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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楚天傲然負手,眼前快蹄已至身前四尺。
沉嘿一笑里,他右臂微抬,便硬生生扣住馬。
「唏聿聿」一長鳴嘶,尹小月只覺得偌大的力量阻止,她穴道被制,雙腿是唯
一可以活動之處。
可以活動也是可以攻擊。
尹小月彈身倒翻。
雙腿一剪如雙龍相盤,後頭的韓元占沒料她會來的如此之快,一沉身避過了。
倒是緊追著自己的四名年輕道士,最先的一個便被尹小月給翻馬下。
那情況可緊張了。
跟在這名道士之後的那匹駿馬不得不高高拉拔起,一串串長嘶中盡力扭開馬蹄
以免踐踏到自己同伴。
尹小月一嘿,用背部重重落在馬鞍上一撞,解開方才被韓老道點制的穴道。
同時一個翻身坐上馬背,左手扣馬,右指連翻杬彈,反倒是迫向韓元占背後而
來。
這回可是大大出了那個老道士韓元占的意料之外。
他雙眉一沉,回身一爪斥道:「小姑娘倒蠻!」
尹小月嘻嘻一笑,掌中五指一并,似河上浮葉以掌背一拱一拍,道:「老道何
嘗不是不講理?」
她這手甚是巧妙,出是一掌,气机卻有血。
「玄空大四化?」韓元占難免大吃一惊,沉臂閃身才避了。
尹小月早已撒撒馬蹄依舊放馬而去。
前後不過是兩個呼吸須臾。
韓元占楞了楞,耳中只听布楚天朗朗笑起來道:「韓道長,隨她去吧!我且先
回去看看達拉特旗一戰如何?」
韓元占望著西南那一隅极遠一小點的背影,重哼道:「這個小女人下回讓老夫
見了非好好整治一番不可!」
說歸說,方才還不是拿不下人家。
放狠話的人,往往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挂好自己的面子,自古以來不就是如此?
口 口 口
尹小月突然站到了自己面前來,會是怎樣的感受?
談笑這回真的是笑了。
而且是打從心底升起來的一股笑意。
他很安慰,尤其是唐蓉儿死了以後。
「她真的死了?」尹小月有些不信。
「是的。」談笑輕輕嘆著,風走沙移已經不容易找到正确的位置,道:「辛寒
末的大力金剛指著著實實的捱上……」
尹小月沉默了片刻,一雙眸子看著談笑。
有話?
她轉為輕輕一嘆,只道:「達拉特旗已失守,我們不如轉向烏蘭木倫河北的東
胜城或是河西的郡王旗。」
談笑點了點頭,翻身上了尹小月同一騎上,道:「反正在蒙古人入關以前救出
鄺寒四就成了……」
尹小月一拍座下揚蹄,淡淡道:「你們倆這一路轉戰可是夠親蜜的?」
媽呀!怎麼突然冒出這一句?
「喂!那時可是在生死關頭哪!」談笑在後頭抱著美人的腰,苦笑叫著道:「
逃命都來不及……」
「是嗎?」尹小月哼著道:「方才我只看見一匹馬,是不是也像這般抱著逃命
?」
事情是如此。
談笑在人家後頭哈气叫道:「天地良心,哥哥我……」
他急,前面的尹小月可笑了起來,串串嬌揚似風鈴道:「好啦!人家逗著你的
嘛!」
她回過頭來,兩人可貼著近了。
談笑「咕嚕」的一吞口水,竟然有一點點儿害羞。
尹小月見他臉紅,自己那有不紅上耳根的。
就這般雙雙默不著一語,兩個人貼著享受這一刻奇妙的情怀,足足奔到了夕斜
時分方見得前頭有一處綠洲。
蒼翠一片,赫然是個不小的林子。
尤其散布開的几泓池水,澄澈的宛如仙境。
兩個人此刻本已是口乾舌燥,只差沒全身著火,立即一個歡呼,翻下了馬,便
大口掬水飲起來。
老半晌,一襲涼風吹來,兩人全身一陣舒适,肩并著肩望向那夕陽落處。
美!
宁靜沉寂的美!
兩個人享受這分天地合一的感受,整個心靈飛翔於這一片的美妙境地。
良久,良久,風卷林響,他們俄然惊醒中才發現彼此間不知已是對眸多久。
這回四道眼光可沒再相避,他們全心全意的接受對方,也投向對方。
「心若有靈犀一點,千古不笑剎那短!」
尹小月感動著,緩緩垂眉眼。
談笑此刻的心緒則是澄明靈動,自然而然輕輕點了一下伊人朱唇。
微微接触,剎那如閃電交迸,兩人各自一震。
於是紅霞飛頰,各自錯開了臉。
「咕嚕」一響,談笑笑道:「肚子餓……」
尹小月嗔笑的瞪了他一眼,輕聲道:「不知道那位道士的馬鞍里有沒有得吃?
」
有!不但有,而且還真不少。
談笑笑嘻嘻的抱出了一大批乾糧,笑道:「這些行軍糧最是耐吃,一路用到東
胜城是不成問題……」
他在馬鞍內摸了一陣,尋出了張地圖來。
地圖,正是伊克昭盟圖。
其中有一條紅線划著,主線中又另外分出了几條支線。
「這是他們的進攻圖?」尹小月皺眉道:「東胜城和郡王旗是同一時間攻擊。
」
她指了指兩城之間的大紅圈,續道:「這個呢?會不會是一支伏兵?先攻東胜
,引郡王旗往援而後在中途予以攬截。暗里再主攻郡王旗?」
談笑點了點頭,道:「緊接是南下攻札薩克旗,過大漠直到長城和橫山大城對
峙……」
橫山大城的鄺百流正是他們要入關的最大目標。
「蒙古人繞了一大圈,由橫山來的目的是為了配合六府道綠林之亂……」談笑
點了點頭道:「若硬是從北面攻打,缺少了里應之力便是大難了……」
兩個人邊吃著乾糧邊聊著,倒也是一樂。
「談哥哥,你看這事如何阻止的好?」
「最重要的就是布楚天的態度……」
「他?」
「姓布的動向很奇特。」談笑搖了搖頭道:「只可惜那本秘冊我們不了解。」
尹小月笑著,抽出怀里的秘冊道:「楚天會這些東西我可是將它弄明白了。」
「真的?」談笑大喜,笑道:「真有你的聰明!」
「誤打誤撞的!」她笑著道:「例如這句『千种風情在東道』就是指那位神秘
的東道天令主宋風情。」
「有詩意。」談笑取在手上看了一會儿,暗自惊异道:「想不到楚天會的勢力
如此龐大……」
他閉目想了片刻,方才點頭道:「原來如此!」
「怎的?」
「華山……」談笑點點頭道:「我師父等人為什麼默許布楚天在華山建立總寨
,是另外有一層目的……」
尹小月專心的听著。
「因為布楚天想成為英雄。」
「英雄?」
「沒錯!以他自己目前組織的力量已足夠引起比綠林六府道和蒙古人聯手更大
的動亂……」談笑輕輕一嘆道:「但是他要天下接管他,必然暗中會將蒙古韃子兵
這次的行動完全殲除……」
尹小月惊訝道:「所以中原便對他同聲共贊?」
談笑雙眸閃動著,用力一點頭道:「等到他得了民心以後,再利用劉瑾那老官
制造天下的民怨這個机會,好來一個『順乎人意』起兵造反,自是水到渠成……」
尹小月此刻惊心道:「這人好深的心計,更可怕的是我們目前又不能阻止他?
」
韃靼兵已迫在眼前就要入關,沒有布楚天的阻止又如何遏絕?
明知居心叵測,卻無力相阻。
不但無力相阻,說不定還要明里暗中相助。
尹小月長長一嘆道:「難道就任由他去?」
「不!」談笑長長吸一口气道:「唯一的辦法就是六府道綠林之亂被破,奸宦
劉瑾遭誅……」
劉瑾被誅,的确是斧底抽薪之法。
他們兩人談著,已是明月懸空垂照。
落月無垠的沙海波涌疊層的推向天際。
「好美!」他們方才輕聲感嘆。
忽的,四周一陣大響,自座下沙堆內冒出十數名全身一襲黃袍的殺手來。
談笑方挑眉,後頭那片林子复又揚嘶馬鳴,剎那火把通徹將這方圓半里內照得
通明。
當先只見一名高大碩壯的漢子,威風凜凜傲騎於一匹高大黑駿之上朝兩人瞪來
。
「兩位是中原人?」那名頗有王者之范的漢子冷肅道:「從北方的達拉特旗來
?」
達拉特旗已經落入都拉奔的手中。
幫助都拉奔入侵伊克紹盟的可有不少中原人。
談笑嘆了一口气道:「這些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那大漢雙眸一閃,仰頭大笑道:「好,有种!」他望著談笑和尹小月片刻,方
才沉沉道:「兩位真是惊絕天下的一對,堪与我那位拜弟夫婦相媲,可惜呀可惜…
…」
他雙目一睜,自有威風生,道:「一正一邪,大大相差。」
談笑正想說什麼,四周十四名殺手已動。
只見他們揉身上前,掌中彎刀如電閃下。
「好功夫!」談笑大笑道:「將少林的伏魔杖法用在刀上,原來別有韻味……
」
他笑,笑著出手。
尹小月的動作也不慢,飄飛的身影有似凌波洛神。
這對男女一帥一美,出手俐落已极,那名大漢不得不為之皺眉,都拉奔手下有
此人才,難怪自己這方差了一大截。
只見在這兩人几番曼妙奇异的出手中,自己精心訓練的一十四名好手已然躺下
九個。
「好!」這王者大漢一喝,人自馬背上騰起,雙掌拍向談笑而來。
在此同時亦有兩道人影飛起,揚聲道:「大王子……他們兩人交給陳氏兄弟處
理……」
但是穆拔勒的動作太快,似天靈般的巨掌已拍壓談笑的肩頭而下。
雙掌十指尚有杬寸之距,那兩股罡風卻早已罩住了談笑的上半身。
好惊人!
談笑像是早已知道對方的身分,吸气退身,右臂一振一抖間,只見是一泓光彩
卷出。
既妙又絕,此刻臥刀如鞭,片片鋼片像活了似的震向那名大漢的前身一十六大
穴。
大漢猛可吃了一惊,十指展開妙絕無比的小巧之勁,一串指風彈力硬是將來襲
的這一怪「刀法」上的鋼片稍緩微震。
自己一個身子則訝异停住看向對方。
隔端,陳氏兄弟是一對四旬杬、四的壯碩漢子,滿臉的胡髯張飛中和尹小月打
成一片。
看得出來是尹小月手下留情。
這名被喚作「大王子」的大漢皺了皺眉,沉聲道:「二位且住手……」
尹小月一笑,身形奇巧一轉讓陳氏兄弟扑了個空,便站到談笑身旁睇笑著。
那廂陳初疑、陳檐響兩兄弟則是一楞,雙雙叫道:「這是那一門的功夫?」
說著,倒也是磊落欽佩的朝尹小月看了一眼,雙雙站到了那名大漢左右。
「在下穆拔勒……」那名大漢朗聲道:「不知兩位如何稱呼?」
談笑笑了起來道:「方才早問了不就沒打上這架了?」他大笑道:「哥哥我姓
談……」
「談笑?」穆拔勒雙眼一亮道:「閣下是談笑?」
他看向尹小月又笑道:「姑娘一定是尹小月了?」
姑娘人家被旁人將自己和心上人湊成一對儿,總是高興的事。
臉色剎時大好道:「你怎麼知道?」
「當然是他拜弟告訴他的了!」
「他拜弟是誰?」
「蘇佛儿那小子啦!」談笑大笑道:「姓蘇的他老婆就是跟你最要好的單大美
人是也。」
「是單文雪姊姊?」尹小月嬌笑起來,望看穆拔勒道:「原來你就是那位伊克
昭盟的大王子?」
「哈……不打不相識!」穆拔勒大笑道:「拜弟曾在飛函告訴小兄有關兩位之
事,沒想到今夜相見於此……」
身旁,陳初疑和陳檐響雙雙呃「了一聲,道:「難怪你們兩個身手如此了得,
原來中原兩位大俠……」
「少捧啦!」談笑聳肩一笑道:「王爺到此可是為刺探軍情?」
「正是!」穆拔勒皺眉道:「如今蒙古車臣汗部和烏蘭察布盟聯手杬十五万兵
馬,後頭据說又調動五十万支援。」
談笑嚇了一大跳,道:「那可是玩真的了!」
這時眾人紛紛坐下,弄著几個營火。
穆拔勒早已叫了隨從弄了酒肉來,气勢更熱烈。
「那五十万兵馬來自土謝圖汗部。」穆拔勒大口飲酒,皺眉道:「車臣汗部若
是攻關成功,便可跟進!」
所以非阻止都拉奔不可。
談笑把玩著掌中酒杯,緩緩道:「王爺的想法如何?」
穆拔勒嘿聲道:「据聞都拉奔已捉到中原橫山大城守將鄺百流之子,他們繞了
一圈不直接由北攻的目的,就是要以此為要脅入關……」
談笑點頭道:「正是此意!」
穆拔勒沉嘿一笑道:「所以他們再來的進擊非東胜城便是郡王旗……」
他看了談笑一眼,接道:「最有可能是聲東擊西!」
「王爺果然非常人!」談笑取出了地圖,笑道:「這里有他們的兵馬攻占圖,
正是此意。」
穆拔勒雙眼一亮,點頭道:「談兄弟以為該如何?」
談笑緩緩「噓」了一口气,道:「放棄東胜城……」
穆拔勒一楞,旋即落入沉思。
老半晌之後,他才大大飲一口酒,噓气道:「給他們一個廢城?」
火燒東胜城,都拉奔拿下了一點用處也沒有。就好像是拿下一塊漠地般,何益
?
「力保郡王旗,都拉奔急著入關,自然不會施力攻打。」尹小月也明白他們的
意思,道:「屆時自後方倒掩殺而去,讓他們無所退路……」
穆拔勒仰天一嘆,頷首道:「都拉奔自然不可能大耗兵力和時間跟我們在郡王
旗硬拚!不過……」
他复又一嘆道:「東胜城內万千子民……」
談笑心中一陣感動,這穆拔勒的心胸才是王者之風,他緩緩道:「王爺仁心,
不過焦城之策尚能活命万千百姓而且有反攻力殲的机會……」
穆拔勒點點頭道:「此理本王亦懂,只怕子民辛苦建立的家業為此付之一炬!
」
這話方出,忽的有數十名隨身侍衛跪下揚聲道:「王爺當以邦國為重,東胜城
子民百世以游牧為生,何為計較?」
這些人是來自東胜城的勇士。
穆拔勒雙目一閃,道:「你們是東胜城內人人敬重的勇士,果真此心?」
「我等生死尚且置之度外,何況一屋一城?」
「好!」穆拔勒虎的起身道:「我部盟皆能如此,何懼?」
口 口 口
都拉奔接到東胜城的探子回報,不由得大大皺眉。
全城一片焦土。
「好個穆拔勒,原來是個歪种!」他怒拍桌子,哼道:「以為退守郡王旗就可
以保住了!」
「王爺稍安勿怒!」布楚天緩緩道:「當今之計以入關為重,若是轉線攻打郡
王旗,不但損兵折將,而且費時……」
都拉奔哼哼的喘了兩口气,轉向左右親將問道:「你們有什麼意見?」
他手下有四名大將,具是戰績彪炳之人。
一名五旬左右,受封為天國將軍的里諾奇當先道:「布先生之言有理,可汗宜
先進攻長城,待土謝圖汗部出兵時再定綏境……」
「本將有不同的看法……」另一名四旬左右,乃是烏蘭察布盟大將軍的百可道
:「若不摧毀郡王旗,日後他們絕斷後援兵只怕會成大禍……」
這人的心思好深沉。
布楚天一笑道:「百可將軍考慮甚是,不過只要我們能破關,中原多的是資源
相助,何慮?」
百可掀了掀眉,道:「縱有資源千里,無人何用?」
里諾奇搖頭一哼道:「我蒙古軍向來天下無敵,再說一入關後土謝圖汗部亦立
即發兵,屆時我們再來前後夾擊反而一舉殲滅郡王旗,將伊克昭盟入我掌握之中。
」
這個里諾奇是蒙古都拉奔的麾下,而百可則是烏蘭察布盟的統帥,在見解上自
是有其不同。
都拉奔雙眉一皺,半晌方才決定道:「本可汗決定先攻打入關,至於郡王旗這
邊由百可將軍飛騎傳書,請貴盟另出一兵馬於我們之後。」
他沉沉一笑道:「若是穆拔勒識相便罷了,若不知死活要出兵,我們就來兩面
夾攻,讓他不得翻身!」
百可此時皺眉一想,於是施禮道:「可汗真知酌見,末將深為折服……」
「哈……好!」都拉奔意圖風發道:「傳令下去,發兵過東胜城順烏蘭木倫河
一舉拿下札薩克旗!」
口 口 口
鄺寒四身上一丁點儿也找不到昔日洛陽名公子的半絲模樣。
一身衣袍有夠襤褸,尤其是几乎蓋住一半身体的瘀傷紫痕,讓人家覺得他能活
下來已是奇跡。
這里是虎刑營,專門隨軍禁囚重犯之用。
不但是里里外外有近百名的衛侍看守,里頭的重犯還是被關於囚車之中。地上
則鋪壓著鐵板以防由沙土下來。
當然這座天字帳內只有鄺寒四一個人。
都拉奔的旨令是除了他的令牌之外,誰也不能進入其內。
鄺寒四冷冷的一翻雙眸,不經意的精光一閃。
環顧這帳內明里暗里最少有二十名的兵士,至於外頭有多少,那就不是他能知
道的了。
掀,一名平素負責自己杬餐的蒙古軍官端了盤子進來,沉嘿嘿笑道:「小子,
今天你的運气不錯!可汗已經攻下了札薩克旗大犒杬軍,你也有的好吃……」
鄺寒四全身穴道被制,倒是不能禁了啞穴。
他冷冷一嘿,淡笑道:「札薩克到北灣廟不過十日路程,好好替你們可汗擔心
吧!」
這名叫扎力的軍官怒聲一哼,道:「兔崽子死到臨頭還嘴硬,嘿嘿……等到破
關之後讓你看看我蒙古大軍怎麼個屠城橫山……」
「是嗎?」鄺寒四慢慢咀嚼著餐食,淡淡一笑道:「我保証都拉奔無法跨進長
城一步!你信不信?」
他說的肯定,令那名千夫長臉色一變,用力一拍鄺寒四怒叫道:「小子,你有
什麼陰謀?說!」
鄺寒四的嘴角一絲鮮血溢出。
他笑道:「原來你對自己的蒙古軍也沒信心!哈……」
鄺寒四正在大笑,忽的帳外傳來一片殺伐之聲。
扎力臉色大變,嘿道:「原來是早有陰謀!來人……」
一喝令,四下立即涌出十來名兵士。
「將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可汗有令,誰來劫囚便殺了他!」
「是!口口口四月初六,夜。伊克昭盟終終在都拉奔率領蒙古聯軍進入扎薩克
旗後發動戰爭。伊克昭盟兵分杬路,由穆拉勒親率中間一路八万雄兵猛攻,左右兩
翼分別由大將哈爾山和包格多分率兩万兵馬夾擊。這一戰挑在都拉奔進入札薩克旗
當夜,正是利用敵人得意忘形心理松懈之時。札薩克旗內原先也埋藏了數百斤的火
藥和暗伏六百名敢死隊,由談笑和尹小月率領。殺伐聲起,火藥爆破之聲立即翻響
天地。談笑所率領的六百名勇士又著著是蒙古人的服飾,只有在左臂上系了一塊紅
布。一聲吶喊里,左沖右突大大扰了蒙古軍的士气。他們雖然震天价響的四下攻殺
,倒是有一定的路徑往西南方向而去。半個時辰的沖殺中,已讓都拉奔立在高台上
看出了倪,冷冷道:「穆拔勒必然是由西南而來……」
韓元占嘿的一笑,點頭道:「想是如此,那些跳梁小丑就憑數百人想引出一條
路來?」
都拉奔大笑,高舉杯飲酒道:「里諾奇,你率領十万兵馬攻殺西南方向,非叫
他們片甲不留不可……」
「是!」里諾奇迅速下了高台,朝手下万夫長、千夫長令道:「整頓所屬,攻
打西南向……」
果然不愧是橫跨歐、亞、非杬大洲帝國之後,旋即浩大威壯的兵馬已布置就當
。
里諾奇正要下令,頂上忽的躍下一人大叫道:「將軍,我隨你去殺了那小子…
…」
里諾奇一看,正是都拉奔得力助手的魯庫庫。
他大笑道:「好!」於是右臂一揚,喝令:「沖殺!」
都拉奔在高台上,大笑揚聲道:「布大先生,你看我們蒙古軍如何?」
「驃悍難擋……」布楚天雙目一閃,點頭道:「這等威勢果然是天下無敵……
」
正說著,正北一方突然一串大響,映著火光之下從黑暗漠地中掩殺出一大片的
刀槍來。
都拉奔雙目大睜,猛里一惊道:「穆拔勒的大纛!」
可不是,正前方一面大旗飛揚,上頭繡繪著有鷹翅的猛虎不是伊克昭盟大王子
穆拔勒的旗幟是誰?
都拉奔心神俱飛,忽的立起哼道:「好個調虎离山!」虎目四閃,冷哼下令:
「百可、馬塔、德汗……」
「末將在!」
「你們各領兵五万前往夾擊!」
「是!」
都拉奔怒哼哼的坐了下來,見著杬名大將果然迅速的整頓兵馬,沒片刻已是步
、騎兩兵歸好分成杬路而去。
他從上面望下,在那一里外西南、北方兩軍相互迎戰敵人,好一片殺慘烈。
那穆拔勒這回攻擊似是早有預謀,弓箭手、火藥手俱分配妥當,雙方一接触,
便是万箭齊發,硝火沖天。
且看,兩軍激戰了一個時辰,里諾奇那廂十万兵馬已占了优勢。
北端的杬將一十五万兵馬亦逐步包圍穆拔勒的人馬。
「哈……不知死活的小子!」都拉奔大笑道:「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正笑著,布楚天忽的臉色一變,道:「可汗,你且看東方……」
東方?都拉奔轉頭一看,忍不住一聲惊叫。
正東,最少有八万兵馬忽的高舉火把攻來。
這無聲無息的近距,已是半里之內。
他臉色大變,怒眉道:「好,好!原來主力在此!」
就是現在知道了,似乎是晚了一點。
口 口 口
帳外,价天響起的殺伐之聲沉壓壓的淹了進來。
鄺寒四淡淡的瞅了扎力一眼,嘿道:「怎樣?你們可汗沒法子進關一步吧!」
扎力怒目斥道:「好小子,我先殺了你……」
他親自抽出佩刀,高高舉起。
冷不防頂上一響來不及抬頭,頭頂一大震,當場叫人用匕首刺穿。
好快,好毒的殺技!
那一干架刀在鄺寒四脖子上的眾兵士大喝,但手上來不及使力便被來人揚手間
以「飛旋奪命針」打穿了喉頭。
「咚咚咚」一個個向後仰倒气絕。
彈指間的出手,已是十來條的人命。
鄺寒四看向那人,只見全身黑色勁裝外罩黑色大氅,連面都包扎在黑布巾之後
,讓人看不出是男是女。
更特別的是這人全身一點气味也沒有,端的是十足十的殺手大行家。
神秘殺手一揚起掌中利刃,便要砍開那囚車鐵鎖。
鄺寒四一嘆道:「省了吧!」
那人一震,疑惑的看來。
「回頭看看,姓布的站在那儿!」
神秘殺手沉哼回頭,果然見著布楚天含笑而立道:「閣下好身手,竟然能在千
軍万馬問出入!」
神秘殺手挑了挑眉,雙掌本來已經套有鹿皮套,忽的一揚一彈,立時兩團煙霧
激射而出。
布楚天臉色一沉道:「万天無命散?好!」
他一飄身,雙袖飛拍,足不著地而來。
只見這雙滾卷的兩袖宛如風輪似,將神秘殺手所激出的毒煙一忽儿震湯往兩旁
,侵於皮帳上。
「嗤嗤」一串響,盡是腐蝕。
神秘殺手顯然為對方沉厚功力所惊,她沉斥喝騰身,於是想往來路欲走。
這一飄身方上,頂處「刷刷」兩響,自有一對人影下。
是元啼痕和獨臂的彭不卷。
一刀一劍威力不少差於以往。
神秘殺手一吸气,輕彈向北面帳幕而走。
人方撞破了出去,卻被兩卷飛袖和摧心掌力逼了回來。
緊隨冷笑追入的是羅衣和趙欲減。
神秘殺手看向兩面帳壁,耳里響著布楚天淡淡道:「最好別打那邊的主意,我
保証陸恨用毒的能力比你強的多!」
陸恨在華山一戰,慕容世家的十名好手連哼也沒哼便全變成了体。
布楚天輕輕一笑道:「閣下可以讓我們看看真面目了吧?」
神秘殺手顯然不愿意。
另外還有人也不愿意,道:「何必強人所難?」
西面帳壁忽然破了個大洞,談笑探頭進來笑道:「人家既然不想,你又何必逼
著!」
鄺寒四發現,談笑說話的剎那,眼前背對著自己的這名神秘殺手輕輕的震了一
下。
他沒有時間去想,只有對著談笑道:「喂!硬拚干啥?早早回去睡覺!」
談笑大笑道:「就是看你這樣睡的不舒服,准備了個好地方讓你躺看。」
布楚天輕輕一嘿道:「只怕帶不走……」
談笑看了他一眼,皺眉片刻後,道:「方才你要殺那個都拉奔是易如反掌……
」
布楚天雙目一閃,挑眉道:「又如何?」
「你不想讓他這麼早死是別有目的?」
「是嗎?」布楚天淡淡一笑道:「談公子怎麼說,便怎麼是了。」
談笑嘿嘿一笑,臥刀已落於掌中。
鄺寒四又叫了起來道:「喂!你回去睡了行不行?」
談笑看了他一眼,皺了兩下眉才笑道:「行!」
果真朝神秘殺手招呼道:「走啦!」
口 口 口
這一戰到了天明,穆拔勒的人馬方才退盡。
都拉奔檢視自己的兵馬,在一夜間竟減損杬万之眾。
他不由得怒眉一橫道:「好個穆拔勒,非剝你的筋骨不可!」
百可往前一步,沉聲道:「可汗,百可以為目前不宜進攻郡王旗,而該以入關
為重。」
都拉奔「呃」了一聲,沉眉一凝百可道:「數日前你還力主攻打伊克昭盟,為
何今日又改?」
百可長吸一口气道:「百可心中只有『戰胜』兩字,前些日子要攻打郡王旗的
目的是為了避免昨夜的情況,今日想要揮兵南下,則是已接近成功邊緣。」
都拉奔嘿道:「百可將軍之言,是穆拔勒不會再暗襲我方了?」
「不錯!」百可仰首道,「烏蘭察布盟在這几日的調兵遣將布置已成,郡王旗
就留給我盟軍隊來應付吧!」
都拉奔大笑,贊道:「好!若是人人能像百可將軍如此有進有退,拿捏恰到好
處,我軍又复何懼之有?」
這個百可倒是不能小覷了。
布楚天沉沉一笑,不由得又多看了對方一眼。
口 口 口
札薩克旗一戰,伊克昭盟士气大振。
「多虧談兄弟出了這招聲東擊西之計。」穆拔勒大笑,用力一拍談笑的肩頭道
:「昨夜一戰,最少殘敵有杬万之眾……」
談笑也笑歪了嘴,朝身旁的大美人眨了眨眼,道:「幸好是尹小月不讓須眉率
領六百勇士沖殺,才能兩次調走都拉奔的人馬……」
尹小月嬌一笑道:「說這麼大聲,不怕人家笑?」
談笑嘻嘻樂著,大笑道:「自己人不吹捧自己人,這算是什麼朋友?」
他說得理直气壯,剎時滿帳哄堂大笑。
穆拔勒此刻看著他們倆,豪朗道:「今天是我族慶功之日,兩位既是心心相許
,何不趁此一結連理?」
這話一出又是滿帳叫好,佳人臉大紅。
於是我們的英雄談大公子也為之紅上了耳根,方才吶吶。
穆拔勒則是喜气洋洋的道:「兄弟,男儿自當豪爽,難不成要女人家開口點頭
?」
談笑此刻望向身旁的伊人,只見她早已垂著頭,別過臉垂下了眸。
他鼓了鼓勇气,輕聲問道:「你看如何是好?」
姑娘沒有回音,只是纖纖玉指把玩著桌上的銀叉銀刀。
談笑看了穆拔勒一眼,只弄來人家擠眉弄眼的要他繼續「說」下去。
「喂!你再不說話,哥哥我可下不了台啦……」
「說什麼?」尹小月終於輕啟朱唇道:「我什麼時候反對過你說的話了?」
聲音雖輕,穆拔勒的耳朵可好。
當下大大一笑道:「好吧!兩位大俠在伊克昭盟本軍帳中成婚,我族莫大光彩
……」
隨這一大笑,滿帳內勇士、首領紛紛立起,拉著談笑和尹小月坐到了中間。
眾人則由穆拔勒帶領繞成一圈,圍著跳了起來。
同時每個人左右手上都拿著銀刀、銀匙不斷交錯在前胸舞著。
談笑和尹小月看的好玩,不經意兩人四眸相對,各自家羞的一垂頭。
眾人的气氛達到最高潮,由穆拔勒當先把銀刀放在談笑身旁,再將銀匙放在尹
小月身旁。
如此一個個接著做了。
穆拔勒笑道:「男是英雄,女是好婦……」
眾人同和著:「男是英雄,女是好婦……」
「雄壯的臂膀,舉著勇士的刀……」
「雄壯的臂膀,舉著勇士的刀……」
「溫柔的頭發,系著男人的心……」
「溫柔的頭發,系著男人的心……」
「是共攥翔翔的鷹,是共奔快意的馬。」
「是共攥翔翔的鷹,是共奔快意的馬。」
一聲聲嘹亮而雄渾的歌聲在价響,句句傳向了圍坐中間的一對男女。
他們互望,眼眸是無比的真誠。
歌聲不斷。
「讓我握住你的手。共赴光明的未來……」
口 口 口
「讓我握住你的手,共赴光明的未來……」
歌聲傳得好遠,遠在一里外一處沙丘上的人聲聲入耳,清晰而心痛。
夜,已無聲的罩住大地。
眼眸望向遠遠一里外營火一叢一叢的展,迤邐的彷佛是天上的星辰。
一身黑衣坐沒在沙丘夜的背影前,黑氅在風中飄著,打滾著座下的細沙。
是一种孤寂。
「姑娘一個人在此賞月?」後頭有人緩緩道:「或是在想人?」
身後的人輕輕一笑亦輕輕一嘆的走到這黑衣神秘殺手面前,搖了搖頭又道:「
其實姑娘未死,那一日老夫已經知道了。」
這人是唐蓉儿?
「你怎麼看出來的?」果真是唐蓉儿,道:「那時我心脈大創,以武當的沉鶴
大法斷了一切呼吸气机……」
布楚天輕輕一笑,尋了個位子坐下,淡淡道:「沉鶴大法是一門至深的心法,
的确可以沒息一切呼吸气机,不過姑娘忘了葬身之處是在沙地!」
他朗笑又道:「沉鶴大法一用,必是將內力逼於背部,所以……」
所以覆身的細沙會稍為陷落。
唐蓉儿一揭面罩,果然露出那張清雅天下的姿容,雙眸盯住布楚天,哼道:「
你打算如何?」
布楚天竟搖了搖頭。仰天一嘆道:「你我俱是心中有失之人,布某何須加害於
你!」
聲音竟有一絲落漠!
唐蓉儿不禁有一絲訝异,臉色卻依舊是冷沉沉道:「是嗎?以布大先生如此意
气風發之人……」
布楚天輕輕一嘆,仰首看了一會儿滿空的星斗,淡淡苦笑道:「我的心情只有
你堪差能領會。」
他一頓,緩緩又接道:「是小女之事……」
「布香濃?」唐蓉儿挑了挑眉,嘿道:「你是指她練功練得走火入魔?」
布楚天點了點頭,道:「若是身体上走火入魔老夫倒是有法子解救,就是因為
心魔……」
心魔?如何能解?
唯以心!
布楚天看了她一眼,又搖了搖頭道:「你我俱是寂寞的人,你是沒有朋友可以
吐露心事,我則是不能對屬下吐露心事……」
因為布楚天在他們的心中是近乎神明之人。
神明應該是無所不能,怎會有煩惱?
這是一個悲哀,一個高高立於頂峰的人的悲哀。
唐蓉儿在這剎那間似乎也能体會出他的感受。
想去年自己由買命庄大庄主之位重重摔下,心情一番更与何人說她轉念過一生
,忽的冷肅瞪向布楚天,道:「嘿嘿,當時你將我踢出楚天會,可有想到今日?」
布楚天笑了,搖了搖頭道:「那日我若要殺你,你又豈能活到今日!」
他看一眼唐蓉儿,緩緩道:「那日若非我逼你走,你當真以為不久後還能活著
走出華山?」
唐蓉儿心中一愕,凝目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以為鄺寒四是如何知道本會秘密總寨?」
「楚天會中有他的人?」
布楚天沉重的點了點頭道:「而且當時你身旁也有他的人,這件事是事後才查
出來……」
唐蓉儿瞅然變色,道:「不可能!我在鄺寒四的秘室中并沒有這些人的記載!
」
「真正的珍珠是藏在深海。」布楚天苦笑道:「告訴你,楚天會那一號殺手是
誰?我至今猶未查出……」
唐蓉儿呆呆楞了片刻,方才喃喃道:「看來我還是太低估鄺寒四了。」
說著,竟然有一絲悲哀。
兩人相處了几年,以自己的心計卻無法蠡測這個人。
布楚天悲憫的看了她一眼,淡笑道:「我們是屬於同一种人,有一天你會明白
的……」
唐蓉儿忽的一笑,盯住布楚天嘿道:「布大先生,你找我除了這些話以外是不
是有別的目的?」
布楚天笑著點了點頭道:「姑娘果然是聰明人,如果你能以你的心情想到布某
的心情,我們便可談。」
「為了布香濃?」
「不錯!」布楚天望向南面,緩緩道:「我身在都拉奔的軍營中進行此事十足
不便,況且以姑娘在殺手搏技上的訓練,要找出這個人就容易多了。」
唐蓉儿雙目一閃,道:「你是指教布姑娘武功的人?」
「不錯!香濃的人猶在華山。」布楚天緩緩道:「如果老夫所料不差,教她武
功的人正是鄺寒四在楚天會的伏子。」
足足好一陣子的長思。
她抬眉望見遠端的營火已半熄,只剩些許的一些點綴著。
眼看已和人結成了連理。
她咬牙立起,對著布楚天道:「布大先生,你真懂得用心計,選擇此情此景,
這個座向角度來激怒我……」
「我知道姑娘會答應的。」布楚天輕輕一笑道:「當然,事成之後布某一向知
恩圖報的作風你是明白……」
口 口 口
「談哥哥,這樣做真的沒問題?」
唐蓉儿已經遠去,沙丘後尹小月飄身出來到了「布楚天」身後。
一轉身過來,那個「布楚天」已經變成我們談笑大公子啦!
「我相信她會去華山。」談笑點頭道:「因為如果真的是布楚天,這個要求的
回報足以讓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動心。」
談笑當然是例外的一個。
「你為什度要她回塞內?」尹小月輕睨著道:「又為什麼知道她就是唐蓉儿?
」
後面這句問話可是大大的奇怪。
就是有著女人那一絲絲的嬌嗔和醋意。
「身手!」談笑急著回答道:「由囚禁鄺小子的帳營出來時,她一動我就知道
了……」
「為什麼?」
「因為我掩護著她退出。」談笑搖頭一嘆道:「而她為了達到最完美的效果,
不知不覺就用上了從哥哥這里偷學去的心法。」
這是最理所當然的事情。
「至於我為什麼要她回去中原……」談笑嘆了一口气道:「因為我不要她殺鄺
寒四!」
「殺鄺寒四?」尹小月訝道:「她不是要救他?」
「當然不是!」談笑輕輕一嘆,晃了晃腦袋道:「如果殺了鄺寒四便可以接收
那小子暗中的那些勢力,何樂而不為?」
尹小月望看唐蓉儿消逝的方向,搖頭一嘆道:「何苦如此?這樣一生又有何益
!」
「或許是每個人不同吧!」談笑一雙眸子望向伊人,輕執手道:「回去了?」
尹小月臉上一紅,小垂首,輕點。
戰風鼓涌中,或許這刻的情感最是深賂人心吧!
口 口 口
明武宗正德四年,蒙古和烏蘭察布盟的聯軍終於到了北廟灣外里許,正午,都
拉奔兵分五路而來。
這一戰,伊克昭盟以一万勇兵相抗。
他們用的是昔年得自「天下第一諸葛」冷明慧大先生的「奇門遁甲圓木陣」。
這「奇門遁甲」之術乃是先講「杬奇」乙丙丁,後道「八門」開休生傷杜景死
惊。
遁甲則是將元首的「甲」遁於六儀之中。
其方式乃是冬至到夏至為陽遁,夏至到冬至為陰遁,由甲子起六旬,分為陽九
局、陰九局。
接著是,列時盤用五子遁并配之以八門,尋找「符首」更替「甲」。
其中變化神妙難言,据說傳至孔明手中後,更加以推行,終成運籌帷握之利器
。
至於這個圓木陣則是樹圓木於滑車上,每九人一組推動之,合計有千干之多,
是九千人人。
每一干圓木內复有一人暗藏其間,合計總共万人。
都拉奔早就接到情報知曉北廟灣將以万勇之數和他所率蒙綏聯軍相抗,當然不
放在眼里。
誰知,這一日的交戰便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杬十二万的鐵騎兵勇還真陷入了奇异詭門之中,調度上最上的麻煩便是大將的
指示無法傳予万夫長,万夫長無法傳予千夫長。
千支木柱「嘩啦啦」的移動著,其間所呈現的變化硬是讓都拉奔數十万的兵馬
格限其中,礙手礙腳的伸長不開。
那些圓木的勇士則恃机攻擊,或是一排強弩或是斗然一槍剌出。往往須臾的陣
勢轉換,蒙古兵馬便有數百人栽下馬來。
都拉奔在高台上望下,只見自己杬十二万兵馬猶如困於淺灘的蛟龍,動也不得
的任人宰割,不禁是心痛心急。
俄然,右首長城那端一聲炮響,复見明軍十万以上之數如黑壓壓的潮水涌來。
那也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已是沖殺到陣來,更叫這蒙古聯軍腹背受敵。
都拉奔大急,脫口叫道:「那是什麼鬼玩意儿?」
布楚天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如果老夫所猜不錯,定是『奇門遁甲圓木陣』
……」
都拉奔一愕一喜道:「布大先生認得此陣?」
他看向下頭,黃沙飛滾中就是不明白為什麼明兵出入其間有如探囊取物,而自
己的兵士則礙手礙腳,盡叫那些圓木阻隔,不得相通。
方才是蚕食,如今明兵涌到便成了鯨吞。
「布某或者可以試的調動沖出重圍反制……」
「果真?」都拉奔大喜道:「布大先生請快調派。」
布楚天竟搖了搖頭,道:「沒有可汗的將令在手,布某如何能指揮杬軍?」
都拉奔看著情勢愈發危急,不由得憂忡忡道:「那要如何是好?」
「可汗是不是有家傳的貼身寶物?」布楚天雙眸一閃道:「或許可以用來調度
四大將之用……」
都拉奔此刻那有心思去想其他,指看後頭的元帥營道:「那帳內有一襲戰甲,
里面暗扣中藏有一塊玉佩是當年忽必烈大汗所留,我族中人俱知……」
布楚天一笑,對隨身手下道:「趙欲減、陸恨,你們兩人留在此保護可汗,彭
不卷,元啼痕、羅衣杬人跟我來。」
隨後又朝韓元占和他的四名道士弟子道:「你們五人先各分率一千兵馬分成五
路夾擊明軍橫山大關,迫使明軍回防……」
都拉奔眼中不禁有一份激賞,這漢人調度之方掌握智珠,不徐不緩卻是大見將
才。
果然見得布楚天等竄下高台紛紛各行其事。
那韓元占率領四名弟子各領親兵一千奔殺向關隘,同時分兩波,一攻關,一則
襲明軍背後。
果然此舉大為奏功,那明軍一路搶攻,未料後頭亂起,剎那以五千擊後軍杬万
之眾猶能攻得以小吃大之用。
那些明軍將領顯然見勢不妙,加上彌天風沙中在長城那端的韓元占又揚射煙炮
。
這廂望去不見前景,以為蒙古韃子另有伏兵暗攻關隘,於是撥轉五万兵馬回援
。
都拉奔看得大喜,复見布楚天率領杬名手下自帳內奔出,四道人影如飛竄入了
圓木陣內。
忽必烈的玉佩果是大見奇效,蒙古諸將在布楚天等人率領之下已是首尾兼顧環
成一气。
須臾,自開、休、生杬門盡出,反而將明軍和北廟灣伊克昭盟兵馬圍住。
五万回防的明軍到了關口,見不過是數千蒙古兵馬,心知中計,留下一万且再
以四万回攻之時已晚。
戰場上布楚天斥令調度,已令留下的五万明軍如潮水般回涌。
正是兵敗如山倒,一波又一波奔回關塞已是大勢難挽。
這時已先一步回關立於城垛上看著的談笑和尹小月,不禁為布楚天惊人的將才
大為折服。
「這人指揮數十万兵馬沖殺猶能談笑自若……」鄺百流雙眉深皺道:「當真是
難見的統軍人物……」
望下去,只見是以布楚天為中,左右各排開兩百人馬橫線列展,有杬十丈之距
。
那布楚天每個命令一下,立時由彭不卷、元啼痕、羅衣飛奔在那一列兵馬之後
傳達出去。
前有兵馬相護,後是武林高手傳達,快又無誤。
雙方戰了一個時辰,明軍已被迫整線往橫山關而退。
談笑再看著下方,韓元占率領四名道士和五千兵馬亦是驍勇無比。
他轉身朝鄺百流道:「鄺大將軍,請示我夫妻二人令旗統軍。」
鄺百流沉吟道:「兩位英雄心意本將甚為感激。但是這沖鋒殺陣之事……」
談笑朗笑道:「男儿自當以國為重,何計生死!」
鄺百流見他神采飛揚,亦大笑道:「好!談兄弟要多少兵馬?」
「令旗一支夠矣……」
鄺百流瞼色瞅然而變道:「談兄弟想憑你們夫婦二人?」
「是的。」談笑意气飛揚道:「大將軍放心!」
鄺百流雙眉一掀,大笑道:「好!」
隨手一揮,便有身後侍從遞一支高於一人的旗幟來。
鄺百流道:「這是統帥旗,交予談兄弟。」
「是!」
談笑掌旗在手,和尹小月相互一笑,雙雙自城垛上騰身而下。
人在半空,曼妙兩轉踢飛了韓元占的兵士搶得坐騎。
立時放蹄長奔。
那動作一气呵成,剎時令城牆上的万千兵士喝聲雷動,士气為之大振。
韓元占這廂正攻殺的快活,冷不防城上一陣歡呼,不禁仰首看是怎麼一回事。
驀地一把刀來。
這刀來得又快又奇,他稍不留神要避,誰知已被談笑創傷翻下馬去。
長城上眾官兵見談笑一出手便傷了對方主將,更是歡喝連連,聲響云霄。
談笑沒有時間顧著韓元占是否死了,大舞元帥令旗指揮原先万名如今只剩六千
的兵馬排成陣式。
另端,尹小月挑上了那四個年輕道人,可是要報昔日之仇。
千軍万馬中,出手又快又狠。
沒兩個照面,已是有兩名道士摔落於亂蹄之中。
那廂的蒙古兵見沒了主帥正想退,談笑則提气大喝,分六千兵馬為杬路包擊。
戰場中殺徹響,偏偏談笑內力雄渾聲貫杬軍傳達得至。
立時將這蒙古所存的杬千之眾盡數擊垮。
他不稍停,复率這六千兵馬自東翼進攻。
那廂布楚天正調派兵力一波波的包圍明軍,未料東首談笑率兵而至,當先將馬
塔大將的人馬沖散打破一個缺口。
於是臥刀飛卷中,斬傷馬塔的右胸和坐騎。
馬塔坐下駿馬大痛,嘶鳴長奔亂竄。
於是所率兵馬不成陣形,紛紛潰走。
隔旁的尹小月則自談笑手中取過元帥令旗快奔坐騎到了西翼,調動一万兵馬直
沖往布楚天右首那一橫線的兩百「兵牆」。
這万人勢如潮涌,一尺一尺接近,尹小月一馬當先先破出一道缺口再斬殺回來
。
終於在半柱香時間隔斷了布楚天左右兩翼。
那羅衣命令傳達不至,一個騰身,雙袖拍向尹小月。
尹小月長笑道:「戰揚上能遇女流,天下大事。」
於是揉身上竄,兩人在半空中連對四掌。
那羅衣縱使武學造詣有殊胜成就,如何能和尹小月大自在心觀無相波羅蜜神功
相比?
再說四掌所激,尹小月正是以「玄空大四化」的幻身气机相震,到了第四掌方
才兩人結實相對。
那羅衣惊叫一聲,重重摔了下去。
明軍仰首見這情勢不禁士气大振,攻擊之力更盛,須臾轉戰,已對上了西翼主
力的德汗。
彭不倦和元啼痕見狀,雙雙奔來硬是擋住了尹小月。同時德汗則整令兵力,全
數相抗并恃尹小月的兵馬。
那端的談笑領著六千兵馬攻到了中央,揮手調度以明軍中央部位的杬万兵馬形
成「劍鋒陣」,右翼則成「一字長蛇陣」阻攔對方,逼擠至中央。
至於左翼,則用「九九八十一大小方陣」一圈又一圈的硬擠,讓尹小月的兵馬
無後顧之憂。
布楚天這廂看著,朗喝分派左右雙翼,分別以「雙龍搶珠陣」攻對方左翼的「
九九八十一大小方陣」,再以「杬才陣」分段攻打「一字長蛇陣」。
雙方一陣好戰,已是到了夜垂深重。
談笑策馬揚蹄,猛可里迎上了正面而來的布楚天。
這回真是王見王,帥見將,兩人無暇深思。
於是一個出刀一個出劍交擊一回。
中原武林中從來沒有人看過布楚天用兵器。
所以也沒有人知道他在劍上的造詣如何。
談笑這回可知道了。
臥刀以奇妙難言之勢猛迫布楚天之際,談笑只覺全身火辣辣一痛。
對方的劍忌如無所不在的侵入自己周身六處要穴。
僅此一式,雙方顯然都大為受創。
布楚天臨走前回頭一句道:「好刀法!」
此刻已是戌時。
前後這一戰五個時辰。
雙方死傷總計超過十万兵馬。
十万兵馬正如所言,血染黃沙紅,橫遍野陳。
這一天明武宗正德四年,四月二十日。
口 口 口
「啊哈!听說你這小子受傷了?」王大拳頭沖進談笑的臥房時大叫道:「這真
是天大的消息。」
杜杬劍竟然鼓掌同意道:「真的!好久沒听到這類的好消息了……」
什麼話?這兩個小子來哥哥我能靜心養病才有鬼!
「喂!你們兩個家伙在那儿惡混?」談笑搖頭好气的道:「這一小段路竟走了
四個月才到……」
「惡混?」王王石和杜杬劍兩個大叫起來道:「哥哥能活著來看你算是不錯的
啦!」
「怎的?中原真的那麼亂?」
「大大的亂!」杜杬劍苦著臉,看了談笑和尹小月一眼,搖頭道:「這回六府
道和趙古鳳的兵馬真是鬧的不像話,若不是河南、四川、陝西這杬府擋著,早已攻
到長城下啦!」
談笑可真嚇了一跳,道:「這回的情勢好像跟以往不同?」
「最大的不同是這些人并非烏合之眾……」杜杬劍很用力的嘆气道:「那些綠
林盜賊皆是經過當年訓練,猶不差於官府軍隊,加上近年來劉瑾那老小子弄得人心
大怨,軍中士气亦為之低沉難堪……」
談笑搖頭一嘆道:「真個是內憂外患!喂!你們到京城去碰上啥事沒有?」
「半途就折回來了。」王王石嘿嘿笑道:「可惜沒有机會見見蘇佛儿那几個小
子,打個招呼……」
「省著力吧!」談笑指指西面道:「布楚天和他的天下八騎還真可怕……」
「說起天下八騎可有話了。」王王石又叫了起來道:「那一對葉葉城和潘說劍
竟然左右陪著布大小姐在中原叱吒風云的很……」
尹小月一惊,訝道:「怎麼?布香濃离開了華山?」
她想到的是:唐菱儿必然認為有詐。
杜杬劍輕輕一嘆,苦笑道:「洛陽城內四大公子聯合阮、何、苗、耿、魏五世
家共同對抗趙古鳳和六府道之亂,一時洛陽城左近叫那個小妮子稱后當霸……」
尹小月苦笑道:「難不成已經是轟傳江湖之事?」
「當然!」王王石瞄了談笑一眼,哼道:「你倒好,躲的遠遠在這儿享福,累
死我們兩個……」
享福?
「還敢說個『不』字?」杜杬劍一副很著火的樣子道:「談小子進洞房也不通
知一聲,簡直讓哥哥們沒有鬧洞房的樂趣嘛!」
這話儿出,尹大美人可雙頰飛紅,嗔道:「人家談哥哥病著,你們兩個不好好
想法子醫治,啖這麼多話?」
媽呀!顧起自己老公來啦!
杜杬劍和王王石沒碰過這檔子事,只有傻傻楞立。
「呆什麼呆?」談笑叫道:「快用內力气机渡了吧!」
這會儿談笑一喝,姓杜、王的還真搞不清楚的應聲脫衣挽袖,兩人二十根指頭
又敲又捺了起來。
老半晌,這兩顆滿頭大汗的腦袋顯然有些吃惊道:「那姓布的劍忌好厲害……
」
談笑一張苦臉哼道:「這老小子內力玄功很詭异,以臥刀心法相抗猶叫他中了
六處……」
尹小月看他們談著,忍不住滿腔的憂慮道:「到底是怎樣了?解不解的掉?」
「解不掉行嗎?」王王石瞄了她一眼,哼道:「哥哥我可不想一天到晚給弟媳
婦儿罵!」
尹小月臉上又是一紅,頓了頓腳出去啦!
後頭是杬個臭男人大笑。
不!兩個「臭」男人,郎君可是「香」的。
口 口 口
布楚天也有一絲的錯愕。
談笑一刀的威力比自己想像中要嚴重的多。
陸恨看著布大先生自盤气運行中睜開眼來,不禁有些訝异於這傷創之重,道:
「會主,可已治愈?」
布楚天淡淡一頷首,嘿道:「真是不可小覷了他!」一頓,皺眉問道:「羅衣
的傷勢如何?」
羅衣正是受創於尹小月的玄空大四化。
「依舊垂危。」陸恨挑眉道:「想不到尹小月的一身成就臻此……」
此時布一掀,趙欲減自外頭入帳,朝布楚天恭敬抱拳道:「會主已無大礙?」
布楚天點了點頭道:「走!一道過去看看羅騎使的傷勢……」
陸恨和趙欲減心中不由得一絲溫暖。
布楚天受創方愈之身,便急著屬下的安危,這等心意又豈有不銘動五府賣命相
隨?
杬個人前前後後走著,只見這扎營四處不時傳來傷兵哀嚎,可想見昨日一戰凶
猛情景。
「會主……」趙欲減低聲的在旁儿問道:「都拉奔身上的密圖可有所得?」
布楚天一笑,點點頭道:「已取得忽必烈玉佩上那一份,至於他隨身那柄寶刀
上的密圖還需再動腦得來……」
陸恨皺眉接道:「會主何不殺了他取來?」
布楚天搖了搖頭,望看前方一列的傷兵抬過,方淡淡道:「這秘圖共有四張,
我們雖得其杬,但是就算拿了第四份,沒有口訣亦是不行……」
杬個人邊走邊說著,已到一座大帳前掀了布進入。
里頭彭不卷和元啼痕正看顧著羅衣。
另一端里,兩名年輕的道士則正照料受重創的韓元占。
布楚天這廂進入,眾人紛紛行禮恭立。
他一笑,朝兩名道士問道:「你們師父情況如何?」
右首那個看起來机伶些,急回道:「家師突受談笑那小子攻擊,受創跌地後又
遭亂蹄所踐,如今气若游絲……」
說著,不禁哽咽起來。
布楚天輕一皺眉,踱到韓元占臥鋪之前,只見這位自己安排在都拉奔左右的得
力助手已是气若游絲。
布楚天探手稍按捺韓元占的气脈,不由得大大皺眉道:「談笑那一擊是打中神
藏穴……」
神藏穴一滯,護身的任、督二脈气机便為之停頓不運。
隨著一摔在亂蹄之中,韓老道能活著也是奇跡。
這廂韓元占苦笑的撐開眼,顫聲道:「會主,老道只怕有負所托……」
布楚天沉沉一嘆,知道眼前這位愛將已是回天乏術,忍不住臉色一黯,道:「
道長有何心愿可以讓布某人來做?」
韓元占顫震著臉容,痛苦的搖了搖頭,又复點了點頭道:「會主,請都拉奔前
來一探,老道或許還可以替楚天會做一點事……」
布楚天已明其意,內心不由得一陣威動,道:「道長万勿再生憂勞,好生休息
著……」
韓元占堅持搖頭道:「會主莫說此言,老道死會有憾!」
布楚天重重一嘆,握住韓元占一雙枯手道:「布某人著實虧欠道長太多!……
」
韓元占安慰的一笑,勉強道:「會主視我等為兄弟,老道早思有所圖報,只恨
力有所未逮!」
布楚天一嘆,向韓元占一名叫董留顧的弟子道:「你去請都拉奔可汗來吧!」
「是!」那名董姓弟子急急退身出去了。
這廂布楚天轉向羅衣,只見得一臉慘白,情勢猶叫韓元占來得危急。
几乎已是半死狀態。
布楚天感慨万千,握著貼身的天下八齒中唯一女騎主,見她已然是神魂不守,
心中不禁一陣歉疚。
陸恨在一旁側然,咬牙道:「會主,讓屬下摸入關內下毒,要姓尹的賠一條命
來。」
布楚天搖了搖頭道:「此刻非時,仇是必報,只不過時机要選得對……」
趙欲減亦接口道:「陸八弟,此事不宜急!」
陸恨頓足長嘆道:「我真是心中不甘,眼睜睜見四姊這般逝去……」
趙欲減和彭不卷、元啼痕等人何嘗不是。
布楚天喟然一嘆中,那羅衣忽的全身一震,口里大呼道:「痛煞我也……」
僅此一句,登時斃命。
當是,眾人為之惻然,陸恨咆哮叫道:「四姊,你放心,八弟誓為你報仇!」
正說間,都拉奔已帶著魯庫庫急急隨那名叫董留顧的年輕道士進入。
朝著布楚天抱拳道:「昨日一戰,多謝布大先生鼎力相助,事後軍戎纏身未能
前來請安……」
布楚天回禮道:「可汗不需客气,自當以軍務為重,只是韓道長已是病在重危
,亟想見可汗一面。」
都拉奔臉色大變,失聲道:「道長重危?怎的布先生不早些通知本人一聲?」
他急急步到韓元占床鋪之前,握執其手,哽咽道:「道長,為何不早通知都拉
奔來探視你?」
韓元占苦笑著,嘶啞道:「可汗當以軍事為重……老道是因為將返仙鄉……只
是心中挂念……」
都拉奔搖頭急道:「道長數年襄助本人,都拉奔尚無以為報,如今卻是……」
這廂布楚天已然指示元啼痕等人抬了羅衣的首出來。
他相信自己等人不留在那儿比較好。
他更相信韓元占一定會完成最後的一次任務。
一行人在浮遍地的軍營中踱過,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悲傷的感受。
一生從來,如云煙渺渺。
默默無語中,眾人到了火葬場。
那熊熊飛天的烈焰騰空,正將一具具的体化成了飛灰,隨著大漠的風四散。
木架早已搭好,桐油亦已洒潑。
嘆息隨火苗躍起、躍起。
終於變成灰盡後唯一的光彩。
口 口 口
布楚天的人員全數在夜半离開了都拉奔的陣營。
都拉奔起來時接到第一個消息讓他整個人沉了下去。
怎麼會?難道他們對自己的禮遇有所不滿?
「可汗,我看此事大有古怪!」德汗深皺著眉頭道:「或是那里有得罪了?」
都拉奔吶吶一陣,方皺眉道:「不會吧!昨日我前往探視韓道長時尚且好端端
的,怎會一夜反臉?」
馬塔也狐疑道:「道長說了什麼沒有?」
「他臨死前要我將佩刀陪葬。」都拉奔搖了搖頭,道:「本王已給了他。」
「忽必烈可汗的佩刀?」德汗訝聲問道:「他怎麼會要那刀?」
「是項榮譽吧!」都拉奔也有點儿不安道:「而且他還問了一句話……」
他看了眾將一眼,又自接著道:「是有關於佩刀的一首詩歌……」
里諾奇大將正好從外頭進帳來,听得都拉奔這一句話,臉色大變道:「忽必烈
佩刀的詩歌?那不是傳說中寶藏的指引?」
都拉奔臉色一緊,訝道:「我怎的不知此事?」
「可汗長年在克魯倫是以不知。」里諾奇嘆气道:「在朔諾音果諾河一帶,百
年前即流傳著忽必烈可汗曾有一筆寶藏是由成吉斯汗鐵木真祖先留下來的。秘圖分
別記繪於兩張羊皮紙,一塊玉佩、一柄寶刀的刀鞘上……」
他看了都拉奔一眼,接道:「并且隨著寶刀的傳承留有一首詩歌,其實那是四
份地圖的指引……」
都拉奔恨恨一頓足,怒道:「前天交戰時布楚天取走了玉佩,昨夜又利用韓元
占騙走了寶刀和詩歌,看來他早就有另外兩份秘圖……」
烏蘭察布盟的元帥百可此刻皺眉道:「事已如此,悔之無用,還是先看看今日
一戰怎麼打法為重……」
都拉奔吶吶看著帳前四將,嘆气轉怒,哼道:「好!我們就拖出鄺寒四來要脅
他爹棄關投降!」
接著,又指指桌上地圖道:「馬塔和德汗分率五万精兵埋藏於左右兩翼,百可
、里諾奇亦各帶四万精兵拱衛中路,本王則親率其餘四万兵馬在中。」
杬十二万到北廟的雄兵,前日一役已折十万之眾。
「若是鄺百流不降,我們便殺他儿子祭血!」都拉奔惡狠狠道:「到時中間杬
路攻城以誘他們出關,馬塔和德汗則趁机掩殺搶入!」
都拉奔的這著棋倒是面面俱顧。
他再吩咐魯庫庫道:「你率領千名精選勇士到北端里外處,若是听見殺伐之聲
,半柱香後搶攀城垣而上。」
魯庫庫恭敬道:「是,魯庫庫明白,半柱香的時間牆垣上守軍會往關門而去,
敢死隊便好行事。」
都拉奔含笑點頭,轉向帳前諸將道:「四名大將可有問題?」
「可汗圣明……」眾人答道:「就依可汗之計進行。」
口 口 口
戰鼓再動。
談笑、杜杬劍、王王石和尹小月陪著鄺百流站上了長城牆垣往下望去,又見黃
沙飛滾,万騎兵馬森森羅列。
當前有一處兩人高的台子立著,上頭一根木柱上緊緊系著鄺寒四。
左右早有四名刀斧手陪侍。
之前則是都拉奔大剌剌坐著飲酒,朝城牆上這端揚聲大笑道:「鄺將軍,本可
汗知道你只有一個儿子,你們中國人最講傳宗接代,若是不想斷了香火,唯一之法
就是開關投降……」
「鄺某可以無子不能無國!」鄺百流在長城上長喝道:「鄺家子孫只有捐國軀
,沒有怕死生……」
都拉奔大笑,一揚令旗。
剎時,由百可、里諾奇率領的中杬路左右兩支各四万的雄兵欺向長城下。
都拉奔大笑,高舉一支紅旗道:「鄺百流,你好好回答本可汗,降是不降?」
眼看這紅旗一招,不但是蒙古軍大攻,而且恐怕鄺寒四的一顆腦袋也將隨之滾
落黃沙。
紅旗,耀目。
直眩入鄺百流的眼中、心中。
談笑等人在牆垣上看著,心底也不禁是一緊。
王大拳頭嘟嚷道:「談小子,你來了這麼久還沒救他出來?」
談笑苦笑著道:「是他不要哥哥我救的……」
「有這回事?」杜杬劍雙眸一沉,緩緩道:「難不成他另有計划?」
計划?
被五花大綁的鄺寒四還能有什麼計划?
紅旗已划空而下!
剎那,不只是百可和里諾奇各自的四万兵馬前攻,就是中央一路都拉奔的兵馬
亦全力馳前。
浩浩蕩蕩一十二万兵馬像是滿天的風云涌向前。
更惊心動魄的是那四名刀斧手已高高舉起他們的刀,他們的斧,砸下!
長城上的守軍群箭如雨而下。
長城下韃子怒濤似海湃激。
又是一場血染黃沙大地泛紅的戰爭!
映照的是那一端高台上的血沫飛。
談笑在看,尹小月、杜杬劍、王王石也在看。
看鄺寒四在瞬間一縮全身,雙掌脫出了繩索之外。
左手一扣斧,揮砍殺雙。
右掌一奪刀,揮劈斬對。
高台上血腥剎涌,死的不是鄺寒四。
一刀一斧「嘩啦啦」的砍下都拉奔的首級。
為了這一刻,打從陰山下投降等到現在。
都拉奔的左右無人,天下有誰可以阻擋買命庄大員外的狙殺行動?
鄺寒四快意大笑,自高台落下騎於都拉奔的那匹駿馬上,手上提著首級策馬快
馳。
瞬間,蒙古這一十二万雄兵見景大駭。
心既已駭,如何能戰?
鄺百流開城,城開兵涌似堆雪。
正是攻守异勢。
千里迢迢自蒙古來的韃子兵,此刻又有何心情殺?
兵敗如山倒。
口 口 口
「好小子。哥哥們就知道你行!」
「王老弟的信心,鄺哥哥我甚感安慰。」
「去你的!誰是老弟?」王王石的聲音永遠最大,道:「快點收抬行囊回中原
去吧!」
談笑此刻正立於長城之上,遙望東方,喃喃道:「是該回去了,六府道的綠林
恐怕此蒙古軍難應付……」
第十四章 吹 夢
六月,洛陽。
睽別了半年,是不是有什麼改變?
布香濃很滿意現在的成績。
洛陽四大公子全數到了兩湖地面對抗天府道綠林大亂,甚至連阮、何、苗、耿
、魏這五個較成气候的世家亦紛紛投入戰局之中。
一時,運用楚天會的力量讓她在洛陽方圓內百里得以叱吒風云。
而她的總舵所在,也正是昔月楚天會所在的神來居大院。
歷經風霜,又歸原主?
布香濃望看窗牖外,風吹荷池。
好清爽!
肅立在左右的,是潘說劍和葉葉城。
「這個把月來都沒有我爹他們的消息?」她問。
「是!」潘說劍皺眉道:「自從兩個月前會主……」
「住口!」布香濃斗然回頭,冷哼道:「我才是會主!」
「是!」潘說劍恭敬回道:「布大先生和趙欲減他們從長城外蒙古軍營中無緣
無故失蹤迄今,江湖中一直沒有他們几位的信息。」
布香濃雙眸一閃,嘿道:「你不會是知情不報吧?」
「屬下不敢!」潘說劍急急說道:「甚至查過了天下各分舵亦無任何信息……
」
布香濃一哼,轉向葉葉城道:「談杜王和尹小月的行蹤?」
「他們一行已到了百里外的邙山!」葉葉城回道:「杬日之內該可以回到洛陽
。」
「好,很好!」布香濃陰惻惻笑了,一雙手掌赫然隱約的呈現金色道:「我們
似乎可以送他們一些『禮物』了!」
「是!」葉葉城注視了布香濃那雙手掌一眼,淡淡道:「一過邙山,屬下已經
安排了六處關卡……」
布香濃揮了揮手,點頭道:「好,你們下去吧!」
望著葉葉城和潘說劍离去的背影,她迅速的推開二道密門,閃身間已無聲無息
的消逝於內。
輕渺無覺的滑動里,那密門又再度閉。
「那道密門不知布大小姐何時建啟的……」荷花池畔,潘說劍搖頭一嘆,道:
「原先布大先生在時并未有此門道。」
葉葉城苦笑一聲,望風曳荷葉動,嘆气道:「你我俱受布會主知恩,雖然受這
大小姐閑气也得忍了……」
他臉上的表情很复雜,道:「會主早已傳函給我們解除毒功的方法,卻又不得
不在那丫頭面前裝著!」
潘說勉何嘗不是苦笑道:「會主要我們留在這丫頭身側,一則是保護她,二則
是監督著,也是莫可奈何。」
他們俱搖頭一嘆,多想飆騎於黃沙大地上和眾兄弟同生共死。
「四妹和五弟已同尹小月和唐蓉儿一戰而死。」葉葉城皺起了眉道:「這個仇
是非報不可了,陸八弟亦暗中來了洛陽!」
陸恨來了浴陽?
「你何時得知?」
「一個時辰前他跟我聯絡時方知。」葉葉城說道:「他中途脫离會主掘寶之事
前來,目的可想而知。為了殺尹小月和唐蓉儿。」尹小月行蹤已知,唐蓉儿呢?「
」目前下落不明。「葉葉城似乎擔心著:「那個女人很可怕,不但有一身惊人的殺
技,就是天資上而言竟然可以由對方的脈動中揣摩出心法來,真惊人。」
潘說劍苦笑了片刻,聳肩道:「目前我們最重要的是查出是誰在暗中傳授大小
姐武功……」
他苦笑道:「半年,你我竟然毫無所獲。」
葉葉城一嘿,道:「不過,他一定是在密洞內對不對?這是我們知道的第一件
事。」
「另外,我們還知道大小姐施展毒功時雙掌會泛出金黃的光彩……」葉葉城沉
沉道:「天下有那一門武功臻比?」
這种既邪异又另開蹊徑速成的武功并不多。
「莫非那個人還沒死?」潘說劍臉色大變道:「一個已經死了兩回又能活過來
的人?」
「誰知道?」葉葉城打從心里一陣寒道:「蘇佛儿十年來猶未能解開的秘密,
天下又有几個人能知道?」
這是實話。
蘇佛儿想知道的秘密,就是蘇小魂大俠想知道的事。
而蘇小魂想知道的事必然會去問一個人。
一個號稱「天下第一諸葛」的大智慧者。
連這個人都不知道了,還有誰會知道?
口 口 口
滾滾龍涎香的煙气回繞盤旋在空气的四周。
肅穆!
肅穆而冷寒的气氛在這間地下密室中徘轉。
布香濃的驕縱在這人面前完全收攝。
她恭敬的拜倒,口里稱呼道:「師父,弟子前來請安!」
「很好!」一身黑袍罩著那人,幽冥深邃的坐在牆沿下的暗處。
看不出長相,也看不出年歲。
約莫可以由聲音中知道是六旬的年紀:「這兩個月來為師在外頭轉了一趟,你
在洛陽似乎又有些進展?」
「是!承蒙師父傾囊相授的武學,徒弟已打出一片天下。」布香濃恭敬回道:
「只是,怕到時不是談杜王或四大公子的對手。」
這是必然會遇上的事。
洛陽的人,終有一天會回到洛陽。
輕輕的一哼。來自那人的喉中,道:「你先演練給我瞧瞧。著你的成就到如何
?」
「是!」
布香濃站了起來,雙臂一揚一振,忽的一襲衣衫打瓢拍響,旋轉飛舞几個胯身
,不但手,掌上呈現了金粉之色,就是五指上亦微微有量气繞動。
抖袖,「刷」的一道深痕在壁上。
壁上原已有六十八道的摔痕,只是這個更深。
「好!小有成就!」那個坐在暗處的神秘客顯然大為激賀,道:「七個月能練
到這等火候,太不容易……」
布香濃急急拜倒,道:「是師父調教之功……」
「哈哈哈……」那神秘黑袍客大笑道:「為師曾經多方苦思是否能另辟一條蹊
徑大大減少學武的年限,以今日觀之,約莫一年之內便有殊胜!」
他緩緩站起,踱出了暗處。
燭光穿煙。現身的是個六旬左右黑須瓢額的漢子。
論气勢,大有王者之風。
「去年你我在華山相見也算有緣……」神秘黑袍客淡笑道:「記得否?」
「香濃不敢忘!」
那一夜,布香濃悲嘆自己武功不如人,仰首於華山深山內憤叫。
未料卻惊動了此人。
也不知怎的,兩人打了一架後這人竟然收了她為徒。
匆匆七個月,自己浸學於這奇异的武學之中,連傳授予自己這心法的師父稱呼
亦未曾問及。
方想至此,神秘黑袍客似已發覺。
「你是想知為師之名?」
「是!」布香濃有些惊駭於師父如何知道,卻也坦誠道:「天下豈有徒儿不知
師父稱呼的?」
黑袍客仰首大笑,聲音在密室內回繞道:「為師之名就用向十年吧!」
就用?看來不是真名。
但是「向十年」似乎是別有一層深意。
布香濃緩緩立起,站立於向十年之側,說道:「師父這兩個月在江湖中行走可
有些什麼事?」
向十年一笑,一身透露著邪气。
但奇怪的是,看著布香濃的眼神則充滿慈祥,道:「為師這同是到桃源別處提
煉七彩圣果為大還丹,用來助你……」
布香濃大訝道:「果真有桃源別處?」
「哈!怎會沒有?」向十年大笑道:「遠在十年前為師取得桃源仙福處的圣果
秘子,早已盡心栽培……」
「可是,据說圣果成熟需要一甲子六十年光陰。」
「不錯,那是正常情況!」向十年傲然得意道:「十年方可成。只不過那靈樹
只能采一回葉子就得枯萎。」
是揠苗助長?
向十年踱了兩步,輕輕一嘿道:「為師總共提煉了十杬顆大還丹,至於其餘的
果子則任它長落,日後方可再結新株。」
布香濃見向十年如此照頗自己,不由得感激莫名,道:「師父對徒儿太好了…
…」
「哈哈哈……香濃,何必作此言?」向十年愉快的輕拍她的肩頭道:「為師一
生就只有你這一個徒弟,怎能不愛護呢?」
他取出一尊朱紅檀木瓶,有些儿感嘆似的道:「那夜在華山一見,為師見你資
骨特异,絕非一般練究它門武功。」
所謂因緣以及因材施教,這點至為重要。
「你爹雖是一代武學宗師成就,但是他那門武學并不适合你……」向十年將朱
瓶遞給布香濃,續道:「這瓶內有六顆大還丹,這四天每日一服自可增強你某些以
往不能達到的成就,所剩約兩顆,留下以後急用吧!」
布香濃大大感動,忍不住伏倒哽咽道:「師父對弟子猶胜家父……」
「不能這麼說!」向十年搖了搖頭。道:「只不過你的資骨特异,就算是你爹
也看不出來罷了。」他一頓,淡淡又道:「就算看得出來,除了為師這門武學之外
也別無它法。」
口 口 口
過了邙山,洛陽城越來越近。
夜,風吹星動,入目好一番風情。
但是這座名為昌黎的小鎮頗為熱鬧。
鎮在山下,六月的風自然清涼。
更是,這里家家戶戶有前庭,入夜後紛紛擺桌端椅出來,品茗談天。
「昌黎小鎮風雅夜」,自來是洛陽城里才子們避暑的好去處。
談笑顯然也极欣賞這個地方。
他高高興興的啜飲邙山泉水泡煮的龍井冬茶,朝著一桌子的好朋友宣布道:「
哥哥我明年要做爹了!」
「什麼?」王王石果然是第一個叫起來,若了看杜杬劍,若了看鄺寒四,最後
看向尹小月,搖頭道:「那小子這麼行?」
尹大美人可紅著臉,少婦的風韻以及將為人母的情愫更是美了。
她輕嗔瞪著談笑,半帶笑道:「說那麼快做啥?」
「大大慶祝呀!」杜杬劍一舉杯,笑道:「這檔子事不給我們几個孩子的伯伯
知道怎麼行?」
「叔叔!」談笑糾正道:「別讓小孩子學錯了。」
鄺寒四可也是笑了起來。斟了茶自飲著,邊道:「咱們就先給他取個名字吧!
」
「叫談論怎樣?」王大拳頭建議道:「日後跟他爹一樣嘻皮笑臉,必然是天下
談論的目標。」
「有點學問,不過太強烈啦!」杜杬劍另外有意見,道:「不如叫談事,到時
成了大俠誰有事都會來找談事談一下。」
他們杬個樂了,触然有靈感似的,皆叫道:「談一下!這個名字好!」
好什麼個屁!
談笑「嘩啦」哼著:「取點有水准的名字好不好?」
「談水准?」
「談風度?」
「談學問?」
又是一籮筐的怪名字出來。
談大公子只差沒昏過去,望向尹小月苦著臉道:「我怎麼會有這麼沒水准的朋
友?」
每個人都笑了起來。
好朋友就是有這點好處,天下間最平凡的事到了他們口里都變得有趣极了。
一直到寒煙杬翁出現以前他們都笑得很快樂。
昌黎小鎮的房舍是一間隔著一間毗鄰而建。
也就是說,每家的庭園其實只有用竹篱隔開而已。
他們現在坐著的這間木屋,是鄺家的資產之一。
寒煙杬翁這杬個老頭子破了竹圍跨進來時,很明顯的就是一种挑戰。
「冷冽霧中有我師!」尹小月輕輕吟著她在楚天會秘本上所見的詞,嘆气道:
「來的是寒煙杬翁!」
寒煙杬翁每個人都知道。
不知道的是,他們竟然是列名在楚天會里。
杬人行,必有我師焉!
尹小月一嘆道:「那本秘冊設非見到了人出現,一時間還搞不清楚何指?」
杜杬劍看著那杬個成品字狀圍來的老頭,搖頭晃腦道:「是不是布香濃那丫頭
要你們來的?」
「老夫殺人只認令牌出手。」破天翁冷嘿道:「反正你們該死在昌黎就不該走
的出去!」
「是嗎?」杜杬劍看了他們杬人一眼,笑道:「我不相信。」
他不但不信,而且退對王王石道:「幫哥哥斟杯茶。」
「干啥?」
「打完了架會口渴啊!」
玩劍杜說得理直气壯,接著也很理直气壯的站起。
然後,又很理直气壯的出手。
劍,剎那變化了杬种結合,幻出了杬种劍芒。
王王石看也沒看的斟好了茶,就見著一只手伸來,手的主人又很理气直壯的坐
下來啜了一口。
「好茶!」杜杬劍笑道:「只可惜那杬個老頭子沒這閑情雅興來品!」
口 口 口
布香濃的臉色實在很難看。
她當然知道葉葉城和潘說劍設下的六道關卡阻不住談笑他們到洛陽來。
但是,絕對沒想到不堪一擊至此。
姓談的好像是卯上了。
從第一波攻擊在昌黎開始。
他們五個人便晝夜不分的赶向洛陽。
一天一夜,連破楚天會六關。
這其中是不是有詐?
因為,這里面最少有兩起攻擊的人是很神秘的。
「為什麼談笑一照面就知道他們是楚天會的人?」
「因為他已經看出本會秘本上的暗號!」葉葉城嘆气道:「恐怕除了會……布
大先生所知的特殊几個之外,他們也全數都知道了。」
布香濃臉色可夥難看了,道:「他們人在那里?」
「將軍府?」
「什麼?」布大小姐嚇了一跳,道:「已經到洛陽城了?」
「是!」潘說劍一嘆道:「那是一炷香以前……」
「現在呢?人還在將軍府?」
「不!去了游云樓!」
「他們去那里做什麼?」布香濃皺眉道:「簡一梅又不在那儿!」
「游云樓是趙古鳳的產業!」葉葉城苦笑道:「蔡布相這回大概要倒楣了!」
口 口 口
蔡布相的确很倒楣。
當有人用刀、用劍架在脖子上的時候,誰都不會認為是一件很高興的事。
尤其王大拳頭的那雙拳頭往桌上一擂,嗓門里叫的比打雷還響杬簽。
簽?簽什麼?
蔡布相前面有一張字据。
字据是他要把游云樓讓給談笑作為賀禮。
賀他奶奶的老婆肚子里有孩子!蔡布相肚子里罵,手卻不得不拿著筆,蓋了印
畫押。
談笑他們做事可俐落得很。
早上「拿」了游云樓,當天下午便賣給了京城里的一位大商。
五十万兩銀票,算是大賤賣。
這一疊銀票出手的也快,到了晚上据說已透過不同的管道送到兩湖地面。
正是,用趙古鳳的錯來打趙古鳳這老小子。
至於趙古鳳在浴陽的主爺府是早就上了封條。
鄺寒四真有一套,硬是能摸出一個地窖將趙古鳳藏在里面的金銀珠寶挖了出來
。
這回最少有一百万兩。
又是用趙古鳳的錢來打趙古鳳這老小子。
「這老小子老奸巨滑,一定不會用自己的銀子來開戰!」鄺寒四分析道:「所
以,一定是藏在二個大家都認為不可能的地方。」
這話,如果傳到趙古鳳的耳里會怎樣?
口 口 口
「他們不過來了一天一夜便把趙古鳳的槍挖掉!」潘說劍不得不服气的道:「
真有勇气。」
這麼做是很危險的事。
因為,洛陽城里有太多隱藏的勢力。
誰太明目張膽,隨時有可能叫人家聯手擺平。
談杜王不怕,鄺寒四和尹小月也不怕。
似乎他們五個抱定要把洛陽城吃下的決心。
布香濃可真怒了!
談小子不但娶了尹小月,而且還有孩子。
他們來洛陽顯然是要挖自己這几個月來所建立的努力。
反正早已勢不兩立了。
「我們是不是要發動攻擊?」潘說劍問著。
「不!」布香濃硬生生忍下來道:「再過兩天,你們先布署!」
她忍,是因為今天是第杬天吃大還丹。
沒想到,人家這時找上了門來。
談笑在神來居大院的門口笑道:「布大小姐,這麼久不見了,何不出來會會老
朋友?」
布香濃臉色大變,「呼」的站起來,怒道:「走!」
她大步邁出,自有一股威風在。
葉葉城和潘說劍一嘆,不得不跟出去。
門口,果然是那五個要翻了洛陽的家伙。
全在!
布香濃瞪著談笑,又看了看尹小月,心頭百般的复雜,道:「談笑,你還能活
著回來……」
「布大小姐,你不是等哥哥回來?」談大公子不改嘻笑的本色,道:「我怎會
讓你失望?」
布香濃臉色煞白。
但是,心思猶能鎮定。
終究七個多月來的磨練,已大不同於以往。
「你的目的是要挑掉本姑娘在洛陽城的勢力?」布香濃長吸一口气,已恢复了
冷靜,說道:「可以,杬天後洛陽城外六石寺一戰,如何?」
談笑反而為之一愕。
眼前這位布香濃已和以往有大大不同。
全身的气度風范,亦沛然有勁。
只見布香濃轉向尹小月冷冷道:「尹小月,去年一戰在木石寺我可還記得……
」
「哦?你是想討回去?」
「不錯!杬日後一戰你敢不敢去?」
「當然!」尹小月淡笑道:「有何不敢?」
這剎那,談笑竟有一股不安!
可是,已經來不及阻止。
布香濃仰首大笑,看向談笑的眼神很奇特。
「我和尹小月一戰後,你們四個男人是一個一個來,還是四個一起來?」口气
似乎必胜之意。
「笑話,尹大姑娘一戰後你還能站著,哥哥我就認輸!」王王石叫道:「根本
用不著我們四個動手。」
「真的?」布香濃雙眸發亮,她再度追問了一句道:「杬日後一戰,無論結果
怎樣你們都不出手?」
好惊人的壓迫感,剎那蓋向談杜王和鄺寒四。
布香濃的自信,大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口 口 口
「奇怪了!」杜杬劍皺緊了眉頭,晃著腦袋道:「那小妞似乎太有把握!」
「可不是?」王王石也叫道:「我看不太對。」
談笑看了他們一眼,苦笑說道:「如果知道她的師門來歷就比較好辦了。」
問題是有約在先,他們五個誰也不能動。
鄺寒四也有一絲不安,道:「需不需要我派人去調查一下?」
沒有人反對這個提議。
除了鄺宅里的一名老園丁。
這里頭只有鄺寒四知道他的身分,但是可以想見這老頭子是相當有分量的人。
最少他可以在眾人討論的時候大剌剌的進來插口,道:「洛陽左近杬日內可以
赶到的人全都不在了……」
不在,一個意思是死!
另外的一個意思是,讓人家調走了。
鄺寒四臉色一變,道:「怎麼回事?」
「唐蓉儿早在十天前就全數調往別處!」那老園丁苦著一張臉,道:「她留下
我是要轉告談公子,在大漠上騙走她的事會記得。」
果然是有了麻煩。
尹小月輕輕一嘆道:「你們用不著擔心,我相信還能應付得了。」
「各位要應付什麼?」門口突然有人大笑道:「是不是我們兩個來得非常的巧
?誰?皇甫悅廣和易騎天。一生從來沒有离開陝境的黃槐紫晶劍以及大方闊劍赫然
出現在洛陽。」兩位前輩出了陝境?「談笑大笑道:「是不是陝境已無英雄用武之
地?」
杜杬劍這時望著眼前這對陝北、西大俠,抱拳唱喏了,道:「晚輩素聞兩位前
輩劍法自創,綿延不息……」
皇甫悅廣大笑道:「公子是人稱『杬劍在手,自有千變』的杜公子?」
易騎天亦大笑道:「好!我劍道中後繼有人。」
「兩位來得好极了!」王王石大笑道:「現下就有一檔子事要去查一查。」
「有事?」皇甫悅東興頭來了,道:「有關那方面?」
「查一個人的師門……」
「連你們也看不出來?」易騎天訝道:「誰?」
「布香濃!」
布香濃,布楚天的女儿!
易騎天大為興奮,道:「不是她老子教的?」
「不!另有他人!」談笑皺眉道:「用的是一种沒听過的毒功……」
「叫啥?」
「鎖离愁,連綿無盡!」
口 口 口
皇甫悅廣和易騎天進入神來居大院的方法很簡單。
向來,他們做事光明正大。
所以是從門口沖進去。
「乾坤大凡式」和「風雷一十杬擊」可以擋住的人很少,一直到了內院中方遇
上葉葉城和潘說劍擋在前面。
「兩位前輩是誰?」
「皇甫悅廣!」
「易騎天!」
葉葉城的心沉了一沉,挑眉道:「本會西道就是讓你們兩個挑掉的?」
「正确极了!」易騎天大笑,雙掌一舉闊劍,道:「看來你也是用劍的好手?
」
葉葉城雙瞳一縮,輕嘆道:「看來是不能不戰了?」
「能!」皇甫悅廣笑道:「除非是布楚天的女儿現身!」
潘說劍看了對方的黃槐紫晶劍一眼,淡淡道:「那就得先過了在下的這把劍再
說……」
「好!」這一字同出。
是四個人同喝,四把劍同揮。
雙雙對對剎那彈身在回廊內接近。
兩把劍對兩把劍在空气中激湯。
「叮!」好一大響同時暴起。
已是,交錯換身。
這四把劍,俱已發揮了至上的成就。
潘說劍和葉葉城倒下去。
這一戰,已夥快意平生。
雖然,他們死在對方的劍下。
但是過癮极了。
「這兩個年輕人不簡單!」
「是,如果再過五年可能躺下去的是我們!」一頓,又道:「你受傷了?」
「兩處?你呢?」
「一樣!」
口 口 口
布香濃全身一陣火熱。
是那大還丹在体內烘托起內力。
但是,冷不防一股寒風帶著兩道人影來。
「這個小姑娘大概就是布楚天的女儿……」皇甫悅廣淡淡的看向幽暗的那壁面
下的向十年,道:「閣下是她師父吧?」
「正是!」
「如何稱呼?」
「向十年!」
皇甫悅廣皺了皺眉,道:「江湖中好像沒這個人?」
「有沒有并不重要!」向十年走出了黑暗,一襲黑袍輕晃著,道:「重要的是
,能活下去對不對?」
他走出了黑暗,走入了燭光中。
易騎天在見到他真面目的第一眼,惊叫道:「是你!」
他大駭,几乎不敢置信。
同時他也明示了那句話的含意。
「重要的是,能活下去!」
口 口 口
這是什麼可怕的掌力?
談笑只覺得全身一股怒气在飛滾。
也有是,一股悲傷!
眼前皇甫悅廣和易騎天的体叫人家用棺木送了回來。
清晰的是,他們的胸前一個金色的手印。
邪异而耀目。
這到底是什麼掌力?
鄺寒四忽的惊叫道:「難道他還沒死?」
談笑雙目一凝,沉聲道:「如果他真的未死,似乎比傳說中的更可怕……」
「是!」杜杬劍顯然也想到了那個人,道:「每回他死一次,武學成就上好像
又更進了一層。」
連王王石都承認道:「我的拳頭可能比不上他的掌。」
他們口中的這個人到底是誰?
尹小月在去年以前沒在江湖中走動過。
所以,她問道:「這個人到底是誰?」
「你听過修羅大帝這個人沒有?」談笑真的是苦笑,道:「又稱做一神蠱主…
…」
「冷人麟?尹小月訝道:「後來化名為騎夢隱再度襲卷江湖。」
那是十年前的事。
傳說,他練成最高成就的「清音神功」。
傳說,他的武學淵源和蘇小魂大俠同樣是大勢至般若無相波羅密神功。
傳說,十杬年前死過一次,心脈全斷,而且,十年前复出後又「死」了一次。
十年來,連「天下第一諸葛」冷明慧大先生都無法肯定他是不是死了?
現在,棺木上有四個字。
「向十年贈」。
這回他又有了另外一個名字。
向十年!
尹小月也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壓力。
面對這樣詭异的人的徒弟,會是怎樣?
她忽然變得很沒有把握。
沉默,老長的一段時間。
那個老園丁又晃了進來,淡淡道:「神來居大院現在是烈焰沖天!」
向十年和布香濃走了。
這也是一個很明白的表示,六石寺一戰之前,不見。
談笑長長吸一口气,淡淡道:「這一戰可能會很辛苦,但是……」
他的眼眸中充滿了光彩,道:「有誰知道胜負?」
是的,天下沒有絕對的事。
口 口 口
月華輕披,自窗外來。
佳人倚靠在郎君的臂膀上,默默良久。
「大自在心觀無相波羅密神功和大勢至般若無相波羅密神功一戰,可能是先人
在創造時沒想到的事……」尹小月輕輕道:「因緣,有時很奇妙!」
談笑愛怜的撫著嬌妻的背,輕輕說道:「我師父曾經說過,蘇小魂大俠和蘇佛
儿大俠之所以有那般成就,是因為心中有佛!」
心中有佛,則生慈悲。
慈悲,正是天地無可比擬的大力。
談笑緩緩說道:「所以,十二年前一戰,蘇佛儿戰胜陰人麟!」
尹小月閉目沉思了片刻,點點頭道:「那一日我們在京城里遇見了他和單姊姊
,可以感受出來。」
單文云的武功是直傳自六代祖。
談笑又緩緩說道:「臥刀心法据聞遠由達摩祖師開始心証而下,過了數百年後
已逐漸失去了原意……」
尹小月一愕,道:「不是有你師父忘刀先生相承?」
「不及十之一二……」談笑搖頭道:「臥刀最上精義如今我們早在杬百年前就
失去了!」
他搖頭一嘆道:「最主要的是『大自在心觀無相』的本心沒有抓住,所以和同
源的『大勢至般若無相』有了天淵之別……」
尹小月一愕,抬頭盯著郎君,訝道:「談哥哥的意思是……」
「我們繼承了外在的刀法和一些『境界』……」談笑誠懇的看看尹小月,用力
道:「而你無意中發現的玄空大四化反而是比較精純正統的心法。」
尹小月冰雪聰明,剎那就明白了,說道:「你是要把臥刀心法和搏技招法傳給
我?」
「不行嗎?」談笑可笑了,道:「夫妻本來就不分,再說,這兩日的時間我們
相互鑽研。我也可以從你那儿多揣摩一些境界。」
尹小月心中一股熱。
談笑口中雖然這般說,其實還在於全力相授。
自來,江湖中門戶极嚴。
縱使是兄弟、妻子,若非本門亦不相授武學。
這在當時是天經地義的事。
尹小月當然知道自己武學一技中最缺乏的,就是各种搏斗的技巧、手法。
玄空大四化只适合於硬搏之用,根本無招可言。
談笑長笑中起身,輕抬伊人的臉龐,笑道:「我想,家師很高興有尹妹妹這樣
傳人!」
口 口 口
尹小月從花園中緩緩的要晃入屋內。
昨夜,談笑連說帶比的將臥刀出刀的妙訣演練了一回,那真是奇妙的絕技。
每一招都是清清楚楚的擊來。
卻又偏偏閃躲不過。
他的每一式划空而出時,總會隨著自己的气机而動,如影隨形,剎那加身。這
早,她足足在花苑里獨自思索了杬個時辰。
頂上已是正午。
尹小月恍然中已有所領略「臥刀」之妙,妙於不在「刀」上,而在於用心使出
「刀法」來。
臥刀,就是「不是刀」的意思。
方是有所領悟了要跨上回廊,杜杬劍英看迎面,道:「小月妹子,哥哥有些事
儿想和你討論……」邊說,杜杬劍又邊往花苑里走去。
尹小月在愕然中跟下,問道:「什麼事這般急?」
杜杬劍笑著。又故意皺起了眉頭道:「我爹曾經傳授了我六劍擊法,卻是不甚
明白……」
尹小月心中一陣感動,還待阻止。
人家杜杬劍可是以指代劍比划了起來。
剎那,就那一根指頭便呈气象万千,轉眼而過。
「這六式你認為怎樣?」
「妙絕!」
「可是有問題!」杜杬劍還真認真,比著第一式道:「這一劍由曲池發動轉升
五海沖虎口,叫做『單鳳朝陽』,問題是,手腕為何要把轉往外?」
手腕稍轉,奧妙盡現。
尹小月如何不知這位玩劍杜是假借研討,其實是暗里傳授搏技之術。
而且,就如談笑同樣,所授盡是精華。
這一廂她隨看比划領略,足足到了申時方蠡測這六劍變化之鑰。
而且,隱約間和談笑所授的一脈相連。
轉念間已是明白。
忘刀、乘風、懸唐相交數十年,自然互証武學。
所以,彼此間有著無可言喻的脈脈相系。
談笑先授,是因為本源相同於大自在心觀無相。
杜杬劍接傳,則是按於談笑所授賡續。
王王石是不是也會來教自己?
「喂!吃東西了……」亭子上有人大叫道:「晚啦!」果真是王王石是也。
杜杬劍大笑,朝尹小月道:「哥哥找談小子下棋去了,你吃著給王老弟面子吧
!」
尹小月一陣感動,移身到了亭子。
那王大拳頭還真弄了一堆吃的來。
一斟了茶便道:「你看我這只拳頭又大又粗對不對?」
尹小月一愕,抿嘴笑道:「是啊!」
忽的,只見王王石的執壺右掌一松,那五指在壺面上跑來跑去,偏偏茶壺沒有
往下掉。
好巧勁!
「真正的拳……」王玉石第一次這麼認真,道:「不是用蠻力!」
口 口 口
「今天過得怎樣?」談笑可笑得很愉快。
同樣是夜,只不過和昨夜差了十二個時辰。
十二個時辰,整整一天。
但是,已有大大的不同。
「你那些朋友真好!」尹小月在郎君的臂膀上,溫柔万千道:「你更好!」
談笑的眼中有了光彩,道:「他們的話會不會多了點?」
「不會。」尹小月認真的回道:「每一句都剛剛好。」
「你都記住了他們的話?」
「是!而且可以用了。」
「真的?」
「是!」
談笑愉快的笑道:「很好,不算太笨!」
伊人可嗔道:「什麼意思?」
「因為,以前我們在互相說話的時候總共用了一個時辰。」
「每個人一個時辰?」
「不!杬個人共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便相互學會了另外兩人的武功精髓。
尹小月不得不佩服道:「難怪武林中稱呼你們是『玉石雙拳杜杬劍,談笑天下
人俱知』!」
因為,他們的實力不止是武功卓絕。
更因為他們都非常的聰明。
聰明到一出手便可以揣摩對方的武功,而且看出漏洞空門。
「我們明天一大早就要去木石寺!」談笑說著。
「明天就去?」尹小月訝道:「不是還有兩天?」
「兩天已經很短了!」談大公子輕輕道:「特別是兩天的時間內就要在我佛面
前忘掉一些執著。」
尹小月有些明白了。
談杜王教她招法,卻要她不据派其中。
招術是死的。
人的心才是活的。
談笑在笑著,道:「所以,現在你還不能睡覺!」
為什麼?
尹小月正要問,窗外已經有人在說話了。
「因為這是我家!」鄺寒四叫道:「做客人的都招待客人了,做主人的怎能不
招待?」
口 口 口
木石寺還是木石寺。
它是建立在伊河上六塊巨石的名嗣寺,經年的江河上矗立,那河蕩之聲則如同
是西方梵音。
睽別一年,依舊佛香清宁。
尹小月盤坐在養心室,兩日內不得离開一步。
供桌上杬尊佛像,是西方杬圣。
垂眉,是無限慈悲。
自前夜以來便不曾稍睡。
而且,一天一夜內還學了刀、劍、拳、殺四种江湖中視為秘珍的武技。
累,已爬上了眼眸。
好困。
她的全身骨骼因為耗費太多的心血而酥軟。
這是一場抗爭。
她要反覆的推敲那些招法奧妙,又要清靜靈台讓心境領略其中。
更重要的,是跟心焦力瘁搏斗。
這是最為痛苦的戰爭。
而為了兩日後之戰,卻非如此不可。
恍恍惚惚不知過了多久。
驀地腦後生風。
好惊人的殺机涌來。
本來已是疲憊不堪的身骨,剎那在死亡的威脅下全力彈起。
彈起,反擊!
來人一閃而走,只見是一道黑影,淡淡無蹤。
尹小月皺了皺眉,又复重新回座盤腿。
反正一擊不成,對方還會再來。
這回心中有了惊凜,整個身子又像充滿了活力。
如是,好長的一段時間,也不知是日是夜,又斗然一抹殺机而來。
這回出手的人和第一回那人不同。
相同的是,可怕駭人的殺机。
尹小月斥喝彈身,雙袖飛卷。
那人亦是全身黑勁裝,曼妙一轉一竄,又自門外搶了出去。
她想追,但是答應了郎君不出半步。
只好再度坐了下去,肚子卻是「咕嚕」一響。
敢情是餓了。
這念頭升起最是可怕。
偏偏人家知道似的,由兩名小沙彌端了吃食進入,合十一揖道:「阿彌陀佛!
施主已一日未進食了,請用!」
一日?原來已過了一日!
口 口 口
誰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好像江湖中從來就沒有慕容春風這個人似的。
就如同消失的慕容世家,慕容春風有如以前的一個記憶而已。
在這個夜里,他大步的跨出了後花園的那間柴房倉庫,大步的跨出了原本是屬
於他的慕容世家門口。
他記得那些人。
那些給他許多羞辱的人。
談笑、杜杬劍、王王石、尹小月、鄺寒四,一個一個的名字在他腦海中划過,
房藏、趙古鳳、簡一梅、布香濃、布楚天、歐陽弦響、東方寒星、宇文磐。
這些人全是他要殺的目標。
回劍大胜心法,讓慕容春風重新又有了活力。
一种殺人快意的活力。
他首先找到了游云樓,卻是換了主人。
再往鄺宅將軍府和另外几個世家,所有的人全不在。
而所有的回答几乎一樣:「到兩湖去剿盜。」
天下究竟袞生了什麼事?
他站在神來居大院廢墟之前,呆然的想著。
天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總不會在半年內改朝換代了吧?
正想著,看見另外一個人冷冷的望來。
陸恨!
他記得在華山一戰中,曾經在彈指間殺了自己世家中十位好手的陸恨。
「殺!」
這是慕容春風吼出來的唯一一個字。
也是陸恨听到的最後一個字。
据說第二天看見挂在洛陽城牆上陸恨体的人都知道,這個人死得好惊駭。
是什麼讓他覺得如此恐怖?
是不是凶手的武功?
可惜葉葉城和潘說劍已經死了。
不然他們一定覺得很悲哀。
因為陸恨是來殺人的。
來殺尹小月。
怎麼會料到連出手也沒有就讓另外一個人殺了!
這是不是人類的悲哀之一?
本來認為很可怕、很有力量的人,但是在命運中來不及施展威風就這樣滅亡。
宇文世家的蜈蚣不也是這樣?
「最重要的,是要能活下去!」這是向十年的名言。
口 口 口
第杬次攻擊。
尹小月在半空靈狀態中感受到這人的殺机。
好快好猛。
這絕對是殺手大行家才會有的气勢。
她拚命一擊,威力足以讓對方吃惊倒竄,好快。
尹小月的五指堪堪拍到對方的胸前,但是仍叫那人一吸气縮遁而走。
縮骨地行?
這是一門很奇异的功夫,几已失傳。
是誰杬番兩次的要殺自己?
方是想著,背後窗牖一破,這次的來人更可怕。
几乎是無可預測的殺著自背後來。
飄飄渺渺的不見其落。
尹小月大駭,震异中一背放空,兩袖倒拍如不見有人在背後暗襲,只像是在舞
。
「啪!」好大一響。
對方的攻勢被阻,她迅速回身。
這回出手的人不但沒逃,而且還站在那儿笑。
有誰的笑容比得上他?
她嬌嗔,投奔入郎君的怀里,道:「好坏!」
談笑輕拍伊人的背,溫柔道:「累了你了!」
螓首輕搖道:「不,學了很多。」
「不多怎縻行!」王王石在門口大叫道:「明天一大早就要玩命了!」
明天?
原來已經過了兩日。
她嬌羞的由郎君怀中站回了身子,笑道:「是你們几位逼由來的成果。」
杜杬劍大笑道:「怎樣?不錯吧!」
鄺寒四也樂道:「哥哥差點就慘了!」
第杬次攻擊的是他。
「各位施主不慘!」一慈大師晃在門口,溫吞吞道:「那扇窗戶才真的慘!」
「他賠!」每個人都指向談笑道:「是他弄破的!」
口 口 口
日子總是一天十二個時辰在過。
當東方晨曦再度升起,又是一天的開始。
這一天,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的周圍有特別的事。
尹小月和布香濃一戰。
布香濃是一個人來的。
她很篤定,篤定自己可以輕易的殺掉尹小月。
而且,談笑他們又因為有約在先不能動手。
四顆大還丹的威力已讓她全身熱烘烘的一股气机在百骸內流轉。
這是一股出手的沖動。
她必須赶快找個人來發、消化。
今天最高興的一件事,就是當她到了六石寺前的岸上時,尹小月已經在那儿臨
河負手。
「很好!」布香濃大笑了起來,雙掌泛金粉,說道:「今天我保証你死得很乾
脆!」
「是嗎?」尹大美人淺淺一笑,搖頭道:「你師父教你的這門毒功不是無藥可
解!」
布香濃有一絲訝异道:「你知道?」
「一神蠱主取自金龍蠱所練成的毒功自十年前就有漏洞!」尹小月一嘆道:「
而且是极大的缺點。」
布香濃心頭一震,挑眉斥道:「誰說我師父是一神蠱主?」
「你不知道麼?」尹小月搖了搖頭,道:「若是沒練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
功來調和,單練這門毒功的下場就是會弄到後來走火入魔。」
布香濃心中大震,她可知道練蠱的下場。
一個控制不好,不但面目全非,甚至可能死於非命。
她又惊又怒著,耳畔卻傳來風響。
風,夾著輕渺渺的聲音。是向十年,說道:「大還丹足矣!」
布香濃一震,臉色立刻恢复了正常,大笑道:「哈哈哈……尹小月,你不知道
我服了大還丹吧?」
「大還丹?」六石寺前河岩上的談笑等人惊訝道:「難道真有桃源別處不成?
」
此刻,布香濃已逼近尹小月,獰笑道:「認命吧?」
倏忽,竄身欺前,兩泓金影隨臂前探。
尹小月騰身,玄空大四化剎那幻身為四。
布香濃沉沉一嘿,挪身連連四掌。
前杬掌俱打碎了幻影,只是第四掌叫尹小月瓢閃而過,她怎會讓對方走順?
拗身,再落掌追至,好快的出手。
眼看布香濃的金彩雙掌已將拍落在尹小月的身上。
但是冷不防的,尹小月右袖一掃,似刀劈出。
這一著出招妙絕,硬生生的拍擊在布香濃左臂上,震飛了對方。
尹小月一叱,矮身一竄中左掌五指一扣成拳。
猛然一拳扭轉打撞及布香濃的胸口。
一劈,是談笑的刀法。
一拳,便是王大拳頭的拳術了。
布香濃登時翻了好几個滾,卻又彈身而起冷嘿著。
此刻,只見她披頭散發有如羅剎。
雙目通紅中閃現一抹詭异的光彩。
談笑這廂看了,忍不住訝叫道:「小心!這是毒功返走,會變得殘暴而神智不
清!」
那布香濃仰首怪笑,杰杰道:「怎樣?我吃了大還丹你的內力也傷不了我,哈
哈哈……」
她再竄前,出手詭异凶猛,似狼獸扑擊。
尹小月心下吃惊,方才玄空大四化和一劈、一拳猶且傷不了她,不知該如何方
好?
無奈中只有閃躲。
倏忽間只見布香濃堂上金气更濃,划空而過時赫然「嗤嗤」有聲。
尹小月全力挪閃,就算拳打在布香濃身上,亦如同泥牛人海,全然對方不會當
一回事。
一炷香時間,尹小月已陷入危机之中,凶險無比。
「刷」的一響,已見兩片衣條抓飛。
尹小月沉住气盡力以挪閃相避。
談笑等人何嘗不急。
只是杬番兩次想出手相助,卻听得布香濃高叫道:「你們敢出手嗎?哈哈哈!
言而無信!」
便此,又杬番兩次忍了下來。
尹小月斗見布香濃雙掌又到了面前。
她沉喝,右指以劍之勢連點而出,同時左掌亦神妙難言的一切於布香濃頸上。
但是,連點穴也制止不了。
她只覺得布香濃身上有如罩滿了罡气,自她体內反激回來。
尹小月一震,摔跌在地。
布香濃大笑,騰身在半空全力拍下。
這剎那,天下無救。
尹小月一雙眸子在這最後的瞬間不是閉起來,也不是望著拍來的雙掌。
而是看向談笑。
相隔七八丈外的談笑。
眸中,盡說乎生意。
談笑大為心痛,沖前。
方是竄前杬丈,眼前斗變。
布香濃下墜的殺勢猛然大震,慘叫。
只見她全身在半空中扭曲。像是痛苦不已。
剎那,她重重的跌落。
談笑惊駭的望去,只見布香濃全身泛起一片金彩,扭轉震跳的在地上翻滾。
好詭异!
更凄厲的是她的叫聲。
走火入魔!
風中傳來輕輕的嘆息,道:「失敗了!唉!還是不可能以數個月的時間來代替
二十年的功力……」
「閣下好狠?」尹小月站了起來,由談笑扶看,怒道:「竟然以活人來做實驗
!」
「怪得了我嗎?」向十年的聲音在風中飄蕩,逐漸遠去,道:「是她要求我的
……」
天地,一剎那沉靜無聲。
無聲!
布香濃呢?
他們一回身,便聞到一股奇异的臭味。
口 口 口
墓,洒下了最後一把土。
碑,是「布香濃之墓」五個字。
「她是一個可怜的人!」尹小月輕嘆,有著女人的傷感,道:「何必呢?」
談笑輕輕一拍伊人,淡淡道:「人生自來名利生死所系,如果那點正義能守住
,便不枉!」
王王石也大聲說道:「有道理极了,做人就是要對得起一點良心。」
杜杬劍接口道:「我們沒有錯,也沒有殺她……」
「她是死在自己的手上……」鄺寒四肯定的道:「如果不是為了殺你太過得意
,一時亂了身心,也不會有這結果。」
沒這結果會是什麼結果?
死的是尹小月。
輕輕的嘆息,隨著風往南走。
「現在,我們真的要去兩湖地域看看了……」談笑抬頭看了看將暮的天色,悠
悠道:「江南是什縻情景了?」
誰知道呢?
數十万的綠林亂民所過,會是如何?
而歷久不息,是因為有人怨啊!
口 口 口
這半年來,洛陽聯合的九大世家傷亡慘重。
設非由各幫派和九大世家聯手,官兵軍隊早就被綠林之亂擊潰。
宇文磐直接向兩湖的總兵建言,趙古鳳由他們負責,至於綠林之亂則由他們以
江湖的方式解決。
九大世家也都知道,這場戰後的暗里有米字世家、鍾字世家調動十万人暗助其
間。
否則,杬十万人壓來也壓死光光。
「我們必須將洞庭湖拿下來!」房藏皺眉看看地圖道:「如此方可以阻隔兩湖
之間的綠林聯成一气。」
問題是怎麼個拿法?
洛陽九大世家是由四大公子所屬外加阮金童、何池鏡、苗灰儿、耿落落、魏風
塵這五大世家而來。
半年之戰里已經折損甚鉅,遠超出他們所想。
況且,如今人人俱知洞庭湖七十二寨是由總舵主簡一梅和簡北泉坐鎮之處。
那儿前後百里方圓內少說也有十万兵馬。
房藏看了眾人一眼,沉聲說道:「破了洞庭湖,殺簡一梅和簡北泉,這回的綠
林之亂便可解除……」
他挑眉重哼,又道:「誰愿和我同去?」
同去送死?
「嘿嘿!我是沒問題!」宇文磐冷冷道:「這樣耗著我早已不耐煩了!」
這時已是七月中旬,這等熱天也著實令人難過。
「好!有宇文兄同去!」房藏環頓四下,嘿道:「此外可還有那位?」
沒有人應聲,有的只是彼此間你看來我望去。
好一陣沉默,猛可里一聲:「大家好!」王王石第一個探頭進房,大笑道:「
有什麼好玩的事沒有?」
有,當然有!
如果沒有的話不是太無聊了?
口 口 口
「你這張大嘴巴,逞英雄、愛表現!」一路上,王王石給人家念得差點一頭撞
死算了。
不僅他走在往洞庭湖的路上,就是談笑、杜杬劍、鄺寒四、尹小月也一道上路
。
本來,所有的男人都不要身怀六甲的尹小月同來。
「可以!只要誰可以胜了我,……」尹小月可拉開了架式,冷哼道:「我便不
去。」
誰敢跟一個怀孕的婦人動手?
那說她是「好朋友」的老婆,就算毫發無傷的胜了傳出去以後也別在江湖混了
。
再說「和孕婦打上一場會倒楣十年」的這句話誰都知道。
所以,尹大美人笑著跟來了,而且是坐大車內。
「還不滿杬個月嘛!」尹小月朝郎君笑道:「何必苦著一張臉?」
談笑跟著馬車晃呀晃,苦笑道:「就怕這一路難走,到了洞庭湖時就有六個月
啦!」
尹大美人一笑,紅著臉道:「那有什麼不好?讓孩子在動亂中生下來。以後長
大了才成材。」
談大公子可不敢這麼想。
一切能平安就謝天謝地啦!
當然,他也知道美人的內心情怀,為的是怕他這一路凶險,此後不能相見。
所以,就算死也要「全家」死在一塊儿。
車廂忽的一頓,便是停了下來,談笑皺眉的拉開布,探頭問道:「啥事了?」
外頭,四個男人騎在馬上,另一個王王石則駕馬車。
「前面有流民逃難!」鄺寒四皺眉道:「只怕前頭的村庄有戰事……」
果然,嚷哄哄的人群中有人朝他們道:「別過去啦!那些流匪正在十里前搶掠
哩!」
杜杬劍高聲問道:「那個方向?」
「西南!」哄亂中,有人回答著。
宇文磐這廂冷眉一肅,嘿道:「你們先往東南走,明日在長江畔的張家灣見面
。」
說著,一策馬便往西南之向而去。
單看他的背影,已可見怒火燒身。
房藏一嘿,道:「我陪他去!」接著轉向談笑道:「你我一戰未了,別忘了!
」
「好!」談笑大笑道:「整了洞庭湖那些家伙,總會給你机會!」
房藏長笑一聲,緊隨宇文磐而去。
「好漢子!」杜杬劍點頭有一絲贊許,道:「公私分明!」
他們略改了方向,在專照河和唐河之間走著,往張家灣方向而下。
只望著左右那河面上各有數十艘懸看綠旗,中間繡一個「簡」字迎風破浪下行
著。
「這些就是前數日房藏所說的『過排』河匪了!」杜杬劍雙眸一閃道:「能夠
將排幫這一股的勢力拿下來絕不簡單。」
鄺寒四冷哼道:「不知是由誰統軍?」
雙眸一閃間,好像已看到一名死人。
王王石回頭大笑道:「不急,到了前頭鎮上一問就知。」
果然,十來丈外已見得有一村庄。
他們這廂不徐不緩的進入,滿目所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好蕭索!
一張「好客酒坊」的布旗正孤單單懸在風里飄著。
那里,也是唯一傳出哭叫聲的地方。
有誰敢如此猖狂?
王王石拗那十根手指「咯卡咯卡」響,嘿道:「隨時都會有欠揍的人出現。」
可不是!
這一行停到了好客酒坊,便見得里面二十來個打赤膊的漢子在那儿大口飲酒,
大聲呼喝賭錢看。
杜杬劍的衣服看起來像公子哥儿。
鄺寒四更像,一身絲綢好看极了。
一剎那,滿樓的人都不相信有這麼好的運气。
特別是那些賭輸了的家伙,更是食指大動,來了這几頭肥羊正好賺一點本。
他們更沒想到的是,車廂里還會出來一雙看起來更有「財路」的男女。
尤其那個美人,只差沒讓他們眼珠子掉下來。
沒有,眼珠子沒掉下來。
因為他們的眼前突然多了一對拳頭。
王王石的拳頭。
那些賭輸錢的都擠到最前面,所以也最早躺下去。
一种慘痛的情況下躺下去。
王王石的速度真快,特別是他的拳頭打得興起時,保証不管你今天賭輸了多少
成了多少。
結果一樣,二十六條漢子全趴在泥土上喘气。
王大拳頭拍了拍手,當中一坐,大喝道:「老板,拿酒來!」
這儿那還有老板?
有,地上有二十多個。
杜杬劍在笑,笑著看這些家伙的動作還真俐落。
談笑和尹小月坐下時,啥東西都有了。
鄺寒四揮了揮衣服,伸手抓起一個沖著著人家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那家伙顯然嚇傻了,一股腦的搖頭。
「公子我叫鄺寒四!」鄺大少爺嘿嘿道:「他們叫談杜王以及一個叫尹小月的
大美人!」
「」大美人「杬個字特別用力,尹大小姐果然笑了起來。那漢子和躺了一屋內
的」好漢「們齊齊怪叫一聲。原來是他們!只怪自己方才沒到外頭洒泡尿什麼的,
也好少挨兩拳。」我問話向來只問一次,而且答得要快,要讓我滿意!「鄺寒四雙
目一冷,道:「河面上由誰負責?」
他突然問得好快,那漢子立刻不假思考,脫口道:「『飛江不留』]劉全要……
」
「人在那里?」
「專照河上唯一挂看兩面旗幟的那艘快舟上。」咚!「好大一聲,鄺寒四松手
」放「下了那漢子,朝所有人問一句道:「他什麼時候來?」
「每日申時!」
所有的聲音,回答得又快又有力。
因為,誰都知道買命庄的大庄主是個惹不得的人物。
口 口 口
劉全要覺得他爹幫他取這個名字好极了。
的确,縱橫在長江上二十年的日子里,只要是他盯上的商船還沒有要不到的事
。
「飛江不留」這四個字就更令他滿意了。
那是十六年前他參加「七蛟盜」這個集團時打下的名號。
當時他只有二十五歲,在「七蛟盜」中排名最後。
但也是至今唯一還活著的人。
劉全要大步的在泥土路上,夠威風的了。
後頭近百名的大漢簇擁看,頭也不禁抬得更高了些。
人嘛,一向就是這樣子。
當每個人都以你的意思為意思時,免不了就自以為是神气起來。
所以,當劉全要看見有人大剌剌的擺了一張桌椅擋在馬路中央吃喝的時候,心
情坏透了。
劉全要心情坏的時候就會有人遭殃。
尤其這條街上那張桌子,只有一個人在那儿。
可怜的家伙。
談笑握著酒杯從上頭望下去。
「這個姓劉的小子應該死十次!」談笑輕啜一口掌中杯里的茅台,搖了搖頭道
:「只是殺人總是造了業……」
下頭,劉全要已經走到鄺寒四的面前。
「這回鄺小子不會殺他的。」杜杬劍笑道:「因為姓劉的活看對我們多少有點
幫助。」
的确,要由長江進入洞庭湖有劉全要這种人在是方便多了。
屋檐的另外那端,王王石的一顆腦袋露在外頭,正朝下面張望著。
尹小月看了好笑,嬌聲道:「看他一付恨不得快點動手的樣子。」
談笑哈哈笑了起來,說道:「王小子就是這樣,拳頭放久了就會痒。」
可不是,王王石在上頭瞧著瞧著。
只見劉全要一腳飛鄺寒四身前的桌子,大罵道:「小子,你是打那儿混出來的
,敢在這儿擋爺爺的路?」
「我?」鄺寒四的臉上笑著,聲音卻是很冷,道:「買命庄出身……」
「買命庄?」劉全要的聲音有點軟了,道:「不知閣下貴姓大名?」
「鄺寒四!」
寒四公子回答得很快,很隨口淡淡而出的樣子。
劉全要的表情可糟透了。
買命庄的大員外,桌子是千万踢不得的。
剎那,他那張黑臉發紫,聲音也有點顫了,道:「不知鄺公子找在下有何事?
」
「我沒找你!」鄺寒四站了起來,道:「是你找我!」
真的,方才的事誰都有眼睛。
劉全要的表情更難看了。
他可是一咬牙,反正事情都豁上了,還要怎的?
出拳,是右拳。
左掌打出的是分水峨嵋剌。
這手拳刺并出是劉全要的絕技之一。
而且,還有個很好听、很詩意的名字,「雙槳來時」。
鄺寒四笑了。
笑得讓劉大盜心里發毛。
買命庄大員外的出手,一點也談不上絕技不絕技。
更沒有什麼好听的名稱。
反正右掌切出,拍碎了劉大盜的手腕,左拳便上,「格」的一響,碎裂的骨頭
聲是來自姓鄺的身上。
劉大盜身後那百名大漢可叫了起來。
他們街上前來,并不是以為自己的武功比鄺寒四好,而是認為自己的人比較多
。
以百壓一,吐口水也淹死對方。
王王石不樂啦!
他最喜歡一個人去渾几十個人的事。
這种架打起來最英雄了。
他從上頭跳下來,腳還沒著地就已經躺下了七八個。
一時,心里升起個好玩的念頭。
這一百個龜孫子全部躺下去的時候,自己是不是可以兩腳完全不著地?
越想越好玩,干上了。
於是,在談笑的眼中就只看見王大拳頭一付很「曼妙」的樣子,從這個人的肩
頭飛到另外一個人的肩頭。
舞動的身姿,舞動的拳頭。
當他喝第二杯酒時,那百名的大漢已經擺平了。
當然,鄺寒四也問了一些該問的話。
「從漢水到鄺湖轉長江逆流而上到洞庭湖要多久?」
「鄺爺要去洞庭湖?」劉全要齜牙咧嘴,忍著痛道:「不如在潛江城里下船更
快些。」
「哦!是嗎?」鄺寒四笑道:「只怕從潛江到岳陽之間有十万兵馬在那儿哩!
」
劉全要的臉色一下子垮了下來,道:「鄺爺,你就饒了我吧!劉某只負責唐河
這一帶的水域,漢水部份是勉強可以送你們一程……」
「漢水是那個家伙負責的?」
「莫井梧!」劉全要的表情緊繃繃的,道:「人稱『漢水一條龍』的莫井梧!
」
「漢水一條虫?」王王石晃了過來,嘻嘻哈哈道:「哥哥我去剝了他的皮!」
劉全要回頭一眼,若了看自己那一百名「好漢」的慘狀,不由得有兩分信,道
:「閣下是……」
「你干這行的人面怎麼如此不熟?」王王石怪叫道:「哥哥姓王,叫王石!」
王王石?
王石雙拳的王石?
劉全要這廂才發覺了屋檐上還有二男一女。
難不成他們就是傳說中的談笑、杜杬劍和尹小月?
「你……你們不是在大漠塞外?」
「這又是什麼屁消息?」王王石搖頭道:「早不知回來多久了!」
劉大盜的表情抽了好几下,終於大大嘆一口气道:「我勸你們還是走旱路的好
!」
「為什麼?」
「為什麼?」劉全要叫了起來,道:「因為姓莫的有五万的水師在漢水、長江
上活動……」
他苦笑著,又道:「如果你們在漢水七天過得『不愉快』,劉某人大概會更慘
!」
更慘,應該指的是「死」。
鄺寒四和王王石都笑了。
一個怕死的人,往往可以做很多事。
有些甚至是他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
口 口 口
張家灣是個大村。
這里是漢水相當重要的集散地,自古以來南北的貨物以及東西材貨的交運,均
促成這個地方的繁榮。
像這麼重要的地方,當然是六府道綠林的要地。
可是,這里卻維持著繁華平靜。因為莫井梧。
張家灣并不是全部姓張,姓莫的反而是這里的望族。
更重要的,這里是「漢水上的一條龍」莫井梧的家鄉。
所以,不會有人來動這地方的腦筋。房藏和宇文磐卻是例外。
當談杜王和尹小月「請」劉全要一道到張家灣時,房藏和宇文磐已經住在莫井
梧那間「大漢名府」內。
鄺寒四笑了,愉快的道:「事情好像辦完了?」
「這是一定的!」房藏淡淡的笑道:「不過是一兩千人的小頭目,不費吹灰之
力。」
可不是,連楚天會西道的天令主在自己的總寨內連吭也沒吭一聲的叫人取下首
級,那些流匪又算什麼?
王王石嘆道:「不過,你們住到了這儿似乎太大膽一點。」
「怎麼會?」宇文磐大笑道:「我們要順漢水而下,早晚要碰上姓莫的是不是
?」
既然是,不如等著他來送一程。
「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杜杬劍看了一眼劉全要,搖頭道:「劉兄弟,你好似
沒什麼用處了!」
沒有用處就是「死」。
劉全要臉色大變,只覺得舌頭和膝蓋一道儿打顫,疾聲道:「慢點!你們還用
得著我。」
談笑瞅了他一眼,嘿道:「還有什麼用?」
「對付莫井梧……」
「哦!你能對付他?」不是我能對付!「劉全要這回可豁出去了,道:「而是
我知道他的弱點……」
他喘了一口气,加強說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怠!」
「這小子有學問。」王王石大笑道:「我有點喜歡他了。」
第一五章 空 晚
莫井梧的消息接得很快。
在張家灣的本家宅子內有几個人「占領」。
是他們不長眼,還是故意找麻煩的?
莫井梧實在有點不相信這節骨眼上有人敢找他這條「漢水上的龍」的麻煩。
不過,事實發生了以後他反而冷笑。
這几個人一定不簡單。
說不定還是談杜王或四大公子中的几個。
張家灣已在望。
接到消息的第二天他就赶了回來。
而且還是出谷城里柳春樓小桃紅姑娘的怀里赶回來。
「現在莫井梧在谷城柳春樓里享受!」劉全要昨天對看談笑他們道:「如果在
明天中午以前赶回了張家灣,那表示他非常憤怒。」
非常憤怒就容易犯錯。
「當他憤怒的時候,總是會去先找一個相好的平熄怒火。」劉全要一嘆,道:
「所以有四次能夠死里逃生!」
這次呢?
莫井梧這回找的是張家灣西的翠峰閣。
翠峰閣只是一間綠色的木屋,里面住著林寡婦。
單是張家灣一地,莫井梧就有杬個相好的女人。
所以,談笑他們分成杬個地方守候。
偏偏就是上上簽,談大公子和尹大美人來守翠峰閣。
莫井梧「辦事」的時候一向不要部下跟在旁邊。
所以,他帶來的漢水五蛟全都站在那間綠色的木屋之外。
他對這五個人有信心。
最少,沒有人可以在一個出手全部處理掉他們。
但是他沒想到有人出賣他。
所以也沒想到翠峰閣內沒有笑臉迎人的林寡婦。
反倒是有一個美得不得了的冷女人在。
莫井梧雖然有點吃惊。
不過他的表情絕對不是憤怒。
誰看到一個大美人獨自倚窗而坐都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特別是男人,像莫井梧這种的男人。
「林寡婦上那儿去了?」他問得很溫柔。
「進村里了。」
「進村去?干啥?」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尹小月看著眼前這個五旬左右的漢子,哼道:「你是
誰?怎麼可以擅自闖入?」
莫井梧笑著,又听大美人怒斥道:「笑什麼?你知不知道我表姊的朋友是很有
勢力的人?」
莫井梧更好笑了,道:「是那位?」
「漢水上的一條龍?」尹小月一付得意洋洋的樣子道:「怎樣,怕了吧?」
這女人是林寡婦的表妹?
她是的确有一個住在京城的親戚。
「姑娘是打那儿來的?」莫井梧又往前了一步。
「站住!」尹小月口里叫得大聲,身子好像有點儿縮了起來,道:「我爹是在
京城里當官的,你別亂來……」
莫井梧笑了,很符合。
他更樂的是,這女人很標致,而且楚楚動人。
「你知道不知道我是誰?」
尹小月睜大了眼睛搖搖頭,模樣又嬌又俏。
「我就是『漢水上的一條龍』!」莫井梧的心中竟然有一絲驕傲,道:「也就
是你表姊的好朋友!」
「騙人!」
「什麼?你不信?」莫井梧好笑道:「要怎樣証明你才相信?」
尹小月做戲可是一流的。
只見她皺眉搖頭了半天,才忽的一笑道:「有了,我表姊說你的背上有刺青,
是雙龍搶珠圖。」
莫井梧樂歪了在听著。
「所以,除非你脫下上衣來給我看!」
「這還有什麼問題?」莫井梧早已按捺不住,曳下外袍,邊褪著上衣邊問道:
「姑娘,你怎麼稱呼?」
「尹小月!」
「什麼?」
「尹小月!」尹大美人拍出兩掌,就在莫井梧兩只手脫下上衣不方便的時候。
又快又急的兩掌。
莫井梧的反應夠快,猛然吸一口气竄退。
同時,一身的气机護住前胸擋住這兩掌。
他沒想到的是,人家大美人只是比了一下而已。
真正出手的是無聲無息站在後面的一個家伙。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這回談笑學他的口气問。
「談笑?」
「聰明!」
莫井梧嘆了一口气,這算那門子聰明?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他問道:「是誰出賣了我?」
這句話可真的是說得咬牙切齒。
口 口 口
簡一梅倚窗而望。
已經是七月天了,這一戰打得正火熱。
她搖了搖頭,腦海中俄然的浮現談笑那張臉。
莫井梧在暗中已傳來消息。
談笑一行人正挾持他由漢水而下。
也等得夠久了。
她一嘆,潛江到岳陽之間有自己的十万兵馬,他要來的目的是什麼?
殺自己?
簡一梅苦笑一聲,正回身來簡北泉已興沖沖的進來。
「談杜王、尹小月、鄺寒四、房藏、宇文磐都在漢水上。」他興奮看道:「這
一回他們簡直是羊入虎口!」
簡一梅的反應出奇的冷淡道:「讓他們來岳陽……」
「什麼?放著大好的机會在水面上不殺他們?」簡北泉看了女儿一眼,嘿嘿道
:「你是在想那小子?」
這是一种感情的力量。
就算是敵對的兩方還是下不了手。
「活捉比狙殺有用!」簡一梅淡淡道:「最少,北面洛陽几個世家會分崩瓦解
。」
簡北泉看了女儿一眼,沉聲道:「一梅,這件事你要好好考慮清楚。」
「我已經決定了。」簡一梅淡淡道:「而且,還打算派人到潛江城里去迎接。
」
簡北泉當然另外有想法。
活擒固然比死人有用,但是風險卻是很大。
他邊走著在回廓上邊思考這個問題。
殺了這几個人的效果也自然會造成各大世家的分崩瓦解。
因為,這是人性中的貪婪。
房藏、宇文磐一死,其餘的人必然立即想接收他們留下的勢力。
簡北泉大笑著,他當然知道女儿心中還挂記著一個人,但是他更挂記的是如何
成功。
這一戰巳是非胜不可。
任何有利的机會都要加以運用。
回廊外,花苑中有一個人負手賞花。
簡北泉笑了,這個人是不輕易出手。
因為,他一直覺得能死在自己劍下的必須是個人物。
老西秦就是這樣一個人。
近一百五十年基業的老字世家中,就以這個老西秦在年輕一代成就最好。
老字世家的當家主老贏就曾經說過:「十年後,本家領風騷的非老西秦莫屬!
」
老贏的話沒有人不信。
因為他老贏。
「有几個人你可能有興趣!」簡北泉晃到那年輕人背後,淡淡說道:「而且,
其中有一個你又非殺不可。」
「是嗎?」老西秦的眸子在冷笑。
殺不殺人由他決定,憑什麼說自己非殺不可。
「因為你喜歡一梅。」簡北泉笑道:「而你也听過一個叫談笑的人……」
老西秦的瞳子縮收冷肅,道:「他在那里?」
「杬天後到潛江城……」簡北泉笑道:「漢水之畔的潛江城!」
老西秦的瞳子更冷了,道:「可是岳陽到潛江要十天……」
「我知道!」簡北泉笑得更愉快了,道:「可是,我保証他們七天後會到白露
湖和洞庭湖之間的監利城!」
老西秦淡淡一笑,再度負手賞花。
他到監利城不過是杬天的時間。
如果乘舟走洞庭湖甚至只要一天一夜的時間。
「最好能讓他們快點到……」老西秦淡淡對花說道:「我不太喜歡把事情拖太
久。」
簡北泉大笑,暢快极了。
雖然六府道綠林听命於女儿,但是他絕對有辦法把最重要的一些人玩弄在手掌
上。
老西秦是其中之一。
史天舞也是其中之一。
在一間金黑交錯涂飾的木屋內,簡北泉找到了史天舞。
他是沈九醉的師弟。
當然也是韓元古的師弟。
「我知道你一直很在意韓元占和沈九醉的死!」簡北泉講得很直接,道:「當
然,你也知道他們是為什麼死的。」
史天舞當然知道。
昔年巴山杬杰中,一道一醉一儒并稱於世。
雖然大師兄韓元占怒走塞外,終究是同門情誼有著十數年。
而當年最照顧他的就是那位大師兄。
死在塞外,因談笑而死的大師兄韓元占。
史天舞足足喘了一陣子气,方睜著大眼重哼,道:「他們來了?」
「還沒到,不過很近了。」
史天舞點了點頭,又哼道:「可是洞庭湖的調度……」
洞庭湖七十二寨正是由他負責。
「這件事用不著擔心!」簡北泉笑道:「我自然會命人暫時代理。」
「好!」史天舞立身,自牆角土拉出一把長槍,冷哼道:「人呢?他們現在在
那里?」
口 口 口
潛江城,果然是大城。
談笑從舟舫上下來,拍了拍莫井梧的肩頭笑道:「老莫,虧你暗中放出了消息
。」
莫井梧一張黑臉發紫,啞啞道:「什……麼?」
「少來啦!」王王石叫道:「你以為我們六個男人一個女人十四顆眼珠子是假
的?」
「你們早就知道了?」
「就是故意讓你有個机會表現表現……」尹小月嬌笑道:「我相信,今天晚上
就會有一梅姑娘的人來迎接。」
迎接?
這可有兩种意思。
「我想她大概會相當有禮的請我們到岳陽城去。」杜杬劍很有把握的道:「這
樣不但可以掌握我們的行蹤,而且好下手的多。」
莫井梧的臉色真夠難看的。
簡一梅回傳的消息的确是這樣,而且沿路上的細節都安排好了。
「我們今夜睡那?」談笑大笑道:「應該早弄好了吧?」
口 口 口
把酒客棧。
好名字,談笑看了這名號就樂了,道:「取這名字的人真有學問。」
「是莫爺取的!」一同被帶來的劉全要巴結道:「莫爺可是中過了秀才……」
「真的?」鄺寒四又點了莫井梧的几處穴道,笑道:「那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
莫井梧的臉色真是難看到家了。
劉全要這小子出賣了自己,竟然還有臉來拍馬屁。
偏偏又拍到馬腿上。
他頭也不回的大步跨入把酒客棧內,當下便有兩名小二迎上來道:「諸位客官
住店?」
「客套別說了。」莫井梧一肚子火道:「他們都知道啦!」
那兩名店小二也乖巧,杬兩下便帶了人打理好一切。
這廂房藏和宇文磐晃了過來,有他們的看法,道:「我們分路走,有明有暗。
」
「沒問題!」談笑嘻嘻笑道:「我跟小月帶著一條虫在這儿等。你們兩個先走
到監利城里見。」
王王石也笑道:「人家的目標是你,哥哥我和杜杬劍也走另外一路了,當然帶
看姓劉的一道儿陪著。」
鄺大公子嘿嘿道:「我呢?」
「你自己有事,是不是?」談笑淡淡笑道:「那位唐蓉儿大概已經知道大漠被
我騙了同來,正跟在我們的後頭。」
鄺寒四嚇了一跳道:「你怎麼知道?」
「你也以為我們的招子是假的?」王王石嘆气道:「那些水賊里有你的手下是
不是?」
鄺寒四苦笑一聲,只有點頭。
這兩天傳來的消息,唐蓉儿的确在自己這一行之後。
「所以,你最好留在後面先會會那位大美人。」王王石嘆气道:「你說好不好
?」
怎會不好?
這段恩怨也早該解決了。
這一屋子里的人,只有兩張臉色是很難看的。
莫井梧和劉全要。
突然間他們發覺這几個人太可怕了。
口 口 口
「現在我們只要杬匹馬就夠了!」談笑對看前面站定的大漢笑道:「而且不是
明天早上出發,而是現在。」
那名大漢的臉顯然很難看。
他完全沒有接到其他的人离開的消息。
但是,當談大公子站起來往門外走的時候他能干啥?
動手?
打死他也不敢。
尹小月笑了,朝莫井梧道:「老莫,走啦!」
老莫?這女人跟她老公一樣也叫老子老莫?
莫井梧發覺自己一張臉怎麼老是發紫的時候,已經是在馬背上了。
把酒客棧外面的馬背上。
莫井梧實在是一肚子的火,他可要不顧一切爭回面子。
馬蹄已邁,城門在望。
忽的,自街道兩旁飛出杬十來條倒鉤索。
來得好快,好像天网似的。
而且有力。
但是斷掉的時候更漂亮。
所有人的眼珠子還來不及眨,忽然就看到繩索前面的倒鉤一個個插在泥土上。
他們記憶所及,不過是談笑的右臂揮了一揮。
然後是一排光亮在半空中划了一圈。
再來大家就知道結果了。
結果雖然知道,事情還是要做下去。
紛飛的人影中,有六把劍,四把分水刺擊向談笑。
這個配合不錯,力道夠、角度好。
談笑的臥刀卻更好了那一點光。
這回的「刀」好像是一支樹枝似的,突然橫生的迎了過去。
很奇怪的「刀法」,卻是很有用的結果。
劍斷了,分水刺也掉了。
莫井梧卻想利用這個机會翻身。
他一挾馬肚,死命的往前沖去。
尹小月卻不愿看到這個結果成真。
彈身!
最少有六個人擋在前面,而且用的都是重兵器。
兵器重而有威力。
只是碰不到人家衣角的兵器是一點屁用也沒有。
莫井梧突然覺得脖子一涼,人家尹大美人的匕首已架在頸肉上挑了挑。
「你相不相信我會殺人?」
莫井梧相信。
所以,他嘆气下令道:「你們都退下!」
這是他的命令。
但是,暗中有一個人接到的是簡北泉另外的指令。
狙殺他們在潛江城,不得出半步。
箭,像下雨般一點也不認人的招呼來。
莫井梧臉色大變,喝道:「你們……」
話儿只說一半,全身便是一股劇痛。
談笑和尹小月臉色大變中雙雙躍上了屋檐。
「嘿!事情好像有點變化。」
一句話,屋檐下最少有七八個人破瓦沖上來。
談笑和尹小月卻是往下落。
下頭,這間廳內還有四五個人抬頭看看變化。
斗然他們下來了,可是應變不及。
談笑的出手自己都覺得有些出乎意料的好。
等著那七八個人又下來時,這店內早已全叫那雙男女擺平了。
「剛剛的出手漂不漂亮?」
「這時侯你還有心情夸獎自己?」
「隨時隨地鼓勵自己一下嘛!」
談笑邊竄奔著,邊笑道:「來,親一個!」
什麼話?
尹大美人瞪了郎君一眼,忽然肚子一陣反胃。
她的臉色突變,談笑吃了一惊。
這是女人怀孕時經常有的現象。
他伸手抱住伊人,關心道:「我帶你,別使力動了胎气。」
尹小月心中一股溫暖,伏在郎君的手臂彎里淺笑道:「我是不是連累了你?」
「怎麼會?」談大公子笑道:「我在想方才的出手是因為你在才那麼有威力。
」
前面「嘩啦」的又冒出杬個人來。
杬個拿鏈子刀的家伙。
「少安慰我了。」尹大美人可不管前面的人,依舊在郎君的怀里笑道:「是你
自己的武功有進境!」
「絕不是!」談笑說得很認真,順手擺平了那杬個看起來很悍的家伙,笑道:
「是為了在自己所愛的人面前表現嘛,所以……」
尹小月心中又是一熱,眼眶都模糊了起來。
女人最感動的就是讓人家疼,讓人家哄,讓人家愛的感覺。
自古以來沒變過。
她抬頭看看,嘿!咱們的談大公子可真是神勇。
几乎是一夫當關万人莫敵。
從方才的屋檐上到城門,最少也有二十來丈。
沿路最少也有七八十個人分批擋著。
擋著,卻是擋不住。
沒几個眨眼,談笑已抱著自己沖出了城門。
而且,還有興致的對後頭大笑道:「來呀,來呀!」
這個人!
尹小月又好气又好笑,輕輕了一下郎君,道:「好了,可以放我下來啦!」
「那怎麼行?」談笑大笑著:「美人在抱豈可不好好享受一番!」
尹大美人嬌哼一聲,臉龐一陣光彩,就讓談笑這樣抱著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了
一處湖畔,已是兩個時辰後了。
這儿是白露湖的北端數十個小湖中的一個。
風晚吹水,沿岸的垂柳忒是迷人。
「累不累?」伊人問。
「真暢快!」談笑大笑道:「過癮极了!」
他們互視一笑,雙雙看了個地方美妙,坐下靠倚著。
「事情好像有點變化!」尹小月當先道:「似乎另外有人下令,非讓我們死於
岳陽城之前?」
談大公子沉吟了半晌,點頭道:「不錯,而且只有一個人有可能這麼做。」
「不會是簡一梅?」
「不是,是簡北泉!」
在六府道綠林中只有簡北泉敢獨自下令。
「對付簡一梅是簡單多了。」談笑苦笑的搖了搖頭,道:「可是簡北泉那老頭
子就麻煩得很。」
「為什麼?」
「心智和武功!」談笑嚴肅的道:「他這個人可以用詐在那麼多高手之前裝死
,絕對有一番极精密的心思。」
他嘆了一口气,又道:「而且,我相信劉瑾的秘密只有簡北泉能用某种方法將
他暴露。」
那是一門很深的玄功。
練武的人就算自己可以練成,要幫別人打通奇門經脈,則是另外一門大學問了
。
尹小月皺起雙眉,道:「這麼說,簡一梅她祖父的功夫是傳給了簡北泉?」
談笑隨手折下一段柳葉,在手上玩弄著。
「我們在華山曾經見過簡一梅施展過輕功。」他嘆了一大口气,緩緩道:「如
果她的武功是簡北泉教的,那老頭子不是太可怕?」
尹小月偏了偏頭,明白了談笑話中的含意。
她瞪了一下郎君,輕笑道:「你的意思是,如果綠林六府道的勢力是掌握在簡
一梅手上,她可能感情用事?」
女人一旦對你感情用事就好辦事了。
談笑乾笑一聲,聳肩不語。
尹小月輕輕一笑道:「所以,你怕簡北泉暗中奪了女儿的權,這段路可就難走
了?」
方才在潛江城已經証明了這點。
談笑活了活動肩骨,拉著娘子起身道:「咱們去找一處地方吃東西吧!」
尹大美人笑著,嬌嗔道:「你怎麼不回答?」
「唉!這當頭你怎的問這些來?」
「人家想知道呀!」
談笑看了看這女人,苦笑道:「是啦!」
「是就好了。」尹小月一笑,邊走邊道:「我有個法子可以讓簡北泉很難看。
」
「什麼法子?」
「我往回走!」尹小月笑道:「繞另外一個圈子去岳陽城,你就可以單槍匹馬
去會那個簡一梅。」
她的分析:「如果是你一個人主動要見簡一梅,我想她各地的手下都會接到特
別的指令……」
這時由簡一梅發出的指令,必定阻止簡北泉暗中另外的指示。
終究,簡一梅才是正主儿。
談笑竟然搖頭。
「這個主意不好?」尹小月訝异道。
「是不好!」談笑愛怜的看了她一眼,用心的道:「因為,我不愿你离開我的
身邊。」
尹小月的心口又是一熱。
就好像前面那個木屋內發出的燭光,充滿了溫暖。
口 口 口
「查出他們的行蹤了?」問話的聲音很有威嚴。
「是!」回答的人叫白滿飄,道:「屬下已經查知他們在一處湖畔的木屋內。
」
「那里住的是什麼人?」說話的人緩緩自垂後走了出來,是一名五十六七的方
臉黑須漢子。
全身不斷散發看一股凌厲之气。
在六府道的綠林中,神太歲所統領的山頭最多。
而神太歲的武功据說也是最好的一個。
早是總護法一職該由他來擔任。
只不過他一生做事的原則喜歡獨來獨往,宁可在自己山寨地盤呼風喚雨。
像他這樣的人在組織中本來是大忌。
偏是他的忠心絕對沒有人怀疑。
「赤膽」是別人對他最尊崇的稱呼。
白滿飄不敢正視眼前凌迫逼人的神太歲,垂下了頭說道:「那里每年到六七月
時會有一對夫妻前來住著。」
他頓了頓,補充道:「很平凡的一對夫妻,差不多五十七八左右。」
神太歲挑了挑眉,淡哼道:「他們來是有目的的?」
「是!据屬下派人調查的結果,听說他們有一對朋友埋葬在那附近……」白滿
飄慶幸自己調查的夠清楚,道:「原先是葬在洞庭湖那邊,後來不知為了什麼遷到
了白露湖北端。」
神太歲淡淡一笑,點了點頭道:「那附近還有沒有別的人家?」
「沒有。」
「沒有?」神太歲的雙眸閃了閃道:「那他們吃什麼?」
住兩個月,要吃的東西還真不少。
白滿飄的額頭冒出了汗,吞了吞口水道:「据在下所知,他們的米糧還是由本
城里豪記米店一次送足兩個月份。至於菜類,則是自己在屋子後頭弄了個菜圃。」
神太歲一挑眉道:「他們不吃肉?」
「是……」白滿飄回答得一點把握也沒有。
神太歲淡淡一笑,道:「你不覺得奇怪?菜絕對沒有一种下去就長出來的道理
。」
而且又不見有人送肉去。
那麼,難道是他們只吃白米?
這個細節神太歲認為很重要。
他之所以能在六府道中獨占鰲頭,就是因為注意到這些細節。
「最簡單的一個方法。」神太歲簡單的下令道:「不留活口!」
他之所以下這個命令,那是因為對自己的手下有信心。
談笑和尹小月固然很難應付。
但是,「鬼匠」吳不知的机關暗器卻更可怕。
口 口 口
「這對老夫老妻真不錯!」談笑偏頭向尹小月笑道:「吃這些菜可以活到現在
。」
桌上,的确只有青菜六盤。
在他們面前,正是一對五旬近六的夫妻在笑著。
老頭的頷下留了黑須,一張平凡的臉上看得出淡泊的神色,只是不時露出促狹
頑皮的表情。另外最特別的是在於一雙手,乾燥而有力,皮膚順理得不像他的年紀
。
至於那位婦人,絕對可以看出年輕時是一位風華絕代的美女,雙目有神。
談笑這般說笑,那對老夫妻倒是不怒,反而笑道:「這位小兄弟有所不知,我
們平素吃肉太多,所以得一陣子吃吃菜,清清血。」
那美婦人看了尹小月一眼,含笑道:「尤其是女人家,怀了身孕更不要吃肉的
好。」
尹小月紅著臉,羞道:「大嬸看得出來?」
「我有一個儿子,儿子娶了媳婦又生了一對孫儿,怎會不知道?」那婦人笑道
:「再說我的朋友們生的又不少。」
談笑大笑了,哈哈道:「難不成大嬸每個都去看過,成了接生婆?」
那婦人也笑了起來,道:「這輩子還沒人這樣稱呼過我。」
旁儿,那位穿一襲灰袍的老漢子也笑道:「兩位是武林中人吧?」
「是啊!」談笑眯著眼,看了一眼灰袍老漢道:「大叔方才不間,怎的現在忽
然說了?」
「因為有人來了。」灰袍老漢笑道:「大概是來尋仇的。」
談笑竟然還有心情談笑,道:「你的還是我的?」
「大概是你的吧!」那老漢大笑道:「大伯已二杬十年沒有仇人了!」
談笑也覺得有趣了。
這人不自稱自己是「大叔」而稱「大伯」,那豈不是和自己老稱「哥哥」同一
個意思!
他笑著道:「大叔好耳力,人在十丈外便可以听得見。」
灰袍老漢一笑,朝尹小月看了一眼,說道:「兩位如何稱呼?」
「談笑就是我。」談大公子指著自己的鼻子道,然後又輕輕一拍尹小月,道:
「我的妻子,尹小月。」
「原來是你們!」那婦人含笑睇視道:「听說過!」
尹小月這廂只覺得這婦人親切,她自幼失怙,不由得升起一股情愫來,道:「
大嬸怎的稱呼?」
婦人和老漢互望一眼,那灰袍老頭站了起來,朝談笑招呼道:「已經到了一丈
內,讓女人休息,我們去打發他們。」
談笑嘻嘻一笑,瞅了人家一眼道:「來的可不少,大概有十七八個,你能捱多
少?」
「來了十九個!」灰袍老漢糾正道:「第一波八個,第二波八個,第杬波兩個
,最後還有一個坐在十五丈外的樹梢上。」
談笑這回真是嚇了一大跳。
眼前這灰袍漢子是誰?
看他气定神閑,剎那間雙眸一閃。威光逼人。
几乎是惊心動魄的眼神。
門,已開。
尹小月和婦人雙雙搬了椅子坐在門檐下看看談笑和灰袍老漢升到迎面來的八人
面前。
「這八個人是小貨色!」灰袍老漢一捻須笑道:「是虎頭山的八文虎牙,一招
可以料理掉吧?」
「一招?你開什麼玩笑?」談笑大大搖頭道:「就算杬十年前名滿天下的蘇小
魂大俠也做不到!」
「他做不到你就做不到?」灰袍老漢搖了搖頭,道:「年輕人怎麼如此沒志气
?」
一句話震撼談笑。
他做不到你就做不到?
談大公子一笑,一抖腕中臥刀成鞭,便是大笑要向前去。
背後,灰袍老漢溫吞吞道:「先以鞭擊,二化為長尺刀,杬轉作大闊橫刀,這
那算是一招?」
談笑的腿軟了一下,訝异得講不出話道:「你……怎……麼知道?」
他忽然覺得,這個老漢如果是敵人就太可怕了。
「看手指、看步伐就知道了嘛!」那老漢笑看,尋了塊木干豎起來坐看,邊道
:「就用一招試試!」
談大公子真奇怪自己為什麼會听這老頭子的話。
他大大一嘆,掌中臥刀已經變化成一柄又細又長的刀,只是在厚度上疊了好几
層。
灰袍老漢一笑,道:「好!」
尹小月這廂看看,忍不住又問美婦人道:「大嬸,不知你們如何稱呼?」
婦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眼中盡是慈祥,道:「我沒有女儿,就認你為義女吧
!」
尹小月斗然被這麼一說,剎那心中好一股熱涌上了眼眶,猛點著頭。
忽的,又想道:「我還不知義母怎麼稱呼,那怎麼可以?」
「你現在就叫我娘便成了!」
尹小月也不知怎的,忽然覺得名字并不重要了,當時脫口呼道:「娘!」
同這字的剎那,談笑出刀。
這一刀好穩,穩而不快。
有如破一切風浪的山岳,全然無可擋者。
一刀,破八虎。
那八個人抱臂而退的時候,眼中充滿了不敢相信的眼神。
真的。
就算虎頭山的八虎牙的八把刀不是談笑的對手。
最少也可以擋上二十招。
為什麼連一招也擋不住?
十五丈外,樹梢上的那個人顯然也有點吃惊。
他神太歲的瞳子凌射到灰袍老漢身上。
很明顯,是這人的話激出談笑的潛能。
潛能,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力量。
他看看,看看第二波每個人手上的机關盒。
笑了。
他有信心,對於吳不知手藝的信念。
「這八個人還是用一招解決吧!」
談笑又听到這句要命的話,忍不住叫道:「我的媽呀!你知不知道他們手上拿
看是什麼?」
「什麼?」
「是『鬼匠』」吳不知的暗器机關盒!「」那又怎樣?「灰袍老漢挑了挑眉,
又嘻嘻一笑,撫須道:「兵器就是兵器,飛葉可以殺人不差於利劍!」
談笑又是一震。
是啊,兵器就是兵器,又怎樣?
他朝飛袍老人做了個鬼臉,道:「再逼下去我的武功就是天下第二了!」
「第二?你怕輸誰?」
「當然是蘇小魂!」
談笑說這六個字的時候,眼前的八個人突然出手。
很快,快的是机關盒里的暗器。
談笑一拗身,堪堪避過了,又駭然看見那在每人手上的方盒「轟」的一聲冒出
「傘」來。
這「傘面」是用精鋼緬鐵做的,一經開展後便是旋轉,大小的變幻著。更惊人
的,是傘面上不時噴出煙霧啦、冒出利刃啦、偶爾發出個暗器的等等。
在他談大公子而言,前面這些傘面几乎就是刀槍不入的護罩,如何攻擊?
又是一波暗器來。
他翻身躲過,也看看自己背後的情景。
那些暗器自己躲過,全射向了後頭。
他瞄眼中只見那位婦人的手指一抬一捏,也不知怎的值一排排的打在地板儿上
,好整齊。
再看那老漢,就也不動的叫那些暗器在身前七尺便紛紛墜落。
我的媽呀,這些是什麼功夫?
談大公子沒有時間想,彈身而起。
便是,那八面傘蓋齊齊舉來,往這當中擠壓而至。
談笑猛可里一墜,好快。
更快的是那柄臥刀。
刀已是如鞭划圓一掃,掃的位置恰好是丹田气穴。
傘落。
落地。
因為,拿傘的八個人全部都站不住了。
「好!」灰袍老漢笑道:「這招真是好得不得了!」
談大公子竟然還能回頭一笑。咧著嘴道:「老婆在看,不好怎麼行?」
尹小月听了嬌嗔道:「別貧嘴了,好好應付吧!」
可不是,最後這兩人的模樣可怪了。
只見他們的前胸挂了最少有二十來個大大小小的袋子。
每個袋子里各冒出一顆昂首吐信的蛇頭來。
談笑曾經和「紅骷髏黑道士」交過手。
可是,也沒這般的邪异呀!
他還沒吞完口水,灰袍老漢又嘻嘻一笑道:「怎樣?一招解決了吧?」
談笑真的是大苦著臉,還沒回頭,腦門頂上一響,只見一道人影由十五丈外的
樹梢上竄來。
一忽儿便到了老漢的面前冷笑立著。
「哈!這位是虎頭山的神太歲啦!」談大公子這回幸災樂禍极了,道:「一招
解決了吧!」
灰袍老漢嘻的一笑,道:「沒問題?」
神太歲這個人他可是听過了不下一百回。
每一次出手,管你是那一門那一派的都非躺下不可。
特別是他的武功很怪,怪到江湖中沒有人見過。
「你知不知道蘇小魂大俠曾經說過這小子的武功是獨創一格的?」談笑叫杰:
「叫做什麼『手印變天十六式』?」
「知道!」灰袍老漢笑著,轉向神太歲道:「你相不相信我一抬手你就得躺下
去?」
神太歲當然不信。
天下應該沒有這樣的人。
「閣下如何稱呼?」神太歲淡淡問道:「這十年來江湖中似乎沒有你這一號人
物?」
灰袍老漢嘻嘻一笑,做了個鬼臉道:「急什麼?先看看那談小子能不能一刀擺
平你那兩個貨色?」
神太歲臉色一沉,竟然開始相信談笑有這個能力。
他回頭,杬道人影動。
先動的是那兩個掌上套著鐵爪,滿胸蛇頭的手下。
他們一動,數十條蛇無不盡力前探張口隨至。
好詭异!
談笑沉嘿一聲,掌中的臥刀赫然變成「圓盤」。
只不過這圓盤构成的每一片釘片鋒刃俱是外翻。
他竄身向前。
將邁的剎那,圓盤旋轉了起來。
陣陣气机自圓盤每一片刃鋒上涌出。
直逼的是,那些蛇頭大為受迫倒竄。
蛇既已沒,掌中圓盤自豎而橫,如扇一掃。
「叭叭」兩響。
果然,那兩個人躺了下去。
灰袍老漢鼓起掌來。
就是後面的尹小月和婦人亦鼓掌叫好。
「不簡單!」老漢點頭稱許道:「气魄和時机都捏拿得恰到好處。」
他大笑道:「待會儿請你喝茶!」
「謝了!」談笑喘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笑道:「現在,好像是換你了!」
林子里有煙霧來。
隨著煙霧是黑壓壓的一片人潮。
說不得有近千名之眾。
神太歲挑眉一嘿,道:「就算你神勇蓋世,也不可能一回內殺光一千人。」
這是真的。
天下不可能有人殺了九百九十九人以後還站著。
因為血腥是可怕的厭武症。
你殺一個人的時候可能很瀟洒。
殺十個人可能很快意。
但是,殺了一百人以後你就麻木了。
當你殺第兩百人時,我保証你會反胃。
那麼,人類的精神狀況能殺一千人?
不可能!
神太歲在退,已退出了杬丈、四丈、五丈。
他大笑道:「方才你不出手是你錯了,哈哈哈,准備死吧!」
灰袍老漢嘿的一笑,淡淡道:「我說過,只要我抬手你就會躺下,相信嗎?」
這回不但神太歲不相信,談笑更是壓根儿不信。
人已經到了七丈外,怎麼可能?
更何況對方是叱吒獨霸的神太歲!
灰袍老漢大笑,起身,拍手。
電光石火!
真的是「電光石火」可以略為形容。
一道光華。
光華細如絲,自人家的袖中來。
自袖中的手腕來。
天蚕絲?
談笑看看神太歲倒下去時大叫了起來:「蘇小魂大俠!」
這個灰袍老漢就是蘇小魂。
那美婦人呢?
鍾玉雙。
紅玉雙劍的鍾玉雙。
口 口 口
風,輕輕的帶走了黑夜。
晨曦第一道陽光輕輕的洒在大地上。
「我一生無憾!」神太歲臨走前的一句話是:「能敗在蘇小魂的手下,又复何
求?」
是的,這是許多武林人的夢想。
和蘇小魂一戰。
神太歲走了,也帶走了他的人。
天亮的時候,六府道的綠林兵馬少了十万之鉅。
「我保証洞庭湖方圓二百里內只剩下不到五千人!」神太歲說得很誠懇,道:
「這是我所能做的一件事。」
人,隨著霧消失無蹤。
茶,已端上了桌。
七月的風,晨風,涼爽有勁。
「我說過要請你喝茶的……」蘇小魂笑道:「這是來自海外蓬萊仙島的茶葉。
」
蓬萊仙島的茶葉一律是貢品。
入口,清香甘醇已极。
談笑不禁眉開眼笑,叫好道:「這茶葉特別,好极了!」
尹小月也輕啜了一口,點頭道:「果然好,猶胜於普洱、鐵觀音、龍井……」
她一笑,接問道:「不知這茶葉可有名稱?」
「烏龍!」蘇小魂笑道:「蓬萊島上的人稱之為烏龍茶。」
鍾玉雙亦緩緩道:「是產於那島中部的山腰中,終年受著云气薰染,特別出塵
。」
尹小月不禁大為向往,笑道:「不知何年何日可往一行?」
「明年我們會去。」鍾玉雙笑道:「到時你可以抱著孩子一道儿去。」
尹小月臉上一紅,嬌聲道:「娘取笑人家!」
娘?
談大公子茶喝了一半給嗆得大紅臉。半晌才拍著胸口道:「啥?啥?你剛才說
啥?」
「我老婆認你老婆做女儿啦!」蘇小魂大笑,笑得一點也不像大俠的樣子,道
:「你說好不好玩?」
「那我豈不是要叫你爹了?」
談笑大大苦笑一聲,還能說啥?
鍾大女俠可有話了。道:「我女儿怀了身孕,不适合跟你到處跑著。」
媽呀!護起短來了。
尹小月笑著,覺得好溫馨。
「再說,六府道綠林如今在洞庭湖的勢力大挫,北面的世家聯軍可以很快的下
來。」
所以,用不著那麼賣命了。
鍾女俠的意思是:「我帶小月回鍾家絕地。」
談笑那敢說個「不」字。
他嘆了一口气,轉了話題,道:「你們平常不是住這儿?」
「不!」蘇小魂輕輕一嘆道:「我們每年來,是為了向兩個可敬的朋友致意。
」
房子的左側有一坯土。
土上有碑,硬是:「冷知靜和唐羽仙夫婦之墓」。
唐羽仙不屈而死於洞庭湖畔。
冷知靜背負京十八千里轉戰求藥。
這是杬十年前最讓武林熱血憤揚的一段事跡。
至今,武林人提起至交時,最深的友誼都用四個字:「冷京之交」。
冷京之交,一個可以負友轉戰千里。
一個可以因友死站立痛嚎傳千里,亦立斃。
談笑的心熱了起來,在墳前肅立良久。
口 口 口
「小心一些!」
「我知道,事情辦完後我會很快的找你。」
一陣沉默。
風輕敲著紙窗,如歌。
「你想孩子取什麼名字好?」
「其實叫談談不錯。」
「談談?」她的眼睛亮了起來,道:「是你那些好朋友取的名字!」
「給他們一點面子吧!」他大笑道:「再說這個名字好听又好記,很容易成名
的。」
口 口 口
在這木屋約五里外,也有一對男女在談著。
只是他們的談話充滿了生死殺机。
「你已經做了太多的錯事!」鄺寒四的聲音很冷。
冷中有一絲嘆息,道:「所以,我不得不殺你!」
「是嗎?」唐蓉儿輕笑道:「我不認為我有錯。」
一昂首,她冷冷回道:「爭奪天下難道是男人的專利?」
鄺寒四淡淡的挑眉,道:「你想爭天下?可以,能殺得了我就有資格!」
唐蓉儿冷然一嘿,沉沉道:「的确,我們是該看看誰才是天下第一殺手!」
倏然,雙雙騰身,在半空中交錯一擊。
平分秋色。
兩個人足方沾地,俱平行兩線的投向東側的林子去。
這一刻,辰時。
太陽的光線猶在東方。
東方,是在鄺寒四的右首邊,唐蓉儿的左首。
兩人一竄入林子後,同一個速度各自抓了一把石子閃身到樹干後。
鄺寒四提气以壁虎功爬上了頂端,左指彈出四顆石子。
石子,同一個方向不同的距离。
好像有人不斷往那個位置去。
果然,另外一端的草叢也有了動靜,自後頭往自己所扔的方向而去。
鄺寒四凝目,忽的冷冷一笑。
剎那變化了兩個身法,移到靠近東向的樹梢注視著。
唐蓉儿必然也是用投石問路的方法。
他冷笑,將石子彈向另外一株樹干上的枝椏,借反彈之力落人草叢中。
果然,一聲嬌叱,一蓬暗器激向了那樹枝內。
紛飛的落葉還沒落定,鄺寒四已選好了目標。
他急速的移動,一忽儿已到方才發射暗語那處的後頭,果然,草叢中有一襲衣
袍的背影。
鄺寒四正要動,猛然心中覺得一股殺气。
盡全力挪身,反手一刃。
這次出手雙方都极為惊險,近似貼身肉搏。
兩個人的刀刃匕首交集,掌和掌互拍。
一扣,五指!
剎那架住的短刃各自施力著,而掌上五指亦各自運起內力相激。
一轉,原本在下的鄺寒四翻身在上,但是人還未坐穩又叫唐蓉儿翻了過去。
於是兩人翻滾看,其間更是巧變刃、指之力。
几番要刺殺對方,偏偏彼此間就是能在千鈞一發時躲了過去。
鄺寒四沉沉一嘿,在唐蓉儿翻身在上時,猛然地一腳弓而起。
唐蓉儿腹部一痛,急得往旁一翻。
那五指在鄺寒四掌中,自然扣住不放,便是要下刃。
誰知,唐蓉儿翻落之處是一道斜坡,她用力一拉。
連帶將鄺寒四一并拉下了長坡直滾。
斜坡之下,是一泓湖水。
這廂兩人根本沒有思考的餘地,便雙雙落人其中。
「嘩啦」的一陣冰寒,兩入各自竄游著尋找躲避處。
鄺寒四忍住一口气,瞅見唐蓉儿的位置,潛身自後頭而去。
唐蓉儿冷冷一笑,閃身進入石叢之中。
於是,兩人有如大魚似的在石叢間竄來游去。
這石叢奇形怪狀,而且有不少的洞口。
鄺寒四正躡隨唐蓉儿背後,忽的不見了身影。
他心中一凜,左面的水波一動,匕首擊來。
鄺寒四要躲已是不及,左掌探出。
以掌迎刃,穿!
但同時他一遞刃身自另外一個石洞過,亦刺入唐蓉儿的左肩上。
又是平分秋色。
這時兩人俱為之一痛松手,同時一口气也憋得難過,於是,一蹬腿雙雙沖上了
水面。
只不過鄺寒四的刀刃在唐蓉儿臂上,而唐蓉儿的匕首在鄺寒四掌上。
他們雙雙一蹬,叉再度潛了下去。
情勢已經逼得他們不得不在水下一戰。
誰想游回岸上,誰的下半身便落人人家的掌握中。
湖水泛紅。
紅的是血水。
鄺寒四拔出了匕首,他相信唐蓉儿也拔出了短刃。
极目在石叢內望看,前頭人影一閃。
他急速竄前,只見唐蓉儿一臂殷血浮上正瞪看自己。
沉嘿在肚,他沖向前,同時已脫下了袍子卷在手掌上。
這有兩個用處。
第一,可以阻血。
第二,最重要的是可以為盾。
一件沾濕的衣服,利刀往往無法砍破。
唐蓉儿似乎也想到了這點。
她脫下了上衣纏在手臂上,同時拉兩袖於左掌握著。
這雙袖正也是她的盾牌。
雙雙的速度相同,互瞪。
鄺寒四忽然覺得很好笑。
唐蓉儿也覺得很好笑。
他們的一切步驟、殺技,几乎是同一個模子。
好笑歸好笑,生死還是要分。
雙雙蹬腿竄前,如水中疾箭。
匕首和短刀,已剎那間接近、接近。
唐蓉儿的手腕忽的一偏,她并不刺鄺寒四。
而是用短刃架住鄺寒四的來刃。
同時,左臂一舉一圈,將拉在手掌和眉頭問的外袍衣袖勒住鄺寒四的脖子。
緊接是回身一刃要插下。
誰知,鄺寒四這沖力太大,帶動了六七尺之距。
就此距离,驀地這湖底的一股暗流卷動。
好快!
鄺寒四和唐蓉儿根本來不及想便叫這大自然的威力雙雙卷轉向湖底而去,天旋
地轉中,鄺寒四只覺得自己全身逐漸空蕩、空蕩,有如浮在云端似的。
耳中是轟然不盡的水流力激。
口 口 口
老西秦的眼睛在發亮。
眼前的這兩人雖然不是談笑,但是他可以感覺到是好對手。
一個是穿短襖的漢子,昂首闊步,目中無人的走看。
另外一個,每一步都走得很「用心」。
很用心,充滿了剽悍難言的力量。
奇怪的是,昂首闊步和一步步很用心慢慢走的速度是一樣的。
老西秦的瞳子在收縮,有几分的訝异。
這個人的步伐,這個人的身姿,最重要的是他的一雙手臂,都很像也本家傳說
中的一個人。
老鬼!
老鬼先人的無首刀斬才會有這种步伐,這种姿勢。
這個人是房藏?
傳說中房藏繼承了老鬼先人的刀法。
老西秦的眼皮在跳動。
非殺了這個人不可。
不只是因為對方是個好手,更因為他學了老字世家的人沒有福气學到的東西。
想到就做,一向是老西秦的習慣。
他很討厭那些不乾不脆的設計、等待時机。
對他而言,一出手,生死兩分最爽快。
所以,人在半空便大喝道:「房藏,我找的是你!」
他光明正大的指名,也同時表示另外一個人不要插手。
宇文磐明白,所以他沒有動。
老西秦用的也是刀,而且是雙刀。
就算老鬼用雙刀一樣,只不過他的刀必須握在手上。
房藏抬頭的速度很慢。
偏偏來得及在對方砍到自己以前看清楚來勢。
俄然兩明晃刀閃。
刀閃,而自房藏的背後。
無臂刀斬!
四刀在半空中交撞,剎那老西秦明白了一件事。他明白的是,為什麼房藏走起
路來必須那麼「用心」。
第十六章 倚 樓
房藏奔出來的雙刀,讓老西秦剎那間領悟到一件事。
全心全意。
房藏一定會全心全意無時無刻的在揣摩、領會老鬼先人創出「無臂刀斬」的心
態。
所以他時時忘記自己有手。
為了達到人刀合一的境界,他必須不斷的將气机回轉於背後衣袍內的雙刀上。
就好像是身体的一部份。
是活的。
老鬼的刀法是活的,是有生命的。
房藏的刀顯然也到了這個境界。
所以他走的很「用心」,用全付心神在協調刀和身体密切合一。
這种有生命的刀,會是怎樣的刀?
老西秦忽然間不再覺得有「根」。
因為刀法是死的,而能讓活的只有心。
一個人的心。
老西秦的兩臂上傳來劇痛,是房藏那兩把刀的壓力,撞擊自己掌中的雙刀所傳
來的創痛。
他忽然笑了。
是一种尊敬、欽佩下的喜悅快意。
或許這個心情產生的力量吧!疼痛輕緩了不少,而且還讓他有能力反擊。
他以手中的雙刀為軸,身子倒翻以雙腿背跟踢向房藏的後腦。
這個變化很快,也很有力。
卻是房藏的刀与眾不同。
不同在於那柄下系著子。
子可以長,可以短。
房藏的刀斗然一伸,是子放出夾卷住老西秦的雙腕,同時兩刃刀鋒越過了對方
的肩頭,架在脖子上盤了兩盤。
房藏轉身,在千鈞一發之際扣住了老西秦的腳踝。
雙刀還在老西秦的脖子上盤飛著,真叫人擔心什麼時候力道不足了,一當儿砸
下來會鬧出人命。
老西秦卻放心的很。
因為气机由房藏的背順灌於上在控制。
這時看他們兩個,倒有點在表演特技似的,一個握著另外的一個腳踝立起,而
且上面那個的頭頂,還有兩把刀在飛旋著,煞是好看。
「你是誰?」
「老西秦。」
「老字世家中人?」
「不錯!」
房藏一松手的同時,「嘩啦啦!」的響音中,那兩把盤空的刀忽然間就這樣消
失了。
老西秦的眼中有一絲佩服,道:「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找你比刀了?」
房藏的确知道。
因為自己用的是人家世家中人創出來的武功。
「不過我還是很安慰,老鬼先人的刀法由你承傳……」老西秦离去時,很誠懇
的道:「因為你很有心。」
房藏看看他离去的背影,胸口像是哽塞住熱烘烘的什麼似的。
這是一种情誼。
一种本來就是家中的秘珍,有一天發覺更适合某人時,送給了對方的情誼。
他有一絲感動,也有一份的親切。
房藏長長吐出一口气,宇文磐向前并肩而立。
「監利城好像有了一些變化……」宇文磐沉著眉,在他的瞳子里看出每個人的
眼中都有一絲的光彩。
是一种欣喜。
「這里應該是六府道綠林的重鎮!」房藏也皺起了眉頭,緩緩道:「現在似乎
看不到那些人物……」
一剎那間,滿山滿谷的綠林梟漢好像都不見了蹤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兩位來的早啊!」他們的背後有人大笑著道:「我告訴你們是怎麼個事情…
…」
房藏頭也不回就知道後面那小子是誰。
只是他的耳朵揭醒他一件怪事。
尹小月的人呢?
「被人家帶走了。」談笑看著店小二端上來的酒菜,毫不客气的大口吃喝起來
。
這儿是監利城最有名的「四重天望湖醉樓」。
從最頂的四層望眺,長江、洞庭綿系纏綞惻有如情人。
「被人帶走?」宇文磐和房藏的心跳了一下,道:「有誰有這能力,能在你們
兩人之前帶走人?」
他們的話說的很誠懇,也有相當的尊敬。
「一對夫婦。」談笑大笑道:「一對五旬近六的夫婦。」
看這小子笑的這麼樂,尹小月絕對不是被「強迫」。
而會讓談笑和尹小月心甘情愿分開的人,必定也是不得了的人物,一對夫婦?
「是他們?」房藏的臉色一變,道:「蘇大俠和鍾大俠?」
「聰明透了!」談大公子的話說到一半,道:「就是他們折服了神太歲退兵…
…」
字儿沒說完,下頭忽的傳來一聲長笑,有人道:「杜杬劍,王王石,談笑那小
子的人在那里?」
談笑這杬人坐在最高層上,往下望去了便見得一名五旬左右的儒士漢子,手中
握著一把紅纓槍,正擋在杜某某和王某某面前。
「喂!你打那儿冒出來的?」王王石皺眉叫著,道:「哥哥我還正找那小子問
話呢?」
旁儿,杜杬劍忽的一抱拳笑道:「你大概就是巴山遺老中一道、一醉、一儒中
那位『紅樓天舞槍』的史天舞了?」
「有眼光!」史天舞嘿的一笑,冷哼道:「老夫不找你們,我只要談笑頸上那
顆腦袋。」
「我也希望你去把那小子的頭采下來……」杜杬劍苦笑道:「不過,他既然不
在就拿我的充數吧!」
史天舞雙眸一挑,冷嘿一聲道:「可以!」
還當真的說干就干了。
提在右掌的紅纓槍好快,几乎是不及眨眼就到了面前。
杜杬劍嚇了一大跳,挪身方閃著,卻是對方的槍頭一沉,無聲無息的一個變化
里斜里挑起。
偌大的杜杬劍一個身子便叫史天舞這神鬼莫測的一槍挑中左肋,「嘩啦!」一
大響,摔進了四重天望湖醉樓的底層內入。
上頭的談笑大吃一惊,坐椅下一陣內力連破。
竟是連人帶椅自第四層甘下,「嘩啦嘩啦」的穿過弟杬層、第二層直落到第一
層至。
門外史天舞彌天亂點的槍頭,彷如神秘難測的閻羅,滿滿罩住王王石的周身。
這柄紅纓槍掌握在史天舞手上,有如活了似。
「二十年來第一人!」潛龍曾經說過史天舞的槍法,道:「這項几乎被遺忘的
兵器,他奶奶的就是姓史的讓它活了。」
王王石記得這句話。
而且現在就在吃這個苦頭。
他的拳如鋼鐵,這是絕對有自信的事。
問題是眼前這個史天舞的槍頭,卻是專門出破鋼板鐵片的錐子。
夾帶破來的銳利罡气,咱們王大公子都不得不怀疑史老小子的武功是不是比韓
元占、沈九醉還好。
史天舞的武功的确比他們好。
只是他一向缺乏信心。
沈九醉名動江湖,韓元古才學惊人。
在自己之前的兩位師兄令他產生壓力。
產生壓力也產生自卑。
設非昔年一槍連挑「南海杬絕」証明自己還不差,他還真的不敢在江湖中行走
。
王王石顯然勉強靠著軟甲胄硬挨了几下。
對方槍頭上的沖力已逐漸控制他的步法。
史天舞大喝,一排槍影再下。
驀底,惹惱了我們王大拳頭。
他大步往前一跨,左拳一屈一拗硬是挑了個好時机,貫掄住槍頭旁側一偏。
同時右拳閃出,好快!
這回則是擊打槍身。
更快的是王大公子用獨門的八卦迷蹤步迅速移前,雙拳落下如雨。
每一拳打的是人家的槍儿上。
長槍的好處是,長。
長,所以人家不容易近身相搏。
但是長也有缺點。
只要人家欺近了范圍之內,那可大大不便。
虧王大公子想到這點,他每一拳可掄的實在。
他是不得不這般賣力,槍上的气机力勁大的很,王王石的拳頭必需壓住。
壓住才能讓史天舞沒有再出槍的机會。
兩人之距已到了兩尺之近。
猛可里史天舞一退。
退,并不帶槍走。
而是自槍之後,抽出一柄又細又利的半尺長刃。
光影一閃,刃尖已頂插向王王石的喉結。
這一記出手才見真殺著。
哥哥我死矣!
王王石大叫一聲,只覺喉頭上一震。
一震一晌!
是杜杬劍的劍身擺在那儿。
「玩劍是我的事!」杜杬劍嘆了一口气,道:「現在是不是該哥哥我表現了?
」
口 口 口
簡一梅的臉色簡直是難看到家。
神太歲抽走了十万兵馬。
剎那整個兩湖交界處全空,洛陽九世家、米字世家、鍾字世家的聯軍已於迅雷
不及掩耳之勢直侵而入。
老西秦南走回苗疆,連史天舞也在監利城負創返回巴山去了。
前後數日的時間,几乎可以用兵敗如山倒來形容。
「你是我的爹親……」簡一梅的聲音很冷,道:「但是卻犯了不可原諒的大錯
!」
簡北泉的臉色也不好看。
「我們還有几十万的兵馬。」他沉沉一哼,道:「何況趙古鳳那邊也有近十万
的精兵。」
「他這個人能信任?」簡一梅冷冷一笑,踱了兩步方道著:「只怕姓趙的趁我
們一時慌亂,吸收了兩廣、江西的勢力……」
簡北泉一嘿,挑眉著道:「他敢?哈……我們手下又不是沒有可用之將,在蜀
中有程渡江、賀孤山帶領八万兵馬。兩廣、江西亦有江還、張木葉、周河影領著九
万好漢,就算此城洞庭也尚有五千兵馬,左右則有晏一弄、褚青門在,足以稱雄天
下……」
簡一梅輕輕一笑,聲音卻是冷,道:「你是我的爹親尚且想爭權奪利,別人就
不會?」
簡北泉臉色大變,挑眉冷肅,道:「丫頭,你忘了是誰辛苦摭芷你?竟敢跟我
這般說話?」
「哈哈哈……你的心里有數!」簡一梅挑眉沉聲道:「你并不是我的親生爹,
是不是?」
「你……」
「當年娘怀了我時,是你逼死了另外一個人?」簡一梅淡淡一笑,冷眸剎動,
道:「你絕對沒有想到,弄巧成拙老太爺竟把大旗飛龍令傳給了我?」
簡北泉臉色變了好几回,方是冷嘿嘿笑了,道:「是誰告訴你這些事?」
「趙古鳳!」
「他?」
「沒想到?」簡一梅輕輕一嘆,道:「或許你更想知道,你用力最勤,最想拉
攏的江還、強木葉、周河影他們杬人和兵馬已被姓趙的吸收走了。」
簡北泉全身一顫,咬牙恨聲怒叫道:「沒有錯,我是恨,恨老太爺為什麼在大
會上,眾人之前把大旗飛龍令傳給了你……」
他喘了一口气,盯著簡一梅哼聲道:「只怪當年我太愛你娘了,而讓你這個賤
丫頭生了下來……」
「是嗎?」簡一梅的眼中充滿了悲哀,看著簡北泉道:「不是吧!當年在你們
几個堂兄弟中,老太爺并不是最欣賞你。」
聲音悠悠怨怨道:「而且你也知道老太爺最喜歡我娘,所以千方百計想要得到
她,目的呢……」
簡一梅一舉掌中的「大旗飛龍令」玉佩,沉嘿道:「就是為了它!」
簡北泉的心往下沉。
現在他可知道趙古鳳這個人的可怕!
挑在一個時机,一個永無翻身机會的時机,向簡一梅提起了往事。
因為自己下了命令給神太歲、老西秦和史天舞。
而偏偏他們全都失敗。
在這個不可饒恕的大錯里,他簡北泉於公於私都沒有反駁的餘力。
趙古鳳好個陰狠人物。
「我只想問你一件事!」簡北泉可以感覺到這間廳房的四周,已有不少的人在
等待著。
等待簡一梅的命令!
「你為什麼會相信趙古鳳那老匹夫的話?」
「因為我是他的妻子!」簡一梅的回答讓簡北泉如受電擊,道:「我本來并不
确信,只不過你肯定了這件事而已……」
簡北泉還能說什麼?
口 口 口
長安名邑。
天下前五名的大城名邑中,長安無疑是其中之一。
岳陽城東南的長安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談笑一踏入城門就可以感覺到那份欣喜。
是由每個人的心中、眼中感受出來。
長安的小陽樓也選在今天從新開張,絡繹的人潮不時把气氛熱烘烘著。
街上又有小童在嬉戲著。
「真好!」談大公子笑道:「這就是人生!」
杜杬劍嘻嘻一笑,道:「早聞長安城里,以小陽樓的涮羊肉配白亳升龍酒最是
夠癮,可怕人太多。」
「會嗎?」宇文磐難得一笑,道:「對老板來說永遠會有位子……」
「你!你是老板?」王王石叫道:「這麼有錢?」
宇文磐輕輕一嘿,還真的帶他們進去,真的有一個位子,而且是最好的位子。
滿滿早有坐了二十來張桌子,亂哄哄的气氛和著涮羊肉的香味儿在流落。
「過癮!」王王石一口白毫升龍下肚,叫道:「這酒著實是過癮极了!」
宇文磐輕輕一哼著,道:「這酒很貴,誰付錢還不知道……」
「什麼話?」杜杬劍叫道:「不是你請客?」
「我有說嗎?」宇文磐反問一句。
沒有!
杜杬劍忍不住問房藏道:「你們在一起是誰出錢?」
「各付各的。」房藏回答的很乾脆,道:「因為我們都不想欠對方人情……」
因為以後隨時可能兵刃相見。
談笑大笑了,嘻嘻道:「這也沒什麼不好。」
因為每個人有每個人交朋友的方式。
有些人認為你吃我喝,一頓又一頓的請是朋友。
但是有些人平素守著自己的原則,卻在生死關頭時會替你賣命。
感情本來就是很奇妙的東西。
一名看起來相當机伶的店小二,快步走了過來,他自袖中抽出了張信函給宇文
磐。
神神秘秘的,臉色卻是一絲的奇特。
宇文磐攤展,落眼後是片刻的沉默。
每個人都可以感覺到他的气氛很奇怪。
近似一种极大的訝异。
短短的信箋在手中化成了粉末,他站了起來。
「我去找一個老朋友。」宇文磐淡淡道著:「如果明天早上以前沒有回來,你
們就自己到岳陽城去吧!」
說走就走,宇文磐頭也不回的轉出店門外去。
「這小子溜得快。」王王石叫道:「待會儿付賬誰來負責?」
每個人都知道這是王王石在開玩笑。
因為每個人的心中都有點擔心,宇文磐的那位「老朋友」恐怕是閻羅王。
房藏也站了起來,他淡淡的只有一句話,道:「我記起來一件事,宇文磐前几
天欠了我半兩銀子還沒還……」
談笑在笑著,道:「半兩銀子不少,千万別讓他溜了。」
房藏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道:「我們也還有約……」
「我知道。」談笑大笑道:「你用不著每天提醒我!」
房藏不再說話,轉身跨出了第一步。
卻是那名机伶的店小二果然机伶,道:「客倌,茅房在後頭……」
「我不是要去茅房……」
「那很抱歉。」店小二一笑,又复一嘆,道:「我們店老板宇文公子有交代,
你們几位好不要跟著他……」
「最好不要」是客气話。
房藏當然知道這個店小二只要一揮手就擺平了。
但是他更清楚,只要宇文磐真的有心阻止,自己絕對追蹤不了他的行跡。
方轉念,門口排隊的人群中忽的傳來一串串惊呼。
便見一名狼狽的漢子街了進來。
簡北泉。
談笑猛的起立,有些訝异道:「這老小子怎會這樣?」
門口已有人高聲叫喝,道:「里面的人如果還想活命,最好在還沒有吐气之前
沖出來……」
喝聲未完就有一支箭來。
箭上有火,火燒炸藥。
「轟」的一響,直震得桌裂椅碎,滿屋內盤杯四飛。
「他奶奶的!哥哥我吃一頓也有人看不慣?」王王石是一肚子火,看著蜂涌沖
擠出去的人潮大罵,道:「是那個龜孫子在外面?」
他的聲音大,但是近百人的慘叫聲更大。
「劈哩叭啦」的一陣,這屋內連店小二也走光了。
談笑又笑了起來,因為除了他們談、杜、王之外,就是簡北泉這滿身創傷的老
小子在。
房藏呢?
不知道能不能追躡的到宇文磐去「討回半兩銀子」?
「喂!簡老頭,到底是怎麼回事?」王王石簡直他們的好奇极了。
看出窗外,那一圈圈的人不是人府道綠林中人,是誰?
窩里反?
「嘿!嘿!那賤人……」簡北泉的聲音充滿了憤怒,道:「簡一梅,我得不到
的東西,你也別想能拿半分半毫……」
怪!
這對父女可真是怪!
「我們不是父女。」簡北泉雙目布滿血絲,聲音和表情一樣猙獰,道:「那賤
人是個雜种……」
「好啦!好啦!」談笑看了外頭一眼,朝簡北泉哼道:「說話這麼難听干啥?
沒水准……」
簡北泉大大喘了一口气,正待說著話。
外頭,一身寶藍絲袍披身的褚青明已經沒有耐性,揮手間自有一排強弩划空而
疾!
杜杬劍皺眉道:「哥哥我最討厭吃飯的時候有人打扰……」
王王石也有同感。
他們沖向前。
杜杬劍的劍真靈活。
一挑一拍間,那一排的焰火炸藥、飛箭已倒激出去。
「轟」聲連晌,炸的是外頭。王王石則是沖出了門外去。
沖出門外,雙拳飛舞的又漂亮又乾脆。
而且是記記落實有力。
褚青門在看,看著第十四個手下躺下去時才說話,道:「你就是王王石?」
「不錯!」王大拳頭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正是哥哥。」
褚青門笑了,點了點頭道:「很好!能夠打敗史天舞的人大概不會太差……」
听口气,這小子好像很行的樣子?
旁端一排排的強弩依舊激射入屋。
當然里面的杜杬劍也同樣的一排排的挑了出來。
轟炸在王王石和褚青門的四周碎翻著泥土。
以及沙塵中的殺气!
王王石看著眼前這個滿臉胡髯蓋鬢的碩壯漢子,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名字,道:
「破天大雷一青門?你是褚青門?」
「你想到了?」褚青門笑著,笑聲蓋過了四周翻揚炸飛的沙土,轟然出手。
「破天大雷一青門,青門雙指碎万拳。」
許久以前,傳說有一個人,一個用劍的高手。
「帝王」柳夢狂稱他為天下十劍之一。
他有很多名稱和外號。
「阿師大劍」公孫子兵是江湖中一個令人敬仰的名字。
宗師天下,劍走十方。
公孫子兵的十力闊劍是武林一百五十八年來真正的儒家真劍。
然後到了第杬代,另外有一個傳人將「阿師大劍」的劍法變成了「劍指」。
劍指是食指和中指合并所激出的气机。
六十二年前初創。
創立劍指的先人在經過一十七年慘痛的教訓後,終於在四十五年前九月一個秋
天的日子里,有了殊胜成就。
「破天大雷」是這個劍指的名字。
而可怕的,是它的威力。
王王石的雙拳擊出。
拳,罡風卷動,挾動無与倫比的威力。
但是面對而來的「破天大雷」會是怎樣的武功?
一种可以碎掉万拳的劍指,是不是可以碎掉王王石的雙拳?
所有的人都在看這一幕。
談笑除外。
他正專心听著簡北泉有些瘋亂似的夢囈,道:「賤人,哈哈哈!賤人,嘿……
趙古鳳你也被騙了,哈……」
猛的一頭,簡北泉抓住談笑的手臂,雙眼渙散,道:「你想知道那個秘密對不
對?哈哈哈……不告訴你,不告訴你……不,我不能讓那賤人得意。」
他猛搖著頭,忽的閉目念了一串,道:「然谷,涌泉破照海;大鐘,水泉沖石
關……嘻……賓陰谷……」
簡北泉大大一震,睜目暴叫道:「你要害我,要害我!」
談笑皺了皺眉,哼道:「誰要害你?」
「你……你是劉瑾那賊的殺手對不對?」簡北泉又狂亂了起來,道:「哈哈哈
!我不會告訴你這個秘密,哈哈哈……」
原來方才那些穴道名稱,是事關於劉瑾的秘密。
而這件事只有這老頭子知道。
唉!真不能死了他。
簡北泉喘了好几口气,垂頹著頭,片刻了才又緩緩抬起夾,他看著談笑,老半
天。
忽的冷冷一笑,道:「談笑……」
「我的媽呀!這麼久你才認出來?」
簡北泉苦笑,長長一嘆,徹閉目吐气著,道:「簡一梅的武功太可怕了……」
「你不是她的對手?」對手?「簡北泉仰首大笑,道:「哈哈哈!我們全被騙
了上全被騙了!」他猛一瞪眼道:「包括趙古鳳。」
談笑注意听著每一句話。
「這個女人的武功很陰毒,不是我們能想像的……」簡北泉全身一股顫,道:
「只要中了她的毒掌,就會不由自主的狂亂……」
難不成跟布香濃一樣?
又是修羅大常,如今化名向十年前的陰謀?
「你說趙古鳳也被騙了是什麼意思?」
「因為那不是姓趙的武功。」簡北泉的眼神又在散渙,喃喃著道:「姓趙的只
這被她利用來練功的靶子……哈哈哈!賓陰谷走商典,一破大赫橫骨還真元……」
簡北泉說到這里,忽的彈身而起,一掌拍向談笑大叫道:「你們全部該死!」
斗然這一掌,好重!
談笑猝不及防中,全力閃躲。
只受得左臂一劇痛,勉強以真元內力護住。
眼前簡北泉則亂舞著兩臂沖了出去。
真是瘋了。
簡北泉這一沖正好遇上王王石的拳和褚青門的指相撞!
劍指真的有如是一把劍。
「嗤」!好刺耳的波動裂聲,褚青門的指力已穿破王王石雙拳的罡气,一波波
綿延的气机震到了軟甲胄上。
褚青門的左右雙指俱遞,卡住王王石半絲毫不能動。
一動,劍指穿心!
王王石的雙拳十指緊扣,卻是已有一股痛來。
這痛要逼得他張開拳頭。
拳頭一松,無可救!
已是生死關頭,汗珠遮住了雙瞳一片模糊。
他可以看到近在眼前的褚青門。一樣不好受。
姓褚的也是滿頭大汗。
因為劍指是將內力气机化為一線激出。
最傷元气。
若是不能速戰速決,到後來反而因元气大耗而殘廢。
現在已經是比耐力的時候。
証松手誰就得死!
他們不敢松手。也沒有人敢接近。
因為王王石和褚青門的內力波湯間,死的很可能是第杬個人。
沒有人敢,但是瘋子卻敢。
簡北泉一身的造詣在此刻發揮到了极致。
本來當一個人瘋狂的時候,潛能是最高的提升。
他撞向前,蹣嗔的步伐一向王王石,一下向褚青門,這是一個賭!
一個生与死下注下押的賭!
他撞上誰,誰就得死。
王王石後來回憶道:「大概是哥哥我那時對著他一笑,把他嚇的撞向了褚青門
那小子吧?」
所以日後「王石一笑」也成為一句成語。
這成語的意思是,用無賴的方法活下去。
數百年之後,一直和「好死不如賴活」同樣有名。
口 口 口
宇文磐的瞳孔一直在收縮。
有點不可置信,眼前這個人不但活了下來。
而且昂立冷肅更胜以往。
誰?
誰能讓宇文磐心中忍不住一陣顫?
他的前面擺了杬顆頭顱,懸在一個人的腰際上晃著。
乾了,有如拳頭般的大小,是叫人用藥水浸泡過。
但是宇文磐絕對可以認得出來。
這杬顆頭顱正常活著的時候,名字是魏風塵、阮金童、何池鏡。
慕容春風冷笑,有如死神在得意著。
「洛陽九大世家都該死!」他拍了拍腰帶上挂著的頭顱,冷嘿嘿道:「可惜!
一時間沒机會找歐陽弦晌、東方寒星、耿落落、苗灰儿這几個人下手……」
宇文磐眯起了雙眼,冷冷道:「因為你根本沒有机會接近他們。」
他們四人在前面沖鋒陷陣,周圍是數以万計的兵隊。
但是魏風塵、阮金童和何鏡池則負責後援。
「只要人活著,机會很多。」慕容春風冷冷笑了道:「不是嗎?」
宇文磐沉嘿嘿兩聲,點了點頭道:「可惜!你就要死了。」
「哈哈哈!宇文磐你有沒有弄錯?」慕容春風狂笑,雙目閃著詭异的光彩,道
:「你以為還能活著走回去?」
回劍大胜心法是一門奇怪的武學。
有些類似修羅大常,每回复生後又更強了內力般。
慕容春風飄起,飄的美妙已极。
在半空,忽的一折而下。
宇文磐雙目一冷,他可不管你是什麼東西。
什麼武功一樣,反正敗了就是死!
他竄身高拔,迎上。
好快!兩人在半空中一拍六掌。
每一掌是拗足了內力擊打。
雙雙翻向右側的林梢上。
是八月的秋風,輕動著林間一片歌。
慕容春風雙肘一拱,半旋身的撞向宇文磐而至。
這招式好猛,簡直是貼身肉搏。
宇文磐冷笑,四大公子中以「好戰第一」成名,可不是隨便說說而已。
他雙掌平胸,猛斥往前一搭,搭住對方的雙肘。
便是力勁四射,落葉如雨。
兩人的身子有如雙葉風輪,一路由這般的樹頂卷到那端的梢頭。
越旋越快!
每過一點足處,落葉必是狂亂飛射。
立時一片林子中飛鳥与揚棄風起,蓋了半天高。
這是詭异的一戰。
比的不只是兩人貼身的短打巧勁,更有內力气机的碰撞,是大大不合情理的「
旋」轉。
旋轉的內力激湯最易沖入腦門。
輕者殘廢,重老立斃!
房藏這廂看著猶覺得惊心動魄。
更何況交手的兩人?
已是目暮,又斜漸盡。
宇文磐忽的雙足一點枝頭時,雙掌一拍倒墜往下。
慕容春風豈肯放過了?
人在上前樹干間如飛人般,抽出那柄描金扇拍打著。
他已封住一切來路,宇文磐只有在下面任憑宰割的份。
「哈哈哈!你在下面是你的失策。」慕容春風大笑,他本來就以輕功卓絕於洛
陽,冷冷哼著:「你是兔,我是鷹……」
實情的确是這樣。
宇文磐最少已經受了杬記血痕。
他飛竄在樹林間,宛如逃命。
上頭,往往冷不防的慕容春風會一記打下。
宇文磐明知如此下去非死不可,為什麼要這樣做?
房藏已經忍不住要出手。
忽的,他眼前一暗。
日盡夜來。
夜來,林蔭之下是一片的幽暗墨黑。
但是慕容春風在上,他的背後是天色。
天色猶有星光、月光。
淡淡的身影已夠讓宇文磐出手。
出手,這可是真重。
慕容春風狂吼中重重摔落!
「好戰第一」這四個字,房藏立即明白含意。
好戰,絕對不是蠻干。
而是經過大腦的判斷,忍一時。
卻在剎那,一而中。
房藏忽然想起古時候一個故事。
有一隊人出遠途,眾人俱不愿擔米。
就是只有一個被眾人譏為呆子的家伙,擔了這個重擔。
誰知日日吃糧,擔日日輕。
後世便以「先見之明」的成語用之。
宇文磐這一戰豈不也是如此?
「你來了?」宇文磐的聲音淡淡如家常便飯。
「我來了。」
「不是不要你們跟著?」宇文磐的表情不好看。
人家在看他是一回事,違反了自己的決定又是一回事,房藏笑了。
「我本來也不想來,卻是想到了一件事不能不來……」
「什麼事?」
「你還欠我半兩銀子!」
兩人瞪了半天,忽然雙雙暴笑了起來。
笑聲,傳在林中回湯。
杬丈外慕容春風趴在地上喘气!
他不甘,但是這是事實。
宇文磐和房藏已一步一步走近。
由杬丈而兩丈而一丈而五尺。
五尺不過是兩步而已。
兩步卻足以改變了許多事。
一聲衣掠長飄,慕容春風只覺眼前一暗身子一輕。
然後有如乘風御气而行。
不論是誰,這個人救了自己。
他只看到這人的衣袍,全黑!
神秘深邃的黑!
房藏和宇文磐沒有追。
「那是一個很可怕的人……」
「可怕到他整個背部完全沒有空門。」
他們不是不想出手,而是出手後的結果一點把握也沒有。
那道黑袍身影巳消沒在林中深處,早和夜融為一体。
「他會是誰?」
一陣沉默,兩人忽的輕呀一聲,是那個人?
那個人,死了兩回又复生的人。
有人稱他為修羅大帝,有人稱他為一神疊主。
當然陰人麟、騎夢隱都曾是他的名字。
口 口 口
「喂!你那個老朋友怎樣?」
「走了……」
「走了?怎個走法?」
走的方式很多,其中有一种叫「死」!
「被一個人帶走,你們稱他現在的名字叫向十年……」
岳陽城已然在望,每個人的心卻是沉甸甸的。
那個不死的老小子果然是跟簡一梅一伙的!
王王石忍不住了,道:「好啦!那個老朋友到底叫什麼名字?」
「慕容春風。」
「什麼?」談笑訝道:「他還有能力把你傷成這個樣子?」
宇文磐苦笑一聲,淡淡道:「這世上本來就有很多事出乎意料的,是不是?」
的确是!
眼前就有一樁很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事。
岳陽城平靜的很!
簡一梅早已率眾遠走於兩廣、江西。
八月的風好像有點嘲笑他們似的,五個人呆呆的立馬在城門口,擋得人家進出
不方便极了。
「看來連城都不必進了,調轉馬頭看能不能追上?」
估計是差了一天的行程。
對方有五千兵馬,總是會慢一些。
「不追能怎樣?」王王石嘆气道:「命啊!」
這時候房藏突然提出一個問題,道:「鄺寒四呢?」
是啊!已經好几天沒有露面的鄺寒四呢?
自潛江城後便不再見到琮影,難道敗於唐菱儿之手?
「不可能!」談笑稍可安慰的想法是:「否則唐菱儿早就現身對我下手了。」
好,問題是鄺寒四為什麼不露面?
口 口 口
鄺寒四醒來時只覺得全身無力。
好長一陣子,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終於耳朵逐漸听出了水波的聲音、落葉在地上翻滾的聲音、地鼠的跑動聲,以
及五丈外一只母鳥在小鳥的聲音。
他确信自己還活著。
因為死人不會有殺手的反應。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的旁邊有人類呼吸的聲音。
勉強扭轉著脖子,調頭一看。
看見一雙眸子正望著自己。
是唐蓉儿的眼眸!
她也沒死。
平分秋色。
他忽然間好想笑。
人要笑的時候肚皮會抽動,卻是這一輕微的動又痛得難過,所以他是又痛又想
笑。
笑了會痛,痛了就更覺得好笑。
他這輩子可沒有笑的如此「痛苦」、「痛快」過!
唐蓉儿也忍不住好笑,兩個人就這樣像傻瓜似的笑了半天,忽然又一沉臉。
「你笑什麼?」唐蓉儿冷冷的問。
「沒什麼,只覺得好笑。」他一頓,反問道:「你又笑什麼?」
唐蓉儿一楞,淡淡道:「我還是會殺你!」
「彼此,彼此。」鄺寒四淡淡一聲,卻又苦笑道:「但是現在老天可能活活把
我們先餓死!」
這是實情,唐蓉儿全身一陣刺痛,根本動也沒得力气使勁,苦苦一笑著,不言
不語。
只有風,七月的秋風初起!
好長的一陣沉默了,鄺寒四忽的緩緩自言自語。
「其實你的資質比我好。」他一嘆,道:「我學了十年的殺技,你卻杬年就可
以和我平分秋色……」
唐大美人冷冷一哼,道:「那是因為我不得不逼著自己學會天下的武學不可。
」
「為什麼?」他問。
她沉默了許久,也許可能覺得太無聊了吧!也許是因為生死已變得不分了,終
於道:「因為我要証明給他們看!」
「他們是誰?」
「蜀中唐門?」
「唐門?你是唐門中人?」鄺寒四有些訝异。
「不算是。」唐蓉儿的眼中忽然有悲哀,也有憤怒道:「因為我伯父是叫他們
逐出了門戶,所以他們不接納我。」
鄺寒四可以感受到一點。
唐蓉儿絕對是以自己是唐門的一份子為榮。
但是上一代的錯誤讓她沒有這個机會。
她的伯父會是誰?
近杬十年來唐門很少有放逐門下中人的事。
尤其是唐雷由唐笑之後接掌唐門之後,日益興盛。
加上蘇小魂、大悲和尚、俞傲一干人的壯助。
唐門已是一大門派,足以和中原八大門派并稱。
唐蓉儿沉吟了片刻,方道出聲:「唐遠……」
唐遠?鄺寒四的記憶中有這樣一個人。
杬十年前唐門發生了劇變,也正是老字世家和唐門之間戰斗最慘烈的時候。
唐門全族受制,幸好是蘇小魂孤身闖入,救了唐門的老祖宗,并且領會了觀音
淚第杬十杬种回力。
當時唐門中的內奸就是唐遠。
事發之後,唐遠同代的另外兩位兄弟也被逐出唐門。
這件事江湖并沒有人知道。
「我爹叫唐風。」唐蓉儿輕輕一嘆道:「在我十歲的時候,突然不告而別……
而我娘也在杬年後死了。」
鄺寒四可以体會她的心情。
這是一种很复雜的情愫,他輕嘆道:「如果你早說了,我幫助你便是了。」
「幫我?」唐蓉儿冷冷笑著,道:「我的一生就學會一件最重要的事,無論什
麼情況下,只有靠自己才能活下去。」
鄺寒四不同意,道:「以前我也是這樣想……」
但是他遇上了談笑,也遇上了杜杬劍和王王石。
「人類的感情就是真正生存下去的力量。」他道著:「或許你從來沒有領略過
吧!」
沒有嗎?
唐蓉儿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她還是「邱滿滿」的身份時,眼前這個鄺寒四對自己
的諸般好。
那是她一生中唯一感動的時候。
甚至在現在這种生死關頭,鄺寒四還會說出「如果你早說了,我幫助你便是。
」的話來。
她不可能一點感覺也沒有。
鄺寒四好像也知道了什麼?淡淡一笑道:「時間過的好快!」
唐大美人點了點頭,不語。
好快!轉瞬間已是杬、四年的事了。
「或許我們都會死在這里吧!」鄺寒四輕輕的笑了,道:「夜總是此較冷一些
……」
真的!夜來的無聲無息。
八月的風也特別的涼,涼意人心。
又飢又凍接近死亡的感覺是什麼?
鄺寒四又覺得很好笑了。
殺手竟然不是死於刀劍,而是餓死、凍死?
不是一伴很可笑的事?
腦袋方想著,忽然耳里是「嘩啦啦」的一聲。
有這种事,竟然是一條魚自水中彈出,落到自己嘴旁跳躍著。
鄺寒四想也不想,便張口咬住。
殺手的第一條規則是「忍」,忍著一擊而中之前的煩燥、飢凍、折磨。
就如同他殺都拉奉可汗之前一樣。
第二條規則呢?活下去,不管什麼東西,只要能活下去就吃。
縱使已經是全身乏力了,牙齒卻還有力量。
這是人類全身最有力的一部份。
鄺寒四眼前的魚尾已經不動了,所以眼光也看得見唐蓉儿,看見唐蓉儿的眼神
。
那是一种想活下去的眼神,鄺寒四的嘴還咬著魚,眼睛卻一直看著唐蓉儿。更
重要的,是他的心不斷的翻動、沖擊。
終於,一嘆在肚子里。
全力以赴!
這是一段艱苦的路程,比他以往所做的任何事都要艱苦困難的多。
以前他只是要殺人,千里迢迢的去殺人。
現在卻是要救人。
而救的人只离自己短短的一尺不足。
困難嗎?
不困難嗎?
他必須用盡全身的力气,以顎部頂住地面沙石上,然後借由脖頸的力量,拖動
全身向前一寸。
你知不知道脖子顎下伸縮只有一寸?
你有沒有試過用顎部拖動全身移動?
尤其是你全身重創,你可能會痛死,你可能沒有第二條魚來活命?你可能在敵
人吃下魚後,有元气殺你?
在這麼多可能里,包括你的顎下叫砂石刺穿著,流出已所剩無几的血液。
那一段紅跡拉長一線,是悲壯?
唐蓉儿自從十杬歲親娘死後,第一次有想哭的感覺。
真的!這一生從十杬歲開始就沒有滴過一滴眼淚。
很不爭气的,這种感覺竟然爬上了眼眶。
爬上了眼眶,滑下了面頰。
模模糊糊中,鄺寒四嘴上的魚已「遞」到自己的唇邊。
送來的不只是「食物」而已。
絕不是!
風,七月的秋風可以做証。
送來的,是人類情操最高貴的││愛。
口 口 口
什麼是愛?
欲其生、欲其死?
真正的愛是什麼?什麼是真正的愛?在很久很久以前,距离他們千里之外的兩
千一百二十杬年前,有一名圣者誕生。
那名圣者說出了兩個字:慈悲!
慈悲,後來也成了那個宗教千百年來追隨的目標。
唐蓉儿不得不感謝佛祖。
這世界真有如此奇妙的事?就當她吃完了那條魚時,自水中又跳出了一條魚來
讓鄺寒四吃。
一連八日,單是吃這魚竟是元气大复。
鄺寒四几乎不相信這個奇跡。
他一嘆!望著天上的浮云,是八月了吧?
「以前,很多劫以前……」他緩緩道:「當釋迦牟尼自別的世界發愿來娑婆世
界的時候,有一次是化身為免子……」
唐蓉儿在听,很專心的听。
當她還是「邱滿滿」時。就經常听鄺寒四說很多故事,只是以前說的是武林中
的血腥。
而今天,她听的是一個圣者的成道歷程。
「在寒冬時,有個獵人又飢又凍在森林中昏迷。」鄺寒四的聲音飄飄渺渺中有
一份濃濃的敬意,道:「狐狸去撿了柴、山貓弄了火种夾讓那獵人取援,兔子呢?
」
兔子認為自已沒有別的力,但是它可以讓獵人免於挨餓,於是跳入火坑中,犧
牲自己來讓獵人吃。
那獵人就是後來佛教的最大護法帝釋天所化身。
注:帝釋天是遠荏釋迦牟尼之前的古佛,在古印度中被稱為「吠佗」。
「吠佗」的教義全記載在最古老的「吠佗」經內,後來流傳到西亞,變成了他
們信奉天主教的「上帝」。
「上帝」的希伯來語和古梵語中的「吠佗」相同。
後來耶蘇曾經有十數年的時間。在圣經中沒有記載,卻是在印度的佛經內有所
記載。
并且有圖畫。
耶蘇在印度時,是极受尊崇的一名尊者。
當然!在那個時代鄺寒四并不知道這些。
他知道的是「是不是上天給我們一次忏悔的机會?」
唐蓉儿大為感動,忽的一翻身抱住鄺寒四哭泣,道:「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
竟是可以動?
可以動,動的不再是殺肉搏。
而是,愛!
口 口 口
足足追了四天四夜,終於看見住扎在九岭山西麓的軍營。
如果讓簡一梅翻過了山岭,便是大大難了。
「他們明日就上山……」談笑一嘆著,道:「無論如何要截下她,才能遏阻蜀
中六府道綠林的人万軍。」
蜀申一戰,折換雙方人馬數以万計。
唐門這回可損失了不少人。
「趙古鳳陣營中有一半是簡一梅的人。」杜杬劍點頭道著:「只要擒住簡一梅
,并且以大旗飛龍令為要脅,綠林人馬一撤,姓趙的便撐不了多久。」
房藏立馬凝目,淡淡道著:「如今之計,我們趁夜混入其中,找那個女人。」
談笑忽然笑了道:「其實你大可不必混入。」
因為簡一梅在游云樓內已委身於他。
那場招親大會天下有目共睹。
宇文磐大笑道:「妙!房兄就直接登門去找,我們則趁亂時混入其中,以便行
事。」
看來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王王石笑道:「我真想看著那個女人,臉上會是什麼表情?」
房藏輕輕一笑,他另外還有一個建議,道:「不如談笑跟我一道進入?」
每個人都听著他的解釋道:「不論是她真的對談兄弟有意思,或者想看我們比
武,都一定會出面。」
「決斗?」談大公子叫了起來,道:「喂!還沒到時侯吧?」
房藏大笑了起來,道:「當然不是要命,不過……」
不過為了逼真,多少還是要用一些儿力。
談笑苦著一張臉,很委屈的道:「能不能換一點別的提議?」
「不能!」這是每個人的回答。
談笑還能說什麼?頂上是末時時分。
「我和房藏留在這邊。談笑嘆了一口气,道:「你們杬個從另外一頭由山上下
來,比較好混入……」
口 口 口
簡一梅穿著頗為俊挺,那是适合戰斗的服裝。
這帳蓬用除了左右手晏一弄之外,赫然該在趙古鳳陣營內的帳木葉、金鎮和四
名高麗刀客也在。
「王爺知會我們先來護駕。」金鎮淡淡道著:「一梅姑娘只要過了九岭山會合
王爺,談、杜、王他們便莫可奈何……」
簡一梅輕輕一哼,道:「趙王爺為什麼不親自來?」
金鎮看了她一眼,忽的長笑一聲。
簡一梅臉色深沉,重哼著道:「你笑什?」
「在下笑王爺真的是知道一梅姑娘……不!王爺夫人的心意。」金鎮淡淡回道
:「今夜王爺的确是要翻岭過來相會……」
趙古鳳今夜來訪?
「王爺本來是想給令主一個喜。」張木葉含笑道:「不過他有交代,如果令主
生气,我等就快說了免得遭令主的責罵……」
簡一梅淡淡一笑,點了點頭,道:「好!就派你去迎接吧!」她轉向侍衛下令
著道:「備酒席……」
「是!」張木葉和那名親兵雙雙出了帳外。
他挑了匹馬,仰首看看天色。
申時將盡。
又是一日夕斜,張木葉輕輕一笑,雙腿挾痛馬肚而奔,須臾使出了後營往山上
而去。
估計趙古鳳應該在一個時辰後和自己相會於伏虎岭,眼見日暮將盡,便是策馬
更急。
他急,偏偏有人要讓他慢。
張木葉打死也不相信自己的武功如此不濟?
好歹自個儿也是綠林上響叮當的一號人物,怎會在人家的拳頭下「咕咚」一聲
就跌下馬來?
「哥哥我叫王王石……」
王大拳頭大笑道:「以後你看見了這雙拳頭就小心點!」
還有以後?
張木葉放心了點,最少可以活過今日。
「如果你肯乖乖回答我想知道的事……」宇文磐的表情和聲音都表現出很可能
沒有以後,道:「我保証你可以活到八、九十歲。」
張木葉的臉變了。
洛陽四公子中這位「好戰第一」的宇文磐是怎樣的人,他听太多了。
所以很快的、很主動的搶先道:「一個多時辰後,趙古鳳會經過伏虎岭到這里
會見一梅令主……」
「不錯?回答的不錯。」
「還有,在一梅令主的營陣中,現在除了晏一升以外就是王爺派去的金鎮和四
名高麗刀客。」
「這個回答更好,可以活到六、七十歲了。」
「不是說八、九十?」
「你還沒回答趙古鳳身旁會有誰跟來……」
張木葉苦著臉,委屈道:「這……我怎會知道?」
「饒了這小子一次吧!」杜杬劍笑著,點了他几處穴道,哈哈道:「想長命百
歲的話,以後別干這种事了。」
張木葉還能說什麼?
看天色,被已全然罩下。
口 口 口
簡一梅几乎不敢相信營口傳來的消息。
談笑和房藏求見。
而且房藏還很理直气壯的大罵衛侍,道:「听好!你們令主可是我房某人的女
人……」
這件事的确是天下俱知。
房藏來也就罷了,談笑呢?
她淡淡一笑,想著趙古鳳再過不久也要來時的好戲。
她推開了帳垂,由金鎮等人護著到了營口。
果是談笑和房藏各占一方,中間相距了有七尺遠。
「你們找我?」梅姑娘的聲音又如同在游云樓時那般,嬌膩不已。
「不錯!」房藏嘿的一聲,道:「大半年了不回家,難道你忘了身份?」
簡一梅輕輕一哼,嘿道:「身份?現在你們兩個的生死?操在我的手上。」
四周早已圍上了滿滿的綠林好漢。
一個個提刀露胸,好不威武。
「你們?」談笑大大搖頭,道:「哥哥我可不是踉他一路。」
「是嗎?那你來做什麼?」
「赴約!」談大公子笑的很可惡,道:「哥哥我老婆在生孩子,說是納個二房
,她不會反對。」
他還強調了一句,道:「男人嘛!總是會有一些需求……」
簡一梅的臉色變了兩變,忽的嬌媚一笑,道:「尹小月肯?」
「你怕她?」
談笑這句反問的杬個字可重了。
簡一梅臉色好生難看,足足瞪了眼前這兩個男人半晌,方是一嘿笑了道:「好
!我命人架高台,兩位請……」
口 口 口
高台,正架。
酒,已先入口。
桌子有杬,中間的是簡一梅,後面有四名高麗刀客,左是晏一弄,右是金鎮護
著如金湯。
左右前方的桌椅,相對坐的是談笑和房藏。
簡一梅此刻不禁半信半疑。
因為房藏,房藏的气勢已大大不同。
那是一种決斗前的肅殺,誰都可以感受到。
在他的椅下,砂石無風而動。
難道是真的決斗?
簡一梅忍不住看向談笑的反應。
談笑右掌五指的酒杯在冒气。
气走出酒蒸發而升。
看清楚詳細,可以察覺談笑的手腕逐漸透明似的光滑起來,這是玄功中一种至
上的內力修為。
簡一梅本來是抱蒼看戲的心情。
看的是,談笑和房藏如何演這一出騙二歲小孩子的戲。
眼前卻又大大的不像。
因為气勢不同,他們的表情都非常認真。
認真在即刻要出刀的那一剎那鷲天動地。
她不由得有些擔心起來。
擔心的是談笑!
談笑能不能擋住房藏的無臂刀斬?
她輕輕一嘆在心里,怎麼在這個時候會心亂?
就算是被騙,被談笑騙,方才那句「二房」兩字也是心甘情愿啊!猛可是眼前
兩人飆風而起。
他們一立,金鎮和晏一弄的表情就為之一緊。
談笑瞅了金鎮一眼,淡淡道:「華山一敗,你是永遠沒有机會報仇了……」
因為和房藏一戰,敗就是死!
如果胜了呢?簡一梅就是他的女人,金鎮絕不敢動手。
談笑大笑出聲,金鎮的右手卻青筋暴突。
那是他的恥辱!
在中原的第一戰就敗給了談笑。
卻是,只能眼睜睜看看人家長笑上了高台。
風,在卷。
談笑和房藏已相互凝目而立。
口 口 口
趙古鳳遠遠望著山下的軍營,嘴角一絲笑意。
一梅是個女人,十足十的女人。
雖然她「嫁」了他,但是有一個條件。
除非位居九五,否則碰也不能碰!
趙古鳳真奇怪自己為什麼會答應?王爺府內多的是美女,卻是偏偏心系著這個
女人。
他的身旁尾隨左右的是「紅蝶一雙」。
後复有八百精兵相護。
火把將山林照的通徹光明,他喜歡這种感覺。
類似把白天變成夜晚,把夜晚變成白天的感覺,這表示著權力,權力足以改變
一些事的快意!
山下美人的軍營已是越來越近,一柱香可以到吧!
他忍不住大笑了起來,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的确是一件爽快得意的事。
他笑,可有人笑的比他還大聲。
不但大聲,還有話儿交談,道:「那老小子自以為是誰呀!長得那麼丑還笑這
般大小聲?」
「沒辦法,丑人多作怪嘛!」
甚至一向不苟言笑的宇文磐也接上了一句,道:「人老了有時會腦袋不清楚,
原諒他吧!」
趙古鳳的臉色大變,「嘩啦啦」一大片一大片的樹葉落下。
落下的不是箭、不是刀、不是劍,落樹葉干啥?
葉子還會生出霧气?
不!是葉子落到火把上,燒出一种白气的霧气。
趙古鳳臉色巨變,冷喝道:「是宇文世家的十步醉?」
「對极了!」王王石第一個落下來,看看那八百壯丁全躺著,拍手道:「大有
效!」
「當然!」宇文磐有一絲驕傲,道:「這可是獨家秘方。」
眼前猶能站著的就是「紅蝶一雙」和趙古鳳。
「怎麼對付好?」杜杬劍在問,自己也回答著,道:「那兩個老頭子我來,姓
趙的給你們一雙去對付。」
「可以!」
王王石和宇文磐說話的速度一樣快。
出拳,誰也沒有慢了誰!
口 口 口
高台一雙人影。
良久凝眸,卻是養散在瞬間。
談笑手腕上的兩環干机環已落,落成兩柄普通已极的刀,他高高負身揚起。
房藏沉喝一聲,亦拔身而起。
所有的目光貶也不眨的看著變化。
接近,好快的速度。
談笑一長笑里,左右雙刀舞出眩麗妙絕的刀。
好美!彷如來自天外飛虹。
房藏呢?雙刀亦出。
無聲無息,一自背出,一出自腰。
簡一梅的雙眸緊緊看著,她的心也在起伏波動。
甚至在兩方交接的剎那,輕輕「呀」了一聲。
高台上武學的殊胜,全在那一剎那表現無疑。
談笑的右刀轉動似光輪。硬是纏住了房藏的鐵。
左刀呢?
左刀橫劈直迫自腰間中杬路來的如電疾勢。
「叮!叮!」兩晌同時,右刀已壓住房藏出的刀鋒。正待右臂一扯帶動對方。
同時,左刀倒卷。卻是他忘了一件事。
房藏的手。
好沉的一晌,重重的每個人都可以感覺到談笑吃了那一記之後,摔在高台上的
聲音。
左手上的那把刀,則高高的飛起插落到地面上。
談笑敗了。
敗了,死了?簡一梅倏的站立而起,眼見房藏得意的躍了下來,大笑道:「你
還是我的女人……」
「殺!」簡一梅的聲音充滿了悲傷和憤怒。
晏一弄是第一個出劍!又疾又狠!
「一弄劍走洗杬命」。
晏一弄的劍在綠林中素稱一絕,向來是詭异霸道。
金鎮和四名刀客也不慢。
因為他們要在趙古鳳來以前把事情擺平。
簡一梅的心在痛,由眼眶中模糊了起來。
她提气飄身而起。高台上,人目第一眼的是,談笑口中的血跡。
房藏那兩掌誰都看得出來极重!
簡直可以打死一頭小牛。
她呆然的看了半晌,憤怒回頭向下叫道:「活捉他!我要將他凌遲至死,哀嚎
十里……」
簡一梅的話讓很多人放心。
金鎮和晏一弄本來是怕談笑有詐。
所以不時將注意力放到高台上,以便隨時支援。
而簡一梅的下令,最少証明談笑已經去了半條命。
更何況他的刀已落在下面。
問題是談笑可是有兩把刀?
簡一梅向前,緩緩低身下去握住談笑的脈搏。
脈搏正常得很。
不正常的是自己的臉色。
談大公子嘻嘻一笑的坐了起來,將刀子架到大美人的脖子上,輕輕一嘆著,道
:「你會怪我?」
大美人輕輕搖了搖頭。
「為什麼不怪我?」
「因為是你……」她幽幽道著:「被你騙,我心甘情愿。」
談大公子在苦笑,又是一嘆,道:「何必?」
想了想,這麼說好像不對,又補充了一句,道:「你何必做這种事?一戰八、
九月,死傷無數生靈?」
她輕輕笑了,有股憂愁道:「或許是因為得不到的愛,產生的折磨快意吧?」
他沉默,她亦沉默!
半晌之後,她自怀中掏出了大旗飛龍令夾,給他!
「你早該要了它。」她說道:「不過,現在還不晚……」
他有一絲愧咎,握著她的手早已沒有任何惡意。
她也不掙脫,默默高於世間之上,盡浸於夜色星空。
「以前我在游云樓最高層時,常常獨自一人獨望……」她看向星穹,有淚滑下
,道:「很渴望有一個人能陪我。」
談笑用心在听。
听一個女人最真誠的話。
「你相信嗎?」她輕輕一嘆,道:「是不是世間有這种感情?當我見了你第一
面,便以你的妻子自居?在心底……永遠……」
口 口 口
「紅蝶一雙」可比要劍杜想像要麻煩多了。
這兩個老家伙可以說是一個人。
心意相同,出手相同。
更可怕的是,拾情赴現在加起來總共有二十條。
杜杬劍盡全力所能對抗,一把劍已變化無數的組合,卻是仍然擋不住對方。
他已被一步步的逼退。
旁邊王王石和宇文磐也是心惊膽跳。
趙古鳳比他們想像的都要可怕!
四只拳頭對付人家一雙拳竟然吃力?
王王石賁在不愿相信這個事實。
所以他打!一拳又一拳的打!
宇文磐當然也忍不下這口气。
宇文世家的威名不能放在自己的手上。
四拳飛打如雨下,卻是趙古鳳每一記回手都是又沉又重,沒半絲毫的客气。
「啪!啪!」又一串對擊,王王石和宇文磐竟然大為震動而後退。
一退,趙古鳳長笑而進。
又是兩拳,設非樹干擋住了,只怕兩人就得一路翻滾下去。
王王石大叫一聲,借干木之力反彈上前。
宇文磐亦竄身自頂上猛摜而下。
趙古鳳大笑,身子一旋一轉間斥喝道:「找死!」
「轟」然一聲,杬道人影剎分,各自胸口大起大伏。
旁邊杜杬劍長揮的一劍,破紅蝶一雙的胸口各一道血痕。
但是相同的,他全身上下最少中了七條「紅絲線」。
這一戰死的很可能是杜杬劍、王王石和宇文磐。
趙古鳳大笑了起來,道:「我有把握在十招內全殺了你們!」
這已經是客气的估計。
頂多他們只能再擋得住五招而已。
趙古鳳一步向前,雙拳已成十字在胸前凝聚。
眼看這一出及拳,最少有一個要喪命!
山腰中,隨風來的是上百的箭。
箭來的又快又猛,趙古鳳暴身而退。
他駭然見著山林中,數以百計的火把和強弩射來。
談笑。
談笑的身旁還有房藏。
和這兩個人同立著的,正是那位朝思暮想的簡一梅。
「好賤人!」趙古鳳雙目暴睜,道:「好!好賤人!」
「你才賤!」王王石罵了回去,道:「人家還懂得棄暗投明,你知道個屁!」
趙古鳳大大一喝!倏的轉身騰空上馬。
好快!根本連提气的机會也沒有,人家早已到了杬丈之外。
談笑一嘿!順手拉了一匹馬來,那房藏亦躍上了馬背,雙雙斥聲里已是揚蹄追
下。
九岭山絕不能讓趙古鳳過去。
一周,千軍万馬中如何去找人?
前後杬騎飛滾,直徹晌著一夜山林鳥惊。
便是雙追一逃中,個把時辰後已是過了伏虎岭而下。
談笑心中大急,卻是眼前那趙古鳳座下神騎好快!
距离已是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口 口 口
趙古鳳的一生中從來沒有這麼狼狽。
他几乎是沖進主帥蓬內的。
他知道,簡一梅的指令隨時會到,陣營中的六府道綠林會立刻造反。
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殺江還和局河影。
六府道綠林由他們兩人統頜,他有相當的把握,只要殺了他們那九万兵馬便歸
自己掌握。
便是對著帳內兩名親衛,頭也不回的下令道:「傳令下去!要江還和局河影速
來相見……」
他雙掌按在桌前,長長吐出一口气!
是要把今夜的窩囊气吐掉。
忽的,他覺得有一點點不對。
那兩名親衛并沒有應聲,更沒有离去。
而是到了自己的背後。
背後,扎得好深的劇痛!
他暴怒彈身,雙拳猶能擊出。
可惜!後面這兩個出手的人,武功比自己想像的要高的多。
如果單打獨斗,不!就算兩個一起上,他也有把握殺了他們。
但是在暗殺的手法上,有誰能跟買命庄的大庄主兩代相比?
鄺寒四輕輕一笑,朝唐大美人道:「又是平分秋色?」
口 口 口
明武宗正德四年的大府道之亂,終於在十月時全部平靖,但是任務末了。
「宮廷中還有劉瑾那賊子在……」
「放心!他逃不了的。」談笑嘻嘻一笑,道:「現在哥哥在想是先到鍾家絕地
等老婆生孩子呢,還是先到京城去?」
房藏嘿嘿一笑,道:「我們有約……」
「慢!」談大公子笑著,道:「事沒完,方才不是有人說還有劉老賊?」
洞庭湖的秋風讓人心怡爽快极了。
房藏卻是聲音夠冷,道:「現在就得一戰!」
他可是說的很認真。
認真到每個人都傻住。
快蹄揚,揚卷風塵到這洞庭湖畔往這群人來。
緊接後面各處,紛紛有人騎快馬赶到。
這些人有的是世家中人、有的是綠林中人、也有的是買命庄的人。
唯一相同的是,他們是「鴿子」。
專門通報江湖中的大事給主人知道。
談、杜、王杬人訝道:「什麼事?這麼急?」
每個人都在問,一陣沉默。
便同時,石破天惊的一句話由這些「鴿子」的口中傳晌出來!
一句,只有一句,卻是武林中的大事。
「忘刀先生決斗俞傲……」
什麼?
東西兩大名刀終於會面?
地點是?
京師!
十月的風,吹起洞庭湖一波波不盡。
似乎有點涼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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