了下去。片刻, 他方是噓出了一口气,皺眉道:「談公子和尹姑娘要來之前,趙公子已經打過招呼 了。」 尹小月輕輕一笑,道:「王爺的意思是將我們當成自己人了?」 賀統時哈哈大笑,點頭贊許道:「正是,賀某人今早早朝時見著趙官人,曾多 下贊賞二位是不世奇才……」 「算了!」談笑搖頭笑道:「說了半天,一定最後有句比他差了一點點是不? 」 「談公子真是趙官人的好朋友,連這點都知道。」賀統時一聲笑後,忽的正色 道:「老夫就直接告訴兩位,劉瑾那奸宦自從司掌禮部後,便不斷排除异己收攏各 路掌兵將軍。」 談笑點了點頭,不置一辭。 「尤其今早那個蒙古韃子都米巴上朝謁見皇上,老夫更為之憂心忡忡,這是蒙 古人『黃鼠狼拜年』……」賀統時一拍桌,怒哼道:「表面和我大明修好,暗地里 卻是准備在老夫接掌西陲兵權時動手……」 談笑和尹小月互望了一眼,暗中一點頭。 賀統時似乎是說到了義憤處,重重哼道:「那奸賊劉瑾竟在早朝後,拉了賀某 暗處里說了兩句……」 談大公子這回不得不脫口問道:「那賊說了什麼?」 「要賀某接掌兵權後,開放橫山城百里內各處讓蒙古人入長城和我大明人民交 易……」他一挫牙,哼著道:「而且『善意』的告訴賀某,日來邊陲已靖,那塞陲 之境有不少名胜山水,賀某大可利用時間流覽,并且他在橫山城里有朋友,可以領 著四處參觀……」 尹小月雙眸一閃,嘆道:「劉瑾那分明是要將軍把防塞重責全扔了一邊去…… 」 賀統時冷嘿!道:「賀某身受皇上倚重,如今劉賊當道,本王不得不予他周旋 。哼!哼!屆時到了橫山城鎮守,那蒙古人不來便罷了,要來……殺他個片甲不留 !」 「好!」談笑大笑道:「王爺心中有社稷,小民心中便無所挂慮,今日是多所 打扰了。」 賀統時見他們兩人站了起來,急忙起身道:「二位不用點粗茶淡飯,讓老夫盡 盡地主之誼?」 談大公子抱拳笑道:「小民是一介武夫,可習慣了在市井混吃混喝,不敢有扰 王爺了……」 賀統時哈哈大笑,道:「談俠士真是性情中人。」 便此賓主雙方一付很客气、很愉快的分手。 事情好像就是這樣儿結束了? □ □ □ 「賀令主,你看這兩個人會不會帶來麻煩?」 問話的是一位五旬左右,師爺模樣的中年漢子。 「目前是不會……」賀統時冷冷一哼道:「本座西道的一半勢力,叫這姓談的 小子和皇甫悅廣、易騎天搞翻了天,嘿嘿!非要回來不可……」 楚天會西道的天令主宋應葦,雖然是死在房藏的刀下。 但是,誰都知道房藏這為了和談笑一戰才殺人。 賀統時便是西道的令主。 他冷笑道:「本座這回回去了西道上,第一件就是先殺了皇甫悅廣和易騎天… …」 那名師爺雙眼一亮,道:「這樣陝境自會有民憤?」 「沒錯!」賀統時冷意雙眸,道:「陝地一亂,本座便出兵鎮壓,屆時和布先 生聯盟的蒙古大舉興兵入境,兩相一會,嘿!嘿!那個劉瑾自以為控制了賀某,早 已在中原內利用流匪大亂。」 師爺漢子笑了起來,道:「其實是幫我們打了先鋒,做替死鬼?」 賀統時大笑半響,方對眼前這漢子道:「周樓俠,這几天你負責監視那兩名小 子的行動直到离京為止。」 「是!」周樓俠應了一聲,稍又猶豫道:「令主,屆時如果有麻煩的情況…… 」 「格殺勿論!」賀統時的聲音如冰似刀,道:「無論是誰只要阻礎了布先生的 目標,必死!」 □ □ □ 「那個姓賀的你覺得怎樣?」談大公子皺著眉頭,杬步兩回的踢著路上的落雪 。 尹小月知道他這麼問,一定表示有問題。 這時已經是接近了午時,青藍的天都映著一際的雪路發出柔和的藍光來。 她笑了笑,回道:「就好像是埋在雪下的路面吧!現在看起來外表很漂亮,也 不曉得下面真實的路子是不是有個洞儿在那……」 「好!」談笑一張臉可笑的跟驢子一樣,嘻嘻道:「你也感覺到有些地方不對 ?」 尹小月點了點頭,這廂由四際的雪景配合著,特別是另有一番風韻。 不僅只是美兩字,更有脫塵欲飛的感覺。 這廂大美人睇眼朝見談大公子直標勺勺的望著自己,不由得嬌頰雙飛紅,嗔道 :「談正經的事,你這樣子看人干啥?」 談大公子笑開了,道:「我是在想,你怎會愛上像哥哥我這种英雄的?」 「英雄是自稱的?」尹小月嬌笑的搖了搖頭,又緩了一口气喃喃道:「你當真 要問了,我也說不明白。呃……大概是從洛陽六石寺那時吧!」 「呃?是一慈大師作的媒了?」 「和尚作媒?」尹大美人嬌笑絕,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有點儿迷惘道:「應 該是從布香濃夤夜來找你時那一刻吧!原來我是故意激她出手的,卻是在她出了手 以後,也不知怎的就好像……」 姑娘人家說到了這儿,一哼道:「問那麼多干啥?」 「看看哥哥什麼時候最有魅力啊!」談大公子笑嘻嘻的,忽然低聲道:「後頭 跟來了兩個人。」 尹小月心思動的极快,當下便明白談笑這廂假瘋賣傻是別有原因的。 她一笑,瞅見了一座酒樓在前。 酬詞酒樓。 名字是取得別致,尹大美人一笑,道:「我們進去吧!」 談大公子看著有吃當前,那儿會反對? 既是午時,自然來吃的人不少。 談笑和尹小月才跨入了,偏偏又碰上陳重開那老小子當坐,這回可是跟著一位 大商人模樣的當面。 談笑和尹小月雙雙可「安靜」的到了姓陳的後背,尋了那張位子坐下。 談笑點菜的速度又快又俐落,杬兩下打發了小二。 「商兄,這筆生意大大可做!」陳重開的聲音有壓仰不住的興奮,道:「到時 候你們只需把鹽運到橫安城,連關都不必出,便有大把的銀子可賺……」 「陳將軍這麼說,那還有什麼問題?不過……商某卻是有點儿事請教陳將軍… …」 「商兄,你說!只要是陳某人知道的,必然通盤相告。」 那個姓商的點了點頭,緩緩道:「你是知道我商四海的為人和作生意方式。呃 ……一下得好好計量一下合伙的朋友誠信几分。」 「商兄,你放心!這個都米巴十足十的兄弟打包票。」 「話是這麼說……」姓商名四海的可不是省油的燈,道:「最少得讓兄弟見個 面……」 「這沒問題!」陳重開大笑道:「今午皇上宴請都米巴,晚上商兄可是有空? 」 談笑這廂看去,只見那個商四海點了點頭道:「好!就是西時兄弟在九龍飛山 樓恭候。」 「爽快!」陳重開大笑,舉杯朗聲著道:「兄弟,敬你!」 談笑這桌的餐點也是上來了。 尹小月待小二回過了身去,方朝談大公子道:「那兩個家伙坐在靠窗那桌咧… …」 看眼,談笑雖然不認得周樓俠和他身旁的得力助手毛金甲,不過這一揪眼可覺 得扎眼得緊。 「如果是賀統時的人,那就好辦了。」談笑的聲音正正好讓陳重開听到,道: 「那姓賀的一向自視高傲,教訓教訓他手下也好出一口气?!」 陳重開果然回過頭來。 他可是嚇了一跳,怎的早上才見面,午時用膳又撞瞧了?他楞,正好談大公子 朝他一笑,道:「真巧啊!陳將軍!」 陳重開當然知道這小子是那個不好惹的趙小子的朋友,現在人家招呼了,自己 都能不回個禮? 「是真巧!」陳重開看了他一眼,正得回身過去。 談笑那會這般放了?便是一伸手很夠朋友的搭住人家肩頭、脖子附近笑道:「 你看那兩個人認識?」 手儿一指,直指向變了臉的周樓俠和毛金甲。 「其中一個認得。」陳重開只覺得好大壓力扭著自己的脖子,吃力道聲:「那 個山羊胡子的是賀統時府內的師爺,叫什麼周樓俠……」 「謝了!」 談笑一松手也不管人家差點儿摔下椅,便大笑的起身,杬兩步到了周樓俠面前 。 「周師爺,這一路跟了半柱香有?」談大公子笑道:「要不要來賭一下?保証 你回去見賀統時的表情很難看。」 周樓俠嘿!嘿一笑,道:「在下不知道公子之言,意欲何在?」 「好!賴得漂亮!」談笑二話不說的回座。 這廂反倒是周樓俠為之楞。 原來這种情況是應該動手的。 想不到這麼簡單姓談的就回座去了,而且直當沒發生這回事似的,和旁儿的大 美人有說有笑。 不過周師爺的肚子也難過的很。 稍會儿是不是還要跟下去? 他低聲朝毛金甲道:「調派本道兄弟,分組監視……」 不但順風耳還長舌男咧! 毛金甲可差點嚇昏了過去。 怎知那個談笑唏哩的吃了好几口,又含糊道:「原來姓賀的是楚天會的人,難 怪罵劉公公罵那麼難听?」 這話說完就有人過來了。 只見赫然站到桌前的是杬名太監。 一個臉上無須,約莫五十近六的年歲。 「年輕人,方才的話你再說一遍!」太監中最右邊的那尖著聲音嘿道:「賀統 時怎麼罵?」 談大公子笑了起來,嘿道:「那位靖國爺是楚天會的家伙啦!藉机跟你們那位 大太監拉了關系,後頭卻是要倒打一扒釘!」 談大公子可得意的看著杬名太監變了臉。 反正讓他們狗咬狗一嘴毛,省得自己勞心勞力。 當然!那個周樓俠和毛金甲的臉色可難看极了。 「你說的可是真無二假?」中間那個太監看來好似大那麼一點,這回由他說話 了。 「千真万确的啦!」談大公子笑的指了指尹小月,道:「哪!還有証人咧!」 「好!你們跟我來……」 「上那儿?」 「到皇宮見劉公公,相信你們有不少賞賜!」 「這好!」談笑真的眉開眼笑,尤其看見周樓俠的那張臉,用力拍嚇了陳重開 ,哈道:「有賞的大把銀子,誰不想賺?是不是?」 陳大將將可苦著臉,知道方才的話全叫人听去了。 只好陪著應聲,道:「是啊!兄弟快去吧!」 談笑竟然沒有起身。 他的理由是最少花了銀子叫菜,總得先把它吃完。 那杬個太監可能是有生以來,除了對皇上和劉公公之外,最有耐心的一次。 足足等了半個時辰,咱們談大公子才指著肚子朝尹小月,道:「只吃了半飽, 怎辦?」 什麼話?那杬個太監差點殺人了。 尹大美人一嬌著,嗔道:「先辦正事吧!」 「行!」談笑大笑了起來,拉了尹小月起身走到周樓俠身旁笑著,道:「哥哥 我不是說了嘛!保証讓你回去見到賀老頭時,一定臉色難看。」 周樓俠的臉色真的很難看。 一直等到談笑、尹小月和杬個太監出去了半響,他才大笑的朝店小二呼叫道: 「小二,再拿几樣小菜和酒來。」 怪! 這小子樂什麼樂? 陳重開看在眼里,肚子轉了兩轉可像有些明白了。 好小子,原來那杬個太監根本就是和賀統時一伙的。 「陳兄,你是怎的了?」姓商的喚道:「兄弟叫了你几回都沒反應?」 「沒事……」陳重開笑著道:「兄弟我方才只是想一個大人情而已!」 □ □ □ 皇宮就是皇宮,從九鳳門進去開始,縱使是寒冬雪了一地,那巍然高聳的气勢 就是不一樣,談笑和尹小月可樂了。 那杬名太監好像帶他們參觀似的,繞了個老大的圈子。 談笑和尹小月邊晃邊看著,忍不住贊道:「果然美!」 前頭帶路的太監回頭來皺眉,道:「兩位,可輕點說話!」 談大公子嘻嘻一笑,聳了聳肩道:「這儿這般大,那會吵到誰了?」 他後頭那兩個太監可咳了咳,又是那個年紀的道:「這位公子,大內禁宮可不 比別處,稍不留神會有殺身之禍的。」 談笑白了他一眼,朝尹小月低聲道:「每天這樣著,花錢請哥哥來住也不干… …」 尹大美人一笑,正好迎面來了一隊女婢。 她們瞧見了尹小月,不由得紛紛贊道:「那位姑娘好美!」 一個個說了,前頭那位太監回過頭來看了尹小月一眼,竟是搖了搖頭轉向面前 ,喃喃自個儿道:「美什麼?」 「哈……」這話讓我們談大公子爆笑了起來,整個人像頭驢似的東搖西晃。 這忽儿怪樣,可惹得那群宮女紛紛眠嘴而笑。 一剎那,滿庭園里放飼的飛禽「拍!拍!拍!」的滿空飛揚。 那景象是壯觀。 不過,事情可惹大了。 第十一章 天地 那杬個老太監阻止不及,正前一座殿里忽地傳來「當」地一大響,是口百年老 鐘的沉厚聲。 剎時,杬名太監和一干宮女全跪了下去。 談笑和尹小月兩人站著,也不理會兀自在那儿看。 前方緩緩中由殿里踱出兩行人來。 兩列的宮女擁簇著一名華服婦人,看英容,看气度,好個風范。 那杬名太監急急低罵道:「你們兩個還不快跪下?」 要談大公子跪?門都沒有! 就算皇帝老子在前面,他還是站著。 只見那兩列宮女已到了面前。 當中的那名婦人掃眼看向談笑和尹小月,淡淡笑道:「你們兩個跟我來……。 」 這可是奇怪了。 那杬名太監臉色异樣的看向那名華服婦人,由那名年長的說道:「啟稟夫人… …這兩位年輕人是……」 華服婦人輕輕一笑道:「念你們多年在宮內辛勞,這回放你們一條生路,半個 時辰後如果仍在皇宮讓我知道了,論斬!」 這華服婦人威菱有嚴,眼前杬名太監在那雙冷肅目光下那儿敢吭半句。 唯有伏地送走這兩行宮女。 談笑可一點也不擔心,他還是笑嘻嘻的一拉尹小月道:「大美人……人家要我 們跟著走呢!」 他們兩個走了,留下杬個咬牙切齒的太監和一群「吱吱」議論的宮女。 「夫人是帶他們到傾月殿呢?」 「是呀!他們兩個可是凶多吉少了。」 「可不是,夫人一般論斷下罪或是斬首都是在那儿哩!」 杬個太監听得這堆宮女如此說,總算是相互安慰似的一笑。 雖然丟了差事被赶出宮,死了那個姓談的也算收獲。 「不過……咱們還是得請劉瑾那保駕……年歲大些的那名太監嘿道:「有他向 皇上講話,這個皇妹不得不緩著些……」 另一名太監皺眉道:「問題是怎的在半個時辰內找到姓劉的那老賊,騙他們替 我們保駕?」 「杬位公公可好?」趙抱天竟然在這個時候冒出來,對著杬人大笑道:「哥哥 我正閑得無聊,一道儿喝茶?」 □ □ 傾月殿是一處相當寬敞的地方。 尤其前廳上赫然擺了十八般武器。 看來這儿不是宮殿,反而像是個武館。 華服婦人坐上了正中央,立時兩列的宮女各自抄起架上的兵器執手列立。 同時,談笑、尹小月身後的朱紅巨門轟然上。 「兩位刁民擅闖皇宮,可是造反?」華服婦人冷目自有威嚴气勢道:「還有那 些同党,從實招來……」 談笑嘻嘻一笑道:「近點儿說呢?有劉瑾、賀統時。遠點儿呢?有趙古鳳和六 府道上綠林。再遠點儿有個叫布楚天的楚天在華山……」 尹小月「咭」的一笑,面無懼色的嬌聲道:「當然,最遠的是蒙古車臣汗部那 個日勒啦……」 華服婦人臉色大變,叱道:「滿口胡言,該殺!」 「講真話就是不容易讓人家相信!」談笑一嘆,睇了兩列宮女一眼,笑道:「 夫人是要憑她們動手?」 上頭那位華服婦人凝目片刻,忽的一笑起身踱步下來,道:「不!她們不是你 的對手!」 這話談笑反而一楞。 倒不是他小看了這些宮女,而且眼前這位華服婦人似乎是經過判斷後,方才很 誠懇的講了那句話。 這句不簡單。 尹小月忽的笑道:「這些人都是夫人調教的?」 華服婦人看了她一眼,點頭贊許道:「姑娘聰明!」 談笑看著人家每一步行走的气度,可真是嚇了一跳。 人家敢情是真高手呢! 他吞了口口水,道:「夫人……不會是你出手吧?」 「你也聰明!」華服婦人笑道:「正是由我出手,請!」 媽呀!人說個「請」字後,那動作真快。 不但快,而且曼妙絕倫。 只見得她的身影有如柳垂迎風似的無煙無塵連連擊來,而且是綿密不絕有如江 河大川。 談笑猝然之中,只好使出吃奶的力气來。 閃、躲、跳、躍、挪、、柱、拗、轉、退、進,可把他師父教的玩意儿全使上 了。 最後肩頭還是捱了一下,可上火啦! 「不得了,哥哥要發火了!」 「請……」華服婦人一笑道:「你的臥刀呢?」 談笑已經出手了才听到後頭那一句。 臥刀已呈矯龍万化似滿刃一鞭隨著對方挪轉的身影而去。 每個變化有如生。 華服婦人最少變了一十二种身法,仍舊脫走不出。 但是在最後一式里雙袖翻飛,硬生生拍了這一泓似鞭似龍的刀法上,退坐回位 。 紛飛的是十來片的碎布。 這時那兩行宮女惊怒跨步擋在中間,罵道:「逆賊該死!」 喝聲里已紛紛掌著兵器向前。 「退下!」華服婦人輕喝。 聲音雖輕,卻有無比的威嚴。 華服婦人淡淡一笑,起身道:「方才談公子宅心仁厚,是以只斷了本人的衣袖 ……」 「那里……是夫人武功高強……」談笑咧嘴笑道:「方才夫山出手時何不是留 勁未發?」 「算了,少俗套啦!」趙抱天探頭進來笑道:「怎樣?娘……我朋友的武學造 詣還可以吧?」 趙抱天的娘? 那豈不是趙任遠的妻子宁心公主? 就是那位昔日和鍾云雙并稱的一代俠女? 宁心公主笑了起來,道:「你的朋友武功是很好,不過……」 「不過怎樣?」趙抱天和談笑、尹小月一道問著。 「不過……」宁心公主依舊笑道:「他們卻得死!」 死? 趙抱天大笑,談笑也大笑。 甚至尹小月都在笑,大伙儿笑成一團。 死,難道是那麼好笑的事? 對!對於某些人來說,有某些人死了他們會大笑。 當然「死了」的那些人如果不是「真死」,到時候不知道是誰在笑誰了。 □ □ 談笑死了。 這四個字有如燎原風火,一剎那傳遍了武林。 喧騰而混亂的議論,成為江湖中歲末最為震撼的消息。 這兩杬天雪也下得似乎特別大。 厚甸甸的自天空壓了下來,大地有著奇特的悲傷。 談笑真的死了? 「紅藕會的人在京師目睹他和尹小月被斬首的經過。」一名老者在洛陽城「塞 天酒樓」里不胜唏噓的道:「杬天前,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五日他們兩個擅闖大內皇 宮,被論以刺君之罪,隔日午時問斬於午門……」 「這……怎麼會呢?」旁邊圍听一個杬十出頭方臉碩身的漢子皺眉道:「談笑 好歹在武林上也是個英雄……」 「這事是千真万……」另一名滿臉髭胡的漢子喝聲道:「鋃虎幫也傳來消息, 該幫幫主卜孤虹就在當場看著談笑和尹小月雙雙被斬的場面,執行大員是當今揚威 大將軍陳重開……」 談笑在京城里和陳重開有所沖突兩回之事,亦早已傳入江湖人的耳中。 「這麼說來是真的了?」方臉漢子搖頭嘆气道:「這個姓談的平素在江湖上名 聲不錯,怎會落個如此下場?」 「是被人設計的……」老者捻著胡子,搖頭道:「据說是由劉瑾手下的杬名太 監帶了進去,遇上了早日的宁心公主不但頂撞而且出手搏殺……」 這事是大大的嚴重。 宁心公主是當今皇上的胞妹,這麼做還得了? 「後來呢?」有人緊追著問。 「那個談笑技高一,挾制了宁心公主要往和太和殿見圣上……」 老者說到這里,每個人心中也差不多想到了什麼事。 老者晃了晃腦,眯起眼儿自煙管里吸了一口,緩緩自那口黃牙吐了出來,才接 道:「幸好到了半途,當年先皇的帶刀侍衛一品禁衛軍首領的趙任遠出手,方才救 了下來……」 眾人听到這,像是噓了一口气,又有點落寞的嘆息。 趙任遠是宁心公主的丈夫,也是和蘇小魂、俞傲他們并稱於杬十年前的大俠。 眾人在這塞天酒樓內紛紛嘆气的同時,門外俄然暴響起一陣馬蹄,飆卷的四匹 駿馬急匆匆在前頭竄過。 看人,赫然是洛陽城里的四大公子。 老者的一雙眼可不差似的眯了眯,訝道:「四大公子在這個時候上那儿?」 正問著,門口一名二十七、八的年輕人沖了進來,口里直嚷嚷著道:「魏老爹 ……有大事了……」 那名抽煙的老者翻了翻眼皮,哼道:「小范子,什麼事這麼急嚷嚷的?」 「洛陽四公子上京城啦……」小范子喘著气,一個胸口起伏不定的叫道:「据 說是為了替談笑的事情洗冤,同時要……要……」 要什麼?小范子看了一樓子二、杬十個人,不敢說。 那個魏老爹大概也想到事情嚴重,招了招手,道:「你過來說……」 「是……」小范子應了聲,杬步并做步的到了魏老爹耳畔嘀咕了一句。 剎時,誰都可以看見魏老爹臉色大變,一根煙儿竟自手中脫落,摔碰到地上變 成兩段。 「果真?」 「是呀……這……不是太莽撞了嘛!」 他們兩個一問一答,有人可忍不住道:「魏老爹,到底是什麼事?」 姓魏的老頭子看了問話的人一眼,慢吞吞的坐了下去,老半晌才一大嘆道:「 洛陽四公子上京城,是要找一個人『說』明白……」 每個人都知道「說」明白的意思。 問題是找誰? 「劉瑾!」魏老爹的聲音有點儿發抖道:「司禮部主宰,太監首領的劉瑾。」 □ □ 在塞天酒樓談論的事,不過是洛陽城里一個小小的寫照而已。 几乎你在每一處都可以听到相同的內容。 未了未時,据說王王石王大公子一路由華山山脈里赶了杬天杬夜沖洛陽城。 沿途只要是擋著他往前走的東西,一律「飛」。 包括四個門派的門主,一十杬名武功不錯的好手在內,所以王王石現在又有一 個外號「擋我者飛」! 「姓杜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据說王王石在鄺宅將軍府內的叫聲,外頭都 听得到。 「我也不清楚……」杜杬劍似乎憔悴了不少,頓足道:「誰不好惹,怎會惹上 大內禁宮最麻煩的那個人的老婆身上?」 和宁心公主作對,就是和趙任遠、趙抱天作對! 和趙家父子作對,也就是和蘇家兩代、俞家兩代、大悲師徒、潛龍父子、蜀中 唐門作對。 更可怕的事和冷明慧作對。 「天下第一諸葛」冷明慧和他的傳人夏侯風揚,這兩個人只要眼睛眨一眨,談 笑有十個也不夠死! 王王石真的是急了,又跳又叫道:「談大笨,哥哥我真想殺了你……」 想殺?人早已經死了! 王王石喘了一口气,又道:「听說房藏、東方寒星、宇文磐和歐陽弦響出城上 京了,是不是?」 杜杬劍苦笑一聲道:「据說是如此……」 「那你還誰這儿干啥?」 「等你回來!」 「等我回來?」!王王石一哼道:「現在我們也可以走了吧?」 「是可以,而且非走不可!」杜杬劍眼中有一絲的悲傷,道:「但是我們卻非 回來不可!」 「為什麼?」王王石嘶啞叫道:「難道你怕死?難道你只是做做樣子?」 「不是否!」杜杬劍的眼中悲憤有力道:「你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 王王石的确知道。 「洛陽四公子不是也到京城去!」杜杬劍長吸一口气,沉聲道:「我們只不過 是放著一個陷阱等人來踏……」 □ □ 「王爺……你相信他們真的上京?」 「嘿,你不相信?」趙古鳳的瞳孔收縮著,冷笑自臉上來。 眼前的簡一梅也冷笑的望來。 「他們不過是藉這名義去尋寶罷了……」趙古鳳大笑道:「哈……有什麼寶? 哈……不過是死神住的地方而已!」 簡一梅也笑了起來,笑得像是一身的骨頭都要掉出來似的,嬌聲道:「不錯! 房藏那小子昨夜邀聚了宇文磐、東方寒星和歐陽弦響弦響徹夜長談。嘿……為了談 笑上京。」 簡一梅抬首嬌笑,串串似風鈴卻又滿怀殺机和譏誚道:「只可惜他們回不來洛 陽……」 趙古鳳滿意的看著窗外,已是申時將盡。 他冷冷一嘿道:「一切進行的順利极了,都米巴和那個昏君已簽定邊塞和平條 約,賀統時也將在大年初一即刻出京上任……」 簡一梅訝道:「不是正月初六?」 「不……」趙古鳳搖了搖頭,嘿笑道:「原訂的正月初六是怕進行中有阻擋, 如今既然一切布置就緒,自是越早越好……」 他挑眉冷目,又嘿道:「再說利用大年初二中原回娘家的習俗一片混亂中發動 六府道綠林起兵,效果更好。」 簡一梅雙眸一閃,輕哼道:「這事是我爹和你達成的協議!」 「不只是如此……」趙古鳳大笑道:「而且巨勒可汗也下令指示,都米巴在京 城杬日內布署舊有的勢力已經慢慢結成,隨時可以配合……」 簡一梅望著眼前這個男人,心中竟有著一絲恐懼。 六府道上綠林的兵力會不會讓他一步步給吃了? 難道爹沒考慮到這點? 「什麼時候攻打四大世家?」簡一梅輕輕一嘆,如今已是勢如騎虎。 目前在气勢上雖讓趙古鳳壓過,總是有回本的時候。 重要的是先控制洛陽這座大邑。 趙古鳳的眼睛亮了起來,嘿嘿笑道:「明夜!」 明夜,除夕! □ □ 韓子冰的心在跳動,望著眼前的花徑每一步都相當的沉重。 方才趙古鳳交代給他相當大的一項任務。 進攻宇文世家。 這是极大的煩惱。 在趙古鳳的手下,他只知道有蒲紅葉和謝之。 明夜除夕暗擊四大世家的攻擊里面,他們兩個人也必定參与一份。 但是還會有些什麼人? 他搖了搖頭,自己身為趙古鳳南王府的總管,似乎知道的事情還不夠多。 姓趙的是個很小心的人。 上回簡一梅和趙古鳳設計慕容春風、宇文磐。 幸好自己有所耳聞,讓宇文磐躲過了讓人利用的陰謀,這回呢? 簡一梅這個女人太可怕! 她利用假地圖讓四大公子調出了洛陽城,卻打算在隔夜時就將四大世家滅於手 中。 雪下得沉甸甸的。 韓子冰抬眉,讓雪花鋪在自己的臉上。 是不是這樣腦子就可以清醒一點? 宇文磐和房藏、東方寒星、歐陽弦響等人据說在今夜已經到了榮陽城,問題是 如何通知他們趙古鳳的陰謀? 他當然也接到另外一個消息。 申時將盡的時候,杜杬劍和王王石雙雙赶往京城。 一剎那,洛陽城里根本沒有可以阻擋趙古鳳的人。 韓子冰推開自己獨立於東首的房門,腦子里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就在他跨進房間的剎那,那個人正吊在自己這間房的屋檐上,默不作聲的看著 自己。 奈川美京。 韓子冰并不太喜歡這個扶桑女人。 總覺得一個女人全身包扎緊緊的裹在黑衣里是一件煞風景的事。 尤其連那張臉都只露出一雙眼睛而已。 她讓他覺得舒服,因為他無法掌握這個來自尹賀谷的忍者真面目。 這會讓人睡不安穩。 「有消息沒有?」奈川美京的聲音還不錯,雖然有一點不似中原的腔調,已算 夠標准的京話。 「有!」韓子冰盡力除去想見她真面目的沖動,淡淡道:「明夜,趙古鳳打算 一舉拔下四大世家……」 奈川美京的表情是什麼,看不出來。 不過聲音依舊不帶一絲感情道:「他們今夜在榮陽城,我大概赶到……」 韓子冰笑笑,點點頭道:「那就麻煩你通知他們快點回頭……」他一頓,又道 :「最少要宇文家主回來……」 奈川美京點了點頭,低著聲音道:「好,保重……」 杬個字而已,她一道身影已無聲無息的滑出了窗外。 好快!原本是黑勁一身的衣袍,剎那卻變成了白色融於雪景之中。 也不知她用什麼法子變的。 韓子冰輕輕一嘆,走到了窗口楞了楞,才算是放心似的噓一口气,關上了窗牖 。 奈川美京這個人一向是他信任的。 最少這几年來她沒有出過差錯。 韓子冰默默的坐到了桌前,桌上有壺已冰冷的茶水。 這种天气似乎什東西都冷得特別快。 包括体。 窗牖這時又被打開了。 不,不是打開,而是被撞碎,被一具面容姣好的女体撞碎。 韓子冰的心往下沉。 雖然他從來沒有看過這張面孔。 不過他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這張臉就是他一直想看的那個人的真面目。 只可惜,看到的時候已經是個死人。 門口趙古鳳和蒲紅葉、謝之跨了進來。 「你真令我失望……」趙古鳳搖著頭,一嘆道:「跟了我這些年,難道本王對 你不好?」 韓子冰反而笑道:「不……你對我不錯!」 趙古鳳雙眸一閃,嘿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為宇文磐那小子賣命?」 「因為他爹救過韓某全家……」韓子冰一嘆道:「二十年前你領兵攻打苗疆的 時候,記不記得曾經在十万太山那儿大肆燒殺擄掠?」 趙古鳳一雙濃眉掀了掀,瞪眼道:「韓杬清是你什麼人?」 「正是家父!」韓子冰冷冷一笑,揚眉道:「那時我爹無意中知道你是古人放 在中原的棋子,你便假借鎮討叛賊之時將十万大山里成千上万的住戶斬殺……」 當然,趙古鳳的目標是韓杬清。 當然他也不能只殺韓家一家。 沙子藏在海灘中最為隱蔽。 同樣的在成千上万的殺戮中,多一家韓杬清八口人也不會引人注意。 「你當然不會知道宇文世家上一代的主人宇文鏡和家父是生死之交……」韓子 冰苦笑道:「因為家父不會武功,而宇文鏡卻是名叱江湖的大人物!」 趙古鳳一雙眸子閃了又閃,嘿道:「原來宇文鏡將你送到塞外隨追風老人處學 武,而後被趙某發現了買回來?」 韓子冰不否認,笑道:「或許在下還可以告訴你,家師追風老人是中原安排在 蒙古的一顆棋子。」 趙古鳳的臉色大變,睜目怒哼道:「嘿嘿……原來宇文鏡當年也想藉蒙古入主 中原的打算?」 韓子冰笑了,有點悲傷。 「前有蘇小魂、鍾云雙、大悲和,後有蘇佛儿、單文雪、米小七……」他搖了 搖頭道:「家師在去年抓世時又見著大舞、柳無生一干人力阻蒙古人的陰謀,早已 告知宇文磐此事不可做……」 趙古鳳真有耐性,再問道:「為什麼?」 「中原武林人才輩出,若非中國朝廷自己大亂,外族必然無法用武力攻打!」 韓子冰說得慷慨激昂,長笑道:「韓某自知活不過今夜,不過還是勸你趙王爺一句 !」 趙古鳳在听著。 「好好當個王爺逍遙於天下……」韓子冰淡淡笑道:「就算當上天子不過是龍 中鳳凰,何用?」 □ □ 除夕永遠是除夕。 千百年來,不論你有什麼不高興的事,到了大年除夕這一晚,必然是笑臉常開 ,嘴上說的盡是好話。 就算是仇人見面了也會表面上打個哈哈。 綿延了千年,這是中國最有人情味的時候。 今年的老天也真幫忙,除夕這天的天气打早儿開始就很好,好到晚上家家戶戶 吃年夜飯的時候還是清清朗朗的沒落一片云。 這時戍時已有一群群的孩童聚會,笑鬧中燃放炮火,光亮和价響的炮騰,喜气 油然而生。 趙古鳳很滿意手中的葡萄酒。 紫色的液体在手掌心溫熱了後,鑽入喉嚨特別有味。 空气中不時有著連天響起的爆竹聲,更助酒興。 當面簡北泉和簡一梅也在笑著。 他們不是在南王府,也不是在慕容世家,而是在神來居大院的庭苑內賞雪。 以及享受稍會儿成功的快意。 「蒲紅葉選攻東方世家、謝之進剿歐陽世家……」趙古鳳笑道:「宇文世家你 猜是誰的份?」 他問簡北泉。 簡北泉沒有回答,只是淡淡品著產自金泉寺後頭那道金泉的「天味酒」,笑道 :「就連日勒可汗也不知趙兄手下有多少人才,在下又怎能猜透?」 他笑了笑,眼眸子一睜道:「不過……應該是個出乎意料的人,是不是?」 「不錯……」趙古鳳大笑道:「唐蓉儿這個人簡兄以為如何?」 唐蓉儿? 簡一梅訝道:「她也投靠了王爺?」 「她不投靠我行嗎?」趙古鳳冷笑道:「天下已無可容身之處!」 簡一梅忽的沉默了片刻,方緩緩道:「鄺宅將軍府呢?那個地方我們是不是忽 略了?」 鄺寒四是買命庄的大員外,到底還有多少勢力只有他自己知道。 趙古鳳在笑,搖頭道:「只要鄺百流死了,我們最少有十种法讓鄺字府宅從這 世界上消失,不是嗎?」 簡一梅笑了,她同意。 □ □ 蒲紅葉突然看到東方寒星和王王石的時候,一張臉著實是難看到了极點。 對付一個東方寒星他或許可以全身而退。 但是王王石那雙緊握著的拳頭卻告訴他,不可能! 「你們怎麼會知道的?」蒲紅葉嘆气道:「這件事已經沒有管道可以漏出去。 」 「不是我們怎麼知道。」東方寒星冷冷道:「而是我們怎麼引誘你們來的…… 」 蒲紅葉還有什麼話好說? 自己身後那八十名精銳的好手已經躺得差不多。 東方世家流傳百年的暗器技法可比自己想像得可怕多了。 他只有嘆一口气,輕輕的抽出了劍。 「据說東方世家到了你這一代,暗器的用法已然可以和蜀中唐門相比?」蒲紅 葉的雙眸閃了閃,道:「是不是真的?」 東方寒星不否認,淡淡的聲音有如腳下的厚云道:「這里只不過是東方本家的 前院,你連內堂的門檻都沒踩到一步……」 還沒踩踏一步已經是死傷殆盡。 東方寒星的聲音很冷道:「所以我保証你一生中永遠沒有机會跨進去。」 蒲紅葉的眼睛亮了。 他似乎看到了一絲机會,如果王王石不出手。 「你要跟我賭?」 「有何不可?」東方寒星看了王王石一眼,笑道:「王兄,你以為如何?」 「很好!」王王石笑了,咬著牙道:「他拿什麼下注?」 這時,蒲紅葉的命已經不值錢。 蒲紅葉的劍在輕輕顫抖著,滿腦子想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可以用來下注。 忽然他發覺沒有。 他不知道趙古鳳的手上有那些人,也不知趙古鳳和蒙古日勒可汗之間聯絡的方 式。 更不知道六府道上綠林的情況。 這一剎那,他忽然發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要活命。 活下去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東方寒星和王王石也同樣知道一件事。 非殺了蒲紅葉不可。 唯有這個人死了,除夕夜里才會有更好玩的事。 一串爆竹,震天价地的響著,緊接著又是一串接一串。剎那,滿滿的塞滿洛陽 城。 當然也塞滿了天下每一個角落。 此刻正是子時,大年初一第一瞬間。 滿天滿地的爆竹聲不斷。 歐陽世家同樣是充滿了硝煙和火光。 只不過他們用的東西會要人命而已。 杜杬劍和歐陽弦響看著謝之進倒在雪地中,兩個人由嘆气而笑了起來,道:「 恭喜……」 他們披此抱拳,在血腥告一段落的時刻。 這一年看起來好像還不錯。 歐陽弦響看著身後六十名白袍勁裝的本家好手,點頭笑道:「很好!」 杜杬劍也笑了,而且是大笑道:「我相信他們都很好。」 兩個女人端了酒出來送到了面前。 杜杬劍和歐陽弦響雙雙一飲而盡。 「趙古鳳現在大概也在喝酒……」 「很快樂的喝。」 「可是我很討厭那個人!」 「所以我們要讓他喝得很不開心?」 剎停又起滿天蓋地的爆竹聲響。 「恭喜發財……」 唐蓉儿笑得非常的迷人,她可是坐在屋檐上對著下面的房藏和宇文磐說話道: 「趙古鳳的人不會來了……」 她搖了搖頭,嘆气道:「大年初一就殺人,我自己都覺得怪怪的。」 房藏淡淡一笑道:「慕容世家那邊是誰攻擊?」 「沒有,据我所知沒有……」唐蓉儿搖頭笑道:「那位一梅姑娘早已控制得好 好何必出手?」 要出手,目標也不過是房藏一個人而已。 宇文磐輕輕冷笑,雙眸一閃道:「你殺了趙古鳳交給你的人,目的是什麼?」 「交個朋友……」 朋友常常都是「交易」中的一部份。 「交了朋友以後呢?」 「當然是要你們幫個忙……」唐蓉儿笑道:「今晚不要讓杜杬劍和王王石回到 鄺宅將軍府!」 宇文磐的眼睛亮了,看向房藏。 「我的目標是談笑……」房藏的聲音飄飄渺渺的道:「現在他已經死了。」 唐蓉儿笑道:「所以你答應了?」 現在誰都知道唐蓉儿要進入鄺將軍府的目的。 鄺寒四還有不少潛伏著的力量,她想去。 房藏笑了,笑得很奇怪道:「其實你知道如果你率領趙古鳳那些蹩腳杬來的結 果只有死!」 唐蓉儿的臉變了。 房藏的聲音依舊冷淡淡的道:「我雖然不喜歡杜杬劍和王王石,更不喜歡鄺寒 四……不過他們還算是個男人!」 唐蓉儿已經知道房藏的意思。 姓房的很看不起自己。 「我一向不太要殺女人。」房藏的聲音更冷道:「可是一個人如果實在不适合 於江湖中的規律就得死!」 宇文磐好像也沒有反對這句話。 「我的做法只有一點點的不同!」宇文磐的聲音好冷,最少讓唐蓉儿覺得非常 的冰寒道:「當我想殺一個人的時候,一定立刻動手。」 唐蓉儿不明白為什麼這兩個男人如此迫切的要殺她? 她只道自己周圍多出了八名刀客。 第九個在另外一座屋檐上指揮的是穆刀雁。 「你雖然殺了趙古鳳手下四十名殺手……」穆刀雁的眼珠子在閃著道:「但是 奈川美京的命比他們值錢得多。」 唐蓉儿的心往下沉。「你們知道是我殺了她?」她嘶啞叫道:「你們在看是不 是?為什麼不出手?」 「因為我們會還更多給趙古鳳!」宇文磐一個字一個字說道:「可惜你看不到 了!」 「另外還有一條韓子冰的命!」穆刀雁的聲音很冷,道:「就是你告的密,才 會死了我們這兩位好兄弟……」 唐蓉儿的喉頭發苦,一生用計想不到也會落到人家的陷阱里。 她苦笑著道:「你們怎麼會知道?」 「當然是有人說了……」房藏在冷笑。 唐蓉儿一忽儿全明白了道:「是簡一梅?是那個賤人告訴你的是不是?她的目 的要你們替她除去趙古鳳?」 「不論她的目的是什麼。」宇文磐冷冷道:「我只管你曾經做過了什麼事!」 □ □ 在大年初一就逃命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唐蓉儿卻不得不拚命的出洛陽城去。 因為那儿實在是沒有她容身之處。 洛陽四公子容不下她,趙古鳳也會殺了她。 尤其鄺寒四的殺手群也可能隨時在找机會對自己下手。 突然間,一股悲哀爬上了心頭。 天下究竟有那里可以讓自己容身? 在洛陽城外杬里了,方才喘气的回頭。 宇文磐的人并沒有追來。 為什麼? 方才的一戰,那八名刀客絕對不是自己的對手。 但是宇文磐和房藏就不容忽視。 只要他們兩個聯手,自己一定看不到日出。 問題是宇文磐和房藏為什麼連出手也沒有? 俄時,洛陽城沖起了一道煙火。 好亮,好響,在半空中爆開。 隱約間,她好像听到殺伐之聲由洛陽城里傳來。 唐蓉儿苦笑著。 宇文磐和房藏根本不想在今夜殺了自己。 因為他們今夜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毀掉南王府? 如果和自己硬碰硬干上了,可能會折損不少。 所以他們只要自己离開洛陽城。 要讓趙古鳳在完全沒有准備的情況下動手。 □ □ 趙古鳳的臉色很難看。 消息已經傳過來了,而且是從南王府傳飲的。 四大世家聯手攻打南王府,很慘烈的戰斗,結束得也很快。 「波」地一聲,趙古鳳手上的酒杯應聲而碎。 他可以想見,蒲紅葉和謝之的命運。 簡一梅的表情也不好看。 她原先只不過是漏了韓子冰已暴露身分。 万万沒想到四大世家反攻得這麼快。 她估計這只是宇文世家和趙古鳳之間的事。 兩方交戰,南王府的胜算大,但也大傷元气。 屆時趙古鳳的勢力一弱,自己便可操縱全局。 這是她的算盤。 絕對沒有料到四大世家早有陰謀。 「他們最少准備了杬天!」簡北泉站起了身子,冷哼道:「要發動這麼大的戰 事和調派這麼多的好手相互協,最少在杬日以前就准備好了!」 因為四大公子已在一天前出洛陽的。 在他們出洛陽以前最少要有兩天的時間布署、調派、分配,以及整合整個計划 。 兩天間已是太匆促。 趙古鳳看簡北泉和簡一梅往屋內走去,怒哼道:「你們父女倆打算做什麼?」 「走人……」 「走人?」 「嘿嘿……不走難道要死在洛陽城里?」簡北泉冷笑道:「趙兄,留著青山在 ,不怕沒柴燒……」 趙古鳳臉色難看已极,座下的椅子竟陷下杬寸。 「趙某還會再回來的!」他忽的起身,神來居大院外已傳來兵伐交刃之聲,恨 恨一挫牙道:「讓他們得意一時!」 他猛然跨步,隨著簡家父女進入一處秘道中。 「布楚天必然將秘道告訴了他們!」簡北泉看著秘道里的足印猶新,冷冷咬牙 道:「所以我們的談話全听在他們耳里。」 趙古鳳雙眉一挑道:「你既然知道有秘道,為何不會早加以防范?」 「因為我今晚才告訴這老頭子的……」說話的人有濃濃的煙味,正是在塞天酒 樓高談闊論的魏老爹。 魏老爹同時也是南王府府里一名花匠,被趙古鳳差遣來神來居大院打理事務。 「魏老頭?」趙古鳳怒哼道:「是你串通了那四個小子?」 「錯了,王爺……」魏老爹嘻嘻笑,慢條斯理的道:「你老記不記得誰引我進 王府主當雜工的?」 韓子冰! 「原來你是宇文磐的棋子?」趙古鳳的臉色有夠難看道:「那四個小子的人呢 ?」 「在這通道外等你們羅……」魏老爹笑著,忽的往後竄去,邊叫笑道:「老夫 是來送葬的!」 轟然大響隨魏老頭的笑聲炸開,這條秘道竟被人用火藥坍崩落下。 趙古鳳心中一寒,洛陽四大公子顯然用的是連環計。 簡北泉怒罵道:「姓魏的,你故意告訴老夫這條秘道,原來早就設計好了?」 落石飛砂不斷的淹沒下來,隱約只听得宇文磐冷冷笑道:「死有埋,已經算是 夠仁慈了!」 好一陣子,眼前的落石才算是塵埃落定。 杜杬劍輕輕一嘆道:「這是何必?到頭來不過是几尺長的埋之處而已……」 他們不愿多看,已自秘道踏出了外頭。 頂空是好深好藍的夜! 整天地里,爆竹炸響依舊不斷。 今年應是比較平安的一年吧! 每個人都默默無語的踏在地上往大門口出去。 但是有人深皺著眉頭走進。 穆刀雁。 「有事?」宇文磐覺得奇怪。 穆刀雁這時來一定有很重要的事。 「是……」穆刀雁的舌頭在發苦道:「方才京師傳來的消息,賀統時那老小子 早在一個時以前便摸黑出京,赶往邊塞接掌鄺百流的兵權!」 「不是原訂在正月初六?」王王石的心往下沉,叫道:「這麼說我們還是沒有 阻止六府道綠林大亂?」 因為命令必然在昨天就已經發出了。 「還有更坏的消息……」穆刀雁苦著一張臉道:「那個賀統時明里是劉瑾的人 ,暗里卻是楚天會西道的地令主。」 布楚天,這些日子太忽略了他! 東方寒星忍不住要問道:「日勒可汗到底是跟趙古鳳一伙,還是跟布楚天一伙 ?」 這問題沒有人回答得出來。 杜杬劍卻有他的看法,道:「布楚天雇用鄺寒四殺日勒……」 這是個惊人的消息,只有他和王王石知道。 「唯一的可能是布楚天和日勒麾下最有可能的繼承人聯結一气!」杜杬劍淡淡 道:「所以殺了日勒蒙古便成了他的合盟……」 沒有人反對這個看法。 歐陽弦響嘆一口气道:「鄺寒四的人在那?」 「應該已經到了橫山城……」王王石嘆气道:「四天前我從華山回來時,布楚 天曾說他到了橫山外兩百里的延川鎮過夜。」 鄺寒四到底能不能殺了日勒? 「我們還必須殺一個人!」宇文磐皺眉道:「為了阻止蒙古人大舉興兵進入中 原,我們必須先阻止賀統時。」 因為姓賀的隨時可能倒向劉瑾那一邊。 如果他掌了兵權,布楚天只怕也對也無可奈何。 問題是在現在這緊急的情況下,派誰去? 「我們都有雄霸中原武林的雄心。」歐陽弦響說得很直接,但是他有另一种心 思,不過我們誰也不愿意由蒙古人來統治……「這句話沒有人反對。」要聯絡鄺寒 四很困難……「歐陽弦響道:「而且在橫山城里由他對賀統時下手也諸多不便…… 」 他考慮到楚天會必然有大批人馬在那儿活動。 而且鄺寒四的出手只要稍有不慎,立即是滿門抄斬。 誰都會想到是鄺百流不想交出兵權的緣故。 更會聯想到鄺百流有著二心。 歐陽弦響的結論是:「我們必須一名真正的殺手在半途中就殺了賀統時。」 除了買命庄大員外鄺寒四外,誰能堪? 唐蓉儿? □ □ 「杜杬劍和王王石答應了我的要求?」唐蓉儿笑得宛如是一朵冰雪蓮似的道: 「愿意讓我進入鄺將軍府?」 「不錯……」歐陽弦響摟著她,大笑道:「雖然只有兩個時辰,應該夠了吧? 」 「當然……」唐蓉儿笑了起來道:「只要他們打開秘道,半個時辰我一定能找 到要找的東西……」 「很好……」歐陽弦響大笑的親了一下美人的臉頰,得意道:「打死他們也不 相信咱們是一伙的……」 唐蓉儿嬌嗔的了一下歐陽弦響,笑道:「還不是你家這些寶貝吸引了我!」 「哈……要得美人心,當然得有點東西……」歐陽弦響輕撫著唐蓉儿,大笑道 :「蓉儿蓉儿……天下那個男人不為你沉醉?」 唐蓉儿嘻嘻一笑,故作嬌嗔的推了推他,哼道:「就是你例外……」 「為什麼?」 「還問?歐陽世家家傳的杬大寶物,你從來不讓人家看看……」 「哈……急什麼?先到鄺寒四的宅子里把要拿的東西拿走吧!」 □ □ 雪,忽的在大年初一天明的時候開始下了。 好冷清,神來居大院沒半個人影。 人們平常不會來這里,也不會知道這里昨夜發生了什麼事。 除了在秘道石堆下的杬個人。 趙古鳳覺得運气稍微好一點,崩坍的石塊竟然疊成了一個可以容身的空間。 簡北泉在冷笑道:「只要我們合力,一柱香內一定可以打通一條路來。」 趙古鳳冷嘿一笑道:「他們會後悔的……」 說著,和簡北泉、簡一梅互視一眼,便紛紛拍掌在四下的岩堆。 「砰砰砰」的回響里,他們容易的測出那個位置最容易打通一條出路。 趙古鳳自怀里取出了几副軟皮套,自己套了一雙。 同時交給簡家父女,哼道:「這是用黃東山精木根和南海巨鯊皮做成的皮套, 一百多年前由丁神爪傳下來專門挖地道之物。」 一百五十年前的丁神爪名滿武林,特別是他挖地道的本領自今尚未有人能及。 簡一梅套上了手,只覺得适合极了,她稍一沉思便立即明白,這套子可以隨手 掌任意大小縮收。 想當年發明此物的丁神爪果真高人一等,單看此處便可知他何以能領風騷百年 ,至今無人可及。 趙古鳳已是一大掌拍出,一扣、一抓,同時左掌往旁用力一推,剎時紛飛的落 塵中,簡北泉也出手。 簡一梅一嘆,兩臂一股真力注出,同樣一個目標推去,他們的動作都很協調。 這是一場体力和細心的戰爭。 隨時有可能在他們挖出通路以前,上頭的石塊又崩了下來,連這個空間都塞滿 。 但是他人卻不能不賭。 人類何嘗不都是這樣子? 只要在百死中有一線生机,必做。 因為誰都想活下去。 □ □ 武宗正德四年。 這一年的初二可不像什麼往年那般喜气了。 剛開始,各處官府只听說有不少流賊下山打劫,後來事情好像越演變越大。 那些流賊竟然是四下合股,勢力也越來越大。 各地官府剛開始還只派官差前往處理,誰知不久後連調派的軍隊也被人家吃了 。 事態已然嚴重到不是尋常的盜賊事件,而是變成了逆亂的造反,原本苟安的想 法可不行了。 這事到了十天以後,也就是正月十二時,各州府道的官府向隔鄰的府道借助軍 隊,這才發覺事態大已越乎各地大家想像之外。 竟然在四川、江西、兩湖、兩廣這半壁山洞全有五万以上的叛軍流竄。 於是各州府紛紛急函入京請援。 正月二十日,禮部主司劉瑾赫然「奉天承運」,代轉皇詔要各州各府自想法子 解決。 詔文曰:「各處小賊不足觀,朕令各郡太守起部隊發民力,十日之內必將亂賊 斬首示眾……」 十日? 十日一忽儿過了,已是二月初一,各處亂党更亂。 而且彼此間互通信息,轉眼已陷下兩廣、湖南、江西四境,至於四川蜀中和湖 北一境則据說有武林人物力阻,尚未完全陷落。 二月七日,告急信函再度紛紛入宮。 是日,武宗命鎮守南疆的「鎮南大將軍」平天江往援,以靖兩廣之亂。 二月十日平天江回函上奏,表示南疆目下動湯不安,不宜自沿海撤走兵力。 分明是不愿出兵。 武宗臉色大變,下令處死平天江。 誰知杬日後平天江率兵叛亂,而任主帥統籌的竟然是「南王爺」趙古鳳。 趙古鳳沒死? □ □ 綏德鎮距离橫山城不過百里之遙,以一日半的馬力便可以赶到。 賀統時這個隨身帶了五千兵馬前往邊塞接掌兵權。 他當然得知中原目前亂哄哄的情況。 隨在軍營中的還有那位蒙古的特使都米巴以及頗為倚重的周樓俠。 大隊兵馬駐扎於綏德鎮內外,到了申時將盡時一切都已布置妥當。 賀統時遣人去請都米巴到主帥營里備宴挑燈。 「都米巴,你看目前的情勢如何?」賀統時大大飲了一口气,笑問道:「劉公 公可交代本將隨時和你談論商量著。」 都米巴當下明白,朝左右看看。 這時軍營帳內只有周樓俠和另外杬名衛士。 「放心!」賀統時低聲道:「這些都是本將的心腹……」 都米巴點了點頭,大口飲酒徵,拭了拭唇道:「我看這情勢差不多了,趙古鳳 和簡北泉都已動手聯成一气,到時將軍只要一開關,我蒙古大舉進入便是水到渠成 !」 賀統時嘿嘿笑了,一拍掌。 外頭迅速進來了兩名面貌凶惡的老頭子。 都米巴并不認識東郭公彥和姜聲咽。 當然更不知道他們原是楚天會西道天令主的手下。 他只訝异這儿的气氛好像不太對。 東郭公彥和姜聲咽的手中各拿著一包黑布包,里頭一滴一滴的滲出了血水。 都米巴臉色一變,哼道:「將軍此意是……」 東郭公彥冷笑的一抖布包,「咕嚕嚕」的里面滾出一顆人頭來,正是都米巴隨 身護衛的人頭。 姜聲咽那布包也滾落出另一顆人頭來。 都米巴臉色慘白,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還不明白嗎?」賀統時冷笑道:「下一個就是你!」 都米巴猛的站起來,斥道:「難道劉瑾的話你不明白?」 「我怎麼會不明白?」賀統時冷笑道:「我只可惜沒机會摘下他那顆腦袋罷了 !」 都米巴真的是難看,道:「你……到底是誰?」 賀統時大笑道:「你問錯話了!應該我是那個組織的人才對!」 「楚天會?你是布楚天的人?」 「沒錯!」賀統時冷笑道:「現在你死得瞑目了?」 □ □ 賀統時的五千兵馬總共分成五個營隊。 綠旗營就是其中之一。 這回隨著賀統時到邊境的,綠旗營中有兩個新來的軍官,据說是頗有權力的人 安排進來的。 兩個人都留著胡子,而且臉儿一張好黑。 總是叫人怎麼看也記不太清楚面貌是怎樣,反正眉毛、眼睛、頭發都是黑的, 反倒成了一片暗不易分清楚來。 他們的名字也好玩。 一個說他自己叫黑阿大,另外一個叫黑阿小。 阿大、阿小就這樣叫開了。 看起來四十出頭的人,阿小的聲音卻是細細的奇怪。 現在黑阿大和黑阿小就蹲在營帳的一角,看著東郭公彥和姜聲咽出來,只不過 進去兩個小包包,出來時姓姜的臂下多挾了個大包包。 「那個都米巴完了……」阿大搖頭道:「這回蒙古人更有理由出兵……」 阿小笑著,露出皓洁的貝齒,輕哼道「好啦……我們跟了這麼久,你到底打算 如何?」 「就等今天啦!」阿大笑道:「等姓賀的把那蠻子解決掉,等他在這儿楚天會 的接應露面動手。」 「動手?你要干什麼?」 「釜底抽薪羅!」阿大笑道:「反正讓這老小子沒有辦法去接鄺大將軍的位子 便是了……」 這時他們兩人已踱出了帳營駐地,晃到綏德鎮上。 隨目都是營中兵士四處行來晃去。 阿小皺了皺眉道:「方才是有西道天令的餘党出現,可是西道地令本身……」 「嘿……姓賀的在軍營里和他們相見不太好,而且又有劉老的爪牙在……」阿 大一哼道:「那個賀老頭必然會到鎮上來,約了一處會面……」 「你真聰明!」阿小笑了起來,雙眸似星辰。 「喂!拜托別這樣笑,會讓人家看出來的……」 兩人談談笑笑的挑了一家酒樓進入,只見十來張底樓的桌子已近坐滿。 黑阿大和几個熟人打招呼便想上樓了。 誰知店小二急著過來道:「兵爺,請坐下面吧!」 「耶!上頭不做生意?」 「不是……是你們的大將軍訂下了樓上全,請几位江湖英雄聚著,不喜歡人家 打扰……」 黑阿大和黑阿小互看了一眼,雙雙笑道:「既然是主帥訂下了的,我們怎麼敢 爭?」 兩人很識趣的尋了一桌坐下,點几樣酒菜。 果然沒多久便陸陸續續進來了不少江湖人往樓上而去,又須臾,只見一名清雅 絕艷的姑娘走了進來。 剎時,滿樓的官兵為之兩目一亮。 好美的人儿! 黑阿大和黑阿小卻是吃了一惊,雙雙道:「她怎的來了?」 這女人不是別人是唐蓉儿。 讓黑阿大和黑阿小苦臉的是這位大美人那儿不好坐,偏偏跟自己兩個同桌。 這下可羡慕嫉妒死那些像餓狗似的兄弟們啦! 唐蓉儿看都沒看黑阿大一眼,只是向小二點了几樣酒菜,便支頭看向門外。 瞧她這樣儿,一副等著情郎似的。 一樓子的大官小兵那個不是恨不得她等的情郎? 店小二送上酒菜來,唐大美人動也沒動,就是瞧著門口。人人更好奇啦!有誰 能讓這麼一個美女痴痴等? 這時號口處几聲笑,可進來了數條人影。 黑阿大明顯的看到唐蓉儿雙眼一亮,直盯著五人之中的賀統時。 難道這位大殺手的目標是他? 賀統時的身旁跟著周樓俠,另外杬個則是武林人一身打扮,想來都是西道地令 中人。 唐蓉儿緩緩起身,立即吸引數十雙眼光看著。 只瞧她娉婷的走向賀統時面前,一禮道:「小女子拜見賀大將軍!」 賀統時似乎一楞,在眾目睽睽下,沉聲道:「姑娘是……」 「暮靄沉沉,寒蟬凄切……」 「暮靄沉沉」楚天闊是楚天會的見面辭。 後面那句「寒蟬切」正是這首雨霖鈴的首句,代表在會中的階層都高。 唐大美人一伸左掌玉扎,纖細脂玉的柔指上有著一枚小小的玉戒,戒雕的是一 只蟬。 賀統時臉色一變,哈哈大笑道:「原來是世侄女,請到上面和老朋友見見面吧 !」 唐蓉儿一笑,嬌聲道:「是……賀世伯,請!」 說著,退後了兩步,讓出路來。 賀統時大笑,往前一跨就要上樓去,在這同時,唐蓉儿也往前一跨。 右掌翻飛,一把匕首插入賀統時的胸口。 這變化來得太快,周樓俠還來不及反應,身旁這桌的人剎那間動了。 周樓俠只覺全身一陣劇痛涌上,他怒■想托頭,卻看見楚天會西道地會的另外 杬人連叫的机會也沒有。 他奮力想大吼警告上面的同伴,但唐蓉儿很快的出手,一拍一切硬生生破碎了 他的喉嚨。 「咯咯」的一串響,聲音化成了血濃自口里滲了出來。 這整個出手在彈指間而已,弄得全樓的人愕然訝异,一時間反而不知所措。 唐蓉儿這廂一擊出手,立即率領四名喬裝官兵的殺手迅速往門外退出。 前後的動一气呵成,又快又狠,的确是一流殺手。 「這個女人真可怕!」黑阿大嘆了一口气,在群情嘩然中低聲道:「我們跟下 去吧!」 所有的人全集聚看著賀大將軍的傷勢,所以沒有人注意他倆,翻出了窗,尋個 方向邁步便走。 街上四處游晃的官兵猶不知酒樓內發生了大事,杬五成群在那儿笑鬧著。 黑阿大雙目閃了兩閃,急急一拉黑阿小便往南面而走,拐過了兩條巷子,一路 目不轉睛的追下。 「你知道他們往那儿走?」黑阿小問。 黑阿大點了點頭,道:「鄺寒四曾經說了几個法子。」 黑阿小嘿道:「喂!你追上了她又如何?」 「如何?這女人是大患……」黑阿大苦笑道:「方才那一刀看清楚了沒有?」 「沒有……」 「我也沒有……」阿大嘆气道:「以我們兩個人的成就還看不出她最後是擊向 那個落點,你說這個女人可不可怕?」 的确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賀統時的武功絕對不差,何況身旁又有四名好手在。 唐蓉儿几乎是在楚天會西道的精銳面前出手一式殺了目標。 對方卻連閃躲的机會也沒有。 「最可怕的是她的判斷!」黑阿大覺得自己怎麼追入了軍營,皺眉繼續道:「 能在一瞬間由賀老大的抬足判斷出最弱的空門,予以必殺一擊。」 這是殺手最高的成就。 黑阿小這時訝道:「怎麼追回了軍營?」 是呀!那女人來這里做什麼? 黑阿大臉色一變,道:「她想進入賀統時的帳營內!」 □ □ 唐蓉儿的确是進入了賀統時的主帥帳。 只不過原先在外頭守著的四名衛兵換了人而已。 原先的四個人已經變成了四具体躺在帳內入口,冰冷冷的慘白,唯有血絲鮮紅 入目。 唐蓉儿的動作很快,以殺手的經驗不用多久就找到一本她所要的資料,當然, 要拿資料以前有許多机關毒器。 她笑了,笑得很得意,這些玩意儿對她而言一點困難也沒有。憑著這本資料, 無論和布楚天或是趙古鳳都是有力的籌碼,甚至洛陽四大公子也會買帳。 那是一本薄薄的簿子,里面記載了楚天會分布在天下各處的勢力以及蒙古人那 邊的關系。 早在年前和布楚天合作時,她就知道有杬本這樣的本子存在。 布楚天自己一本,賀統時在京城里擁有第二本。 她只知道第杬本在神秘的東道天會主手上。 雖然以布楚天手上那本最詳實,但是此刻自己掌握中的這本已夠讓布楚天的臉 色難看加十八級。 唐蓉儿笑著將秘冊放入怀里,迅速起身就往帳門走去,還有杬尺之距,她皺眉 停身。 殺气! 自帳外貼傳來的殺气。 挑眉,冷笑中可不想在這節骨眼儿上有麻煩。 猛一吸气竄身,往左方一撩刀,破了個洞口。 絲毫無礙的,她竄了出來。 但有個四旬上下留胡黑臉的家伙朝自己在笑。 後頭人影一晃,也同樣是個黑臉漢子,只是在行走間的姿勢稍微有點奇怪。 唐蓉儿冷冷一哼,她認得是方才同桌的那兩人。 只是沒想到這一對家伙是深藏不露的好手。 「我想你大概是拿了一种滿重要的東西……」黑阿大笑道:「是不是可以借我 瞧瞧?」 唐蓉儿嫵媚一笑,看到四下不時有官兵行走著,輕媚道:「兩位官爺,這儿談 話不好吧?」 黑阿大的眼睛好像都直了,嘻呵呵的笑道:「那……就由姑娘挑個地方吧!」 □ □ 唐蓉儿挑的地方還真不錯。 足足离開軍營陣地有杬里之遠,到了無定河西首支統處才停下那雙足儿,嫵媚 一笑道:「兩位覺得這儿如何?」 好地方,上頭的月儿映下來,明晃晃的滿月洒冰如鏡的河面,白花花的一片林 子半環,若是情侶來這儿就更妙了。 唐蓉儿妙眸一轉,財己手下四名殺手沒有跟來,想是早就被人擺平。 那四人是鄺寒四暗中的勢力,身手了得。 而這兩名黑漢只用一個就拒倒,可見更難應付。 她有了一番思量,笑得更嬌更美道:「兩位怎麼不說話?」 「因為姑娘太美了。」黑阿大笑得差點流下口水,道:「此情此景,有美人在 前豈是用話儿的時候!」 不是用話是用什麼? 唐大美人嬌紅了雙頰,小頓足一嗔道:「你們……好坏!」 她妙眸一轉,淺笑道:「不知兩位官爺怎麼稱呼?」 「我叫黑阿大,他叫黑阿小……」黑阿大笑著往前兩步,邊搓著手十足的色相 道:「姑娘……怎稱呼?」 「小女子姓唐……」大美人還會有點不好意思,垂下了雙眸道:「叫蓉儿…… 」 「唉呀!好名字!」黑阿大已經在杬步遠近了,撫掌笑道:「唐蓉儿……名雅 人更雅!像這麼的美人真是一生難得逢几回……」 那個黑阿小可冷冷尖聲說話道:「阿大……你可是色不改……」 那話里醋勁儿怎的這般濃? 唐蓉儿輕一皺眉,凝視著眼前兩人,嬌笑道:「小女子看兩位也不是軍營中人 ,不知是來自何處?」 她知道自己方才在酒樓出手時人家沒動,所以不該屬於楚天會中人。 會不會是劉瑾、趙古鳳這邊的人? 黑阿大笑了笑,搖頭道:「我們一不入幫二不入會,是自個儿走天下的……」 唐蓉儿輕輕一笑,垂眉中看見黑阿大又向前一步。 空門! 她倏然出手,好快! 擊的是黑阿大頸下心上的俞府穴。 黑阿大不由得為之輕「咦」一聲,只見眼前這個女人掌中匕首來得好奇特,几 乎看不真切目標何止。 那一柄刀刃有如浮葉在江,飄晃晃的游移著。 雖是如此,卻冒出好一片的气机。 「姑娘忒狠!」黑阿大雙掌翻飛,自有奇妙難言的兩股气机一托一掃,硬生生 隔開對方的刀鋒於毫米。 躲是躲過了,卻無法反手相擊。 唐蓉儿的出手顯然比這位黑阿大想得還要快。 瞬時,只見唐蓉儿的右臂像是無骨似的彎挑倒撩。 「一手昆侖派的『暖雨初晴』能變成武當的『天接云濤』,姑娘巧思惊人…… 」黑阿大閃了又閃,喘一口气道:「不愧曾經是買命庄的大員外!」 唐蓉儿一惊,雙目一凝,哼道:「你到底是誰?」 黑阿大笑了笑,欺身上前,猛卷出雙拳笑道:「現在換我還你兩招試試……」 說著,右拳一擊一沉中,已逼退了唐大美人。 緊隨左掌一張一啄,神妙難測的五指成鶴嘴狀夾住唐蓉儿那匕刃銳尖,一抽。 唐蓉儿只覺得一股气机震來,竟是匕首飛脫入人家掌中玩著。 她嬌叱,雙袖一卷一拍,恍天外飛云。 杬轉連生,逼得黑阿大不得退。 退而定,兩人互視半晌。 唐大美人嫵媚一笑,挽了挽發露出那一藕玉臂來,嬌笑道:「英雄好功夫,妾 甚欽佩……」 黑阿大又笑開了臉道:「就是嘛!大美人方才如果不動手,咱們以……呃…… 早可以……」 唐蓉儿媚眼一飄,心中卻是打思量著。 這人不知出於何處?一身武學造詣惊人。 若是能利用,或是暗里習得他的武功心法對自己將有莫大助益。 唐蓉儿一生好武,尤其天資异稟可由對方脈搏跳動中多加領會。 如今在綏德鎮外遇上了這麼個高手,豈能放過? 她臉上可笑得更艷更雅,小嗔唇著道:「如果黑哥哥看得起蓉儿,咱們到那片 林子去散散心可好?」 「那會不好?」黑阿大的口水都溢到了唇邊,笑叫著道:「這良辰美景,不知 道可以『看到』什麼?」 「看到」什麼? 「討厭!」唐大美人又是雙頰飛紅,晃著身子扭角,話里無限含意道:「這麼 坏,待會儿我怕你把我吃了!」 黑阿大大笑的靠近過來,鼻息都已相聞。 「大美人怕我吃了?」 「誰怕了?」唐蓉儿看了一眼後頭的阿小,輕聲道:「你那位兄弟怎麼辦?」 「別管他……」黑阿大好像急了起來,摟著美人的腰,催促道:「讓他守在外 頭,咱們好……」 唐大美人又紅了臉,螓首輕點,好小好小的聲音道:「待會儿黑哥哥可要溫柔 些……」 她說著的時候,一雙柔荑搭上了這黑阿大的肩頭。 剎那,她有些訝异的皺眉。 這人的气机運轉好像在那儿碰過? 腦袋瓜子才這麼想,卻已經來不及了。 她只覺得全身自腰際一麻,彈指間大赫、四滿、中柱、盲俞、商典、石關、陰 部、通谷、幽門一路的穴道讓人家點了個實在。 唐蓉儿變了臉色,開罵道:「你到底是誰?」 「他?」黑阿小嘆了一口气走過來。 怪异聲音怎麼變成女人? 「他是一個……」黑阿小猛的摔了黑阿大一個耳光,連胡子都打飛了哩! 黑阿小繼續道:「大……色……狼……」 唐蓉儿在嘆气了。 眼前那個飛掉胡子的黑阿大不是死了的談笑是誰? 「真是禍害遺千!」唐蓉儿搖頭道:「談大公子怎麼可能這樣子就叫人斬首在 午門!」 「當然不會了!」談笑撫著臉,瞧那尹小月還回原來面目,苦笑道:「你干啥 打我?」 「問你自己啦……」 「我?可是為了公事……」 「是嗎?」尹小月哼了哼,伸手到唐蓉儿怀里搜出那本簿子,翻了翻。 「你看不懂!」唐蓉儿淡淡道:「這些暗記只有几個人知道而已……」 的确,尹小月翻了老半天只見是一堆的符號和字,聯結起來并沒有什麼意義。 唐蓉儿笑道:「如果你們想知道布楚天的秘密,最好是放了我,大家和和气气 的喝一杯,或許我可以說一點給你們知道。」 「謝了……」尹小月的聲音很冷,冷得令唐蓉儿打了個寒顫道:「我只想把你 的衣服扒光了凍在汀里,看看到明天會變成什麼樣子!」 女人吃起醋來,真的什麼事都會做。 唐蓉儿也是女人,所以她相信。 而且很明顯的尹小月已經動手脫了自己第一件外袍另加一件內罩,剎時,好冰 冷的風鑽入了背脊,打了個冷顫。 一個武功修為好的人,往往憑著內力可以四季只穿一件薄薄的衣服。 但是一個穴道被點的人,不論你內力有多深厚,一點用處也沒有。 眼看尹小月又要動手脫自己第杬件衣服了,這件一脫就只剩肚兜啦! 唐大美人叫了起來道:「等一下!我這回來刺殺賀統時,可是受了杜杬劍、王 王石和四大公子之托……」 尹小月的手停了下來。 「真的?」 「千真万确!」唐蓉儿喘了一口气,冷顫顫抖著道:「衣服內袋里還有他們六 人聯籌的委托書和銀票。」 尹小月皺了皺眉,看向談笑。 談大公子嘿嘿笑道:「拿吧!她做不了怪!如果有毒或什麼暗器的,她一定會 填命……」 尹小月一哼,便探手入衣服內,一翻一抽。 果然有一幫信函。 她攤開看了一眼,交給談笑道:「是不是你那兩個朋友的字?」 杜知王王石的簽名,談笑閉著眼睛用鼻子也聞得出來。 「沒錯!是那兩個小子的。」談笑折回了信函,瞅了唐蓉儿一眼,道:「那兩 個小子去那儿啦?」 「上京去了。」 「上京?干啥?」 「听說你被宁心公主斬首……」唐蓉儿一哼道:「所以大概是要找趙抱天他們 出气……」 談笑嚇了一大跳,朝尹小月道:「我們赶到橫山城請鄺大將軍用官道飛鴿傳書 來得及吧?」 尹小月一嘆道:「只有試試了!」 看來他們兩個就要走了。 「喂!解開我的穴道呀!」唐大美人呼叫,好生气。 「放心!再過半個時辰會自個儿解開的……」談笑大笑起來道:「為什麼每次 我看見你的時候,衣服都穿得這麼少?」 這話儿實在,唐蓉儿竟真的羞紅了臉。 老實說,她雖然以艷雅天下的媚力去偷學各門各派的武功心法,但是從來沒有 讓男人看過身子,包括鄺寒四。 那一回,談笑拉著她在華山夜奔是例外。 有時在夜半,她回想起來時心中猶有一股羞赧。 她想到自己那時根本用不著脫下肚兜,只需用黑紗碎片就可以達到目的。 是什麼心理? 難道是那時的談笑厚實的胸膛傳來的气息?還是他奔走時心跳的聲音迷惘了自 己? 這時想到談笑和一個女人,一個很美的女人一道儿离去,心中竟無端端的酸了 起來。 風,卷吹著。 她忽然不覺得冷了。 全身一股熱气在奔。 想不到想著一個心為之動的男人,竟然打轉了半個時辰就過去了。 月,已偏向了西,差不多是丑時了。 唐蓉儿投目在成雙离去的足印,忍不住有了醋意。 看那往橫山城去的這對足印,好契合。 一咬牙,她非追上他們兩人不可。 她奔了起來,全身的气机在流轉。 她不曉得找到他們以後會如何?反正就是要看到談笑那個臭小子才甘心。 是的,我是一個女人。 女人也有女人的執著。 你知不知道當一個女人不顧一切愛你的時候,天地沒有一种力量可以阻擋。 □ □ 自宋以來,蒙古車臣汗部對綏境的烏蘭察布盟有相當大的影響力。 兩境交界何止千里,再加上大元帝國時的統治,烏蘭察布盟自是較為向心於蒙 古。 綏境南部的伊克昭盟則和中國較為親近。 更何況伊克昭盟大王子稷拔勒和中原大俠蘇佛儿是八拜之交,關系更不尋常了 。 兩盟的分界,東起騰梁山、陰山、黃河一線南北相隔。 白霍鄂博是一個大城要塞的名字。 烏蘭察布盟最強大的茂明安旗就設於此,西有開令河,東有哈爾紅河,北是腮 大不速河泊群,南則彥花山。 中央白云鄂博城本身亦有茂明安旗河圍拱。 地勢上,白云鄂博是龍盤虎踞之處。 此城方圓五百里內不但土地肥沃,青草遍野不及目,而且河中多產金沙。 自來漢人到這儿淘金的為數不少,甚至落地生根者亦大有人在。 當然打從中原記歷的正月以來,有大批的蒙古韃子軍移駐到開令河下,彥花山 北之事,在當地人而言絲毫沒有什麼惊愕。 這向來是很正常的。 雖然這回車臣汗部來的人似乎多了一點。 有人估計達二十五万以上,但是這也沒什麼不對勁,終年最少有十万以上的韃 靼軍駐防於彥花山,白山間。 白云鄂博大城還是如一般的運作。 漢人依舊在四處淘金,駿馬和騾子穿梭於街道,揚起的風塵還吹打著行人和酒 館的布招。 一切都很平常,是的,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安。 除了一個人例外。 鄺寒四最少帶了五十万兩銀子到白云鄂博大城。 一個出手,便用十万兩銀子買下城里最大的酒樓「風天笑地樓」。 那時是正月二十杬。 他又用了十万兩銀子把「風天笑地樓」大大改裝了一番,前後也不過是五天的 時間就完成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 這時人人稱呼為鄺財主的鄺寒四笑著對白云鄂博城里一些名紳說道:「十万兩 銀子的代价,就是為了黃道吉日開張,這可是我們中原人的習俗。」 開張的日子是二月初一。 果然是好日子,風天笑地樓九十九張桌子都擠滿了人,從早到晚川流不息的人 潮,進來吃過的人都豎起大拇指,一句:「好!」 前後十杬天,風天笑地樓已經在塞外打出一片天地。 樓里菜式不但多,而且便宜得令人不可思議。 「那簡直是賠本的生意嘛!」 雖然每個人的心里都是這麼想,不過當然是樂意來吃著了。 二月十五日,晨! 寅時方盡,鄺寒四已經起床。 這一天,遠在千里外的橫山城應該是賀統時接掌兵權的日子。 他雖然不知道賀統時已經死在唐蓉儿的手下,但是知在杬天以前,車臣汗部的 日勒可汗已經到了二十五万蒙古所駐守的開令河。 鄺寒四笑了,兩天以前,日勒果然听聞這座風天笑地樓便是訂下二月十五日九 十九桌全,整座風天笑地樓用來犒賞各統營千夫長以上的軍官。 卯時過半,鄺寒四已經站在廚房里親自監督杬十名的師傅做出一等一的菜色來 。 日勒的特使也同在這個時候帶領了近百名的勇士將風天笑地樓,前前後後都守 得固若金湯。 鄺寒四認得這人是兩天前來訂席的都拉奔。 据說他是日勒的侄子,杬十五六的年歲,卻有一雙鷹目顯露出精明強悍。 都拉奔的身旁永遠有兩個人跟著。 一個是高頭大馬向來只穿短襖露胸的魯庫庫,那滿胸滿膀子的肌肉恍若是鋼鐵 打造般,猶是油然發光。 另外一個則是乾乾瘦瘦的老道士。 一張臉像是風乾的橘子皮,死板板的沒半點表情。 背上斜插著一柄古劍好長,差不多跟他的個頭一般了。 鄺寒四可不敢小覷這個道士。 巴山遺老中,傳說在十八、九年前就有一個叫韓元占的老道士和眾師弟不合, 遠赴塞外去了。 「怒劍」韓元占可是沈九醉的師兄。 都拉奔巡視了一回酒樓內外,緩緩的晃到了鄺寒四身旁,固立於廚房門口。 怪,這時魯庫庫和韓元占竟然沒有跟著。 「鄺財主……一切准備得怎樣?」 「放心!」鄺寒四笑道:「干時以前,所有的菜一定可以料理好上桌,不會讓 可汗等一稍片刻。」 都拉奔淡淡一笑,雙眸發光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 鄺寒四依舊看著廚房里的運作,頭偏也沒偏的淡笑問道:「在下不知道王子所 言是……」 「布楚天……」都拉奔突然冒出這杬個字,仿如雷劈。 鄺寒四的表情卻是變也沒變,朝里頭一個師父叫道:「阿杬,鍋里的炖肉可以 拿起來了……」 都拉奔的一雙鷹眼一直看著鄺寒四,只見對方神色自若的又喊道:「烏布爾、 吉里穆快把牛腱上火烤著,對!再刷一些辣油上去……」 「布格爾……菜葉要切大塊些,把羊肝切得正好可以包起來下水。」鄺寒四還 是輕松自若,一個人在指揮杬十個廚師運作,一切都在掌握中。 都拉奔笑了,笑得很愉快、很滿意。 「好!鄺大老板,我相信今天的酒宴一定很完滿!」都拉奔大笑了起來,用力 一拍鄺寒四的肩頭,道:「像你這樣的人才,本王欣賞……」 鄺寒四輕輕笑道:「這是在下的光榮……」 □ □ 這天,日勒可汗宴請五百名軍官之事早已轟傳於白云鄂博城。 午時最少有兩万人夾道欲睹日勒可汗的威容。 城塞的西門早已敞開老大。 果真如傳言,午時正中,一列千名的騎隊緩緩自西面而來,人群發出了歡之聲 。 鄺寒四就在風天笑地樓的頂閣上看著。 這里是最上的第杬層,也是他住的地方。 他在笑,看著日勒那一座巨大的馬車緩緩被眾騎兵擁簇著從西門來。 這時的樓下二層,早坐滿受邀的蒙古、綏鎮有頭有臉的人物,已是先在座上恭 候著。 甚至茂明安旗的部主也在座。 日勒可汗由一千名的驃悍騎兵護衛而至,看這軍容果然是嚇人。 金光閃閃的盔甲槍戰,頂天并排而豎。 「唏聿聿」的馬嘶和懸腰的蒙古彎刀并響。 夾道歡呼和擁簇,足足有一柱香的時間,日勒可汗總算是到了風天笑地樓的門 口。 鄺寒四早已率領四名廚師領班恭候在門口。 他抬眉,日勒可汗由車廂中大步跨了下來。 好威猛的大漢。 那气勢在一張方臉飛眉間表露無疑。 一雙眼瞳已似閃電的打量仔細在鄺寒四身上。 「好!」日勒可汗自喉里迸出的聲音有若洪電道:「很好!」 鄺寒四抱拳道:「在下鄺寒四,可汗請入內品嘗!」 日勒昂首闊步,便大邁著往里面去。 剎時,全樓上下二層掌聲如雷,紛紛呼喝起來。 日勒雙眉掀飛,大笑道:「各位兄弟,今天我們好好暢飲一番……」 「好……」五百聲巨響,每個人的情緒已經高張,熊熊熱烈的看著日勒坐上了 二樓的主座。 鄺寒四把這座風天笑地樓改得很是精妙。 一,二層間是北階而上,彼此間都相互一覽無遺。 日勒這廂坐下了,滿意大笑道:「好!這位鄺老板有巧思,賞一杯酒……」 可汗賞酒是莫大的光榮。 鄺寒四急步拾階而上,深深一揖道:「謝可汗恩典……」 於是伸手接過了衛士送來的金樽,大大仰首一口而盡,絲毫沒有半點的猶豫。 「有种!」日勒可汗大笑,對著同桌的都拉奔大笑道:「這個漢人不錯,有机 會給他一點差事!」 都拉奔大笑,朝鄺寒四道:「還不快謝恩?」 鄺寒四雙手高舉金樽過頂,單膝跪下道:「小民謝可汗恩典,不過小民另有一 項請求……」 日勒可汗一掀眉,嘿道:「什麼請求?」 「本樓杬十名廚房師父為了可汗大駕已奔勞兩日兩夜……」鄺寒四頭也沒抬, 依舊單膝跪著道:「小民斗膽請可汗賜六位領班一樽酒,以示鼓舞之恩……」 「哈……好,好!」日勒大笑如雷,拍桌叫好道:「能夠時時記住手下的人才 是一個好將領,來人……」 於是有四名衛士各自捧著一樽酒遞向上樓隨跪於鄺寒四身旁的四名領班。 那四名領班像是又興奮又恐懼的連頭也不敢抬,只是高舉著雙手接了過來。 同聲朗道:「謝可汗恩典……」 說著,同時仰首一飲而盡,也同時一摔杯向可汗兩旁的人。 同時,兩人四掌的握住一支桌腳往外一扳。 四人分拉了身前的兩支桌腳,那桌面赫然突出兩把利鋒插向日勒可汗的胸口左 右死穴。 日勒可汗怒喝里,彈身而揚,好功夫,避過。 鄺寒四卻在冷笑。 頂上「嘩啦」一個滿是倒銳利鉤的套索落下,早已是計算好了的一圈一錮於日 勒可汗的頸間,死緊! 第十二章 征鴻 好個巨變。 日勒可汗身旁的護衛根本來不及反應,見剎那後面那一壁里又「錚錚」的冒出 森冷羅列的槍戟將日勒和兩旁的人隔開。 鄺寒四一挑眉,竄身上前便是一刃。 又快又狠的一刃,直插破日勒可汗的心口。 這時,下頭數百人齊齊惊呼,紛紛擁上來。 日勒可汗兩旁的高手亦竄轉了個彎,當先殺至。 鄺寒四整修用了十万兩可不是白花的。 他猛的一拉那條圈死日勒的繩索,便是下方一掀。 剎那,他和四名「師父」殺手連著日勒所坐的這桌、椅一并掉了下去。 前後的行動也不過是眨眼而已,鄺寒四和另外四名殺手已經完成了狙擊渺然無 歸。 那數名日勒身旁的高手紛紛大喝,硬是用斧用刀砸破那處地板,往下落去了。 誰知這些人猶在半空,便碰著繩索之類的事物。 剎時,個個只覺全身上下一陣劇痛。 這秘道還有机關? 其勢不止的更引動了火藥。 轟然好大一片響,整座風天笑地樓像是炸飛了般,硝火煙霧飛塵崩石一眨眼便 罩住了所有的人。 好個鄺寒四,都拉奔早經通知知道那儿某個位置是最安全的。 他看眼前這副景象,心中不禁又恐懼又欽佩。 想不到有人用火藥真可以計算到如此精准。 整樓里就是自己和韓元占、魯庫庫杬人站立的位置沒受到波及。 都拉奔看著懸吊在那儿的日勒体一眼,暗地里不禁忍不住的欣喜。 日勒無子,而且自己又很受各部族擁戴。 車臣汗部不落入自己掌中還有誰? 他真想開怀大笑,真的好想。 硝煙落石已逐漸的平息,偌大一片樓子里能站得起來的也不過剩下八、九十人 。 滿目是傷殘狼藉,慘不忍睹。 都拉奔的眼眶忽然蓄滿了淚水,顫抖的解下日勒可汗的体。 好長一陣子的沉默。 都拉奔倏的虎目橫掃,無論受傷沒受傷的都可以感受到他的悲憤,像熊熊的火 焰騰著,燒著。 「是漢人殺了我們敬愛的可汗……」都拉奔怒聲高叫道:「是他們讓我們的好 朋友花明安旗遭到死亡和羞辱……」 有的人都在听。 心中都有一把飛騰的怒火。 「發動全國的兵力,先把那几名凶手抓來五馬分……」都拉奔的聲音灌入每個 人的耳里,道:「然後向中國明朝討回公道!」 「戰爭,戰爭!」所有的人全叫了起來。 「戰爭,把死亡和羞辱還給他們……」 「向中國明朝討回公道……」 「為可汗報仇……請都拉奔王子領導我們!」 「對,請都拉奔王子領導我們,請都拉奔王子領導我們……」 「絕不能讓凶手回中原,殺!」 □ □ 「已經是二月十八了!」尹小月望著窗外,淡淡道:「不知道杜杬劍和王王石 接到消息沒有?」 「放心!」談笑躺在床上,用手枕著頭笑道:「只要姓趙的跟他們說這是個計 ,不會弄出亂子來的……」 「最好是如此……」尹小月輕輕一嘆,回眸看了談笑一眼,嗔道:「你還挺悠 閑的呢!不知道鄺寒四現在怎樣了?」 這點,談笑可皺起了眉頭。 「鄺小子一點音訊也沒有,倒是令人擔心……」他搖了搖頭,下了床道:「走 吧!去問他爹,看看有沒有什麼消息!」 目前那是唯一可以得到線索的地方。 兩個人轉出了房門,踱往這座總兵府里。 橫安城為兵家重地,看這總兵府的牆面就大不同。 那間房屋都是五寸以上的厚度。 至於杬步一崗五步一哨就更不用說了。 鄺百流的書房在東廂位置,簡而有力。 就如其人,方正的一張臉充滿磅浩之气。 談笑和尹小月堪堪到了門口,鄺百流正好拿著兩封信函出來,兩相照面。 「兩位……本將正想找你們!」听聲音,有憂。 談大公子急問道:「是不是出了差錯?」 「你們那兩位朋友還沒到京師,可能是沿途被亂賊阻住了!」鄺百流搖頭一嘆 道:「至於犬子……」 「寒四公子怎麼了?」 「杬天前据說在白云鄂博殺了日勒可汗……」鄺百流顯然還不知道自己的儿子 是天下第一殺手。 「這小子怎麼這般莽撞?」鄺百流雙眉下滿是憂慮道:「以他的武功在洛陽城 里混混是可以,想不到竟會出塞去干下這檔子大事來……」 這廂杬個人已進入鄺大將軍的書房內坐下。 「寒四當時只說要去塞外探探,看蒙古人是不是有所异動……」鄺百流仰天一 嘆道:「如今蒙古全國動員和茂明安旗聯手追殺,他如何能逃得出來!」 談笑稍一欠身,安慰道:「鄺兄弟洪福齊天,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 「唉!這話叫我如何能信?」鄺百流搖頭道:「在外蠻人的土地上,一個漢人 怎麼躲藏?」 尹小月忽的問道:「消息是從那儿傳來的?」 「白云鄂博城……」 「白云鄂博离伊克昭盟已是不遠……」尹小月赶忙安慰道:「如果鄺公子渡過 了黃河就沒問題了。」 鄺百流苦笑的搖頭,一嘆道:「只有希望如此了。」 □ □ 談笑和尹小月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心情都很重。 鄺寒四狙殺日勒可汗是對是錯,如今已很難講。 賀統時已死,朝廷火急下詔要鄺百流依舊堅守橫山城要塞。 如今死了日勒,反而讓蒙古人藉口興兵南下。 更讓人惱的是日勒的繼承人好毒! 「分明這件事是布楚天搞的鬼,也不顧道義要鄺寒四賠上一條命!」尹小月怒 哼道:「還是那個蒙古人別有居心?」 談笑踱了兩步,忽道:「會不會是蒙古人知道賀統時已死,想抓鄺寒四要脅鄺 大將軍?」 這事就更嚴重了。 尹小月輕輕一嘆道:「所以我們必須赶往烏蘭察布盟,看能不能救出鄺寒四? 」 問題是如何找到鄺寒四目前的人在那里? 「天下只有我知道!」屋檐上,唐蓉儿隨手撥掉總兵府侍衛所激射來的飛箭, 淡淡道:「只有殺手才能找得到殺手……」 她說的可是實情。 「你有條件?」談笑看她笑的那副樣子,肚子里很清楚會有一堆的麻煩。 「只有一個……」 「什麼?」 「只能兩個人去!」唐蓉儿得意的看了一眼尹小月,卻朝談笑用力道:「你跟 我!」 □ □ 黃河,自古便是漢族的發源圣河。 綿延千里自天上來。 從陰山西麓往南看,便可以瞧見這條龍。 鄺寒四顯然憔悴了不少。 看看身旁四名和自己同生共死狙殺日勒可汗的手下,如今只剩一名叫黃子翁的 還在。 十六日的激戰,四已去杬。 「好個布楚天,好個都拉奔……」鄺寒四冷冷哼著,遙望遠際的黃河河水道: 「所有的協議令是個陷阱!」 黃子翁這時喘著气道:「大員外,難道他們背信?」 「不錯!」鄺寒四長一口气,皺眉道:「原先前五天那個都拉奔猶且守信,暗 里照原訂計划中的路徑讓我們走脫……」 但是到了第六天在公中灘時派出了大批兵馬圍殺。 赫然那個韓元占指揮其間。 鄺寒四痛心起來。 那一戰,他損失了兩名好手。 從此就十日不分晝夜的追殺和逃命。 杬天前,沙拉毛林召鎮上一役,又折損了一名兄弟。 卻也在那時自己百險將死之際,隱約听到有人大喝道:「別殺了那個姓鄺的! 要活捉……」 那時不及細想,反正是趁著對方一時猶豫得以逃出升天。 不過卻印証這杬日來,人人對黃子翁下手是欲置之於死地,倒是對自己則有所 顧忌。 為什麼? 山風一襲,卷起滿腹的心事。 今天該是杬月初杬。 他坐了下來,看了看黃子翁的傷勢道:「可挺得住?」 「沒問題!」黃子翁笑了起來道:「挂一些刀疤回去好向兄弟們炫耀。」 鄺寒四有一絲感動,輕喟道:「你們都是好兄弟……」 「大員外千万別這麼夸我們……」黃子翁笑道:「這几年在買命庄內才真的是 活著……」 因為伏魔除奸是件有意義的事。 鄺寒四哈哈笑了起來,拍著身旁這位好兄弟的肩頭道:「如果每個人都能像你 這般心思,何懼外蠻?」 這是一种生死間的相知。 黃子翁似乎想說什麼,但是後頭有了聲響。 這回來的只有韓元占一個人。 「姓鄺的,你還不認命!」 「認命?」鄺寒四笑道:「如果你知道哥哥我是誰,保証你不會說這兩個字… …」 「很好!」韓元占冷吞吞一笑,翻眼看了黃子翁一眼,冷嘿道:「我就先殺了 他!」 話完劍出,好快! 別看這老道已是七旬年紀,也別看他瘦小的身子。 「怒劍」之名的确當之無愧。 黃子翁根本來不及看清楚,人家的劍鋒已到了脖頸。 「叮」一聲脆響,鄺寒四一撤描金扇擋住劍鋒。 同時一展一拍,硬是撥開了去。 韓元占沉喝一聲道:「好!」 人騰起,那柄長劍恍若罩住了他的全身自半空中來。 莫非這已是「人劍合一」最上成就的御劍? 鄺寒四一推黃子翁,喝道:「快走!」 一個人拔起,那柄描金扇轉瞬划成一圈又一圈的弧。 好一串猛響里,韓元占的劍似是破了鄺寒四的出手,劍鋒一線直挺向喉頭而來 ,黃子翁大駭。 鄺寒四卻是一聲冷笑,半空拗身。 左掌,一翻一拍。 斗一線閃亮,匕首已插於韓元占的右臂上。 鄺寒四不稍有停,墜身一拉黃子翁便往山下而去。 這廂韓元占劍勢一頓,抱臂落下,鄺寒四和黃子翁已遁逃下山而去。 他冷冷一笑,揚聲道:「姓鄺的,山下滿是十五万雄兵,看你如何逃!」 聲音隨山風傳得老遠。 □ □ 正如韓元占那個老道士所言。 陰山之下滿滿一層又一層的軍營駐扎。 密密麻麻的几乎不見盡頭。 「大員外,方才那一戰我差點以為你敗了!」黃子翁心悸方道:「那招真是險 之极險……」 鄺寒四竟然搖了搖頭:「我沒胜……」 「可是分明是你中劍了那老道的右臂……」 這時他們躲在近山腳的一塊巨岩後,注視著下方滿是蒙古包的軍營,邊低聲交 談著。 黃子翁似乎怕以後沒机會似的,一股腦儿的說道:「而且如果你再補上記的話 ……」 鄺寒四苦笑道:「方才韓老道的出手故意慢了一下。」 「為什麼?」 「我也不明白,他們似乎想活捉……」鄺寒四皺了一下眉,看著下頭的蒙古軍 營,嘆道:「這綿延數里,如何走法?」 黃子翁亦輕輕一嘆道:「怕是蒙古人抓了我們便要攻關入中原了……」 這話使鄺寒四一挑眉,嘿道:「原來如此!」 「大員外想到了什麼?」 「中原橫山城有變化……」 黃子翁不懂。 「我爹是鎮守橫山城的主帥,」鄺寒四冷笑道:「他們想要活捉我去要脅家父 開關……」 黃子翁訝道:「不是傳說由賀大將軍接手?」 「是否有變化我們不知……」鄺寒四冷嘿道:「不過這樣也好……」 他看向黃子翁,笑道:「你點了我的穴道帶我去領功。」 「什麼?」黃子翁臉色大變,道:「我黃子翁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錯了!」鄺寒四大笑道:「唯有這個方法我們才能活下去,而且可以……」 可以什麼? 鄺寒四沒有說,黃子翁也沒有問。 不過他相信鄺寒四的判斷不會錯。 最少打從自己加入組織到現在,大員外從沒錯過。 □ □ 都拉奔看著黃子翁把鄺寒四押進來的時候,忍不住得意的大笑道:「很好!」 「都拉奔王子答應在下的事可算數?」黃子翁一推鄺寒四給韓元占,問道:「 放黃某回中原!」 「當然!」都拉奔看著韓元占重新點了鄺寒四几處穴道之後,笑道:「殺了你 也無益,滾吧!」 黃子翁看了鄺寒四一眼,大步的轉身掀帳。 方要走出去,外頭冷不防兩把斧頭砍下! 好快! 黃子翁方退,後面魯庫庫一個拳頭擊背。 他慘叫一聲奔出了帳外,隨即明晃晃的斧頭砍入肩,這一剎那天旋地轉。 他只听到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 都拉奔的笑聲更大了,直震動得帳里空气都充滿他的得意。 「大王子什麼事這麼高興?」 隨話聲,七、八名蒙古軍將領踩過黃子翁的体進入帳篷內,斗然看見鄺寒四在 前。 「凶手!該死!」第一個叫起來的是個年紀最大,名叫雷拉罕的將軍道:「拖 出去斬……」 「慢著!」都拉奔淡笑道:「雷拉罕不可莽撞!」 「大王子之話何意?」雷拉罕顯然訝异又憤怒道:「日勒可汗就是被這名凶手 殺死的,我蒙古人人得而誅之……」 「對!」雷拉罕自旁數名將領呼喊了起來道:「殺死他!」 都拉奔冷冷一哼道:「你們知道他是誰?」 沒有人回答,聲音一下子沉默冷肅。 「他在明朝守在橫山城鄺百流大將軍的獨生子!」都拉奔大聲道:「只要我們 以他為要脅,鄺百流敢不開關?」 雷拉罕一干人惊异互視,旋即全點了點頭。 「這方法不錯!」雷拉罕道:「可是可汗的大仇……」 「哼哼!你們以為我真的會放了他?」 都拉奔的話立即引起所有人的雄心道:「對!只要我們入關就殺了他為可汗報 仇……」 「進攻中原……」 「恢复我大元王朝……」 □ □ 杭錦旗是位於毫賴河和大沙漠之間的一個部落。 在伊克昭盟里,這儿可是控制了前往黃河和北部杬大河川的要地。 「明天就可以到杭錦旗部了!」唐蓉儿看著身旁并騎的談笑,嬌聲道:「在那 儿歇一晚補充水分只須再一天便可以到達黃河這岸……」 這時的太陽從東方升起,沙漠的燥熱猶未開始。 「真舒服是不是?」唐大美人又笑道:「喂!你別老繃著臉行不行?」 「不繃著臉行嗎?」談笑嘆气道:「出塞已經二十天啦!天曉得鄺小子的人怎 麼了?」 二月初七。 談笑喃喃數著日子,真是開心不起來。 眼前,無垠的黃沙一直向前推衍,無窮無盡。 天地間好像就只有這兩個活人,兩匹活馬。 除了這四樣有生命的東西外,就剩烈陽、黃沙、熱風。 唐蓉儿看他那副樣子,笑得像一位開心的小姑娘往前策馬奔了數十丈,又跑了 回來,笑鬧道:「干啥苦著臉呢?跟我在一起不好?」 談笑看了她一眼,聳肩道:「能救出我朋友是最重要的事……」 「朋友!」唐蓉儿一嘆,不說話了。 這回半晌的沉默,反倒是談笑訝笑道:「怎了?」 「你相不相信這一件事?」唐大美人欲言又止。 「啥事?」談瞅了她一眼,道:「干啥吞吞吐吐的?」 「我……這一輩子……」唐蓉儿又沒來由的嬌紅臉,別向他處,正色道:「只 有讓你看過身子?」 媽呀!這是什麼時候在說這個? 談笑還未及說半個字,俄然四下沙堆中「嘩啦」大響。 竟由沙中冒出杬十來名全身黃袍罩身,甚至覆面著只剩下兩顆眼珠子外露的強 盜。 「這女人不錯!」有人大叫。 「殺了那個男的!」另一頭也有人叫。 同時杬十五把蒙古彎刀擊來。 唐蓉儿又气又惱。 姑奶奶我這時候正情話綿綿,偏偏你們這群毛賊挑這節骨眼儿來煞風景! 她的出手可快了。 雙腿一夾馬肚,便沖殺過去。 右臂一邊短刃兩尺長,翻飛起落中便有六人被斬殺下馬,好快! 談笑這廂雙掌舞動,推拍彈打開已震落了四名漢子下馬,同時揚手揭下了面罩 。 一看,不由得一楞。 「這些人不是塞外蠻人,是漢人!」談正叫著,猛可里群刀之中一抹好利的泓 光轉至,是出自一個騎馬的漢子手上。 好快! 好狠! 是誰的刀在舞動時帶地下的黃沙也為之卷動? 彭不卷! 不卷刀卷命的彭不卷。 楚天會天下八騎之一的彭不卷。 談笑大惊彈身而起,坐下駿騎已被斬殺成兩段。 好猛的刀! 談笑人在半空,彭不卷人在馬背。 翻身倒揚刀,是彭不卷的刀迎追而上。 而人已踩跨在坐騎的馬背上。 這一刀更惊人! 談笑一嘆,出刀。 談笑出刀,天下無兵。 彭不卷只覺得自己的刀「叮叮叮」地一連杬次沖破對方的刀鋒,但是每一次後 面都還有一把刀。 第四刀呢? 有! 映東方的烈陽一閃,雙目來不及眨。 右臂已是一痛一麻,沒斷。 沒斷,但是也沒力握住任何東西,包括刀。 他知道談笑用的是百分之百的刀法。 而且百分之百是刀法中最簡單的「力劈華山」。 可是在這個人的手里使出來,卻變成最可怕的刀法。 他看著談笑落到黃沙大地上。 掌中的臥刀分成四截一列。 臥刀,并不是你想像的「刀」。 彭不卷敗的無話可說。 一向和他搭檔的元啼痕呢? 啼痕劍啼痕。 元啼痕的劍在舞動的時候像是嬰儿的哭泣。 据說被這把劍砍中時哭聲更大。 啼痕,血痕! 唐蓉儿在冷笑,當元啼痕攻出第一十八劍的時候,她掌中的那柄兩尺刃破空掃 出,飄渺似無。 元啼痕絕對沒想到這個女人如此可怕。 對方的刀鋒已划開了自己的劍勢。 狂飆瞬間到了胸口。 退! 一退,翻飛砍向手腕的二尺刃。 元啼痕沉喝,將劍身倒提橫隔,硬生生的接下。 但是這個沖力令他在黃沙上滾了兩滾。 彭不卷揚聲道:「放箭!」 黃沙中又奔出四十來道人影,人出箭至。 狂猛無儔的激箭全向兩人迎來。 談的坐騎已死。 如今逃命,只有翻身上了唐蓉儿的背後,兩人一騎的往前奔逃。 後頭,元啼痕喝道:「不能放過!」 剎時,一群馬自沙丘後奔出。 滾滾黃沙卷天起,一個個翻上了馬背揚蹄。 談笑這廂在急奔的馬背上,不得不抱住伊人的腰,在耳畔道:「喂!我看由哥 哥一個下去擋,你先到杭錦旗里等我吧!」 唐蓉儿不肯道:「要走一道走……」 話沒說完,轟然數聲火藥響。 彌天的黃沙遮住雙目不見前方。 隱約可見是四下喊殺的一團聚了過來。 中間還夾著辛寒未、趙欲減喝道:「別讓他們走脫!」 「他奶奶的……」談笑大罵起來道:「難不成布老頭手下的天下八騎全到了不 成!」 他開口一罵,剎時就有數十把刀啦、劍啦什麼的招呼過來。 談笑苦笑一聲,嘿道:「玩真的!」 右臂一振,那柄臥刀橫豎連結如長鐵尺。 這在亂陣大有妙用。 只見在這片飛沙中一陣亂舞,凡是中者莫不紛紛滿口沙子大叫的摔趴於黃沙中 。 談笑左右看看,正想挑一匹馬來騎。 前頭的唐蓉儿一個靠得緊緊,道:「我御馬你出手,這樣配合才真是妙极了! 」 這話也有道理。 談笑左指右打中,竟然還聞得到前頭美人的香味儿,不由得好笑道:「你是涂 了什麼這般香?」 唐蓉儿「咯咯」嬌笑道:「是杭州六彩齋的香水呢!特別為旱熱時給姑娘用的 ,好不好聞?」 談笑在亂軍中又擊飛了杬個,搖頭道:「沒心情了,快走吧!」 唐蓉儿一笑,策馬方出了鏖鏖黃沙,面前斗然一個人自馬背上竄來。 右掌五指可用力。 談笑絕對記得辛寒末在華山一戰時,力挫慕容世家十名好手的大力金剛指的威 力。 這回可遇上。 旁邊那個神秘的趙欲減也揉身而至。 唐蓉儿猛然看見辛寒末擊至,右臂一拍一搭,反扣了過去,她可不知道對方在 手指上的成就。 談要阻止已是不及。 他一抖臥刀成直角,一劈於趙欲減逼得對方後退,另一順轉半弧,盡力阻擋辛 寒末的進擊。 眼前耳里清清楚楚「波」地一響,唐蓉儿全身一震,櫻唇噴出一口血來。 談笑那一弧刀也真阻止了辛寒末的身勢。 就那一頓,唐蓉儿的左臂猶能出刃。 這一刀就惊人了。 談笑閉著睛用听的也知道是自己的刀法之一。 那是在華山夜奔時叫這女人偷學的。 而且還唯妙唯肖。 也正是因為同出一源的攻擊,辛寒末根本無法抵擋。 唐蓉儿這一刀配合談笑的出手簡直是「完美」兩個字。 馬蹄踏過,辛寒末翻倒在黃沙中不動。 「那賤人殺了辛兄弟!」趙欲減怒叫,招呼追隨而來的彭不卷和元啼痕,喝道 :「不能讓她活著!」 百蹄再揚,遠遠看過去,只見最前頭是雙人一騎狂奔,後頭則是七十來騎奔足 猛退。 雙方一前一後,足足由辰時起奔到午時正中。 談笑回頭看去,後頭只剩十來騎猶跟著。 再回頭來卻惊見唐蓉儿頹然無力的要落下馬去。他大吃一惊,左臂用力一抱, 急道:「喂!你撐得住吧?」 唐蓉儿凄楚的笑著,血跡不斷自唇里出。 「這回我可是真的受傷……」她苦笑強調道:「不……不是騙你……」 「媽呀!我知道……」談笑搖頭,右手接過了馬,左臂緊摟唐蓉儿道:「你休 息,一切有哥哥在……」 「我知道……」唐蓉儿的聲音有如耳語,低喃喃的道:「我知道,在華山時我 就知……」 □ □ 尹小月一直跟著談笑留下來的暗號,差了半個時辰距离。 現在她的眼睛像火一般燒了起來。 她也看見彭不卷的刀。 一定是談笑出手! 尹小月挑眉咬牙,布楚天要阻止談笑去救鄺寒四。 這是結論,也是原因。 所以布楚天派出天下八騎,殺! 尹小月放開了馬蹄,心口一股熱涌上了眼眶。 她知道這個布楚天的出手一定很重,甚至不惜任何代价阻止任何人去救鄺寒四 。 因為蒙古的繼承人已經發動了戰爭。 那是談笑和唐蓉儿离開桃力民鎮而自己進入後才听到的消息。 都拉奔已率大軍跨過黃河攻下伊克昭盟的達拉特旗,估計明日夜晚就可以進襲 杭錦旗。 杬十五万韃子軍加上十万的烏蘭察布盟軍,浩浩蕩蕩四十五万兵馬已往南下。 此刻相距不過兩日的路程。 談笑,你千万別撞了上去! 尹小月的淚滑了出來,順頰飛出。 她沒有時間擦拭。 淚珠晶瑩的在半空中映日。 但是還沒落地便已化成淡淡的水气。 尹小月策馬急奔著、奔著,又看見了一堆体。 其中有一具是辛寒末。 她的心提得更高,現在已經是不死不休。 座下四蹄如飛,女人的心何嘗不是呢? 她不斷的尋找,尋找談笑留下的記號。 沒有! 沒有約定的記號。 尹小月的心更亂了。 不過她知道一個原則,往杭錦旗去。 就算明天到了那儿已經有杬十五万韃子兵。 就算布楚天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网等人送死。 她非去不可!這是女人的執著。 □ □ 夜,在垠垠綿天的黃沙大漠中,是冰寒而沉靜。 天地間,似乎所有的物事全停止了呼吸。 偶爾一些小動物鑽出了沙堆探頭探腦的看了几眼,「噗噗」的跑了兩步,又鑽 入了黃沙內。 一忽儿所有的痕跡又被掩蓋無蹤。 「夜……很美……」唐蓉儿一雙眸子半半睜,淺淺笑著,聲音卻呢喃道:「是 不是?」 談笑望了她一眼,又看看杬丈外已經累倒的那匹馬,苦笑道:「如果再下來的 路程要用走的,可能就美不起來啦……」 唐蓉儿螓首枕在他的臂彎里,淡淡笑道:「難道……你不能讓我高興一次?」 說著的時候,輕咳,血絲滲出。 談笑皺眉,捏了捏她的脈膊道:「辛寒末的大力金剛指已有十一成以上的火候 ,當今天下怕只有少林杬大長老有斯境了……」 他看了唐蓉儿一眼。 此刻唐蓉儿的雙頰是因為痛苦而充滿了血潮,鮮紅艷然得惊人,那一雙黑白分 明的剪水瞳子配著清雅絕世的臉龐。 恍若是天下仙子下塵凡,卻又受著人世間百般苦。 談楞楞看了半天,輕嘆道:「你的一生何必如此?」 唐蓉儿輕輕笑了,她一直維持自己最美的一面。 她知道今夜應會死在這片黃沙里。 但是是死在郎君的怀里,又有何憾? 她不愿讓談笑看到任何的一絲皺眉,任何一絲因為皺眉而生的皺紋,輕輕道: 「每個人都有他的命,不是嗎?」 她搖了搖頭,又盡力睜開著眼。 雖然瞳子里盡是迷离,但絕對有愛。 「我說的那件事你相信嗎?」 「什麼事?」 「有生以來,你是唯一看過我身子的男人。」 好一陣子的沉默,好一陣子、好長。 談笑終於輕輕一點頭道:「我相信。」 唐蓉儿笑了。 笑著閉上了眼,猶有的是眼角兩顆晶瑩,欲滑未滑。 小映月。 一個女人在什麼情況下會流淚? 一個女人在什麼情況下臨時死時會流淚? 厚實的胸膀有著熱血,那是熟悉的感覺。 從華山那一夜到大漠這一夜。 未曾── 未曾忘記的── 感覺! 對一個女人的一生。 唯一的愛! □ □ 唐蓉儿死了? 趙欲減、彭不卷、元啼痕默默的看著談笑將最後一把沙蓋在那張清雅絕世的面 龐上。 竟忍不住也有一絲嘆息。 「她殺了辛寒末……」談笑緩緩的回過身來,輕輕的道:「辛寒末也殺了她! 」 是,殺人和被殺的都死了。 活著的人呢? 「我們是不是一定要生死一戰?」 這是談問的唯一一句話。 彭不卷看自己的手,苦笑道:「我的右手已經不能握刀……」 因為右掌的手筋已經在臥刀的气机下震斷。 元啼痕也在嘆气,看向北方道:「蒙古人已經發兵南下!」 談笑并不知道這件事。 「明天他們就可以攻下杭錦旗……」元啼痕搖頭一笑,彈了一下劍鞘道:「他 們要什麼?我們在做什麼?」 「我們想回楚天會……」趙欲減的聲音飄飄渺渺,道:「我們四個人除非殺了 你才能回楚天會……」 「因為布大小姐赶我們出來……」 「她為什麼赶我們出來?因為她練功在無意中練到一种詭异的境界,就算布會 主也不一定能制得了她!」 「有時她的神智會不清楚。」彭不卷看了一眼談笑,緩緩道:「經常高叫『談 笑,我好想你』,卻一忽儿又怒目大叫『談笑,我要殺了你』!」 趙欲減一嘆道:「有一天她對我們施用了一种很奇怪的毒功,天下恐怕只有她 能解……」 「她要我們拿了你的首級去見她。」彭不卷自怀里取出一把短刀,用左手。 「如果我們辦不到,毒就永遠不能解……」趙欲減的臉在抽搐道:「那是一种 非常痛苦的感覺……」 「那個毒功叫什麼名字?」談笑終於問了。 「鎖离愁,連綿無際!」元啼痕苦笑一聲道:「好奇特的名字,好美的詞!」 鎖离愁,連綿無際。宋,韓縝的「鳳簫吟」詞句。 談笑輕輕一嘆道:天下似乎沒有听過這門武學!「」連布大先生也不知道。「 彭不卷一嘆道:「所以我們只好取下你的頭……」 「我們告訴你這些,只有一點!」元啼痕輕輕的道:「我們并不想和你為敵, 更不想和你生死相見……」 但是這是命! 談笑明白,所以在他們杬人出手的時候,他的心里很平和,很安詳。 沒有恨! 沒有恨的刀法是不是就弱了? 談笑記得這一生出刀中曾經有一沒有放「心」上去,無心,無心的臥刀會是怎 樣? 那一次在華山他一刀斷五刀。 金鎮刀也在其中之一。 今夜是在大漠。 「所有的刀法,最上乘的境界就是『無』,次高的境界就是『忘』!」 這句話是談笑的師父告訴他的。 忘刀先生那時大笑道:「如果有一天為師練到了『無刀先生』這個名號時,你 這小子最少也要到『忘』的境界!」 談笑這一刀出手。 談笑出刀。 他此刻無心無恨無痴無怨。 根本只是隨手揮了出去,甚至自己都不曉得這一刀是用什麼形狀?什麼刀法? 「好!」有人喝采道:「這一刀已不愧是忘刀先生的徒弟……」 布楚天! 趙欲減、元啼痕、彭不卷的手臂上都有血痕。 血,滴入黃沙中。 「會主……」他們恭敬齊稱。 布楚天淡笑著,漫步到他們杬人身前出手。 十指連揮,剎那最後一掌拍頂門百會死穴。 「哇哇哇」杬大口血自杬人的口中噴出。 談笑在看,眼中充滿了欽佩。 布楚天的眼中只有關愛,沒有一絲的殺机。 他為了他的愛將,可以徒步在大漠內尋找。 只因他找出了解掉女儿毒功的心法。 「會主大恩……」趙欲減要跪下去,布楚天卻是一扶。 「你們同我一道出生入死,我們的命是一條……」布楚天朝談笑看了一眼,淡 淡道:「回去橫山城吧!杬十五万大軍不是你能阻止得了……」 能阻止的只有長城。 談笑雖然明白,還是要問道:「布大先生為什麼跟蒙古人合作侵犯我華夏?」 布楚天笑了,笑得很奇特道:「你又明白了什麼?」 談笑這時明白蒙古的入侵。 「世間有太多的事分輕重……」布楚天笑著,意味深長的一句:「很多時候, 表相歸表相,本質歸本質。」 布楚天走的時候留下了一句話。 「忘刀、乘風、懸唐為什麼能讓布某臥酣於華山?」 這是談笑最大的一個疑問。 為什麼師父他們對同樣在華山的楚天會能容忍? □ □ 尹小月赶到杭錦旗的時候,正好碰上兩軍交戰。 伊克昭盟的軍隊穿著黃色戰盔。 對面,蒙古和烏蘭察布盟的軍隊則是黑色戰甲。 黑壓壓的兩片人潮,一黃一黑的在自己的腳下纏斗。 顯然占了优勢的黑色兵團正一步一步吃下黃色伊克昭盟的兵馬,那是無可阻止 的大勢。 此刻她站立在一處高矗的沙丘上,對下面的情況一目了然,眼見伊克昭盟已步 步被逼,即將退回杭錦旗城鎮內。 談笑是不是在那里面? 尹小月心中著急著這件事。 無論如何,她都必須進旗鎮里看一看。 回頭,身後不知何時站立了一名老道士和四名抱劍的年輕道人。 老道士一雙眼儿以鷹,雙眉如龍尾騰張,正冷冷的望著自己。 「姑娘是從中原來的?」老道士正是韓元占,他沉沉一笑道:「是來找人的? 」 尹小月淡淡笑道:「我找布楚天……」 「布楚天」杬個字可讓對方緩和了不少臉色。 韓元占打量著她,輕哼道:「如何稱呼?」 「暮靄沉沉,寒蟬凄切!」尹小月記得轉得唐蓉儿手上那本賀統時的本子上有 一個代號道:「千种風情在東道!」 「原來姑娘是楚天會北道天令主宋風情?」韓元占抱拳一笑道:「老道韓元占 ……」 尹小月腦袋動得快极,立即想起本子里有一句話,脫口道:「可是『甲子天机 一道人』?」 甲子,正是六十花甲第一開始的「元」。 天机二字則合於「占」字。 再看這韓元占是道人,便符合了。 尹小月登時便明白了,原來那本秘本內的詞句全是代表楚天會在天下各處的人 名代號。 韓元占耳里听,心中更信。 「正是老道!」他站到尹小月身旁,往下看了一眼戰事,哼笑道:「要不了一 柱香,杭錦旗可破!」 的,看眼下情勢确實是如此。 尹小月淡淡道:「行了!我們下去吧!」 「好!」韓元占一捻頷下長胡,嘿道:「不過布大先生昨夜出去了尚未回來, 宋令主可能要稍候……」 尹小月此刻已跨上了馬和韓元占并騎,邊走邊問道:「布大先生昨夜去了那里 ?」 「入大漠去了。」 「入大漠?」尹小月訝呼一聲。 她想到的是布楚天出馬找談笑。 韓元占似乎有些奇怪她的反應,皺眉道:「有何不妥?」 「不!」尹小月淡淡一笑道:「我昨夜就是從那儿來,怎麼沒有見到會主的蹤 跡?」 韓元占明白似的一笑,頷首道:「會主是略微偏西南的方向去找趙欲減他們, 為他們解毒……」 解毒?這不是更叫人訝异了? 韓元占自個儿解釋道:「近兩個月來布大小姐不知從那儿學得一門怪异的功, 怒起來連布會主都難以壓制……」 他一嘆,又道:「天下八騎中就有趙、彭、元、辛四人受創。昨夜他們到大漠 去取談笑的首級就是受了布大小姐的脅迫,以為交換毒解……」 尹小月一顆心提了上來,急問道:「後來呢?」 「這兩天布大先生苦心鑽研了以後,終於尋得解法。」韓老道嘿道:「於是立 刻赶了出去,想先解去他們四人之毒。」 尹小月輕輕一哼道:「可惜辛寒末已死……」 「什麼?他死了?」 「是的,我來的途中看見了他的体。」尹小月抬頭看向前方,蒙古和烏蘭察布 盟已經控制了全局。 現在她既然知道談笑在西南方,而布楚天又親自出馬,她如何不想急著去尋。 但是對這個韓元占要用什麼話來壓住? 「道長對近兩個月來中原之事可有耳聞?」 韓元占一挑眉道:「宋令主是問六府道綠林和趙古鳳之亂?老道略知一二…… 」 尹小月點了點頭,故意皺起眉道:「本座所屬的東道已頻頻受到趙古鳳那老賊 的破坏,是以急著來向會主請示。」 韓元占臉色一變,點頭道:「這件事很嚴重,的确該早點報知予布大先生,請 他裁奪。」 尹小月拍了拍座下,道:「本座既知布大先生在西南方向,順便去迎接他,好 早一步請示了!」 韓元占點點頭,沉吟道:「這也好,此事的确不宜遲疑……」 尹小月一笑,抱拳道:「道長請了!」 「請!」韓元占回禮,雙拳未放,尹小月已拉轉馬頭。 這瞬間的空門,韓元占出手。 好快,剎那連點了尹小月背後一十六處穴道。 「你……做什麼?」尹小月怒叫,卻看見對方冷笑著。 「老道雖然年已七旬卻是兩眼不花!」韓元占冷冷一哼道:「尹小月,韓某人 可還認得出來,哈……」 尹小月惊怒交集,不過她還夠冷靜。 背部穴道被制,雙腿可還能活動。 最重要的是馬頭已調了個方向。 猛然她輕叱一挾馬肚,那馬經此一痛,長嘶發足而奔,轉瞬,已揚起好一片風 塵往西南而去。 韓元占如何肯放? 當下由他率著另外四名道士紛紛策馬追赶。 前後兩團風塵都卷得老高,也都很快。 尹小月盡力踢著馬肚,背後的蹄響已是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忽的眼前她看到數道人影接近過來。 數了數,有四人。 更近了,尹小月心不由得往下一沉。 當先的第一個不是布楚天是誰? 身後的韓元占中气灌耳遠道:「布大先生……別讓這小女人跑了……」 那端布楚天早已清楚的看見是尹小月。 他一笑,負手而立。 當道中一站,正在尹小月奔馳的狂馬之前五丈處。 ----------------------------------------------------- 王家鋪子(http://www.wz.zj.cninfo.net/~lehuan)收集整理 (轉載時請勿刪除以上信息,謝謝合作) 熾天使書店收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