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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血凝痛淚】
【第三十二章 崖下定計】
【第三十三章 金家群梟】
【第三十四章 知已明彼】
【第三十五章 入甕奪魂】
【第三十六章 一點靈犀】
【第三十七章 刀子莊內】
【第三十八章 舊地故人】
【第三十九章 不堪回首】
【第四十章 身入虎穴】
【第一章】
君惟明含著那種令人氣結的輕蔑微笑﹐平淡的道﹕“‘血手鏟’賀雲峰?這個
名號雖然我十分陌生﹐但你既然身為‘大飛幫’紫旗堂堂主﹐想也不會太松散平凡
。”
頓了頓﹐他又道﹕“我在行家規﹐責叛逆﹐你賀大堂主競敢橫插一腿﹐挺身攔
阻﹐更在那里挑撥唆使﹔明言離間﹐我想﹐你一定有所倚恃﹐薇?賀大堂主﹐我正
等待著你與你的那般狐群狗黨來顯示威風!”賀雲峰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他狠狠
的叱叫道﹕“別人不知道你君惟明吃幾碗飯含糊你﹐我‘大飛幫’卻不理這個碴﹐
姓君的﹐你有什麼本事不妨全抖出來﹐看看姓賀的是不是在乎?”君惟明吃吃一笑
﹐道﹕“好狂的口氣﹐賀雲峰﹐只是你找錯人了?”一邊﹐金薇嗔目豎眉的道﹕“
君惟明搖搖頭﹐微笑道﹕“不﹐這樣一來﹐他就會失望了﹐是麼?賀大堂主﹗”
臉紅筋漲﹐賀雲峰切齒大叫﹕“休在那里徒逞口舌之利﹐君惟明﹐本座豁了這
條命﹐也要掂掂你這所謂‘魔尊’的份量﹗”君惟明再度吃吃笑了﹐但是﹐他這一
次的笑聲里﹐卻已滲融了無可掩隱的狠毒及暴烈﹗那陣令人毛發驚然的笑聲尚在空
氣中飄蕩﹐君惟明的兩條手臂已在黑暗里驀地拋揚﹐各自形成一個半弧﹐而半弧會
合﹐那旁邊虎視眈眈的三名灰衫人﹐已驟然鬼哭狼號﹐分向三個不同的方向重重摔
出!
與君惟明對面的“血手鏟”賀雲峰﹐僅僅只見敵人的掌形淬現﹐他手下三名最
為得力的臂助便已倒地﹔那種快法﹐簡直達到不可思議的玄妙地步了。而這時﹐賀
雲峰卻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擔心他的三名手下了﹐因為﹐君惟明的“雙刃掌”揮展的
同時﹐他的“銀絞鏈”亦已筆直點戳向賀雲峰的眉心!
做夢也估不到人家的身手竟已迅速到這步田地﹐看似一個動作中卻實在蘊孕著
幾個動作﹐更能在明明是一次的出手里卻早就分成了數次角度!這種功力的展示﹐
與其說是視覺的朦受眩惑﹐還不如直接了當的承認人家已將至高的武術揉合進了超
越“速率”境域之外的極端了﹗大叫一聲﹐賀雲峰灰衫暴揚﹐肥大的身軀旋轉﹐他
的“短命鏟”也就一口氣反拒十九次!鏟刃的寒芒流射﹐銳風破空﹐但是﹐卻絲毫
阻止不住君惟明的進襲。他飄游如鬼﹐電閃似的掠敵中﹐“銀絞鏈”糾纏回繞﹐有
如一大蓬突然迸散的光雨冷焰般凌厲罩下!
那一條一條的、一絲一絲的、一溜一溜的森冷光雨﹔就象一群群水底的游魚般
滑膩﹐全在眨眼突穿洩過賀雲峰舞起的鏟勢﹐宛如惡魔的詛咒﹐一下子皆朝貿雲蜂
的身軀附來﹗冷汗驟浸重衣﹐賀雲峰大驚之下幾乎連心臟全拳曲成一圍了﹐他駭叫
如泣﹐“短命鏟”瘋狂揮展﹐人卻反朝右側傾力躍去。
君惟明冷淒淒的笑著﹐快得不可言喻的暴閃而出。嗯﹐就剛好堵在敵人沖躍的
去路上﹐“銀絞鏈”發出一聲尖銳的長嘯──“絲﹗”銀芒有如電火似的淬閃﹐賀
雲蜂的“短命鏟”尚未及扳回﹐他已在一聲慘嗥里被君惟明的“銀絞鏈”
纏住脖子﹐又猛烈的摔出十步之遠﹗四周﹐頓時是一片死寂﹐每個人全象癡了
一樣僵立原地﹐他們的思維似是一下子凝結了﹐意識也仿佛猛的麻木了﹐個個都圓
瞪著一雙牛眼﹐茫茫然的投注在地下賀雲蜂那斷了氣的死屍上﹐他們不敢相信自己
的眼睛﹐不敢承認眼前的事實﹐“大飛幫”的“紫旗堂堂主”﹐功力強悍精堪的“
血手鏟”賀雲峰﹐竟會這般稀松平常的便送了性命?就連五招以上都頂不到便橫了
屍!這﹐這算是一場什麼樣的爭斗呢?君惟明淡淡一笑﹐語聲威狠又高昂的叫道﹕
“‘大飛幫’的狗腿子們﹐我限你們在我數到‘三’之前通通滾開。否則﹐你們這
位賀堂主就是榜樣﹗”君惟明緊接著便開始數一﹕“一﹗”
散落在周圍的那些“大飛幫”黨羽心全寒透了﹐而當他們正在顫栗﹐正在驚怔
之中﹐君惟明的第一個數絕不留情的並出了口﹗於是﹐就在他們的意念尚未恢復﹐
內心仍在迷惶忐忑時﹐君惟明嘴唇微張冷酷的又叱出一個數﹕“二﹗”
一聲鬼號響起﹐立即有無數聲掠叫與怪嗥響應﹐剎那間﹐只見人影晃掠﹐步履
急迫﹐所有還能動彈得了的“大飛幫”
殘部﹐全已紛紛拿腿奔命﹐倉惶逃出林外。金薇吁了口氣﹐豁上來﹐好奇而又
有趣的道﹐“君公子﹐怎麼你今天忽然大發慈悲﹐會把這批‘大飛幫’的余孽全數
放走?”君惟明淡漠的道﹕“你的看法是這樣麼?”金薇詫異的道﹕“事實上是你
寬恕他們了呀……”
君惟明抿唇不答﹐金薇納悶的正想再問﹐林子那邊﹐已突然有一片慘怖淒厲尖
號哀叫聲謠遙傳來﹐還隱隱夾雜著憤怒的叱罵與弓弦的脆響﹗金薇呆了呆﹐道﹕“
這是什麼?君惟明笑了笑﹐道﹕“這是什麼你聽不出來?金薇﹐這是人們在受到巨
大痛苦時的慘叫與生命絕望前的呻吟。”金薇急切的道﹕“這我曉得﹐但為什麼會
有這些?”目光澄澈而幽冷﹐君惟明沉沉的道﹕“有一批往日舊屬執著強弩被迫替
他們賣命司守﹐而這批人一見到我便馬上反投過來﹐因此﹐我令他們轉移射向﹐面
對林前﹐只要有人逃闖﹐使一律射殺不誤﹐如今﹐想他們正是這樣的了。”金薇倒
吸了一口冷氣﹐驚悚的道﹕“老天﹐原來你不是真心釋放他們﹐而是驅使他們前往
鬼門關……”君惟明平靜的道﹕“對敵人寬恕﹐即是等於對自己殘酷。何況﹐這些
豺狼瓜牙也根本不值得憐憫﹗”金薇搖搖頭道﹕“君惟明無動於衷的道﹕“我喜歡
說真話﹐不虛偽的人。金薇﹐你具備有這種美德﹐不過﹐你還不夠了解我﹐等你也
被人陷入絕境﹐幾死還生之後﹐你就會明白我所以這樣做的原因了……”金薇吶吶
的道﹕“但願我能明白……”君惟明轉過身來﹐面對自然匍匐在地下的“三眼煞”
潘春叱道﹕“挺起身子來﹐潘春!”痙攣了一下﹐跪在那里的潘春滿臉涕淚抖索著
挺直上身﹐他絕望又恐懼的悲叫﹕“公子!”君惟明凝視著這個令自己痛心的叛逆
者﹐低沉的道﹕“潘春﹐我們在一起相處已有十余年了﹐我待你有如兄弟﹐如同手
足﹐我們共患難﹐偕安樂﹐齊嘗甘苦﹐並渡艱危﹐我們的情感真摯而融洽﹐彼此相
處有如一家人……”君惟明仰起頭來﹐沉默了片刻後﹐又道﹕“但是﹐你告訴我﹐
我有那些地方對不起你﹐得罪了你?竟使你恨我恨到這種地步?要與外人共謀篡奪
我的基業?強占我的妻妹﹐更欲殘害我的生命?潘春﹐告訴我﹐是為了什麼?”
跪在那里的潘春﹐終於受不住內心的慚疚與羞愧﹐更承擔不起那至極的畏懼與
驚恐﹐再次激動得痛哭起來﹐涕泅滂沱﹐好不淒修﹗君惟明嘆了口氣﹐柔和的道﹕
“不要哭﹐潘春﹐記得我時常告訴你們的話?寧肯頭落地﹐也不掉一滴男兒淚﹐你
真做不到我要你們做的?就好象你也做不到一個忠烈之士一樣……我實在為你難過
﹐潘春﹗”潘春哽嚥著﹐淒苦的哀叫﹕“公子……我……我知錯了……我懺悔了…
…”君惟明平靜的﹐道﹕“難道你就自甘認命了麼?潘春﹐你不想奮力掙扎。與我
一搏?”潘春以頭撞地﹐涕淚縱橫﹐哭叫道﹕“我不敢……公子﹐我寧可死﹐也不
敢當面頂撞你老……”
君惟明沉重的道﹕“那麼﹐潘春你可知道──或者你還記得‘鐵衛府’處置叛
逆者的規律﹖”潘春全身急劇的震額了一下﹐惶悚的嚥泣道﹕“我……我曉得……
”君惟明輕輕喟了一聲﹐道﹕“念在你仍有一抹天良﹐仍有一分悔過的情份上﹐我
不對你用那種大刑懲處﹐潘春﹐你自己了結吧﹗”潘春以頭碰地﹐噎著聲、道﹕“
多謝公子恩典。”
徐緩的﹐君惟明轉過身﹐不再看潘春﹐這位淒愴絕望的叛逆者仰首向天﹐滿面
淚痕﹐他抖索著﹐連額心那顆銅錢大小的青痣亦變成蒼白暗淡的了。好一陣子之後
﹐他伸出手﹐把拋置一邊的“蛇頭鏈”扯了過來﹐雙手緊握住那枚尖端呈菱形的銳
利鋼錐﹐在那枚鋼錐的青冷光芒閃泛下﹐潘青驀然大吼一聲﹐奮力將鋼錐插向自己
的腹部。只聽得那麼“噗嗤”一聲﹐整枚三寸長短的尖銳鋼錐已經完全透進他的腹
內﹐僅留著一條蛇尾似的鏈身在外面了!
沒有哀嚎﹐沒有呻吟﹐潘春雙手捂在腹部﹐一張瘦削的面孔已陡然間歪曲得變
了形﹐他額頭的青筋暴浮﹐汗下如雨。唇角急速的痙攣﹐一雙眼凸瞪得幾乎連眼眶
子也掙裂了!一邊﹐連見慣了血腥場而的金薇﹐也忍不住有些側然酸楚了﹐她形容
淒暗的嘆息著﹐幽幽的道﹕“君惟明目光悲憫的投注在潘春那挺跪著的軀體上。他
形色柔和多了﹐也和氣多了﹐他沉緩的道﹕舉﹐破口大罵﹕“混帳東西﹐一個個全
瞎了眼麼?連老子也認不得了?”
九名白袍破碎﹐血跡斑斑的大漢聞聲之下﹐立即便知道來者是誰了﹐他們急忙
收住家伙﹐吭也不敢多吭的退到一旁。
“血鐲煞”洪大賢一個箭步槍到君惟明身前﹐急毛竄火的道﹕“公子﹐你老無
恙吧?”君惟明笑道﹕“當然?”洪大賢又朝金薇裂嘴一笑﹐道﹕“看樣子金姑娘
也好生生的﹐就象是累了點!”金薇嫣然一笑道﹕“有勞洪壯土掛懷了。”□□笑
著﹐洪大賢滋開那滿嘴的黃板大牙道﹕“好說好說﹐我這人哪﹐就他舅子最是面惡
心善﹐友愛同濟……”君惟明哼了一聲﹐道﹕“不要廢話﹐大賢﹐你從外面側門進
來的麼?”洪大賢趕緊一整面容﹐答道﹕“回公子道﹐這偌大的一座留春園﹐卻只
有後面一道便門﹐那扇便門竟還是生鐵鑄成的﹐我奉公子諭將人分成兩撥順著圍牆
搜﹐一直搜到那扇便門處才會合。本來﹐我們都埋伏在門外等候對方的漏網之魚出
來﹐但是等了老大半天卻連一條鬼影也沒見著。而里頭又有他舅子的殺喊震天﹐雞
毛子﹐喊叫不絕。我一想﹐不對。不要我們全呆鵝似的楞守在那里﹐公子及一干兄
弟反在里面擠得洒血揮汗。所以麼﹐我就馬上下令破門沖進來﹐好家伙﹐費了好大
功夫才破了那扇鐵門﹐待到我們一沖進來﹐哈﹐竟首先發覺了六七十個往日的老弟
兄一個個全執著強駕﹐如臨大敵般圍守在林子外頭﹐現他們前面﹐便橫七豎八的躺
了一地‘大飛幫’的狗腿。大伙一見﹐自是高興的又跳又叫﹐亂成一團﹐我呢﹐就
趕快問清了公子所在﹐馬上找來﹐卻又險些兒吃那幾個瞎眼混帳當頭搶上一刀!”
君惟明微皺雙眉道﹕“羅羅嗦嗦了一大堆﹐只是說你與我分開之後直到如今都沒有
碰上敵人﹐薇?”洪大賢連連點頭﹐訕訕的笑道﹕“是的﹐就是這樣……”君惟明
淡淡的道﹕“下令收兵吧!”洪大賢答應一聲﹐轉身舉步。但他剛才走出一步﹐又
忽然停下﹐回過頭﹐道﹕“公子﹐呢﹐我還差點忘了問你老一句最重要的事﹐潘春
那小子可逮著了?‘大飛幫’可有什麼高手在這助陣?”
君惟明指了指歪倒地下的潘春屍體﹐靜靜的道﹕“你自己看。”順著君惟明的
手指方向看去﹐洪大賢一雙牛眼倏然大睜﹐兩頰的肌肉一陣抽搐中﹐他不禁倒吸了
一口氣﹕“他……潘春……公子﹐他死了?”君惟明微微頷首﹐道﹕“是的。”洪
大賢全身抖了抖﹐如此粗豪驃悍的漢子也不由嗓子發了沙﹐他用力抽抽鼻子﹐眼眶
里滾動著淚光﹕“公子﹐他可是自裁的?”君惟明長嘆一聲﹐道﹕“不錯。”洪大
賢咬咬牙﹐喃喃的道﹕“死了好﹐死了好……這樣死還算有骨氣﹐我實在不敢想象
押他回去承受大刑的時候﹐會是一付什麼樣的慘狀……”
君惟明抿抿唇﹐道﹕“大賢﹐對你們‘九煞’來說﹐這樣做於我極其痛苦。”
洪大賢驀地一震﹐用手背擦了眼角淚水﹐哽著聲道﹕“公子﹐你老千萬別掛著這條
心﹐你老如此做是沒有一點錯的。對潘春﹐我們全曉得公子你已經太恩典他了﹐任
是哪一個背叛鐵衛府的人﹐有誰能落得他這麼個整屍下場的﹖不僅我們哥幾個全感
激公子的慈悲﹐就算潘春﹐他有一絲天良的話﹐也該明白公子對他的仁盡義至了…
…”君惟明臉色沉郁﹐他低徐的道﹕“你們能明白這些﹐我也就多少夠寬慰了……
”洪大賢肅穆的道﹕“公子放心﹐你老任是做什麼﹐大伙兒也全跟著。水里水里去
﹐火里火里闖﹐誰要嘀咕一句﹐就他娘不是人生父母養的﹗”君惟明勉強笑了笑﹐
道﹕“下令收兵﹐在留春園大門口聚合﹗”洪大賢問道﹕“那些原在此地的老弟兄
﹐是不是也一起帶著走?”君惟明道﹕“當然﹐但記著要多備馬匹──可在這里弄
取﹐另外﹐四周的殘余還得收拾一下﹐大賢﹐須即時辦好﹗”
答應著﹐洪大賢馬上離開處理去了﹐君惟明招呼了金薇一聲﹐兩個人快步朝前
面大門口先行趕去。
“留春圓”的大門石階上。
君惟明神色冷漠而生硬的凝注著遠處那一片慘厲的景色﹐在鱗櫛的房脊那邊﹐
漫天的烈焰正在閃映騰熾﹐血紅的火光將黝暗的夜空照成赤紅色﹐有如用一筆筆的
朱赤異彩﹐塗染在漆黑的畫廓上﹐顯得那般猙獰﹐那般狂野﹐又那般鮮麗──隱約
的嚎叫聲﹐哭泣聲﹐殺喊聲﹐又夢魘一樣的從遠處傳來﹐其聲悲悸﹐蕩人魂魄﹗整
個“銅城”宛似全已籠罩在一片血霧中……金薇站在君惟明的下一級石階上﹐她怔
怔的看著那場驚心動魄的摻象﹐她咬咬下唇﹐回頭道﹕“君公子﹐你的手下們正在
大開殺戒了﹐看情形﹐他們是全橫了心﹐要把這塊地面全踩平呢……”君惟明冷冷
的道﹕“報復的手段離不開殘酷﹐金薇﹐這並不足奇﹗”一溉秋水似的大眼睛里閱
過一抹奇異的光彩﹐金薇低聲道﹕“你舍得焚毀原由你自己創立的一些基業?”君
惟明古怪的笑了﹐道﹕“金薇﹗一切邪惡的、齷齪的、污穢的東西全須連根鏟除﹐
就連我的親人也不例外﹐又何況區區幾幢房舍﹐數處基業?”怔了怔﹐金薇感慨的
道﹕“說真的﹐君公子﹐你的確拿得起﹐也放得下……”君惟明淡淡的道﹕“只要
環境逼迫你養成這種習慣﹐金薇﹐時間長了﹐你也會做到和我一樣﹐能取能舍。”
頓了頓﹐他又道﹕“當然﹐才開始學習果斷與冷酷這兩樣東西是極其困難鈉﹐不過
﹐天下沒有學不成的事﹐問題在你是否一定要學﹐有沒有恆心要學﹐如這兩椿齊備
﹐金薇﹐就算叫你吃死人肉過活你也會甘之若飴了。”一下子捂住嘴﹐金薇眉宇輕
蹙的道﹕“好了﹐求你別說得這麼嘔心﹐我都要吐了……”君惟明吃吃一笑﹐道﹕
“人世間﹐比這令人還要作嘔的事情多得多﹐假設你忍不住﹐那麼﹐你這一輩子就
只好盡用在作嘔上面去了……”
金薇摔摔頭﹐苦著臉蛋道﹕“君惟明笑道﹕“反正眼前也只是等待洪大賢他們
出來﹐而我也需要使精神調劑一下﹐你說吧﹐談什麼?”金薇猶豫片刻﹐道﹕“談
今後﹐下一步的行動。”君惟明深沉的道﹕“下一步﹐大約刀尖就直指‘長安’‘
鐵衛府’了。”
金薇道﹕“仍是象今天這樣大舉攻殺嗎?”君惟明搖搖頭﹐道﹕“不適宜。”
金蔽注視著君惟明﹐道﹕“那麼﹐采用那一種方法呢?”君惟明搓搓手﹐道﹕“選
高手猝襲罷了。”接著﹐又道﹕“不過﹐現在還不能完全決定﹐尚須看情勢的變化
如何﹐金薇﹐你別忘了﹐如今我們正有一個最好的內應──曹敦力!”金薇有趣的
笑了﹐道﹕“是的﹐這位‘大飛幫’‘五雷堂’的堂主﹐現在還不知道正在如何的
擔驚受怕﹐焦頭爛額呢。”君惟明平靜的道﹕“我常想﹐‘死’這玩意真是一件最
大的本錢﹐只要你能操縱它﹐幾乎與任何人競爭賠斗都可以無往不利。但是﹐它雖
然是無形無影的﹐卻可怕得使每個有生命的物體都對它顫栗而驚悚﹐金薇﹐你認為
對麼?”嘟了嘟小嘴﹐金薇恨恨的道﹕“哼﹐我那還敢說不對?我自己是親身嘗試
過這一種味道﹐而賜給我這幸運的﹐大公子﹐就是你哪……”君惟明潤潤唇﹐笑道
﹕“實在抱歉。”金薇幽幽的道﹕“言不由衷﹐其實﹐你那一次的傑作﹐可真叫我
受夠了﹐有生以來﹐還沒有嘗過那種滋味……”君惟明靠近了一點﹐道﹕“可是﹐
你也應該想想﹐在我給你嘗試之前﹐你也早就給我享受了﹐而這其中更有不同的﹐
是我僅限於給你嘗一下為止﹐並沒有真正奪取你性命的意恩可是﹐金薇﹐你就完全
不同了﹐你是真想叫我由鬼門關上去做做客﹐我不曉得你知不知道人只有一條命?
到那陰曹地府也只能去一次﹐而去了之後就再也回不來了呢……”在遠處火光的映
幻下﹐金薇那張美艷俏美的臉龐越見酡紅赧丹了﹐她以懇求的目光投注君惟明﹐低
柔又委曲的道﹕“君公子﹐我求你不要再提這件事了﹐一提起來我就又差又愧﹐恨
不得找條石縫鑽進去……”君惟明豁然大笑﹐道﹐“傻丫頭﹐是你先引出話題的呀
……”金薇羞澀又畏怯的道﹕”
“那麼﹐我們就把這個話題結束﹐好嗎?”君惟明笑道﹕“隨你。”
這時﹐一陣急促的步履聲響﹐在“血鐲煞”洪大賢為首之下﹐近百名大漢已一
陣風似的跟隨在他身後湧出了大門。
君惟明目注那十余名把守在石階四周的白袍手下﹐高聲道﹕“你們十個人過去
將所有坐騎給牽過來﹗”君惟明側過臉﹐又向洪大賢道﹕“大賢﹐一切全弄妥了?
”洪大賢踏近兩步﹐躬身道﹕“全妥了。”左右一看﹐君惟明沉聲道﹕“‘留春圓
’里還有多少馬匹?”洪大賢忙道﹕“找了老半天﹐只找了他舅子的三十幾匹馬來
﹐可是另外卻有一個小小的收獲!”君惟明“哦”了一聲﹐道﹕“說。”洪大賢小
聲道﹕“就在我們搜尋馬匹的時候﹐可巧在馬廄後頭的草堆里。
抓出兩個‘大飛幫’的信差來﹐經我嚴刑逼問﹐他們供出了所知的消息﹐公子
在‘麟游城’那一陣大砍大殺﹐已經宰寒了他們的心﹐‘麟游’那邊的兔崽子們派
出加急快馬奔告長安求援﹐此外﹐童剛手下恰好有幾個硬把子經過‘麟游’問明之
後也馬上趕了過去﹐這幾個硬把子﹐呃﹐竟就是‘四盟劍’潘照才他們幾個!”嚥
了口唾液﹐洪大賢又道﹕“那兩個信差﹐即是受命連夜趕到這里的潘春及一個‘大
飛幫’姓賀的什麼堂主告警來的﹐他們似乎已經懷疑到是公子重現了……”君惟明
平靜的道﹕“就算他們不明白﹐今夜之後﹐他們也會知道的。大賢﹐那兩個信差呢
?”洪大賢尷尬的打了個哈哈﹐道﹕“呃﹐我問完了話﹐就把那一雙混蛋砍了﹗”
君惟明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麼﹐此際﹐一陣馬嘶人叱﹐順著樓角圍牆﹐已有人
把“留香園”中搜尋到的三十幾匹健馬趕過來了。洪大賢奔下台階﹐大叫道﹕“孩
兒們、全給我上馬﹐一人一匹不夠就兩人合乘﹐行動要快﹐公子這就要下令啟程了
﹗”
令下之後﹐頓見人影奔晃﹐紛紛認鐙攀鞍﹐片刻間﹐一百多名“鐵衛府”的兒
郎們全已上了馬背。君惟明與金薇也分別騎上自己的馬匹﹐回頭一看﹐大伙兒全准
備妥了﹐君惟明立即揮臂揚鞭﹐暴叱道﹕“走﹗”
鐵蹄如雷﹐剎時撼山動地的震響起來﹐近百乘健騎﹐在那城角幾處的蒙蒙火光
掩映下﹐旋風似的卷進了沉沉的黝黯夜色中。
這里﹐靜了﹐一片死寂﹐一片空蕩﹐象一座墳墓一樣的“留香園”﹐須臾前的
輝煌燈光﹐繁華喧囂﹐如今﹐卻只剩下游魂嚥泣﹐幽茫了了……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第三十二章崖下定計
翌日﹐午時。
在一座蒼黃的高山﹐半山腰里﹐有一塊斜插的斷崖突出﹐這塊斷崖由下朝上望
﹐形狀宛如二只巨大無朋的人足順置﹐而腳踵是崖端﹐在斷崖之下恰巧有五塊岩石
並列﹐就象是五只腳趾﹐是的﹐這個地方就叫“仙足崖”。
現在﹐太陽正掛在中天﹐然而陽光卻是懶洋洋的﹐軟綿、綿的﹐黯淡淡的﹐那
股子熱力有限得很﹐時而有沉厚的灰雲把陽光遮住﹐就更使人覺不出這個尚有太陽
的天氣有些什麼明亮敞朗的地下了……。
深秋的季節﹐在這北地一帶﹐日子便往往是這種樣子…“仙足崖”側面﹐有一
片斜度不太大的坡脊﹐坡脊上的野草已經全變得枯萎干黃了﹐但是﹐越是這樣﹐人
頭才更有著舒坦安適的感覺﹐如今﹐整個坡脊上下﹐全都或躺或坐的擠滿了“鐵衛
府”屬下的人們﹐他們有的是身著白袍的忠貞兒郎﹐有的是歸順投誠的青衣弟兄﹐
數目之多﹐有五六百人﹐而另有幾百匹馬則圈聚在坡脊的那一邊﹐由十幾個漢子看
守著。
君惟明坐在山崖腳下一塊石頭上﹐目光默默凝視著自這里通往那邊驛道口的一
條樵徑﹐而金薇、洪大賢、岳宏遠、焦二貴、方青谷、羅昆等人便環坐四周﹐此刻
﹐洪大賢與羅昆兩個正在低聲談論著什麼。君惟明吁了口氣﹐打斷了他兩人的談話
﹐道﹕“我們人數增加了不少‘銅城’的老弟兄﹐可曾全跟出來了?”羅昆忙道﹕
“十之八九全投到我們這邊了﹐‘鐵記皮貨行’有一百多名舊屬﹐另有一百多名‘
大飛幫’的狗頭﹐那些受到蒙蔽與壓迫的老弟兄們一見到我們殺到﹐簡直如遇救星
﹐差不多沒有什麼考慮﹐在一陣歡呼聲里便全反了回來﹐刀尖子馬上就轉朝向‘大
飛幫’的爪牙們去啦……”焦二貴也插口道﹕“城里其他幾個地方的情形全一樣﹐
除了若干戰死的弟兄而外﹐都跟隨我們出了城﹐詳細情形﹐本來在凌晨抵此之際便
待向公子稟報﹐但公子又叫我們大伙先歇息﹐這一上午就全耗過了。”君惟明笑了
笑﹐道﹕“當然奔戰一夜之後首要之事便須養精蓄銳﹐恢復疲勞﹐這些事情早報晚
報無甚緊要﹐反正事實已經成為事實了﹗”岳宏遠輕咳一聲﹐道﹕“公子﹐昨晚之
戰﹐我們的弟兄損了五十多名﹐傷的也有三十多名﹐好在另有一批投歸過來的兒郎
們補充﹐如今卻竟增加到五百余人了。””君惟明頷首道﹕“如口此看來﹐我的確
不孤﹗”岳宏遠呵呵一笑﹐道﹕“這是自然。”君惟明想起了什麼﹐又道﹕“趕快
設法給他們換上‘白錦衣’﹐那身青衫我看了不舒服﹐姓童的倒真懂得改旗易幟這
句話。”岳宏遠道﹕“公子放心﹐我會令他們改裝。”凝視這位“九煞”之首﹐君
惟明的唇角輕輕抽搐了一下﹐本來﹐他不想再提這件事﹐可是﹐他認為還是親口提
比較好﹐他低沉的﹐道﹕“宏遠﹐我想大賢已經告訴了你們潘春的事﹗”“八煞手
”岳宏遠神色黯然的點了點頭﹐嗓子沙啞的道﹐“是的﹐公子。”
環坐在四周的其他幾個人也全在這瞬息里將哀愁染上了臉﹐他們都沒有說什麼
﹐但那淒苦的眉宇唇角間﹐卻已寫滿了太多的悵惘酸楚﹐潘春自裁謝罪的事﹐在他
們大家分批趕達此地以後﹐洪大賢已經悄悄的轉告了他們﹐雖然潘春是“九煞”中
的一員﹔是他們的拜把子弟兄﹐他們聽到消息之後無比的沉重與淒愴﹐可是﹐他們
又能說些什麼呢?
自古以來﹐叛逆者的下場便是如此﹐而潘春縱然和他們有金蘭之交﹐除了帶給
他們心頭更多的悲痛與羞慚之外﹐於事又有何補?潘春的結局早晚也會如此的﹐他
們也知道﹐對待一個叛逆者﹐君惟明這樣已經是寬厚有加﹐仁盡義“至了……關於
潘春的事﹐“九煞”都不願想﹐更不願提﹐因為他們明白﹐想多了﹐說多了﹐只有
更加深他們的難過和悲悵﹐在鐵衛府的傳統中﹐已成的錯失﹐除了用懲罰來報復﹐
何嘗又有什麼其他的變通呢?而既已懲罰﹐這受罰的對象又是他們的結義兄弟﹐再
怎麼說﹐在情誼之下﹐總是一件莫大的負累……君惟明沉默默了一下﹐又道﹕“為
這事﹐我很遺憾﹐但我必須去做﹗”岳宏遠急忙再點頭﹐強額笑道﹕“公子﹐我們
明白你老的苦衷﹐我們全明白……如果換了我們之中任何一個身處公子今天的地位
﹐我們也會這樣做的﹗”焦工貴冷著一張馬險﹐徐緩的道﹕“潘春如此抵了罪﹐公
子﹐是他的便宜。”君惟明喟了一聲﹐道﹕“他還算知道過失﹐懂得懺悔﹐明白自
己的不是﹔見到我﹐他並沒有意圖反抗就自行了結了。”岳宏遠臉上的麻點突然一
紅﹐他狠狠的道﹕“這小子若膽敢冒犯公子﹐就算他死了也只怕得不到全屍﹗”旁
邊的羅昆嘆了口氣﹐道﹕“不會的﹐潘春再糊塗﹐再張狂﹐也沒有冒犯公子的膽量
﹗”岳宏遠瞪了羅昆一眼﹐重重的道﹕“幸虧他沒有﹗”這時﹐一直沒有開口的金
薇忽然道﹕“君公子﹐日正中天了﹐曹敦力那老小子怎麼尚未到來?莫不成他會橫
下了心﹐反悔前約?”君惟明抬頭看了看天色﹐道﹕“我看他沒有這麼大的勇氣﹗
”岳宏遠也接著道﹕“我還安排了譚子多帶著幾個手下留在‘銅城’里等候‘長安
’方面的消息﹐現在也連影子都沒見著﹗”焦二貴亦道﹕“公子﹐那姓曹的靠得住
麼?”君惟明笑了笑﹐道﹕“他已受了我“隱穴法”的鉗制﹐生命全操於我手﹐除
非他活夠了﹐我才沒有把握。不過﹐設若一個人連死都不怕了﹐二貴﹐那他任什麼
事全能做得出﹐但姓曹的似乎並不象這種人﹗”君惟明正說到這里﹐金薇已急忙站
起﹐伸手指向那邊的樵徑﹐低笑道﹕“說得對﹐君公子﹐那不是我們的曹大堂主到
啦。”
大家的目光隨即移注過去﹐可不是﹐在那條通達驛道的小徑上﹐正有一個瘦削
的人影﹐風馳電掣般朝“仙足崖”掠來﹗凝脖細瞧﹐君惟明笑道﹕“嗯﹐正是曹敦
力﹗”
片刻﹐身著一身寶藍夾袍﹐神色憔淬惶灼不堪的﹐“冷臉雙環”曹敦力已經來
至前面﹐就這三天不到的功夫﹐他竟已變得這般委頓﹐蒼老乾黃得宛似老上十年了
﹗“魚腸煞”羅昆快步搶前﹐低叱道﹕“來人可是曹敦力!”曹敦力大口的喘著祖
氣﹐惶悚不安的抖著嗓子道﹕“正是曹某!”羅昆右手大拇指朝後一比﹐道﹕“公
子候駕多時了。”曹敦刀腳步踉蹌著來到君惟明身邊﹐慌忙施禮﹐道﹕“君惟明抱
抱拳﹐笑道﹕“果然言而有信﹐不錯。”曹敦力喘息著﹐疲累不堪的道﹕“君惟明
吃吃一笑﹐道﹕“傷勢如何?”摸著那頭更見花白的頭發﹐曹敦力拭了拭汗﹐喑啞
的道﹕“慘﹐背上傷勢還未封口﹐尤其左邊這兩根剛剛接好的肋骨﹐更是一移動便
痛進了心里﹐我今日如約趕來﹐非但冒了極大的危險﹐就是我這身子也受了大罪﹐
簡直要把四肢百骸全震散了……”君惟明同情的點點頭﹐道﹕“難為你了﹐曹堂主
﹐不過好心總有好報的。”曹敦力啼笑皆非的吸著氣道﹕“我……我倒不希望有什
麼好報﹐君公子﹐我但願能夠平安度過這段危難的日子﹐保全老命也就是了……”
君惟明搓搓手﹐道﹕“上天佑你﹐曹堂主﹐你會如願以償的──”頓了頓﹐他裂唇
一笑﹐又接著道﹕“如果你一直和我們真誠合作下去的話。”曹敦力嘆了口氣﹐苦
著臉道﹕“君公子﹐你是知道的﹐如今我曹某人勢成騎虎﹐不這樣下去也不成了…
…”君惟明爽朗的大笑﹐道﹕“很好﹐曹堂主﹐我們現在開始看看你的表現如何。
”
歇過氣來﹐曹敦力睜著一雙怪眼道﹕“君公子﹐你們昨晚可是把我們‘銅城’
的地盤給血洗了?”君惟明道﹕“你的消息倒很快﹐不錯﹐正是如此。”曹敦力啞
著嗓子道﹕“我還是今天上午趕到這里的時候在半路上碰見幾個幫里的敗兵才聽到
消息的﹐他們向我哭訴﹐說本幫‘紫旗堂’賀堂主以下約四百名兒郎全死淨了﹐連
老賀堂里的‘連江三餃’也都喪了命﹐‘三眼煞’潘春也完了﹐‘鐵衛府’收編的
三百多人俱投了過去﹐本幫能活出來的不及二十個人……”
君惟明平靜的﹐問道﹕“你在半路上遇見的這幾條漏網之魚﹐有沒有問你為什
麼會忽然趕來此地?他們昨夜摻敗的訊息該不會這麼快就傳到你那里。”曹敦力干
黃的面頰抽搐了一下﹐沉重的道﹕“我當然不會叫他們洩了我的行綜﹐我﹐我就在
他們幾個人回轉身子的時候便下了辣手﹐將這幾個倒霉的東西全擺平了!”君惟明
輕喟著﹐道﹕“當然﹐他們除了自認倒霉﹐也別無他說了。”曹敦力撫弄著衣衫的
襟口﹐嚥了口唾沫﹐道﹕“君公子﹐我今天冒死趕來﹐有幾件消息要向你傳報……
”君惟明低沉的道﹕“請說﹐你原是為此而來的。”曹敦力略一遲疑﹐道﹕“你到
‘麟游’搗亂的事情──”君惟明雙眉微皺﹐更正道﹕“那不是‘搗亂’﹐是‘報
復’﹐”曹敦力忙不迭的點頭﹐連忙改口道﹕“呃﹐是的﹐你到‘鱗游’報仇的事
情我當夜已遇飛騎奔告‘長安’﹐如今‘長安’方面尚未有回示﹐據我想﹐至遲再
有三天﹐‘長安’回示就將到達。”君惟明深沉的道﹕“你是怎麼向童剛傳報的?
”曹敦力啞聲道﹕“我只派人向他稟告有不明身份的強仇突然襲擊‘麟游’城我方
基業﹐又將傷亡情形陳述一遍﹐並請求童剛及本幫幫主回示應對方法……”君惟明
笑了笑﹐道﹕“你沒有在告急書信中言明那強仇是我麼?”曹敦力搖搖頭﹐道﹕“
沒有。”君惟明道。
“很好﹐說下去。”曹敦力續道﹕“據我推斷﹐‘長安’方面接到消息之後﹐
必會立派高手前來助援﹐並傾力搜尋那襲擊者予以制裁﹐本幫幫主“白虎’刁忌是
個性烈如火﹐狂傲專橫之人﹐這一口冤氣﹐他必然忍不下……”君惟明淡淡的道﹕
“不一定﹐你不要忘了童剛卻是個陰險深沉﹐行事慎密之輩﹐只怕他不見得會舍本
逐末﹐棄置‘鐵衛府’本身的重要防衛不顧﹐將實力抽空來援助外地的危難!”曹
敦力怔了怔﹐喃喃的道﹕“這也對……”他立即又道﹕“還有﹐在公子你離開‘鱗
游’城不久﹐恰巧路經該地的‘鐵衛府’高手‘四盟劍’潘照才幾個人便已聞訊趕
到……”君惟明道﹕“這件事我也曉得﹐是從兩名你們那里派出的信兵口中探明的
﹐曹堂主﹐‘四盟劍’是武林年青一輩人物中異常傑出的四個能手﹐他們原屬‘涼
山派’﹐怎的會被童剛這廝收買?”曹敦力搖頭道﹕“‘四盟劍’如何會投效童剛
﹐其中詳情我也不甚清楚﹐但我卻知道他‘涼山派’全都支持童剛﹐出面掌理‘鐵
衛府’……”君惟明哼了一聲﹐目注方青谷﹐道﹕“青谷﹐這些事情你卻沒有刺探
出來﹐一直蒙在鼓中!”方青谷惶驚的道﹕“公子恕罪──。”君惟明又問曹敦力
道﹕“曹堂主﹐我們知道除了你‘大飛幫’助紂為虐﹐替童則幫兇之外﹐其他還有
‘獨龍教’﹐現在又加上了一個‘涼山派’﹐請你告訴我﹐是否仍還有別的我們不
知道的?”曹敦力沉思著﹐道﹕“還有……君公子﹐另外還有‘雙頭梟’趙品松﹐
‘影子腿’宋寒目﹐‘九岳頭陀’悟果﹐這三個人是時時跟隨童剛左右﹐寸步不離
的﹐形如他的貼身衛土﹐此外﹐還有兩個威名赫赫﹐一代宗匠的人物﹐其中一個是
‘皮口袋’包驤﹐另一個﹐就是‘白發銀眉’官采﹗”
聽到這五個武林強者的名號﹐君惟明的雙眉不由緊緊皺結在一起了﹐他自己名
震天下﹐當然也不會不知道另外一些稱狠道霸的厲害人物﹐曹敦力口述的這五個人
﹐任哪一個也是可以獨擋一面的高手﹐任哪一個也是威揚四海的好漢﹐尤其是“皮
口袋”包驤與“白發銀眉”官采兩人﹐名聲之響亮﹐功力之精絕﹐更屬頂尖之輩﹐
甚至比起他切齒痛恨的大仇童剛亦不稍遜﹐如此能手﹐竟甘心為童剛所用﹐委實令
君惟明感到迷憫與警惕了!毒辣的“八手煞”岳宏遠接過來道﹕“公子﹐這五個人
想公子也必聽說過﹐十二年前﹐我曾親眼看見‘影子腿’宋寒目展露過他的功夫﹐
他慣在離敵四五丈之遠處便騰空撲擊﹐雙腿如飛﹐強急似矢﹐只見腿揚﹐他那十幾
個對手便紛紛滾地﹐每人俱是吃他靴尖暗嵌的三角鋼尖透入眉心﹐絲毫不爽!”君
惟明平靜的道﹕“你是‘九煞’之中功力最強的一個﹐宏遠﹐你自認若與宋寒目相
斗是否能夠獲勝?”岳宏遠猶豫片刻﹐老老實實的道﹕“沒有把握﹐公子﹐一點把
握也沒有﹗”君惟明徐緩的道﹕“這樣說來﹐我們將要遭遇的厲害對手還真不在少
數﹐日後的境遇也會越加艱辛了!”岳宏遠凜烈的道﹕“公子﹐我們傾力以赴﹐舍
命相擠﹐不論成敗﹐至多也只是‘死’字一個罷了﹗”一拍手﹐洪大賢道﹕“對﹐
洒血拋頭﹐以命搏命﹐這些王八蛋還不也是肉做的﹗”君惟明深沉的一笑﹐道﹕“
你們有此決心﹐我十分欣慰﹐我想﹐我們只要肯干﹐只要有不屈之意﹐我們就必可
報仇雪恥﹐一統舊日江山﹗”
“八手煞”岳宏遠嚴肅的道﹕“公子﹐我們定能達成此願﹗”面對曹敦力﹐君
惟明道﹕“曹堂主﹐除此五人﹐是否尚另有高手﹖”曹敦力搖搖頭﹕“沒有了﹐我
知道的也是這些人﹐君惟明白﹐能網羅這些頂尖入物﹐已是頗不容易啦﹐童剛的邪
門還真算高﹐換了個人﹐只怕連其中任何一撥也拉攏不住呢……”君惟明冷冷一笑
﹐道﹕“不錯﹐姓童的邪門還真算高!”說到這里﹐他又道﹕“我另有一事相詢﹐
曹堂主﹐還有個得力手下‘紅豹’衣彪﹐被姓童的囚俘在‘長安’‘鐵衛府’中﹐
聞說他備受凌虐﹐歷盡酷刑﹐如今消息如何﹐是存抑亡?還請你相告﹗”
君惟明一提起“紅豹”衣彪四個字﹐曹敦力已不由伸出大姆指﹐重重的喝了一
聲彩﹐滿臉流露出臉佩欽仰之色!君惟明微微詫異之下﹐問道﹕“看曹堂主此等神
色﹐大約你是知道我提起的這個人了?”曹敦力點著頭道﹕“何止知道?我還求過
他……”猛然﹐曹敦力想起了身處何地﹐他陪自驚悚之下﹐趕忙解釋道﹕“君公子
﹐你萬莫誤會﹐我﹐我乃是受命而行!”君惟明冷淒淒的一笑﹐道﹕“我恕過了。
”曹敦力吞了口唾沫﹐提心吊膽的道﹕“童剛屢次迫這衣彪降服﹐又逼他講出公子
屬下一干忠、貞弟兄們的隱匿之處﹐可說是三日一小刑﹐五日一大刑﹐或以火炙﹐
或以水灌﹐或用鞭苔﹐或用繩吊﹐另外挨夾棍﹐受鉗指﹐上老虎凳﹐吃銀腳心等小
把戲無日能免﹐一條生龍活虎似的好漢已經被折磨得不象個人形了。但是﹐他非但
不服不降﹐不吐露一個字眼﹐每天還破口大罵童剛人面獸心﹐禽獸不如……人總是
肉做的﹐這衣彪卻這般倔強忠烈﹐寧死不屈﹐此等好漢確實少見。我便與他勢處敵
對﹐亦不由敬服不已﹗”君惟明冷冷的道﹕“希望你不是今天在這里才有這種感覺
!”曹敦力老臉一紅﹐急辯道﹕“公子若是不信﹐我可以起誓──”一側﹐洪大賢
罵道﹕“起個鳥的誓﹗你們‘大飛幫’拿著起誓還不是當吃白菜?我問你﹐姓曹的
﹐衣彪關在那里?如今死活?”曹敦力舔舔干裂的嘴唇﹐忍氣吞聲的道﹕“衣彪原
先關在‘鐵衛府’的‘大圓牢’里﹐半月之前﹐已換到‘血牢’去了……。”洪大
賢雙目暴瞪﹐怪叫道﹕“什麼?他們這些狗娘養的敢將衣彪囚至‘血牢’?
‘血牢’乃是一座污水牢啊﹐能將人的骨肉全腐蝕光了﹐連我們也早就棄置五
六年不用啦?……”“魚腸煞”羅昆亦咬牙切齒的道﹕“好一群喪盡天良的畜生!
”君惟明擺擺手﹐道﹕“不要吵──。”他臉色是寒厲的﹐低沉的道﹕“血債須用
血還﹐童剛那批人給了我們什麼﹐我們亦將以什麼加息還報﹐我們不用急燥﹐不用
焦慮﹐這一天就會來的──”“血鐲煞”拱大賢發梢上指﹐憤恨的道﹕“但是﹐公
子﹐只怕衣彪等不及那一天了啊﹗”君惟明清澈的眸子里映著湛然的光芒﹐平靜的
道﹕“這一點﹐我也想到了﹐我們即將對童剛展開行動﹐那時間不會太長久。若是
另有什麼枝節影響了我們的復仇大舉﹐我也會設法先行把衣彪救出。大賢﹐我知道
衣彪支持著活下去的日子太痛苦!”頓了頓﹐他又道﹕“若是展開行動或搭救衣彪
的前後﹐尚須要曹堂主預作內應﹐大力賜助﹗”曹敦力忙道﹕“當然﹐我一定傾力
以赴。”“八手煞”岳宏遠沉聲道﹕“但卻要趕快些了……”君惟明點點頭﹐道﹕
“正是﹐曹堂主﹐你何日回轉‘長安’?”曹敦力面有難色的道﹕“公子﹐我如今
的情形你是知道的﹐浩劫方過﹐危機重重﹐攤子叫你砸得一塌糊塗﹐尚未收拾干淨
。在這等節骨眼下﹐‘長安’方面又怎會召我回去?他們定然將令我坐鎮原地﹐馬
上把破碎的局面整理起來﹔以求恢復前狀?……”君惟明淡淡的道﹕“你不全自己
找個借口回去麼?”曹敦力遲疑的﹐道﹕“什麼借口呢?一個弄不巧是要掉腦袋的
呀……”“八煞手”岳宏遠重重一哼﹐道﹕“曹堂主﹐你們那邊的情形你比我們明
白得多﹐想個什麼法子回‘長安’去預作內應﹐這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你問我們
﹐叫我們怎麼回答?”愁眉苦臉的﹐曹敦力道﹕“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難了……
也罷﹐我要先請示一下﹐公子與各位准備什麼時候到‘長安’舉事?”君惟明胸有
成竹的道﹕“不會太久﹐就在這十天之內!”“八煞手”岳宏遠又憂慮的道﹕“公
子﹐十天之期﹐不象太長麼?”君惟明看了岳宏遠一眼﹐低沉的道﹕“宏遠﹐進襲
‘鐵衛府’不是易事﹐姓童的更非泛泛之輩﹐他定然早已預作防范了﹐我們有許多
事情尚須准備﹐萬不能貪功心切﹐浮燥行事﹐否則﹐一著閃失便要步步受制、了。
”岳宏遠不敢再說什麼﹐他唯唯喏喏肅立一邊﹐這時﹐曹敦力道﹕“那麼﹐公子認
為我什麼時候回到‘長安’比較合適呢?”君惟明道﹕“自今天算起﹐曹堂主﹐希
望就在這十日之內你便須抵達‘長安’‘鐵衛府’﹐先行布署一番﹗”曹敦力點點
頭﹐又道﹕“你們到了之後﹐又如何連系?”君惟明淡淡的道﹕“我們到‘長安’
後﹐自全有人前往通知你﹐到時候你便知道我們需要你做的事﹐這一點﹐你不用擔
心。”曹敦力搓著手﹐卑謙的道﹕“如此甚好﹐不知公子是否尚有其他見示之處?
”君惟明溫和的一笑﹐道﹕“就是這些了﹐一切請閣下費神勞心﹐勉為其難了……
”曹敦力干澀澀的打了個哈哈﹐訕訕的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於是﹐這位受制於人﹐前途艱危的“大飛幫”“五雷堂”堂主匆匆做了一次羅
圈揖﹐轉過身去﹐步履踉蹌的走了。凝視著曹敦力逐漸遠去的背影﹐君惟明感慨的
道﹕“一個人欲在兩種敵對的環境中生存﹐的確是件十分困窘艱險之事﹐曹敦力可
真算苦了……”金薇此刻忽然嫣然一笑﹐道﹕“不過﹐為了生命的延續﹐這些苦處
也就算不得什麼了。”君惟明笑了笑﹐含蓄的道﹕“但有時候﹐精神與心靈上的雙
重負累﹐往往並不比死亡更好承受﹐是而天下便有許多人想不開﹐自絕之事時有所
聞﹐當然﹐活著總是好的﹐可是在生命中充滿痛苦的陰翳之後﹐或者也就有人不願
再忍受下去了。”金薇微微一怔﹐道﹕“公子之意﹐是否擔心曹敦力會受不住這種
無形的壓制而自尋絕路了?”君惟明搖搖頭﹐道﹕“曹敦力看來似不象這種人﹐但
他也是個老奸巨滑的江湖油子了﹐我們不防他自尋絕路﹐卻須防他將心橫了﹐做出
些令我們意想不到的惡毒事來!”金薇忙道﹕“君惟明唇角有一抹嘲弄的微笑浮起
﹐深沉的道﹕“我對任何事都不完全倍賴﹐金薇﹐你該知道我是為什麼?”金薇面
容有些蒼白﹐垂下頭去﹐幽幽的道﹕“是的……我知道你是為什麼……”這時﹐洪
大賢趕忙朝前一指﹐低叫道﹕“公子﹐譚子多來了﹗”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第三十三章金家群梟
樵徑上﹐嗯﹐譚子多那又瘦又細的身桿兒一陣風也似朝這
邊奔移過來﹐君惟明令人將他喚到眼前﹐沉聲道﹕“子多﹐可是‘長安’那邊的弟
兄有消息傳報回來了?”譚子多喘著氣﹐忙道﹕“還沒有……公子﹐不會有這麼快
……”君惟明道﹕“那麼你急什麼?看你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我還以為發生了什
麼大事呢?”洪大賢牛眼一瞪﹐笑罵道﹕“你看﹐看你譚子多﹐這付舅子德性﹗”
譚子多干黃的面孔上湧現著赧赤﹐急道﹕“公子﹐我是另有要事傳稟﹐‘大寧河’
金家派人來啦﹐好家伙﹐就象要去救火似的一股腦沖到城里﹐兜著街道轉圈子﹐人
叱馬嘶﹐驚得那些余悸末消的居民百姓全四散奔逃﹐關窗閉門……”金薇振奮莫名
的歡叫一聲﹐趕忙插嘴問﹕“現在他們人呢?”譚子名抹了把汗﹐答道﹕“已經朝
這邊來了﹐我一看是金家的人──他們全是一式黑衣鑲著大銀扣﹐頭扎黑巾﹐又把
兵器全掛在馬屁股上﹐就象高擎著‘金家’的招牌一樣﹐我馬上就曉得是自己人﹐
是而從一邊竄上去遞了點子﹐大家一弄明白雙方身份﹐便沒有羅嗦﹐由兩名弟兄伴
著他們後走﹐我先來向公子稟告﹐並請公子指示要怎麼招呼……”君惟明看了金薇
一眼﹐道﹕“我去親迎──。”金薇忙道﹕“公子不用勞駕了﹐我自己去接他們來
!”
說罷﹐也不待君惟明再作表示﹐金薇已立即掠身而去﹐形如飛燕越空﹐剎那間
已躍出了老遠!君惟明沉聲道﹕“大家隨我一起往前去﹐金姑娘客氣﹐我們卻不能
失了禮數!”岳宏遠、焦二貴、洪大賢、羅昆、方青、r再加上譚子多﹐一行六人
緊隨君惟明身後﹐大踏步順著樵徑朝前迎去﹐走著﹐君惟明問道﹕“子多﹐金家來
了多少人?”趕上兩步﹐譚子多道﹕“八人八騎﹗”後面﹐洪大賢笑了一聲道﹕“
娘的﹐八個毛人濟得啥事?”君惟明回頭看了洪大賢一眼﹐冷冷的道﹕“你不要瞎
說﹐人家即便派一個人來也是情誼﹐大賢﹐須記住人在危難之時﹐有些昔日故交伸
伸手都不敢呢?”洪大賢咳了一聲﹐縮著腦袋不敢答應﹐岳宏遠瞪了瞪他這位猛張
飛似的老弟﹐皮笑肉不動的壓著嗓門道﹕“你他媽叫‘豬八戒照鏡子──自找難看
’!”
他們大約定到樵徑的一半左右﹐前頭驛道上已是塵頭大起﹐蹄聲如雷﹐一共十
人八騎﹐又急又快的朝這邊奔馳過來﹐金薇早已站到路旁﹐正在向來騎招手示意﹐
為首兩人﹐是譚子多派去領路的手下﹐現在﹐他們已引著金家的來人轉折回路而至
﹗君惟明低聲道﹕“我們快上去。”
七個人身形如電﹐騰躍間已來到樵徑與驛道相接之處﹐樵徑狹窄陡斜﹐不易縱
馬﹐金家來人俱已拋鐙落地﹐金薇飛掠向前﹐嗯﹐這位名震退遠的“紅蠍”﹐如今
竟投向金家來人中一個老者的懷里!洪大賢舔舔唇﹐悄聲道﹕“公子﹐你老瞧瞧金
姑娘──”君惟明淡淡的道﹕“我看見了。”岳宏遠湊近一點﹐道﹕“看情形﹐公
子﹐金家此番遣來相助之人﹐只怕皆非泛泛……”君惟明笑笑﹐道﹕“不夠氣候的
角色﹐我想他們也不會派來。”
就這幾句話的功夫﹐金蔽已陪著金家的眾人向這邊定了過來﹐金薇雖說在走著
﹐卻將半個嬌軀依偎在一位老人的懷里﹐狀至親切柔憨﹐那位老人年約六旬左右﹐
五短身材﹐卻是結實精悍無比﹐滿頭油亮光潤的黑發就那麼松松的挽了個髻在腦後
﹐他的面龐有如e血﹐濃眉似刀﹐雙目開合如電﹐懸膽鼻﹐方嘴﹐形貌在威武雍容
中更透出一股無可言喻的深沉強傲之氣﹗老人身後半步﹐是一個大胖子﹐這個身軀
奇寬的人物﹐一臉橫肉﹐豬眼暴齒﹐舉手投足間見粗獷膘野﹐在那黑抹似的額頭上
﹐令人最為觸目的﹐卻是那一道半彎月形的白色疤痕﹗緊跟在胖子身後的﹐一個細
眉細眼﹐陰陽怪氣的中年人。另一個則是位強健高大﹐環目塌鼻的彪漢﹐再後面﹐
唔﹐那位仁兄身長不及四尺﹐瘦小枯干得宛如一陣風就能將他刮起﹐而且﹐這人的
一支左手已經失掉﹐只剩下一截黑黝黝光溜溜的手肘﹐右掌五指則又細又長﹐看上
去活象一只雞爪子……另外兩人﹐是個極為有趣的對照﹐一位臉膛泛青﹐一位臉膛
透黃﹐一個寬橫﹐一個細長﹐青面孔的﹐一個缺了左耳﹐黃面孔的一個少了右耳﹐
但是﹐兩人卻一樣的在眉字之間流露著狠辣殘猛的意韻﹐而且﹐那兩雙眸瞳中﹐也
相似的閃射著鷹鷲般的說厲光芒!
走在前面七個人之後的﹐哈﹐竟又是一位千嬌百媚﹐姿容艷麗的少婦﹐這位年
屆花信的少婦﹐體態婀娜﹐步履輕盈﹐定起路來﹐宛如風擺楊柳﹐搖曳有致﹐好不
叫人心猿意馬﹐恨不得含一口水吞下肚里﹗一根腸子通到底的“血鐲煞”洪大賢﹐
目光剛剛從第一個金家人轉到最後一個身上﹐在微楞之下不由手扯譚子多的衣角﹐
壓著嗓門道﹕“娘的﹐譚子多﹐你怎的在方才不說出還有個女的?”
譚子多那雙小眼睛朝走在最後的少婦身上一翻﹐低聲道﹕“洪爺﹐那個女的同
樣是一身黑衣黑褲加上黑頭巾﹐模樣俏卻舉止潑辣﹐也就和個男人差不多了﹐還用
得著特別指出來干啥﹖”洪大賢吁了口氣﹐道﹕“扯你娘的蛋﹐你看人家那等輕柔
法兒﹐呢﹐就象是一朵荷花在風里擺一樣﹐多麼的俏﹐那象你說的這樣!”譚子多
著急的﹐趕快分辯道﹕“你不信?洪爺﹐先前我可是親眼看見過她那兇橫模樣兒﹐
乖乖﹐一馬鞭子把個擋在路上的行人抽得溜地滾──。”
前面立定迎客的君惟明﹐這時回過頭來看了他們一眼﹐低叱道﹕“你們都給我
閉嘴﹗”
說著﹐君惟明又迅速轉臉向前﹐嗯﹐金家來人已經在五步之外了﹗現在﹐金薇
才軟綿綿﹐嬌滴滴的從那老人懷中站好了身子﹐她挽著老人手臂﹐指了指挺身卓立
的君惟明﹐無限親熱的道﹕“爹﹐那位就是‘魔尊’君惟明!”老人神色一肅﹐表
情立時變得嚴正無比﹐他踏前兩步﹐重重抱拳道﹕“久仰大名﹐如雷震耳﹐老夫‘
大金龍’金魁﹗”
“大金龍”金魁正是“燕境”“大寧河”金家的當家人﹐也就是金家的最高掌
權者﹐他的名聲非但響澈“燕境”﹐就是天下的武林各門黑白兩道也沒有不曉得“
大金龍”赫赫威霸的﹐“大寧河”金家所以有今天的成就與聲勢﹐可以說全是金魁
一手撐起﹐其力量之雄厚﹐名望之高超﹐比起“長安”“鐵衛府”的君惟明來﹐也
並不差多少呢﹗君惟明長揖還禮﹐邊沉穩的道﹕“金當家﹐謬譽了﹐在下君惟明﹗
”金魁豪放的大笑著﹐道﹕“好﹐好一個‘西土有佛﹐北地出魔’﹐老夫對你是神
交久矣﹐今日得見﹐果然豐姿俊朗﹐氣韻高華﹐是一位大有作為的年青霸主﹗好﹐
老夫是一看到你便順心順眼!”君惟明平靜的一笑道﹕“金當家太過客氣﹐比起當
家的一番霸業來﹐在下這點小小局面﹐實在是不足比擬了﹗”金魁又大笑道﹕“老
弟──老夫癡長幾歲﹐便托個大﹐喊你一聲老弟吧﹐你也甭向老夫臉上貼金﹐呵呵
﹐不錯﹐老夫並不否認在今日的江湖道上﹐老夫是為一方之主﹐‘大寧河’之霸﹐
不過﹐這些名頭唬唬別人也許能收得效果﹐對你﹐‘魔尊’君惟明來說﹐簡直就不
值一笑﹐不值一談嘍﹐來來來﹐我們先可甭說這些﹐老夫將我金家的伙計們給你引
見引見再說──。”
金魁回頭叫道﹕“你們上去在君老弟面前把名報了﹗”首先﹐那大胖子山移岳
動般走了上來﹐他一邊施禮﹐一邊聲如金鐵交擊也似鏗鏘有韻的道﹕“俺金家‘毒
拐’金尤摩!”他又裂嘴一笑﹐粗豪的道﹕“本來﹐俺姓尤名摩﹐可是要娶金家的
女娃﹐必須入贅招婿才行﹐□□!祖姓上也要冠上金家之姓﹐是而俺如今便叫金尤
摩了﹐俺金家大哥金魁乃是俺的內兄﹗”說到這里﹐金尤摩又叫過站在最後面的那
位美麗少婦來﹐他笑道﹕“君公子﹐這就是俺的渾家。”那少婦明媚動人的一笑﹐
萬福道﹕“賤妾全麗。”一邊﹐金薇馬上補充解釋﹕“君公子﹐這是我的姑姑﹐那
位是姑丈。”
君惟明心里一怔﹐他想不到如此美艷俏麗的一位美人﹐更是大名鼎鼎的金家家
主的胞妹﹐竟會下嫁給眼前這個容貌粗陋﹐言行獷野的胖漢──金尤摩﹐這﹐不是
好象應了一句俗話──鮮花插在牛糞上?當然﹐憑君惟明這樣的人物﹐再是心里怎
麼個納罕驚異法﹐表面上也不會表現出來──何況這種事也不便表現出來?──他
面合微笑﹐連忙回禮﹐一邊溫和的道﹕“幸會﹐幸會。”接著﹐那個細眉細眼的中
年人上前道﹕“不才‘飛魑’金楚﹐金魁乃是家兄。”金楚退後﹐那個體魄強壯﹐
環目塌鼻──象個大猩猩似的彪漢來到前面﹐聲如雷鳴般道﹕“‘劈雷手’夏固﹐
老爺親隨﹐”
君惟明在和金薇這些日子的接觸中﹐也大略由金薇那里了解了金家的一般概況
。金家家主是“大金龍”金魁﹐金魁的唯一胞弟“飛魑”金楚﹐胞妹金麗﹐另外有
金魁的妻子“赤紅”金婆婆﹐金薇的兩個妹妹﹐“青羅扇”金儀﹐“巧銀勾”金柔
﹐再加上那位胖兄“毒拐”金尤摩﹐組合成金家的血統親系﹐也就造成了金家的浩
浩威名﹐以外﹐所謂“親隨”便全是金家的另行培植或投效金家的一些高手強者了
﹐而這些“親隨”和金家的關系大多是主從之分﹐並沒有血緣之流傳……現在﹐那
枯瘦干癟小的老頭一閃而前﹐他語聲蒼啞的道﹕“‘肉劍’仇自春﹐老爺親隨!”
仇自春退下一旁﹐嗯﹐此刻﹐一個是青面﹐一個是黃臉的缺耳仁兄開始報萬兒
了。
“‘青廟鬼’艾少長。”
“‘黃廟鬼’艾少福。”
原來﹐這兩位仁兄競就是大名鼎鼎的“金家雙鬼”﹐他兩人的萬兒可真是又響
又亮﹐君惟明對這一雙昆仲的名頭還比較熟悉﹐因為日常金家對外的一些大小事件
﹐多由此二人出頭﹐而他們功力卓絕﹐行事狠詭﹐更是出了名的狡詐精滑﹐這一雙
胞兄弟也是金魅的手下親隨﹐在金家的一干強者當中﹐算是頂尖兒的了﹐由這里看
來﹐顯然﹐金家此次所遣之人﹐大約全是些能征善戰的一流高手無疑﹗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第三十四章 知已明彼
就在金家諸人自行報萬傳名之後﹐君惟明這邊的六個好手也由他逐一向對
方引見了﹐金魁走到君惟明身邊﹐挽著他的手臂﹐十分親切的並肩行往“仙足崖”
那邊﹐其余的人們也魚貫隨後跟來。金魁一面徐緩的行走著﹐一邊爽朗的道﹕“前
些天﹐老夫接到小女的親筆書信﹐展閱之下﹐委實暗中替她捏了把冷汗﹐這丫頭好
大膽量﹐竟然冒犯到少兄你頭上來了﹐苫不是少兄寬懷大度﹐這鬼丫頭如今尚有小
命在麼?真是糊塗﹐真是荒廢﹗”君惟明謙容的笑道﹕“當家的過慮了﹐令千金秀
外慧中﹐冰雪聰明﹐只是一時不察﹐誤受奸人的蒙蔽唆誘﹐才貿然做出那件不智之
舉﹐與在下發生誤會﹐只要這個結解開了﹐大家也就更形了解啦……”金魁哈哈笑
道﹕“老實說﹐這丫頭是有幾分鬼聰明﹐而唯其如此﹐才使她越發不知天高地厚﹐
越發放肄張狂﹐以為金家子弟天下無敵﹐她卻不曉得﹐任是全家主從如何厲害﹐與
天下之雄的‘魔尊弊’君惟明比較起來﹐卻何啻天淵之別呢﹗”君惟明微微躬身﹐
道﹕“這般高抬﹐在下承擔不起﹐當家的﹐在下尚不知道令千金在奉函之時竟還提
及了這些瑣事﹐去者已矣﹐又何足記懷?”金魁連連點頭﹐側視君惟明﹐嚴肅的道
﹕“君少兄﹐我們彼此俱皆用不著客套﹐大家心中有什麼便不妨說什麼﹐金薇這丫
頭在給老夫的信里﹐已把她如何開罪於你﹐而你又如何恕宥於她的前因後果全都詳
細說了﹐老夫一面看信﹐一邊心里發毛﹐少兄﹐你在江湖道上是出了名的心狠手毒
﹐斬盡殺絕﹐老夫這丫頭這樣冒犯了你﹐你仍能饒過她﹐這份情義﹐少兄﹐非但她
個人永難忘懷﹐我金家老小主從也定將感激終生﹗”阻止了君惟明的話頭﹐金魁又
道﹕“象這種深仇大恨﹐少兄﹐便是老夫自己也勢將無法容忍吞聲﹐要把那每一個
奸徒賊子刀刀誅絕﹐你卻在最後關頭恕了金薇一命﹐這種氣度﹐這種心術﹐老夫也
是自愧弗如!”含蓄的看了君惟明一眼﹐金魁接道﹕“不過﹐少兄﹐這等作風﹐卻
不象是你一貫的手段哪!”
君惟明吃吃笑了﹐道﹕“說起來也很簡單﹐當家的﹐令千金與那般蟊賊不同!
”
金魁濃眉輕挑﹐奇道﹕“何處不同?”
君惟明看了看隨在一邊的金薇﹐恰好金薇也正在看他﹐四日相觸﹐君惟明抿唇
一笑﹐金薇卻欲喜還羞的將臉兒垂了下去。這一切﹐世故精練的金魁瞧得分明﹐他
表面故作不察﹐再追問道﹕“少兄﹐何處不同呀?”君惟明“哦”了一聲﹐忙道﹕
“當家的﹐因為令千金能辨忠奸﹐分是非﹐知黑白﹐且良智末泯﹐比起另外那些奸
惡之徒來﹐是不可同日而語了﹐這樣的人﹐縱令她已時失足犯錯﹐又怎能忍心一刀
殺卻﹗”
金魁豁然大笑道﹕…“在這里﹐少兄﹐老夫為你留下吾兒已命再次謝了﹐叫她
受受教訓也好﹐這混丫頭真是讓漿糊糊住了心竅﹐動歪點子竟然動到這一行的老祖
宗頭上去了﹐別說她這雛兒﹐就算老夫吧﹐呵呵﹐與少兄你軋軋苗頭只怕還得碰一
鼻子灰﹐呢……”君惟明連聲道﹕“不敢當﹐不敢當……”隨在旁邊的金薇﹐輕輕
捏了她老父一下﹐佯嗔道﹐“爹﹐虧你老人家還笑得出呢﹐人家的信送去了這麼久
才趕來﹐叫人急都急煞了……”金魁伸手攬過愛女﹐又痛又憐的道﹕“乖兒﹐你卻
不能怪爹﹐你差人送信到家的那天﹐爹正為了一票生意在外頭奔波﹐待到爹事情辦
妥回家﹐你那老親娘已經急得連淚都掉下來了﹐爹一看信﹐幾乎椅子都沒有坐熱﹐
就馬上帶人趕來﹐先到你說的‘干溪舖’找著那家糧行﹐打聽之下才知道你們這兩
天來了‘銅城’爹唯恐有失﹐立即快馬加鞭奔來此地﹐待進了城﹐才曉得昨夜城里
已然發生大事了、爹正急著無處尋找你們﹐還好那位譚老弟認出我們﹐才現身上前
指引﹐要不﹐還真不知往那里去找呢……”
金魁說到這里﹐拍了拍愛女的香肩﹐壓著嗓子道﹕“這一次﹐你可是糊塗透頂
了﹐金銀財寶是人見人的﹐但也要看是怎麼個要法﹐有虧仁義的不要﹐要不到的要
﹐你和馬白水他們搭檔動這個腦筋實在動得太不高明﹐這件事的報酬不錯﹐是巨大
得驚人﹐可是它﹐也齷齪卑鄙得驚人﹐根本就不能干﹐何況﹐還要和‘魔尊’為敵
?你也不自己想想。自己掂掂﹐你那份量夠是不夠﹖乖兒。爹以為你已足可涉世闖
道﹐那知卻仍差得還遠啊……”金薇眼圈兒一紅﹐唇角一抿﹐泫然欲啼的道﹕“人
家已經錯了……你還要數落人家……這次漏子以前老爹的女兒可沒有給你老丟過人
啊……”金魁哈哈笑著﹐連忙呵慰道﹕“好﹐好﹐爹不說便是﹐不說便是﹐自然哪
﹐誰不曉得爹有著你這麼一個是承衣缽的得意女兒呀?”
金薇破涕為笑﹐又不好意思的將面龐貼上乃父肩胛﹐不停的用手搔弄著她老爹
的腋窩……金魁高興的大笑著﹐側首對君惟明道﹕“少兄萬莫見笑。這丫頭自小給
老夫寵壞了﹐弄到如今便難以管束啦﹐動不動就耍賴撒嬌﹐簡直不成體統了……”
君惟明笑笑道﹕“父女至情﹐正是如此﹐當家的。”金魁欣悅的道﹕“好極了
﹐少兄﹐老夫喜歡你這麼想﹗”他略略靠近﹐又道﹕“今番跟隨老夫前來之人﹐皆
為金家的一流人物。換句話說﹐我金家的精萃也大多在此了﹐少兄﹐希望在為你效
力的日子里﹐還能多少派上點用場!”君惟明誠摯又感激的道﹕“大德不言謝﹐當
家的﹐在下有勞各位了﹗”金魁正色道﹕“少兄﹐你我交之以誠﹐結之以義﹐日後
來往的時間正長﹐盼你千萬不要客套﹐老夫為人便最怕那些繁文繡節﹐你若是一客
套﹐老夫就更覺拘束了﹐交朋友就要是些磊落漢子﹐坦蕩男兒﹐你說是麼?”君惟
明用力點頭﹐道﹕“當家的所言極是﹗”金魁笑道﹔“那麼﹐就讓我們象一對老朋
友那股熟悉和熱絡吧﹐而事實上﹐我們也的確一見如故哪﹗”
在他們融洽而親切的談笑中﹐一行人已來到‘仙足崖”
原來的所在﹐大家俱是武林豪土﹐江湖高人﹐也沒有那多的推讓與客氣﹐各人
自行找著地方﹐就著石決坐了下來。
金薇早就過去和她的家人們談笑敘舊了﹐看她那興高采烈的樣子﹐一點也不顯
得做作﹐她是那麼天真﹐那麼直爽﹐又那麼明朗﹐就和任何一個處在家人中間﹐盡
情嬉笑閒話家常的大姑娘一樣﹐絲毫沒有尋常江湖中流傳著的“紅蠍”那種歹毒味
道……另外﹐君惟明手下那幾位得力弟兄﹐也已經和金家的人打成一片﹐他們全在
坦誠的談笑著﹐關懷的訴說著﹐這兩撥素不相識的江湖強者﹐就在見面之後﹐即已
水乳交流﹐親密無間了……當然﹐這是雙方的互相頗慕﹐惺惺相惜﹐但是﹐又何償
不是一種緣份呢?君惟明和金魁對面坐著﹐金魁笑吟吟的環視周遭﹐他習慣性的撫
摸著未蓄胡須的下頷﹐欣慰的道﹕“少兄﹐老夫家人﹐倒是與你的那干弟兄十分投
緣呢……”君惟明笑道﹕“似是如此。”金魁收回目光﹐低沉的道﹕“昨夜‘銅城
’之戰﹐老夫聞得引路的兩位貴屬所說﹐少兄等是獲得全勝了?”君惟明領首道﹕
“攻敵不備﹐僥幸致勝而已。”金魁賂一沉吟﹐道﹕“今後行動呢?”君惟明幽邃
的睬瞳中﹐漾映一片火也似的仇恨光芒﹐堅定的道﹕“直取長安﹐收復‘鐵衛府’
﹐誅絕那一批惡徒奸黨!”金魁一拍手﹐道﹕“對﹐速戰速決﹐狠攻快殺﹐才是雪
恥解恨之第一要法﹗”君惟明微微一笑﹐道﹕“當家的行事之道﹐卻是與在下極為
相近﹗”金魁哈哈笑了﹐傲然道﹕“所以少兄與老夫全是創江山﹐立霸業的人物﹐
設若你我為人為事也象一般俗子﹐那麼磨蹭纏粘﹐猶豫遲疑﹐甚至畏首畏尾﹐前慮
後忌﹐少兄﹐那你也不成其為‘魔尊’﹐老夫也稱不起‘大金龍’了﹗”君惟明拱
拱手﹐道﹕“當家的﹐在下不能不說當家的言之有理?”金魁摸摸下頷﹐笑道﹕“
其實﹐一個多少有了點成就的人﹐他的作風與手法也往往有些與眾不同的地方﹐這
是一種極其自然的現象……”
說到這里﹐他又話歸正題﹐問道﹕“少見﹐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如
今你可已刺探明白姓童的那邊有些什麼扎手人物了麼?”於是﹐君惟明簡單明白的
將自曹敦力那邊得來的消息一一告訴了金魁﹐末了﹐他又沉沉的道﹕“從這些情形
上看來﹐童剛定然早已有備﹐而且他亦已做過最壞的打算了﹐易言之﹐我們日後的
行動將是艱辛而又坎坷的﹐將有一段時光被鮮血浸染﹐有一段時光一步步的在刀尖
上挨過─”金魁沉默了一下﹐道﹕‘少兄﹐江湖上的日子原本如此﹐在血腥中度生
活﹐在刃口上論強弱﹐而如果背了仇﹐含了冤﹐解決的法子也除了牙眼相還之外沒
有別的﹐這象是一條早就安排定了的道路﹐我們一闖進來﹐便只有循著這條道路往
前走了……”君惟明苦笑道﹕“不錯沿﹐這個道理在下也早就悟透看穿﹐唯其悟透
看穿﹐有些時候﹐便更覺得空虛淡然了﹗”金魁吁了口氣﹐道﹕“我們先不談這些
﹐少兄﹐從你方才言及的那干對頭中﹐有兩個人是特別難惹難纏的……”君惟明道
﹕“當家的可是指‘皮口袋’包驤與‘白發銀眉’官采二人?”金魁炯然的目光一
閃﹐道﹕“正是這兩個怪物──”他頓了頓﹐續道﹕“有關這兩人的出身及淵源﹐
少兄可是知道?”君惟明平靜的道﹕“知道一些﹐卻不完全﹐在下昔日與‘皮口袋
’包驤有過一面之雅﹐記得此人身材瘦小﹐尖嘴削腮﹐頭上留著一把黃疏疏的幼毛
﹐日常喜歡穿著一襲灰土布長衫﹐外表看去甚是不揚﹐但此人功力之高﹐卻是匪夷
所思﹐聽說他的一身功夫全乃源傳自‘天陰洞’的‘絕道’清松子﹐尤其一手‘旋
鍘術’更是登峰造極﹐凌厲無比﹐這包驤似是身世相當淒涼﹐因而也形成了他如今
那種偏激憤世的邪異心性……”金魁點著頭﹐道﹕“是的﹐你說得大多不差……”
君惟明又道﹕“至於‘白發銀眉’官采﹐在下卻不甚了了﹐只知道他技藝之精﹐不
在包驤之下﹐另外﹐這人雖是一頭白發﹐一雙白眉﹐本人卻極其年青﹐大約只在三
十上下﹐而且相貌俊俏﹐風流倜儻﹐卻還是個明白道理的性情中人……”金魁沉聲
道﹕“這些全對﹐照說呢﹐包想此人雖是心性古怪孤僻了一點﹐卻仍不失是個君子
﹐早年在‘抱魂嶺’的‘天陰洞’外﹐老夫即曾與他見過了﹐那一天老夫恰巧退殺
一個仇家﹐窮追不舍的竄上了‘抱魂嶺’﹐遠遠看見從‘抱魂嶺’的‘天陰洞’里
飛出一條灰影﹐這人便是包驤。他那時也象有什麼要緊事趕著去辦﹐一出洞口﹐就
施展身法掠射過來﹐好家伙﹐還真是疾若虹芒﹐騰如隼鷹﹐老夫當時還不知他是何
人﹐疑心乃是幫著老夫仇家來阻道的﹐是而老夫雖知‘天陰擱’里住著的人是清松
子﹐在那節骨眼上也不理碴了﹐三不管﹐兜頭就給來人賞了十記‘千斤掌’。那人
的反應卻是好快﹐隔著尋丈之遙已暴翻出去﹐光看他身形翻騰﹐哈﹐一柯籃森森的
半彎大鍘刀已抹著老夫的腦待飛了過來﹐那柄鍘刀竟然還能在一次擊空之下﹐閃電
也似重行折轉再臨﹐卻是好生厲害﹐老夫連躲三次﹐那鍘刀方才斬斷了五丈多外的
一棵抱柏樹墜落地下﹐經此一鬧﹐好不容易大家始搞清了誤會﹐也就是從那時起﹐
老夫才知道了包驤此人……他的功夫著實強悍﹐這些年來﹐想一定更有精進了……
”君俊明低的道﹕“聽說此地有不少成名露臉的人物﹐便是栽在他的手中﹗”金魁
頷首道﹕“以包驤那身本領來說﹐這並非一件意外事﹐記得老夫與他遇上的那年﹐
隔著眼前也有近七八年了……”君惟明想了想﹐道﹕“當家的﹐包想在道上的名氣
已是相當不小﹐說得上是個獨擋一面的角色﹐但他那授業師父清松子可還健在?”
金魁道﹕“清松子已有近十五年之久不在江湖上露面了﹐這老今鼻子生死如何﹐尚
不得而知﹐以我們此際的情勢來說﹐當然最好是希望他早已歸天証道﹐說起來﹐他
的年紀該已接近八旬啦……”君惟明又低沉的道﹕“當家的﹐包想混到今天這等名
氣﹐卻賺了個‘皮口
袋’的稱號﹐你可知道他除了一天到晚老在腰間掛著一個黑囊形的皮口袋之外
﹐可還有別的什麼原因使他得到這個美稱?”金魁沉吟著道﹕“包驤之所以有‘皮
口袋’的稱號﹐據老夫所知﹐主要便在於他隨時不離腰際的那只黑囊形皮口袋上﹐
但他出道以來卻從未觀露過那只皮口袋的妙用在何處﹐他今天在武林中的地位﹐全
是憑著他那身能耐創下的﹐可是﹐他並沒有任何一次用過他的皮口袋……”君恨明
思忖著到﹕“以當家的推斷﹐包驤那只皮口袋會是做什麼用的?”
金魁豁然一笑﹐道﹕“少兄以為呢?”君恨明淡淡的道﹔“用以殺人罷了!”
金魁點頭道﹕“老夫也如是想﹐但姓包的卻從來沒有露過一手﹐令人懷疑他在那只
皮口袋上到原有些什麼厲害功夫?又利害到什麼地步?”君惟明輕輕的道﹕“包驤
自出道以來﹐大約從未曾碰上足以迫使他運用皮口袋的敵人﹐那些吃他擺平的角色
﹐在包驤來說﹐只須他部份本領也就夠對付了﹐尚犯不上傾以全力﹐當家的﹐你以
為如何?”金魁鎮重的道﹕“如果這樣﹔那他的壓箱底功夫恐伯還是他那只皮口袋
上!”君惟明凜烈的道﹕“而這一次﹐他的皮口袋就非得抖露一下不可了……”
金魁哈哈一笑﹐道﹕“老夫看﹐他勢必如此!”君惟明接著又道﹕“‘白發銀
眉’官采此人﹐當家的是否比較熟悉麼?”
金魁道﹕“提起來官采﹐老夫卻是知之甚詳﹐他的年紀的確只有三十上下﹐此
人眉宇清朗﹔生性洒逸﹐思維慎密而行事仔細﹐但卻也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趕盡
殺絕﹐他還另有一個渾號﹐叫‘催命符’﹐九年前﹐就在他弱冠之時﹐便曾單人匹
馬摘過朝廷叛將陳崇文的腦袋﹐陳崇文為了細故怨隙﹐將他的主將何浩在黑夜里殺
了﹐然後拉著他全部人馬千余騎住沂蒙山區里走﹐意圖落革為寇﹐官家懸出重賞買
他首級﹐官采這小子膽大包天﹐一個人就去了。陳祟文的千名軍土全及北方大漢﹐
個個驍勇善戰﹐驃悍無比﹐但這些久經陣仗的兵士卻沒有一個攔得住他﹐就在大軍
圍簇﹐刀槍如林的情勢里﹐他竟殺開一條血路﹐直到取下陳崇文的腦袋又安然肥出
﹐簡直到了無人之境﹐就是這樁子事﹐官采以一個江湖草莽的身份﹐破天荒得到朝
廷的獎賞褒揚﹐還賜了他千兩紋銀﹐記得這件事在當時傳揚四方﹐江湖沸騰﹐人們
茶余酒後﹐還津津樂道了好些年﹐官采的聲名﹐便在那時響了起來……”君惟明靜
靜的道﹕“不錯﹐在下那時也略有所聞……”金魁又道﹕“官采的傑作還不止此﹐
他曾獨力攻過‘紫羽幫’二十二座山寨﹐蕩平了‘長風教’的總壇﹐連‘丹字門’
的掌門人﹐‘嘯海客’胡五浪也吃過他的虧﹐總之﹐官采這小子的確是個又硬又燙
的辣手貨﹐他與‘皮口袋’包驤這一對﹐老實說若非為了不能推諉的原因﹐武林中
人任誰也不願意去招惹……”君惟明微微一笑道﹕“可見童剛的邪門夠高﹐否則﹐
他怎能收買到這等厲害角色為他效命?”金魁也呵呵笑道﹕“老夫一定有條不成文
的約束﹐這條約束﹐便是非到必套關頭﹐不和一些硬角色碰﹐不過﹐現在看來﹐卻
似乎已到必要關頭啦……”君惟明低沉的道﹕“當家的如此重義﹐倒令在下不安…
…”金魁揮揮手﹐道﹕“你看﹐少兄﹐你又客套起來了﹗”君俊明想起一件事來﹐
問道﹕“當家的﹐以你昔日與包驤交手那幾下於來說﹐當家的以為能否勝他?”金
魁摸著下頷笑了﹐道﹕“這就令老夫難以回答啦﹐若說老夫自認可以贏他吧﹐未免
有些吹噓賣弄之嫌﹐若說老夫非他之敵﹐老夫又不甘嚥下這口氣──”金魁望著君
惟明﹐接著道﹕“說句不客氣話﹐他‘皮口袋’雖是二方之雄﹐但我大金龍’金魁
也並非跳梁小丑﹐若是真的拼搏到底﹐嘿嘿﹐金家的老頭子只怕也不見得含糊他!
”
當然﹐君惟明知道金魁話中含意﹐乃是暗示並不將對方看成如何可懼﹐換句話
說﹐金魁的威風也只在包驤之上﹐不會叫他壓落!君惟明輕輕用腳尖划著地面﹐笑
道﹕“那麼﹐‘涼山派’、‘獨龍教’、‘大飛幫’的這群幫兇﹐我們亦得加幾分
小心﹐這些人里頭也頗有能手呢﹗”
金魁慢慢的道﹕“他們當中﹐有些什麼狠貨﹐少兄﹐你的消息與你的見里可曾
告訴了你?”君惟明心里暗笑﹐表面上卻安靜如常的道﹕“關於此點﹐在下也僅是
知道一個梗概﹐在下認為﹐他們內中有多少硬把子且不去說﹐主要的是要弄明白這
三撥敵人里有多少舉足輕重的能手?譬如象包驤與官采這一類的放尖能手﹐其他一
干角色﹐不見得會發生什麼大效力﹐而只要將他們幾個領頭的人物除掉或制服﹐他
們的手下也就無所適從了﹗”金魁沉吟了一下﹐道﹕“以少兄看來﹐這三撥子人里
頭﹐有哪幾個屬於‘舉足輕重’的地位呢?還有﹐哪幾個的本事可以和包驤、官采
兩人平行並架呢?”君惟明笑了笑﹐道﹕“很明顯﹐就是‘獨龍教’數主、‘涼山
派’掌門、‘大飛幫’幫主三人而已﹐他們手下或者也有幾個狠貨﹐但在我們眼中
﹐卻不見得能‘跳’到那里去!”金魁正色道﹕“少兄﹐這三幫人里面據老夫所悉
﹐頗有智勇雙全之輩﹐萬萬輕視不得﹐固然﹐他這三撥人中能與你我平起平坐的只
有他們的頭領﹐但達並非說他們一批手下就全不管用了﹐我們可以不把他們這批手
下放在眼里﹐可是我們卻不可忘記﹐我們的兒郎道行上並沒有我們這樣精深呢﹐老
夫之意﹐還是步步小心為妙!”君惟明吃吃一笑﹐道﹕“在下自是省得這個道理﹐
當家的﹐在下只是重點上比較偏注向對方幾個為首者罷了﹐打蛇先打頭﹐不是麼?
”金魁道﹕“話是不錯﹐但是老夫一貫主張全面攻殺﹐一舉殲滅﹐只要是敵人﹐大
大小小全不能輕從﹗”君惟明用力點頭﹐道﹕“當家的放心﹐到了時候﹐在下會這
樣做的﹐當家的面敵不存姑息﹐在下亦不會憐憫啊……”金魁撫掌而笑﹐道﹐“老
夫自是相信﹐盛名喧赫如‘魔尊’﹐能有今日之成就﹐其間亦必飽經磨練與艱辛了
?”君惟明深沉的道﹕“當家的說得是﹐天下霸業沒有輕易得來的!”他隨即露齒
一笑﹐又道﹕“自然﹐也不能輕易失去﹗”金魁頗有同感的高聲笑了起來﹐裂嘴揚
眉的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在金魁的笑聲里﹐他的寶貝女兒金薇已從那
邊芬蝶一樣飄舞過來﹐人還沒到﹐金薇那嬌柔甜美的聲音已傳到這邊﹕“喲﹐爹可
是真高興哪﹐瞧你老笑得能一日吞下枚大胡桃﹐我們的君公子又不知是用什麼法子
﹐將你老人家熨貼了心啦……”金魁慈祥又疼愛的看著自己女兒﹐笑罵道﹕“鬼丫
頭越來越不識禮數了﹐口沒遮攔不說﹐大小也不分了﹐你瞧瞧你﹐全是你娘把你給
寵壞了……”
金薇咯略笑著﹐扭股糖似的鑽到金魁懷中﹐又是揉又是搓﹐直把她身為金家家
主的父親弄得混身酥癢﹐摟著她不停告饒……。好一陣子﹐金薇才歇了手﹐金魁呵
呵連笑﹐喘著氣道﹕“這孩子﹐這孩子﹐簡直和個瘋婆娘一樣了……”金薇嚶嚀一
聲﹐嬌嗔佯怒道﹕“爹﹐你罵人家﹐人家還要胳肢你……”金魁雙臂高舉﹐毫無辦
法的道﹕“使不得﹐使不得﹐為父的投降便是﹐你這娃兒啊﹐就知道和爹調皮﹐也
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還有你君叔叔在……”金薇雙眉一挑﹐眼珠子輕轉﹐一怔之
後隨即笑了﹐這笑笑得捉狹而古怪﹐她朝乃父胸前一靠﹐側臉面對君惟明﹕“君公
子﹐你可聽見了?我爹一下子便抬高了你一輩呢﹐不過﹐你既是尊長﹐我這初次改
口的侄女﹐總得討點什麼見面禮吧?”君惟明笑吟吟的道﹕“金當家的如此抬舉﹐
我卻是愧不敢受﹐金姑娘﹐最好我們還是橋歸橋﹐路歸路﹐各論各的……”金薇刁
俏的一笑﹐道﹕“君公子──不﹐君叔叔﹐你又何苦這殷謙虛呢?侄女這就要向你
見面禮啦。”君惟明連連搖手﹐道﹕“不敢當﹐不敢當﹐金薇﹐我們有親論親﹐無
親論友﹐無親無友論家常﹐你與我結識在前﹐那時我與令尊並無淵源﹐此刻縱使見
了令尊﹐也不能改過稱謂﹐江湖上的名位固然重要﹐但實際上的情誼和年歲差別則
更為重要﹐所以如今。
我們也就只好各稱各論了。”金魁內心暗笑道﹕“好小子﹐看你這一張巧嘴﹐
說起話來﹐倒是八面玲班﹐頭頭是道﹐不過﹐看你小子與我那乖女眉來眼去的形狀
﹐嘿嘿﹐只怕用不了多久﹐我老夫不叫你改口﹐你也要求著我硬得矮一輩了!”
在武林中﹐對名份輩敘的看法是極端重視的﹐一絲一毫也馬虎不得﹐而分名位
﹐敘輩份的依據。除了倫常血統關系乃是必須因素之外﹐其他如年齡﹐師承﹐甚至
出道的先後也頗有考究﹐但是﹐最重要的還是要看這人在江湖上的聲威與成就﹐換
句話說﹐如若沒有血統關系﹐沒有師承淵源﹐便是年紀再大也不見得能尊到人家頭
上﹐假設對方的聲望超過了你﹐就算年紀比你輕得多﹐也往往能較年紀大的人更能
受到欽仰及尊重﹐進一步講﹐設若沒有血統師承的連帶關系﹐上下尊卑之分全不絕
對在於年齡﹐而大多在於威勢了。
眼前的情形來說﹐金魁雖然年紀上比君惟明大得多﹐但他與君惟明卻毫無淵源
﹐論兩人在江湖上的名聲及力量﹐君惟明確實要高他一頭﹐因此﹐君惟明便不可能
尊他為長﹐自然﹐金魁也不會自貶身價﹐算起來﹐兩人也只能以平輩論交﹐可是﹐
君惟明又與金魁之女相識在前﹐從他與金薇結交的情況及環境中來說﹐二人年紀又
相差甚微﹐君惟明當然也沒有硬將金薇壓低一輩的理由﹐這便成了眼前的結果﹐君
惟明既不能失了身份自認金薇晚輩﹐又不能把早已結識的金薇壓低成侄女後生﹐他
就只好名份各論﹐橋路分歸了……金藏冰雪聰明﹐靈慧無比﹐君惟明的難處她自是
知道﹐因而她在玩笑兩句之後也不再使對方尷尬﹐嫣然一笑中﹐她又道﹐“得了﹐
君公子﹐你就甭再為這事兒嘮叨啦﹐我就算真向你叩頭﹐你也怕不好意思承受哪!
”一邊﹐金魁笑呵呵的道﹕“少兄﹐你看看這丫頭片子﹐那張小嘴能把人說得牙癢
癢的﹐心酥酥的﹐哭笑都不是呢……”君惟明笑道﹕“當家的﹐這一點﹐在下都已
領教過了。”金薇理理鬢角﹐臉蛋兒配紅的道﹕“君惟明連忙點頭﹐道﹕“十分投
緣﹐投緣極了!”金魁也大笑道﹕“丫頭﹐我和君少兄是相見恨晚﹗”
金薇滿意又欣慰的淺笑了﹐以那雙水盈盈﹐柔脈脈的大眼睛凝視著君惟明﹐雙
眸深處﹐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情韻﹐一片火熱的心語﹐以及﹐一層迷朦而又露骨的關
切和喜悅……悄細的﹐她問﹕“真是這樣嗎?君公子……”君惟明心腔竟有些抽搐
了﹐他忙道﹕“當然……”金魁十分欣喜的看得分明﹐他默不作聲﹐一直估量著女
兒已經把雙目中的情韻的眼神傳遞完了﹐這才干咳了兩聲﹐笑瞇瞇的道﹕“呃﹐少
兄……”君惟明悚然驚語﹐馬上轉過臉來﹐面頰發燒的訕然道﹕“當家的﹐在下聽
著……”金魁手摸下頷﹐連連點頭道﹕“不錯﹐老夫也曉得少兄你正在聽著﹐呵呵
呵……”
君惟明一張臉越發紅了﹐不禁暗罵自己的不爭氣﹐旁邊﹐金薇卻蠻不在乎﹐猶
自用那兩只剪水雙險向他俏生生的瞅著……君惟明有些吃不消了﹐只好開口轉移這
個場面的中心﹐他窘迫的笑道﹕“當家的﹐略微歇息片刻之後﹐我們即將順著‘仙
足崖’後面的山道往前去﹐就在路上邊行邊用干糧……”金魁裂嘴笑道﹕“老夫此
來為少兄效力﹐一切唯少兄馬首是瞻﹐大小諸事﹐全憑少兄吩咐便了2”君惟明低
沉的道﹕“不敢﹐以後的日子﹐各位怕要多少辛苦點……”金魁﹕豪邁的道﹐“土
為知己死都可以﹐辛苦點又算得了什麼?老夫等既然有心協助少兄你雪恥復仇﹐早
連性命也拋開了﹐其他的些許零碎又豈值一論!”金魁說到這里﹐忽然又問﹕“是
了﹐沿著山道朝那里走﹐目的為何?”君惟明湊近了些﹐悄聲道﹕“沿著這里走﹐
大約三四天光景可以抵達秦嶺山區的‘朝鳳山’﹐在‘朝鳳山’的半山腰有個地方
較‘入雲台’﹐那里﹐在下曾建有一座山莊﹐往日有暇﹐在下便時常到山莊里休閒
養性……”金魁想了想﹐道﹕“不過﹐那山莊里如今可能已有了對方的人馬站住啦
……”君惟明點點頭﹐深沉的一笑道﹕“這是無庸置疑的﹐但我們可以將它奪回﹐
以後﹐我們即以這座山莊為臨時發號施令之所了!”金魁緩緩的道﹕“那山莊離著
長安可近?”君惟明道﹕“只有三十余里。”金魁面露喜色﹐道﹕“這是再好沒有
的了﹐少兄﹐那山莊形勢如何?”君惟明低沉的道﹕“地形險峻﹐傾斜拔峭﹐只有
一條窄道可通﹐易守難攻?”金魁道﹕“好極﹐正是個理想之處!”金薇此時插口
問道﹕“那山莊叫什麼名字?”君惟明笑道﹕“刀子莊。”金薇皺皺眉﹐道﹕“‘
刀子莊’?老天﹐怎麼超了個這樣寒生生﹐兇巴巴的名字?”君惟明淡談的道﹕“
江湖中人干的是粗暴之事﹐金薇﹐達就難得雅了……”
金薇哼了哼﹐卿著嘴道﹕“你不要過份客氣﹐君公子﹐我知道你一向不同凡俗
﹗”君惟明豁然笑了﹐站起身來﹐高聲叫道﹕“宏遠!”
“八手煞”岳宏遠應聲而來﹐君惟明交待了啟行﹐又令譚子多趕回“干溪舖”
留守聯絡﹐“銅城”伏下眼線﹐其他諸人﹐便各自牽著坐騎﹐轉過“仙足崖”向“
朝鳳山”進發﹐片刻後﹐在君惟明等人前導之下﹐一行五百多人馬﹐便迤儷婉蜒於
崎嶇灰蒼的山野中了……。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第三十五章入甕奪魂
“入雲台”在“朝鳳山”’的半山腰﹐那是一塊凹進去的
地形﹐倚著峭壁建築著一片巧雅精致的樓閣﹐那些油漆得朱紅金碧的美麗樓閣﹐背
倚峭壁﹐面對茫茫雲霓﹐點綴在群山層峰之間﹐便越發顯得如真似幻﹐飄渺絕俗﹐
有如天上宮闕了……君惟明站在一叢常青雜木後面﹐目光瑩澈而冷漠的仰注著掩映
在淡淡煙雲之中的“入雲台”﹐他後面﹐是金魁父女﹐“毒拐”金尤摩夫妻﹐“肉
劍”仇自春﹐以及“骷髏煞”焦二貴﹐“血鐲煞”洪大賢﹐一共連他八個人。金薇
泛動著那雙水盈盈﹐俏生生的大眼睛﹐小聲道﹕“那地方好美呀﹐君公子﹐你給它
起名叫‘刀子莊’﹐未免太不調合了﹐該有個別的什麼詩情畫意一點的名稱才對…
…”君惟明一笑道﹕“是麼?”後面﹐金魁亦道﹕“少兄﹐你好眼光﹐選了這麼一
處景色奇佳之地來蓋莊院﹐養身心﹐不錯﹐此地清幽寧靜﹐高遠脫塵﹐住在那里﹐
耳聽松鳴泉流﹐目眺雲幻霧漾﹐呆久了﹐卻真可滌盡胸中塊壘﹐心而曠達﹐神而怡
遠﹐連人間煙火也不用沾了……”君惟明深沉一笑﹐道﹕“當家的把這地方形容得
太完美無暇了﹐不過﹐在下也不否認它確實有許多令人留戀緬懷的原因﹐所以﹐這
也是在下選擇此地作為第一個收復回來的產業的道理之一﹐以後﹐我們正要借重此
地作為我們行動的大本營﹗”金魁低聲道﹕“少兄﹐我們既然想憑八個人的力量奪
回那‘刀子皮’﹐老夫認為就要快點動手了﹐免得夜長夢多!”旁邊﹐金薇謹慎的
道﹕“君公子﹐你有把握斷定莊里不會有什麼扎手人物嗎?”
君論明笑了笑﹐道﹕“當然﹐如今童剛那邊連番出事﹐各地警訊頻傳﹐他光是
應付這些紛亂已夠頭痛了﹐況且更須嚴密戒備自保?在這種情形里﹐我想不出他有
什麼道理會把手下的硬貨色擺到山里來閒著﹗”金魁瞪了金薇一眼﹐道﹕“丫頭﹐
你就是疑神疑鬼慣了﹐做什麼事也全都猶豫磨蹭起來﹐你想想﹐君少兄的機智還會
比不上你那二兩漿糊腦子?”金薇小嘴一嘟﹐委屈的道﹕“人家是一片好意……”
君惟明忙道﹕“不要生氣﹐金薇﹐我做一件事﹐當然就會有我的打算﹐現在在對方
有些什麼能人﹐有些什麼硬手﹐大略情形我們全明白﹐因此我盤算這一次也不會錯
到那里、雖然我們上來了八個人﹐但我包管他們刀子莊里的一批飯桶無法抵擋﹐你
該曉得﹐我們這八個人﹐嗯﹐聯起手來江湖上還有誰敢於正眼相視?”金魁打了個
哈哈﹐也道﹕“不要再使小性子了﹐乖兒﹐君少兄的話錯不了﹐只在精而不在多﹐
把所有的人馬全排了來末見能有益處。正好也借著這個空檔﹐叫他們大伙在那邊的
山林子子里多歇歇﹐我們八個人﹐夠了﹐足夠了……”金薇垂著臉兒﹐委委曲曲的
道﹕“人家也只是勸君公子小心點﹐爹就數落人家的不是……”金魁“唉”了一聲
﹐哭笑不得的道﹕“寶貝﹐乖兒﹐心肝肉﹐算爹放屁﹐行了吧?”“毒拐”金尤摩
那雙豬泡跟一瞇﹐齜著滿口黃板大牙道﹕“俺說小姑奶奶﹐你就熄熄火啦﹐別叫老
頭子看了肉疼﹐等回去﹐俺幫著你告你娘來整治老頭子﹗”金尤摩的妻子金麗狠狠
白了丈央一眼﹐嗔道﹕“胖子﹐大哥和薇薇講話﹐你在中間嚼什麼舌頭?給我站到
一邊﹗”
別看金尤摩憑大的漢子﹐加上滿臉的橫肉﹐老婆一開了腔﹐嚇得他趕忙縮回腦
袋﹐半聲不吭的乖乖站到旁邊去了。
“骷髏煞”焦二貴與“血鐲煞”洪大賢﹐看著眼前的情景直想笑﹐可是又不改
笑出來﹐兩個人只好低下頭﹐抿著嘴﹐拼命忍住。金魁干咳一聲﹐轉對君抿明道﹕
“走吧?”君惟明點頭道。
“好﹐大家記住﹐不能讓任何一個敵人漏出去報信﹗”
金魁濃眉一揚﹐笑道﹕“放心了﹐少兄﹗”
於是﹐八個人同時掠起﹐起落如飛的奔向半山腰的“刀子莊”﹐他們藉著山勢
林木的掩蔽﹐個個動作如電﹐捷似狸貓﹐就那麼連閃連躍之間已到達了“刀子莊”
低矮石牆之外﹗在那堵只齊人腰的白紋石牆後面停下﹐君惟明左右觀察一陣﹐悄聲
道﹕“從莊里朝山下走﹐只有我們上來的那條窄道可通﹐慶子後面是峭壁﹐三邊臨
絕崖﹐如果有人逃竄﹐他就必須順著這條窄道或窄道側旁的斜坡出去﹐只要扼守住
了路口﹐便有如將一只甕蓋蓋上﹐任誰也逃不脫了﹗”金薇大眼一轉﹐低聲問﹕“
君公子﹐那三邊絕崖離地多高?”君惟明笑了﹐道﹐“不矮﹐約有七八十丈﹗”金
薇伸伸舌頭﹐驚道﹕“老天﹐這麼高!”君惟明小聲道﹕“所以說﹐我們不用擔心
對方有人從絕崖那邊逃走﹐除非那人是白癡﹐否則﹐便是他不要命了﹗”這時﹐金
魁道﹕“那麼﹐少兄之意﹐是派誰扼守路口?”君惟明道﹕‘在下想﹐由洪大賢與
當家的這位貴親仇兄如何?”金魁道﹕“悉隨尊意﹗”說著﹐金魁回頭道﹕“老仇
﹐你聽見君少兄吩咐了?”“肉劍”仇自春﹐面無表情的躬身道﹕“聽見了。”君
惟明又交待洪大賢道﹕“大賢﹐你與仇兄分別隱伏在路口草叢里﹐但記著不要擠在
一起﹐你們兩人分開來﹐中間須隔著三丈左右﹐以防第一個沒有截住逃敵之時﹐伏
在下面的一個可以及時攔阻﹐記得切切不可放走一人﹗”洪大賢恭謹的道﹕“遵命
﹗”就在仇自春與洪大賢兩人轉身離去之後﹐君惟明已朝其他各人露齒一笑﹐語氣
中合蘊著無比冷酷意味﹐道﹕“現在﹐我們該行動了!”
不待有人反應﹐君惟明已搶先而起﹐雙臂猛抖﹐瘦瘦的身軀已一朵灰雲般_然
拔空九丈有奇﹐幾乎沒有看見他的下一個動作﹐這位威懾天下的“魔尊”就如一道
電光﹐一團雷火般呼嚕嚕的飛撲向前面一座最大的樓閣而去!
恰在此時──那樓閣下的一扇門兒開了﹐一個灰衣壯漢正匆匆自內行出﹐可憐
他甚至還沒有見君惟明的身影﹐一具龐大的軀體已被凌空震起﹐手舞足蹈的飛躍了
三丈多遠才重重摔落﹐猩紅的血跡﹐點點滴滴順著他飛跌的路線瀝洒了一地!
人點落地的沉重聲響﹐將里面另兩個灰衣人驚動了﹐他們口中喝問著﹐一雙飛
快的奔了出來﹐君惟明好整以暇的等在門邊﹐那兩人方才一步踏出﹐君惟明的雙掌
已猛起倏回﹐於是﹐這兩個仁兄也骨折腑碎的全叫他劈翻出尋丈之外﹗“刀子莊”
的大小建築﹐一共有七幢﹐七幢樓宇屋舍中﹐有三幢是連在一起的﹐另外四座則分
散孤立﹐現在﹐“大金龍”金魁、“骷髏煞”焦二貴早已撲向了那連在一起的三幢
樓閣﹐金薇、金尤摩、金麗三人﹐就一個照顧了一座﹐這最大最華麗的一幢樓台﹐
嗯﹐君惟明就自己包辦了。
閃身入內﹐這是一間布置高雅的前廳﹐君惟明對這里的形勢是相當熟悉的﹐他
一進廳內﹐剛好碰上一個全身黑衣﹐胸前繡縷著一條猙獰白龍的大漢﹐這名大漢驟
見君推明﹐不由大吃一驚﹐他雙目暴睜﹐厲喝道﹕“你是誰﹖”君惟明一背手﹐道
﹕“你又是誰?”退後一步﹐那名形容狠辣的“獨龍教”
人物怒叱道﹕“混蛋東西﹐你跑到這里來問我是誰?狗操的﹐你是活膩味了?
連‘獨龍教’中‘二十狼’的大爺都認不出?”君惟明冷淒淒的一笑﹐道﹕“你跪
下。”
對方聞言之下雙目頓赤﹐額上青筋突浮﹐狂吼一聲竄了上來﹐摟頭蓋臉便是十
掌十腿!在掌影腿風之中﹐君惟明身形如鬼﹐猝閃倏幻﹐手如血刃來自九天﹐猛合
暴翻﹐根本看不清他出招的路數﹐那位獨龍教的朋友已經怪嚎一聲﹐橫著摔出﹗拾
腳狠踩﹐只聽得‘咯碴”一聲脆響﹐這名“獨龍教”
的人物一條左腿脛骨已全讓君推明給踩碎了﹐他鬼叫尖嗥﹐就差點把一顆心也
吐了出來﹗俯望著對方那張剎時灰中泛青﹐扭曲得變了形的丑臉﹐君惟明毫不憐惜
的又用足尖在這人已碎裂了的脛骨上猛踢一下。
“哇──唔──”
那入受不了這種凌遲碎剮般的劇痛﹐在一陣痙攣抖索著﹐整個身子都拳曲起來
﹐他滿頭滿臉全是冷汗﹐甚至連眼淚也流出來了﹗君惟明冷冷一笑。抬起腳來又持
跺向這人的右腿──“好漢……饒……命……饒命……”地下的朋友不由魂飛魄散
﹐一雙眼都翻了白﹐他喘息著﹐口吐白沫﹐那種刺心斷腸的痛苦﹐已令他全然忘卻
了尊嚴與額面﹐忍不住求起饒來﹔當然﹐他也曉得他是再也經不住第二下了﹗君惟
明沉著臉﹐毫無感情的道﹕“這里是誰主持?”那人的嘴唇泛烏﹐兩頰撿緊﹔好不
容易﹐他才顫抖的道﹕“是……是……我們老大……徐……凡……”君惟明陰森的
道﹕“什麼老大?”那人抽了口氣﹐嘴巴都痛歪了﹕“‘獨龍教’……‘二十狠’
……的老大……”君惟明冷冷的又問﹕“你們‘二十狼’有幾個人住在這里?”
縮在地下的仁兄四胺急烈的額抖著﹐雙手緊握成拳﹐眼珠子上翻﹐張大了嘴﹐
在喉嚨的“啊”“啊”聲中﹐竟已答不出話來了!君惟明狠厲的道﹕“我在問你﹐
你們‘二十狼’有兒個人住在這里﹗──”
接著君惟明的話尾﹐一個寒凜的音來自廳那邊的樓梯梯口﹕“有五個朋友。”
君惟明吃吃一笑﹐緩緩的轉過身來﹐唔﹐在樓梯上面﹐竟站著兩個人前面﹐前
面那個尖嘴削腮﹐突目狹額﹐滿臉寡毒陰詭之色﹐一身黑衣﹐胸繡白龍﹐看來年紀
約在四十上下﹐如今﹐他正惡毒的叮視著君惟明﹗君愧明徐徐的自光移轉到那人身
後﹐老天﹐那人身後站著的伙計不是別個﹐竟然正是昔日“鐵衛府”“九煞”中的
“追日煞”穆厚﹐穆厚現在的模樣十分可笑﹐他似是猛一下子見到了鬼﹐一雙眼呆
呆的震駭的大瞪著﹐嘴巴張開﹐成了一個圓形﹐臉的肌肉全擠向一堆﹐他宛似突然
變癡了﹐變傻了﹐象全身的血液也剎時凝結住﹐甚至連一句話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君明先不理他﹐朝那尖嘴削腮的角色看了一眼﹐淡淡的道﹕“看情形﹐你就是什麼
‘二十狼’的老大徐凡了?”對方陰惻惻的道﹕“是又如何?”君誰明舐舐嘴唇﹐
道﹕“告訴我﹐你喜歡那一種死法?”那人──徐凡﹐頸上的喉結顫動了一下﹐卻
強硬的道﹕“少用這一套孩子把戲來唬我﹐你這烏龜孫傷了我的弟兄﹐我會叫你死
上十次來頂罪﹗”君惟明眉毛一挑﹐道﹕“你有這個把握?”
徐凡雙眼暴睜﹐一步一步的走下樓梯﹐放在背後的雙手也現了出來﹐好家伙﹐
一手拿著一柄“倒刃鉤”鉤刃上泛著藍汪汪﹐青黝黝的顏色﹐內行人一眼即可看出
﹐上面淬了劇毒﹗君惟明挺立如山﹐看也懶得看﹐他笑吃吃的道﹕“就憑你這種爛
污角色﹐給我提鞋我還賺你不夠利落﹐你來吧﹐我會叫你見識一下真正的高手絕技
!”
突然﹐徐凡一聲不響的飛閃而進﹐雙鈞如電映虹掠﹐左右一旋﹐淬插君惟明頸
下琵琶骨﹐君惟明動也不動﹐又准又快的微一仰頭﹐抖手兩掌﹐在勁力如削中﹐那
徐凡已怪叫一聲翻跳出去﹐而就在他狼狽躍退的瞬息﹐一柄“倒忍鉤”已換在君惟
明手上了﹗君推明隨手將那柄“倒刃鉤”拋落腳前﹐那聲清脆的“當啷”聲甫始響
起﹐他已閃電般古怪又奇異的探出三十九掌──掌勢之快﹐只看見他一次的動作﹐
而事實上他那三十九掌卻自不同的角度劈向不同的方向﹐由於出手太過迅速﹐便宛
如一掌揮出融合了三十九掌的威力﹐而那些湧向各個不同方向角度的勁道﹐卻在奇
妙的撞擊旋回中猛然便集向一個集點──徐凡﹗連腳步都末站穩﹐雄渾沉猛的勁力
已向四面八方滾雷湧。
浪似的浩蕩卷來﹐徐凡只覺得天搖地裂﹐頭暈目眩﹐空氣也不象是空氣了﹐在
一剎間﹐仿佛每一寸空隙全變成了鐵板﹐全形成了激流﹐他的身子便宛如狂濤巨浪
中的一葉小舟﹐那麼無可抗衡的翻旋摔撞﹐那麼可憐無助的彈震滾跌﹐就在一連串
的淒厲慘號里﹐這位“二十狼”之首的人物已化成了一堆血糊糊的﹐骨肉碎斷的漿
糜──似是在千百柄利刃鋼杵斬搗下的砧板上﹐挨過一輪的那種樣子﹗君惟明搓搓
手﹐拂去了襟袖上的幾點血肉星沫﹐他慢條斯理的來到了樓梯下﹐仰頭注視著兀自
站在那里發呆的穆厚﹐笑嘻嘻的﹐他道﹕“還記得麼?這是我‘十一絕戶手’中的
第十式﹐“凌遲’!”梯頂的穆厚驟然全身一哆嗦﹐“撲通”跪了下來﹐他如夢初
覺般拉開嗓子﹐嗆啞著叫﹕“公子……你……你老沒有……死?”君惟明揉揉面頰
﹐道﹕“你看看我象個已經死了的人麼?”穆厚抖索著﹐淚水奪眶而出﹐他又是激
動﹐又是震驚﹐又是愧懼的道﹕“公子……我……我被他們騙了……他們告訴我…
…公子已經遭害了……他們……他們還認出了你老的……遺骸﹗”君惟明冷冷淡淡
的道﹕“因此﹐你也就變節事敵﹐投靠了他們?並且厚顏無恥的﹐充任了他們的走
狗爪牙。”穆厚流著淚﹐喘著氣﹐一面搖頭﹐一面以額碰地﹐他哭喊著道﹕“黑天
的冤枉啊……公子……這真是黑天的冤枉……我一直以為童剛及費小姐﹐琪姑娘所
說的話是真的……我一直以為他們的確要為公子報仇……我不曉得他們是在利用我
……”君惟明寒森森的道﹐“在童剛宣布接我大位的那天﹐羅昆都能冒死沖出﹐你
為什麼不能出來?”穆厚滿臉的灰土﹐灰土上雜著瘀青﹐染著淚痕﹐嗚嚥著道﹕“
我不知道羅昆是為什麼要走的……公子﹐他事先也沒有找我商量……我還以為他只
是不願意另奉二主……”君惟明冷冷一笑﹐道﹕“那麼你就可以另奉二主了?”穆
厚痛苦的搖搖頭﹐悲悲切切的道﹕“不﹐公子……我決非此意……我以為連公子都
遭人暗害了﹐只怕除了童剛之外我們的力量不夠為你老報仇……而我更不知童剛接
承公子大位前後還另有文章……當時……當時我自認童剛全是憑了一片忠心義膽﹐
為了繼承你老大志才出來臨危受命的﹐那知……他們竟是騙我﹐公子並沒有死﹐那
具屍體也不是公子啊……”君惟明憤怒的叱道﹕“我打死你這糊塗愚蠢的畜生!你
也不曾想想﹐如果他們真是象他們口中說的那樣大義凜然﹐羅昆為什麼要走?他們
為什麼又派人截殺羅昆?更為什麼會找了一批下流幫兇來暗害你的那些老弟兄?”
穆厚抽噎著﹐淒淒慘慘的道﹕“回公子……羅昆的走﹐我只想到他是不願跟隨童剛
而已……有人截殺他﹐我並不知情﹐當時我不在場﹐事後又沒有人告訴我……至於
‘獨龍教’與‘大飛幫’的人攻襲了我的拜兄們及‘三豺’﹐童剛告訴我乃是因為
他們欲趁公子新亡﹐大局混亂之際圖謀異變﹐分割地盤﹐打算自立為主的緣故……
我……我以為是真的……”君惟明大吼一聲﹐怒道﹕“放你的屁﹐這全是童剛顛倒
是非﹐混淆黑白的謊言﹐你身為‘九煞’之一﹐難道還不明白你那幾位拜兄的為人
麼?除了那兩個叛逆者﹐任你那一個拜兄也是忠心耿耿﹐矢志不二的豪士英雄﹗他
們只是為了不受童剛的欺蒙﹐不恥他的卑鄙手段﹐為了要誓死替我查兇報仇﹐才不
容於童剛﹐才被童剛唆兇攻擊﹐可恨你聽信一面之詞﹐不尋求事實真象﹐畏縮懦弱
﹐判事不明﹐竟認賊作父﹐甘受驅使﹐穆厚﹐你知道你是多麼可憐又復可恥麼?”
穆厚又是羞慚﹐又是懊悔﹐又是悲切的哭泣著﹐嚥聲道﹕“我……錯了……公子…
…我錯了……我罪有應得……”
這位“九煞”中的小老麼﹐睜著一雙淚眼畏怯的看著下面的君惟明﹐他又傷痛
卻出自衷心的道﹕“但……但是﹐公子﹐我可以剖出心來給你老看……我只是一時
糊塗……我從來就沒有想到背叛你老……從來沒有……我一直是忠於你老的……我
還一直在尋訪坑害你老的仇家……”君惟明沉默了一剎﹐他嘆了口氣﹐面容稍稍緩
和了一些的道﹕“那麼﹐你可知真正陷害我﹐出賣我的人就是童剛麼?”穆厚瑟納
的道﹕“公子指明了﹐我才知道……”君惟明“呸”了一聲﹐又怒道﹕“你自己就
連一丁點蛛絲馬跡也看不出來?”穆厚淌著淚﹐觳觫又惶恐的道﹕“稟公子﹐我也
曾懷疑過﹐而且﹐內心也早就對童剛的所作所為不滿了……但我沒有証據﹐僅能將
懷疑放在肚子里……我還存著一點希望……”君惟明挫著牙﹐厲聲道﹕“希望什麼
?”穆厚抽噎了一聲﹐怯怯的道﹕“還希望童剛能替公子找到仇家﹐為公子雪恨…
…”君惟明狂笑如雷﹐雙目似血般道﹕“穆厚﹐你這渾小子﹐你還期盼我那真正的
仇人去制裁自己﹖你那不叫希望﹐是妄想﹐是天真﹐更是愚蠢﹗穆厚垂著頭﹐惶悚
的道﹕“我太糊塗﹐公子…””說到這里﹐他又淚汪汪的道﹕“但是﹐公子﹐費小
姐與二姑娘也全象童剛那麼說﹐難道﹐她們二位也是講的假話?”唇角急速抽搐了
一下﹐君惟明冷森又痛恨的道﹕“她們兩個已經不能算人了﹐世上所有的邪惡與無
恥全叫他們這一對賤人做到了﹐她們的狠毒和卑鄙﹐比童剛毫無不及﹐這是那群畜
生里的兩條雌獸﹐枉披著一張人皮﹐卻盡干些不是人的罪孽﹗”穆厚大大吃了一驚
﹐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吶吶的道﹕“公……子﹐你﹐你老是說……費
小姐與二姑娘……她們﹐呃﹐她們竟也背叛……了你?”君惟明重重一哼﹐道﹕“
一丘之貉﹐朋比為奸!”
吞了口唾沫﹐穆厚正想再說什麼﹐而這時﹐他才忽然注意到外面隱隱傳來的叱
喝聲、撲擊聲、奔跑聲以及慘叫聲──這些雜亂又尖銳的聲息﹐其實早就開始了﹐
穆厚方才太緊張驚惶﹐心無二用﹐以至到了現在他始察覺出來﹐而一旦察覺﹐他不
由迷憫又焦灼的將目光投注向梯下他的魁首臉上﹗君惟明冷冷的道﹕“什麼事?”
穆厚忐忑又慌亂的﹐忙道﹕“公子﹐外面外面好象有人廝殺……”君惟明生硬的道
﹔“我知道﹐那是我們的人在清除這座莊子里的奸佞!”
他正說到這里﹐樓外的門扉已突然“嘩啦啦”四散進裂﹐一條白影有如鷹隼般
飛快掠進﹐那人在半空一個跟斗翻身落地﹐嗓音粗啞的叫道﹕“公子﹐外頭已經整
治得差不多了﹐你老這里還有麻煩麼﹖”
這破門而入之人﹐嗯﹐是“骷髏煞”焦二貴!他一身白袍上血跡斑斑﹐右手那
串顆顆拳大的骷髏項練上也沾滿了濃稠的鮮血﹐這些﹐襯著他馬臉上的冷厲朱赤﹐
襯著他那雙白多黑少的兇暴眼睛﹐天爺﹐看上去就和一尊喪門神差不多遠﹐君惟明
淡淡一笑﹐道﹕“有點小麻煩也解決了﹐如今只有一樣意外之事令我氣惱──”焦
二貴馬臉上的粒粒麻點全透著紅光﹐狠辣的道﹕“公子交待﹐是什麼意外之事我來
代勞﹗”君推明朝樓梯上面呶呶嘴﹐道﹕“你自己看吧。”
焦二貴轉首望了上去﹐這一看﹐他那雙眼珠手鼓了出來﹐“哇呀呀”的大叫一
聲﹐這位“九煞”中的二爺旋風似的卷了上去﹐他連一句話也不多說﹐當胸一把揪
起了跪在地下的穆厚﹐摟頭蓋臉便是一陣又重又急的耳光!
在那連串的“僻啪”掌聲中﹐穆厚已是頰腫面青﹐滿嘴噴血﹐他不敢抵抗﹐只
是“□”“□”哭叫﹐身子也全軟了……君惟明搖搖頭﹐威嚴的道﹕“罷了﹐二貴
。”焦二貴咬牙切齒﹐兩眼圓瞪﹐那張怪臉繃成了鐵青﹐他喘著氣﹐腦門上沁著汗
﹐暴吼一聲﹐又一個反手﹐重重將穆厚摑到一邊﹐在無比的激動憤怒中﹐焦二貴跺
著腳破口大罵﹕“我打死你這個小雜種﹐灰孫子﹐你你你﹐你竟然還敢造反?你丟
我們哥們幾個的人﹐叫我們抬不得頭﹐今天我要活活砸扁你﹗”穆厚滿臉的血滲著
淚﹐口齒不清的干嚎﹕“二哥……我冤枉啊……二哥……我是被人騙了啊……”
焦二貴飛起一腿﹐將穆厚踢為一溜滾﹐暴跳如雷﹕“放你媽的狗臭屁﹐你還敢
在這里狡賴?混帳東西﹐我們哥幾個為了你全叫人看孬了……”穆厚號啕大哭﹐一
口血加上一口唾沫﹐噴濺著道﹕“二哥……二哥﹐你﹐你且聽兄弟說……”焦二貴
又是一記耳光摑上去﹐邊怪吼道﹕“你還有什麼話說?你這個沒出息的下三濫﹐你
是要一個個的把我們氣死﹐不要臉不要皮的小雜種﹐‘九煞’之中沒有你這樣的窩
囊貨……”穆厚抱著頭﹐哭叫道﹕“聽我說啊……二哥﹐我說完了﹐你們打死我﹐
我也甘心……二哥﹐我只是一時糊塗﹐並沒有背叛公子與你們……”
君惟明吁了口氣﹐沒有再聽下去﹐他徐步走到破碎支離的門外﹐舉目向四周環
注查視──有幾十具屍體零散的臥躺在周圍﹐到處是血跡斑斑﹐到處是殘體斷肢﹐
那些或俯﹐或仰﹐或側﹐或坐的屍體全是身著灰衣的角色﹐有的缺了手﹐有的掉了
腿﹐有的腦袋碎裂﹐有的﹐連肚腸也拖出了體外﹐蠕蠕粘粘﹐花花綠綠的扯斷在地
下﹐盤卷在死者的肢體上﹐那些血污的面孔﹐恐懼的形容﹐宛如還傾訴著這皮命的
人內心的不甘與魂魄的哭泣﹐好慘﹗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第三十六章一點靈犀
殺戈仍未完全停火﹐仍有人影在奔掠逃竄﹐仍有人影在追撲騰躍﹐
而時有一聲暴烈的叱喝傳來﹐時有一聲悠 長的號叫揚起﹐這片刻間﹐幾乎連雲也變了色﹐
風也淒涼而哀切了……君惟明舐舐唇﹐喃喃的道﹕“快結束了﹐這場爭奪戰……”
就在這時﹐左邊那三幢連成一起的樓閣中﹐忽地有一條黑影亡命般射了出來﹐
慌不擇路奔了這邊。黑影之後﹐卻有另一條黑影在追逐著﹐前奔的這位仁兄大約是
驚破了膽﹐他不朝莊外跑﹐竟一直往君惟明站著的這幢樓前竄來﹗前面逃命的灰衣
人﹐嗯﹐是個“獨龍教”的角色﹐他後面﹐那窮追不舍的殺手﹐卻正是“大金龍”
金魁﹐二人一前一後﹐眨眼間已到了面前!
那個“獨龍教”的人物﹐長著一條牯牛似的強健身體。
然而﹐這時他卻滿臉驚恐惶悚之色﹐汗似雨下﹐他喘息如牛般奔到這邊﹐也不
等看清楚站在門前的人是誰﹐這名“獨龍教”的朋友已上氣不接下氣的嘶聲狂喊﹕
“老大救我﹐老大救我﹐外面追來的是金魁……”君惟明微微露齒一笑﹐悠閒的道
﹕“是麼?”
就這兩個字的功夫﹐“大金龍”金魁已凌空撲落﹐來勢之快﹐簡直無可言喻。
只見黑影一閃﹐那名“獨龍教”的仁兄已被逼出七步﹐現在﹐驚魂未定的這個“獨
龍教”人物﹐也才剛剛看清了他方才求援之人﹐並不是他們“二十狼”的老大徐凡
﹗金魁狂笑一聲﹐身形朝左射出。但是﹐在射出的一剎又不可思議的突然反彈向右
﹐當人們的瞳孔還不及追攝這位金家家主的快速動作﹐那個“獨龍教”的人物已被
震翻半空﹐連連打著跟斗摔了出去﹗金魁霍然轉身﹐一拱手﹐笑道﹕“班門弄斧﹐
見笑見笑﹗”君惟明抱拳道﹕“‘大金龍’果然技業木凡﹐當家的﹐在下開眼了!
”
金魁哈哈大笑著﹐邁步走了上來。他雙手互搓﹐神色安樣而鎮定﹐完全看不出
就在剛才﹐還有那多性命斷送在他手上﹐宛似方始澆過了一盆花或托著鳥籠子散步
歸來的形態﹐他笑吟吟的道﹐“大概差不多了﹐那邊幾幢樓宇里有十來個‘大飛幫
’的小角色﹐有著三個‘獨龍教’什麼‘二十狼’的人物﹐我與二貴兄一進去便擺
平了多半﹐就剩這一個還跑了出來﹐這小子一雙腿倒還挺滑溜!”君推明低沉的道
﹕“他卻不知道今天碰上當家的﹐不啻是閻王爺的催命帖子到了!”金魁雙眼一眨
﹐笑吃吃的道﹕“少兄﹐他更不知道你早已拿著‘生死簿’﹐等在這里攔路啦!”
二人互視大笑﹐笑聲中﹐金魁道﹕“少兄﹐這里面沒有問題了吧?”君惟明道﹕“
全妥了。”金魁“嘖”了一聲﹐道﹕“果如你料﹐少兄﹐他們並沒有派遣什麼厲害
人物住守於此﹐這場仗﹐打得稀松平常……”君惟明笑了笑﹐道﹕“假如以後每一
戰俱是如此得心應手﹐我們就要謝天謝地了﹗”金魁搖頭道﹕“只怕這種便宜事不
會太多了。”君惟明用手一指﹐道﹕“他們來了﹐當家的。”
金魁側首望去﹐可不是﹐那邊﹐金薇﹐金尤摩夫婦三人﹐正分自三個不同的方
向流虹似往這里掠了過來!金尤摩夫婦最先到﹐臨上石階﹐金尤摩還體貼入微的攙
扶著他老婆的粉臂﹐就好象金麗弱不禁風一樣呢。金魁□□一笑﹐道﹕“大功告成
了?”金麗伸手撫著鬢角﹐嬌柔的道﹕“這還用得著你操心﹐大哥﹐你妹子和妹夫
也不是省油的燈﹐幾個跳梁小丑如果都擺布不了﹐我兩個只好回家種地了﹗”金尤
摩趕忙道﹕“俺只怕老婆累著了﹐她又事事非爭先搶前不可……”
金麗一個白眼回敬過去﹐沒好氣的道﹕“你少給我把肉麻當有趣﹐君公子在這
里﹐你也不怕人家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子﹐笑話?”金尤摩呆了果﹐打著哈哈道﹕“
君公子不會笑話的﹐老婆﹐俺們這是恩愛夫妻﹐相敬如賓﹐君惟明連連點頭﹐道﹕
“當然﹐當然﹗”金尤摩嘿嘿笑了﹐涎著臉道﹕“怎麼著?老婆﹐俺說得不錯吧?
”金麗又好氣又好笑的跺了跺腳﹐罵道﹕“人家是給你面子﹐真叫皮厚﹗”
金薇這時也來到了一邊。她略略有點喘﹐一張俏臉也白中透了紅﹐衣裳上還沾
著幾淌血跡﹐她左手合執那對匕首﹐匕首的鋒刃上﹐已全叫濃稠的鮮血給染成赤色
了……金魁心疼的拉過金薇﹐道﹕“乖兒﹐你沒事吧?”金薇淡淡一笑﹐稍帶疲乏
的道﹕“還好﹐爹。”金魁輕拍女兒香肩﹐又道﹕“可有什麼人逃了出去?”金薇
搖搖頭﹐道﹕“我想沒有吧﹐凡遇上我的全挺了屍﹐在過來之前﹐我還特意里外四
周巡視了一遍﹐沒見有活口。”金魁轉過臉﹐向妹子妹夫道﹕“你們呢?”金麗忙
道﹕“和薇兒一樣沒見著活的﹐大哥。”金尤摩拍拍頓亮的腦門﹐道﹕“便是有那
麼個三兩條漏網之魚﹐大哥﹐只怕他們也還不過老仇與那位洪兄的截殺哪!”金魁
沒好氣的道﹕“如果我們在這里就全清除干淨了﹐不是利落得多?”
金尤摩嘿嘿一笑﹐道﹕“是﹐大哥說得是……”站在旁邊的君惟明﹐抿抿唇﹐
將目光投注金薇臉龐上﹐金薇也眼波瑩瑩的回望他﹐於是﹐君推明淡淡笑道﹕“沒
帶傷吧?”金薇搖搖頭﹐覺得滿心甜蜜的道﹕“沒有……”金魁一見二人這種宛似
有情的模樣﹐不由心懷大說﹐他欣慰的道﹕“乖兒﹐你瞧瞧﹐君公子比為父的還要
關心你呢。”
想不到父親竟會突然冒出這麼幾句話來﹐便是有情吧﹐也還不是明說出來的時
候啊﹐何況眼前這般環境﹐亦不適宜點綴上這麼軟綿綿﹐柔生生的意韻哪……金薇
的面龐頓時如染紅霞﹐她氣又不是﹐喜又不是﹐說又不是﹐嗔又不是﹐只羞得螓首
低垂﹐連眼也不敢瞟了。君惟明同樣十分尷尬﹐但他到底見過大場面﹐機智十足﹐
反應快﹐當下微微一笑﹐道﹕“當家的太客氣﹐令嬡與在下交相頗得﹐且又為了在
下冒險犯難﹐自然在下對她就更加關切……”金魁手撫下頷﹐阿呵笑道﹕“說得好
﹐說得好……”
金尤摩也在一邊湊趣的陪笑著。金麗卻靠到侄女兒身邊﹐小聲的﹐捉狹的道﹕
“說得好嗎?我的乖侄女。”
金薇羞得粉面酡紅﹐手足失措﹐她一下子鑽進姑姑懷里﹐不依不饒的呵起金麗
癢來﹐於是﹐一雙佳人嘻嘻哈哈的頓時便纏做了一堆……鬧了好一陣子﹐金魁始笑
罵道﹕“看看你們這兩個瘋丫頭﹐大不大小不小的﹐一點體統都沒有﹐還不快給我
停下來﹗”雲鬢蓬松﹐俏臉如霞﹐在一陣低細吁喘聲中﹐這姑侄兩人才嬌笑不絕的
放開了手﹐胖大的金尤摩馬上趨前捏起拳頭﹐小心翼翼的輕捶著乃妻肩背﹐邊愛憐
的道﹕“也不嫌乏﹐剛剛耗了力﹐就又和薇兒皮……”金麗半合眼享受著丈夫的侍
候﹐佯嗔道﹕“少羅嗦──唷﹐輕點嘛﹗”金魁卻以一雙笑意盈然的目光瞧著女兒
﹐他心中在說﹕“別急﹐寶貝﹐別急﹐只要你的手段高﹐功夫夠﹐用不了多少﹐照
樣也會有人替你捶背啦……”
金魁暗忖著﹐又轉眼去瞧君惟明﹐但是﹐君惟明卻沒有看他﹐正凝注向山道那
邊──跟著過去﹐金魁這才發覺﹐嗯﹐他的手下“肉劍”仇自春與君惟明的得力弟
兄洪大賢正雙奔向這邊﹐君惟明平靜的道﹕“看樣子﹐大局定矣!”金魁微微領首
﹐道﹕“未出所料﹗”
很快的﹐仇自春與洪大賢二人已到近前﹐兩個人神態悠閒﹐好整以暇﹐輕松愉
快得就宛似趕來赴一場酒宴一樣。不待君指明出聲﹐金魁忙道﹕“怎麼樣?可有人
逃出去?”仇自春躬身道﹕“回老爺﹐前後有三個穿著灰衣的角色往山道下逃﹐全
讓我給了結了﹐沒有一個脫掉﹗”洪大賢一齜牙﹐接著道﹕“我根本就沒有動過手
﹐因為我一直沒有動手的機會﹐那幾個渾小子全讓仇老哥一個照面就擺平了。我呢
﹐只好蹲在草叢里嚼著草莖干瞪眼﹗”君櫃明笑了笑﹐道﹕“以後有你忙不過來的
時候﹐現在你急什麼。”洪大賢哈哈一笑﹐問道﹕“公子﹐焦白眼呢?”君惟明朝
樓里一指﹐道﹕“里面。”洪大賢探頭看了看﹐奇道﹕“哦﹖他一個人在里面做啥
?”君惟明笑了笑﹐道﹕“你以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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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三十七章刀子莊內
洪大賢摸摸後腦勺﹐笑吃吃的道﹕“我看﹐八成他又施開
了拿手好戲──在里頭用他的老法了﹐拷問起什麼人來了吧?”君惟明平靜的道﹕
“猜對了一半﹐他是在懲治一個人﹐卻並非拷問。”洪大賢睜大了眼﹐道﹕“那個
人是誰?”君惟明擺擺頭﹐道﹕“我們一起進去看看吧?”
七個人魚貫行入廳內﹐廳里焦二貴和穆厚已經到了樓梯下邊﹐焦二貴正鐵青著
那張馬臉﹐雙手叉腰﹐氣呼呼的站在那里一言不發﹐穆厚則跪在他的腳旁﹐滿臉血
污﹐青里帶腫﹐還在一個勁抽噎不停。
洪大賢一下看見了穆厚﹐不禁大大的愣了愣﹐他搶前兩步又突然站住﹐驚異加
上憤怒﹐他怪叫道﹕“好啊﹐老麼﹐你他舅子的竟然會到了這里?我估量還得些日
子才能和你照面呢。正巧﹐老麼﹐那本帳你就現在與我們算一算吧!”穆厚顫索索
的抬起那張飽嘗了苦頭的臉孔﹐熱淚盈眶的叫﹕“大賢哥……”洪大賢“呸”了一
聲﹐暴吼道﹕“別給我哭哭啼啼的象個娘們一樣﹐好漢做事好漢當﹐你個混帳怎的
做出那等狗屁事﹐你就該怎的承擔起來!”穆厚哭泣著道﹕“我是冤枉的﹐大賢哥
……”洪大賢臉一沉﹐惡狠狠的道﹕“冤枉個鳥!就是為了你們幾個沒有骨氣的東
西﹐連‘九煞’其他的哥兒們也全叫入看扁了﹐老子們肚皮惱火還找不著人發洩﹐
你個瘟頭卻在這里喊起冤來?真是可惡透頂!”穆厚抽抽噎噎的道﹕“大賢哥﹐我
一定會對這件錯事做補償的。我是吃人騙了……“洪大賢齜裂嘴﹐厲聲道﹕“吃人
騙了?娘的﹐你是個三歲孩子?連他娘真假都分不出?為了你這端子窩囊事﹐岳大
哥差點氣得吐血﹐你個舅子摸摸心看﹐你還有他娘的心麼?你就該丟到海里去喂王
八!”一邊寒著臉的焦二貴﹐這時走上前來﹐他用眼色阻使了洪大賢的怒罵叫吼﹐
躬著身子對君惟明道﹕“公子﹐穆厚業已將他此次錯失的前因後果全講明了﹐應該
如何處置﹐尚請公子示下﹗”君推明淡淡的道﹕“以你之意呢?”焦二貴略一猶豫
﹐苦笑道﹕“公子﹐穆厚與我乃是拜把兄弟﹐我若斗膽陳言﹐只怕失之公尤﹐予人
以包庇詢私之議﹗”君惟明點點頭﹐道﹕“很好﹐你且退下。”焦二貴心頭一跳﹐
揣揣不安的暗覷著君惟明的神色﹐忐忑的道﹕“公子﹐還請公子看到穆厚年青冒失
﹐更未存心背叛份上﹐予以從輕處置﹐‘九煞’兄弟﹐同感德惠……”君惟明毫無
表情的注視著穆厚﹐道﹕“穆厚,你知錯了?”穆厚誠惶誠恐的﹐囁嚅著道﹕“回
公子﹐我﹐我知錯了……”君惟明冷冷的道﹕“洪大賢﹐給我將這廝重責一百皮鞭
﹗”
穆厚聞言之下﹐激動感謝得禁不住“咚”“咚”“咚”
叩了三個響頭﹐他知道﹐君推明已饒恕他了。這一百皮鞭的懲罰﹐在“鐵衛府
”的規律來說﹐算是最輕的一種──尤其對他的過失來比較﹐況且﹐君惟明又叫洪
大賢動手執法﹐不啻是另一個寬懷的暗示﹐洪大賢乃穆厚拜兄﹐他﹐那一百皮鞭子
會打得重麼?
拱大賢與焦二貴不由滿懷興奮銘感﹐如釋重負﹐兩個人齊齊踏前一步﹐大喜過
望的道﹕“多謝公子思典﹗”君惟明一揮手﹐道﹕“罷了﹐大賢﹐給我帶出去打﹐
這一百皮鞭﹐該會叫穆厚在以後的日子明白﹐如何選擇應走之途﹐知道凡事小心謹
慎!”
“走﹗”洪大賢一把撿起穆厚﹐大踏步走了出去﹐君惟明又招呼金家諳人到廳
坐下了﹐他再吩咐熊二貴道﹕“二貴。你馬上回去將大隊迎接上山﹐上山之後﹐傳
令各人把莊子里外牧拾整理干淨﹐警戒方面辦即派遣妥當﹐哨卡巡邏務須切實嚴密
﹐事情辦完了﹐晚上叫他們幾個掌職弟兄來此共進晚膳﹗”
焦二貴答應著﹐匆匆轉身離開﹐君惟明這才長長吁了口
氣﹐側過身來﹐舒動了一下肢體。
金魁打量著這座前廳的布置﹐道﹕“少兄﹐這個地方陳設得相當不俗呢﹐住在
這里﹐可以說是一種莫大的享受﹗”君惟明笑了笑﹐道﹕“當初建蓋這片莊院的時
候﹐費了我不少心血﹐我希望能將這里盡量弄得舒適雅致一點﹐不想今天竟讓那些
鬼頭蛤蟆臉的小子們白占了﹗”金魁摸摸下頷﹐道﹕“這不又奪回來了麼?老夫看
﹐這一奪回來﹐恐怕任何人也不要想再侵占過去了!”金薇笑著接腔道﹕“誰還能
再有這個道行?爹﹗”君惟明舐舐嘴唇﹐道﹕“這只是一個開始﹐我所失去的﹐都
要一一取回﹐若有人不願我這樣做﹐那麼﹐他便須付出代價──”他頓了頓﹐又道
﹕“當然﹐這代價乃是驚人的﹐但有些屬於我的東西﹐我也不屑取回﹐而這些東西
﹐我便毀掉﹗”金魁濃眉微結﹐道﹕“少兄﹐老夫知你所指……”金薇也低低的道
﹕“君公於﹐不要老是想著這些事﹐在它們尚未來臨之前﹐你又何必自己苦惱自己
呢?”君惟明淡淡一笑﹐道﹕“抱歉﹐只是一涉及這段隱痛﹐我便不覺滿心凝血﹐
一腔悲憤﹐恨不能活剝了那些好賊惡徒﹗”金魁深沉的安慰著﹐道﹕“不忙﹐少兄
﹐總有這一天的﹐任是誰替那些人撐腰也不行。天該殺他們了﹐沒有什麼能救得了
他們!”胖大的金尤摩亦插口道﹕“大哥說得對﹐這些灰孫子哪一個也逃不了報應
﹐就算他們是鐵打的吧﹐俺們也要使真火煉化了他﹗”金麗咯咯一笑﹐道﹕“胖子
﹐你說起話來可是越來越有板眼了﹐象個明白工大爺似的……”金尤摩一瞇眼﹐道
﹔“老婆﹐俺們夫妻多年﹐你是到今天才知道呀?”
門外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打斷了各人的談話﹐當他們目光移轉過去﹐才看
見是洪大賢走了進來﹐他右臂上﹐正攙扶著步履踉蹌﹐衰弱不堪的穆厚!
金魁望著衣衫碎裂﹐混身血跡的穆厚﹐趕忙站了起來﹐悲憫的道﹕“快﹐洪老
弟﹐快抉這位小哥過來﹐尤摩﹐拿你的金創藥預備著﹐自春﹐你去找一桶清水來﹗
”金尤摩與仇自春馬上分頭行事﹐君惟明卻不禁在唇角浮起一抹深遠的微笑﹐他暗
忖道﹕“嗯﹐這一百鞭子﹐可是打得真快啊……”
在洪大賢抉著穆厚俯臥在一張錦墊長凳上之後﹐幾個人已經七手八腳的為他拭
血療傷起來﹐頗為熱切。
君惟明斜眼瞅洪大賢﹐也正巧碰上洪大賢暗懷鬼胎的偷眼著他﹐四目相對﹐洪
大賢不由尷尬十分﹐他搓著一雙毛手﹐訕訕的道﹕“回稟公子﹐業已逾命懲治過了
……”君惟明笑了﹐古怪的道﹕“是麼?”洪大賢湊近了一點﹐嚥了口唾沫﹐窘迫
的道﹕“公子﹐呢﹐可能﹐可能我下手稍輕了些﹐但是﹐呢﹐也僅僅就是輕了些而
已﹐還乞公子包涵……”君惟明吃吃笑了。道﹕“我不怪你﹐人之常情﹐我也明白
﹐那一百皮鞭如果真正結實打下去﹐一個人亦不會象個人樣了……”洪大賢干澀的
笑了幾聲﹐忙道﹕“是﹐公子說得是……”君惟明側首看了看俯臥在長凳上的穆厚
﹐低沉的道﹕“給這小子一點教訓正好﹐叫他也知道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搞清楚
內容與是非﹐不可糊里糊塗使牽連進去……”
洪大賢齜了齜牙﹐道﹕“包管老麼不會再蹈覆轍了﹐公子﹐這一頓生活雖說我
手下留了情﹐卻也夠他消受的呢﹗”洪大賢斜眼瞄了那邊一下﹐又小聲道﹕“況且
﹐老麼更寒的還是府里的規律﹐他曉得﹐這一輩子﹐如果又犯同過﹐他就永不會有
今天的幸運啦﹗”
外面﹐“肉劍”仇自春已經提著一木桶清水迅速定了進來﹐金魁從他手中接過
﹐以一塊淨布浸濕了﹐開始小心翼翼的親手為穆厚洗擦身上的血污。穆厚趴在那里
﹐直痛得齜牙裂嘴﹐卻連哼也不敢哼一下……一會兒後。
穆厚身上的鞭傷已洗淨﹐並敷妥了藥﹐他將破碎的衣裳穿好了﹐老老實實的站
立起來﹐垂手一邊。
君惟明注視著他﹐一笑道﹕“穆厚﹐你面子不小呀﹐還麻煩金當家的親自為你
療傷﹗”穆厚惶悚透自眼中﹐躬身道﹕“我……我好愧疚。公子……”金魁哈哈一
笑﹐打著圓場道﹕“算了算了﹐這點雞毛蒜皮之事提他作甚?少兄﹐你的弟兄還不
就和老夫的弟兄是一樣的麼?”洪大賢趕忙搭汕道﹕“當家的說得是哪……”君惟
明瞪了洪大賢一眼﹐叱道﹕“你少開口﹗”洪大賢心頭一跳﹐噤若寒蟬般乖乖閉上
了嘴﹐君惟明又轉向誠惶誠恐站在那里的穆厚﹐徐緩的道﹐“現在﹐穆厚﹐我有幾
件事問你一下﹗”穆厚恭謹的道﹐“是﹐請公子明示。”君惟明道﹕“衣彪生死?
”穆厚兩頰的肌肉猛一抽搐道﹕“衣彪﹐他還活著﹐只是聽說被折磨得不輕……”
君惟明的火氣一下子又被引上來了﹐他大聲道﹕“你明明知道衣彪被囚受刑﹐飽嘗
凌虐﹐怎的你卻不去設法救救你往日的兄弟?莫不成你也懷疑他是意圖自立為主﹐
分據稱雄麼?”汗水隱隱泌自穆厚的鼻尖腋下﹐他吸口
氣﹐期期艾艾的道﹕“是……是這樣的﹐公子﹐為了衣彪……被囚之事﹐我也
曾找著童剛交涉了好幾次﹐但﹐但是他告訴我﹐他之所以囚禁衣彪﹐完全是為了想
從衣彪那里訊問出謀害公子的仇家是誰來﹐他說衣彪定然和謀害公子的仇家有著勾
結﹐否則衣彪不會在公於剛一遇害之際便公然反抗他的管轄……當時﹐童剛是打著
為公子報仇的招牌出面接應的﹐而衣彪反抗他﹐不是就算是背叛公子麼?他既不願
支持為公子復仇的童剛﹐顯而易見其中必有內幕了……童剛如此一說﹐我當時不知
真象﹐自也認為有理……”洪大賢火暴的脾氣再也忍不住了﹐他哇哇怪叫道﹕“扯
他媽的卵蛋!童剛這雜種簡直是額倒黑白﹐抹煞公理﹗你這小子卻去相信他的﹐還
不叫迷糊還叫什麼?只要是一個稍微有點腦筋的人﹐也會曉得姓童的是在那里指鹿
為馬﹐合血噴人﹗”穆厚吶吶的道﹕“我是不知道童剛全是說些假話﹐更不曉得他
自己就是真正的罪魁禍首﹐一時不察覺﹐才誤信了他的謊言……”君惟明冷冷的道
﹕“後來呢?”穆厚潤潤焦裂的嘴唇﹐又道﹕“後來﹐我仔細一想﹐總覺得有些不
大對勁﹐便私下跑到‘大圓牢’去看他﹐卻被那里的守衛擋住了。那里的守衛沒有
一個舊人﹐全是‘獨龍幫’的屬下﹐他們非但不准我入牢探視﹐還暗里告訴了童剛
﹐我﹐我……就此被派出府去﹐並且尚受到童剛的嚴厲警告……”洪大賢重重一哼
﹐怒道﹕“沒出息的東西﹗”君惟明一揮手﹐道﹕“說下去。”穆厚又擬道﹕“我
……我被他們派到洛陽去掌理那邊的生財買賣﹐公子你老知道﹐我們在那里的生意
最多﹐利潤最豐﹐按說呢﹐我的地位是比以往公子掌權的時候提高了﹐可是﹐實際
上卻全不是那麼回事……”君惟明穎悟的笑了笑﹐道﹕“大約是明升暗降吧?”穆
厚連連點頭﹐苦著臉道﹕“可不是。名義上我是主掌洛陽城里外全部基業的首腦﹐
實則我這個屁大的權力也沒有﹐他們還派了另一個‘大飛幫’的堂主在那里﹐那個
老小子表面上似是我的副手﹐實際上卻大權在握﹐任什麼事情決定也要通過他那一
關﹐我說的話﹐我的意見根本不算數﹐他是上上下下一把抓﹐熊得就象個爹似的﹐
我﹐唉﹐我只是個空殼子……”君惟明淡淡的道﹕“傀儡!”穆厚吞了口唾液﹐澀
澀的道﹕“是的﹐只是個有名無實的傀儡罷了……”洪大賢“呸”
了一聲﹐罵道﹕“你個小舅子是自作自受﹗”君惟明揉揉面頰﹐又問﹕“那麼
﹐你為什麼不好好待在洛陽擺你的新貴威風﹐充你的大爺?反跑到這深幽冷寂的荒
山野嶺來作甚?”穆厚馬上嘆了口氣﹐臉上是一陣青一陣紅﹐他的嘴唇蠕動了好半
晌﹐才囁嚅著道﹐“我﹐我在洛陽受不了這種鳥氣﹐曾和那個‘大飛幫’派在那里
的什麼堂主爭吵了很多次﹐有一遭還險些動上了手……平時悶久了﹐便自己尋醉澆
愁﹐喝多了﹐又大鬧大罵。那個老殺胚便遣人把我調到‘刀子莊’這里來﹐明里是
叫我在這邊休養身心﹐實則形同軟禁﹐他非但一步步的解除了我的職權﹐還令‘獨
龍教’‘十二狼’中住守在這里的五個人監視著我……”君惟明笑吟吟的道﹕“到
了這等情景﹐你有沒有感覺內中必有蹊蹺呢?”穆厚可憐兮兮的點著頭﹐道﹕“有
是有﹐但公子﹐我當時僅只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便是有滿腔悲憤﹐一肚子狐疑﹐又
濟得了什麼事!”君惟明面色一沉﹐突然冷硬的道﹐“凡是背理棄義之事﹐便豁了
命也不苟同﹐凡奸惡陰毒之徒﹐便粉了身亦該聲討。穆厚﹐若是人人似你這般畏首
畏尾﹐忍氣吞聲﹐這世上還有什麼公正存在?還有什麼善惡之分?可恥!”穆厚滿
臉通紅﹐汗如雨下﹐沙著嗓子道﹕“我……我……公子……我知錯了……”君惟明
入鬢的劍眉驟揚﹐寒森森的道﹕“你還很多受磨練﹐多經苦難﹐才能叫你徹底知道
正是非﹐才能叫你明白江棚男兒所過的鐵血生涯!”穆厚期期艾艾的道﹐“公子…
…以後﹐我會好好去學﹐好好去做……我﹐我再也不會沾污你老人家的顏面了……
”君惟明毫無表情的道﹕“很好﹐我會記得你說的話!”這時﹐沉默了很久的金魁
啟口道﹕“少兄﹐所謂‘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這位小老弟既然受過懲罰﹐又知
過能改﹐老夫看﹐你也就不必深責於他了……”君惟明笑了笑﹐轉臉叱道﹕“渾小
子﹐你聽見金當家的話了﹐還不謝過坐下?”穆厚連忙感激零涕的道﹕“方才承蒙
當家的親為療傷﹐今又蒙當家的代為緩兩說情﹐小的實在感激莫名……”金魁豁然
大笑﹐豪放的道﹕“小老弟﹐用不著客氣了﹐你還是好生坐下歇息一會吧﹐老夫看
你的傷也夠受罪了……”“紅蠍”金薇婿然一笑﹐道﹕“君公子。你罵也罵了﹐打
也打了﹐就消消氣吧﹐整日價盡是發怒﹐有虧身子的哪!”君惟明有些啼笑皆非﹐
他搓著手﹐道﹕“多謝關懷。”金尤摩也□□笑了﹐他道﹕“小姑奶奶﹐你這張小
嘴一說起話來﹐就和只百靈鳥兒一樣﹐那聲音要多好聽有多好聽﹐嘿嘿﹐任是那個
蹙了一肚皮悶氣﹐只要你這麼一勸﹐都會滿心熨貼﹐混身三萬六千個毛孔全清爽爽
的受用極了……”他旁邊的金麗杏眼圓瞪﹐柳眉倒豎﹐狠狠在丈夫多向的肥肩上擰
了一把﹐火辣辣的譏諷道﹕“唷﹐胖子﹐我還看不出你誇起入來競然有這麼個生動
靈巧法呢!”
這對夫妻的有趣動作﹐不由將君椎明與金魁等人全引笑.
了。這一笑﹐廳里的沉悶空氣才算全部消散。
夜﹐深沉。
整個秦嶺山脈全融在無邊無際的黑暗里﹐全陰在那種淒瑟瑟的夜色里﹐“朝鳳
山”上下亦是一片漆黑﹐山風呼嘯﹐除了半山腰“入雲台”那里﹐還隱隱約約出現
幾點鬼火一樣﹐的微弱燈光……君惟明手下的五百多人全住進了“刀子莊”﹐“刀
子莊”所有的七座樓閣﹐只君惟明﹐他的幾個得力弟兄﹐及金家諸人合住一幢之外
﹐也他六幢房屋全擠到滿滿的了﹐五百多人住在這里﹐是嫌小了點。
現在﹐整個“刀子莊”的四周﹐全密密布置了哨卡﹐還有十人一隊的巡行隊伍
往來游弋﹐穿棱不停﹐低叱厲喝之聲此起彼落﹐時有所聞﹐一片刁斗森嚴﹐防衛周
全的景象。看這場面﹐“刀子莊”戒備得宛如“鐵桶”了﹗在那座最大的樓字里的
前廳。
高懸的吊燈燈光映照著左右廳里的每一張面孔﹐四邊的窗戶已垂下了厚重的紫
色花簾﹐燈光的顏色有些青白﹐那一張張沉凝的臉龐也顯得有些冷酷的青白了……
君惟明坐在一張大圍椅上﹐正在低沉的說話﹕“……在此地﹐我們有三天的時間等
待﹐但這三天之中﹐並不是叫我們胡吃悶睡﹐無所事事﹐第一﹐整個‘刀子莊’的
防守不能有一丁點疏忽﹐派在山下的眼線探子更不可稍有失職﹐這事件﹐焦二貴給
我負責。第二﹐叫兒郎兵刃磨亮﹐弓箭備齊﹐全換回‘鐵衛府’的白錦袍﹐我不要
再看見那些混雜不清的衣衫﹐方青谷給我辦妥了。第三﹐等銅城那邊傳來長安的消
息之後﹐我們便准備展開行動﹐但三天之內若仍無訊息傳來﹐我們也不等了﹐馬上
出發!這些事情雖然皆須一一做到﹐卻並不麻煩。因此﹐大伙兒仍然會過於勞累﹐
我要他們個個養精蓄銳﹐土飽馬騰﹐以待來日血戰﹐所有的大小調度﹔在這幾天里
﹐岳宏遠總掌一切﹐不要任什麼全來找我﹐你們聽清楚了?”
圍坐四周的“八手煞”岳宏遠﹐“骷髏煞”焦二貴﹐“焰龍”方青谷齊聲應喏
﹐君惟明又看了方青谷一眼﹐道﹕“青谷﹐你那些火器也得備好﹐只怕隨時都能派
上用場﹐以後的日子﹐你這條‘焰龍’可真要顯顯威了﹗”方青谷恭聲道﹕“公子
勿念﹐我自會備妥候令!”金魁雙目炯然的看著君惟明﹐威武的道﹕“少兄﹐關於
進襲‘鐵衛府’﹐你可胸有成竹?”君惟明深沉的一笑﹐道﹕“不敢說‘胸有成竹
’﹐但多少有了點腹案。不過﹐在正式大舉攻擊之前﹐我們須要先完成另一件事﹗
”金尤摩插口道﹕“哪一件事?”君惟明朝四周環視了一遍﹐道﹕“救出衣彪。”
金魁用力點頭道﹕“不錯﹐這事相當重要﹗”這時﹐“血鐲煞”洪大賢急忙道﹕“
公子﹐我討這份差事……”君惟明徐緩的道﹕“人選由我來派﹐去的人不宜太多﹐
人多了反而有害﹐我要羅昆與我同去﹐兩個人足夠了﹗”金魁馬上道﹕“少兄﹐老
夫金家亦該派人追隨左右﹐以供差遣﹐少兄你中意哪一個﹐連老夫在內﹐任憑挑選
﹗”君惟明笑了笑﹐道﹕“不必了吧?”金魁搖搖頭道﹕“多一個人也多一份照顧
﹐少兄﹐還請挑選﹗”君惟明不再客氣﹐道﹕“尤摩兄如何?”心寬體胖的金尤摩
大喜過望﹐他笑得﹐雙重的肥頷直顫道﹕“好極了﹐君公子﹐你可真看得起俺啊…
…”俏艷的金麗急了﹐她忙道﹕“君公子﹐我們夫婦是不能分開的﹐胖子去﹐我也
得跟著去﹐正如大哥所說﹐多一個人也多一份照顧!”更急的還有金薇﹐她焦切的
道﹕“這怎麼行﹖君公子﹐金家人為你效力﹐全因我而起。
況且其中我也有著牽連﹐無論怎麼說也該我陪你去﹐不應麻煩姑丈……”金尤
摩怪叫一聲﹐道﹕“俺的小姑奶奶﹐人家叫俺去就是俺去﹐你在那里嘮叨個什麼勁
?這不是去耍呀﹐是玩命的事哪﹐你歇歇不成麼?”金魁重重咳了一聲﹐嚴厲的道
﹕“通通給我住口﹗”爭執中的三個人連忙閉嘴停聲﹐屏息如寂﹐不敢再吵下去了
﹐金魁目光威猛的看了他們一眼﹐肅穆的道﹕“你看看你們全象些什麼樣子﹗老不
老﹐小不個﹐一點規矩都不借﹐也不怕人家笑話金家沒有家教麼?”
金尤摩﹐金麗﹐金攝三個人一看老金魁真的動了肝火﹐哪個還敢再吭一聲?全
訕訕的坐在那里﹐連喘氣都顯得小心翼翼的了……金魁哼了哼﹐嚴峻的道﹕“君公
子要誰去就是誰去﹐哪一個也不准爭﹐否則﹐回去之後一頓家法懲治﹐大小全是一
樣﹗”金尤摩聞言之下﹐不覺嘻笑顏開的道﹕“大哥﹐如此一說是俺去了?”金魁
沒好氣的道﹕“廢話﹗”說到這里﹐他又轉朝君怪明道﹕“少兄﹐在救出貴屬衣彪
之後﹐是否緊接著就是全面進攻‘鐵衛府’了?”君惟明頷首道﹕“不錯。”金魁
沉吟了一下﹐道﹕“到時候我們是分路進襲呢還是一湧而人?”君惟明緩緩的道﹕
“在下認為分路進襲比較妥當﹗”金尤摩心中正十分高興的﹐問道﹕“就在‘鐵衛
府’里頭干?”君惟明笑了笑﹐道“當然!”金魁又道﹕“那麼﹐解救貴屬衣彪之
事﹐少兄欲待何時進行?”君惟明爽脆的道﹕“明晚進行!”金魁略一盤算﹐道﹕
“明晚進行的話﹐當晚該可以回來了?”君惟明慎重的道﹕“早一點出發﹐再加上
好運氣﹐我想當晚上應該可以回轉了。”金薇忽然插嘴道﹕“君公子﹐關於那曹敦
力告訴我們的那些秘密﹐你可曾與穆原壯土對証過﹖真假如何?”君艘明笑道﹕“
已對証過了﹐還好﹐姓曹的所言屬實﹗”
就在和君惟明說話的當兒﹐金薇用她那雙瑩澈靈秀的剪水美眸表露了她的希望
與懇求﹐當然﹐君惟明知道她那無言的煩訴﹐乃是希望君惟明能代向她老子要求准
她相偕同行。
但是﹐君惟明又如何在這種情況之下啟齒呢?於是﹐他只好無可奈何的苦笑著
微微搖頭﹐哪知這一動作﹐卻將金薇氣得猛一下別過臉去﹐連呼吸都頓時急促劇烈
了……君惟明裝做未見﹐對一邊的方青谷道﹐“青谷﹐廳里那些忠心舊屬可以調派
﹐用什麼方式和他用相約﹐待會你直接告訴羅昆﹗”“焰龍”方青谷頷首道﹕“遵
瑜﹗”金魁咳了一聲﹐又道﹕“少兄﹐那姓曹的雖然有把柄抓在我們手里﹐卻仍須
防他一著﹐而童剛身邊的高手頗不簡單﹐你也千祈折留神了﹗”君惟明真摯的道﹕
“在下自當謹記﹐多謝當家的關懷。”金魁爽朗的獎了﹐道﹕“你仍早去早回﹐山
上一切﹐老夫及家人當會協助岳兄調理安排﹐你可以放心勿念。”君惟明再謝他﹐
面對正襟危坐的穆厚道﹕“穆厚﹐平索長安方面可會派人來此?”穆厚道﹕“不一
定﹐有時候童剛心血來潮﹐也會派人前來查視……”
君推明點點頭﹐交持岳宏遠道﹕“宏遠﹐童剛不管派了誰來查視﹐一律拿下﹐
死活不論﹗”
岳宏遠恭聲答應了。於是﹐在那種青白色的燈光映照下﹐各人又開始商討起每
一步行動的細節來﹐他們的聲調是那麼低沉嚴肅﹐表情是如此堅毅勇悍﹐使深幽的
黑夜也更顯得沉重而冷寂了……。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第三十八章舊地故人
屋廊的陰影掩遮著君惟明﹐金尤摩﹐與“魚腸煞”羅昆三
人﹐這是一排古老而沉黯的屋宇。黝黑的夜空接著一勾白蒼蒼﹐深朦朦的半弦月﹐
在那抹陰影的映遮下﹐君惟明的面容浮現著一股冷酷與寡情的特異神色﹐他那雙炯
亮的眸子﹐如豹似的閃眨著尖銳而殘暴的光彩﹐假如有人在這時和他照面﹐只怕會
驚懾得連叫也叫不出了!
現在﹐他們站立的地方﹐是長安城福壽大路中段一排古樸幽暗的屋廊下﹐由這
里﹐可以遙遙看見對面恢宏莊嚴﹐金壁輝煌的“鐵衛府”!
此時此地﹐站在這種地方注視著那原來屬於自己掌管的產業﹐心中滋味不言可
知。就象一場惡夢﹐一場荒誕而可憎的惡夢﹐說起來簡直不敢令人置信﹐就在那麼
一個陰謀之下﹐自己的一切竟然如此快便全換了主人﹐而此地的一草一木並未曾移
變啊﹐怎的人們的心就都變了?
上挑的雙瞳中閃動著青森森的光芒﹐又流滲其一種火毒的血紅﹐君惟明的牙關
緊咬著﹐面龐逐漸幻成帶著灰綠色的蒼白﹐多少的恨﹐多少的仇﹐多少的怨﹐全在
他這慘痛的形態中表露無遺了……羅昆悄悄挨近了一點﹐謹慎的道﹕“公子﹐府里
好安靜……”君惟明毫無表情的道﹕“那只是表面﹐對方的爪牙隱在暗處﹗”
看了看自己與君惟明身上白袍﹐羅昆不由嚥了口唾沫。
君惟明有個固執的習性﹐除了在萬不得已之下﹐他不願意自已手下人﹐私換別
種不能表明“鐵衛府”標志的衣衫。當然羅昆知道他的主人堅持這樣做的理由何在
﹐在君惟明來說﹐“鐵衛府”的“白錦袍”﹐它的意義不僅是一件衣袍而已﹐它更
代表著“鐵衛府”的光榮、威嚴﹐以及傳統﹗不過﹐意義到底是無形的﹐與現實總
不一定能相襯合。
就以眼前來說吧﹐在夜間行事﹐穿了白袍是太不便了﹐給敵人發現的機會比穿
了黑色衣衫多。但是﹐羅昆又如何敢說?
君惟明所以被稱為“魔尊”﹐他的狂﹐他的傲﹐他的硬朗﹐他的倔強﹐也就在
於此了﹗君惟明沉默了片刻﹐抬頭望了望天空那勾彎月的位置﹐低聲說道﹕“方青
谷說是二更時分的那撥巡行者麼?”羅昆悄聲道﹕“是的﹐准二鼓敲響﹐會有一撥
四個人的夜巡隊由府牆左邊繞過來﹐那四人全是府里的舊屬﹐皆是忠於公子的弟兄
﹐青谷老哥告訴我﹐直接和他們接頭就行了。”君惟明淡漠的又問﹕“用什麼方法
識別?”羅昆低聲道﹕“擊掌為訊﹐三連一單﹗”君怪明退後了一點﹐道﹕“這幾
個可靠麼﹖”羅昆用力點頭﹐道﹕“絕對可靠﹐經過青谷老哥考驗多次﹐且已傳遞
過不少消息出來了﹐這四人中還有一個是二貴哥的遠房侄子!”君惟明冷淒淒的一
笑﹕“只要忠誠便是﹐我不管他是什麼關系﹐唉!連自己的妻妹都可以背叛﹐何況
他人?”唯唯諾諾﹐羅昆不敢吭聲﹐旁邊﹐鱉了好久的“毒拐”金尤摩卻低咳一下
﹐笑瞇瞇的道﹕“公子﹐俺看你心情相當不佳?“君怪明強顏一笑﹐道﹕“若是金
兄身處我位﹐只怕亦是如此了。”金尤摩兩支肥厚的手掌互搓著﹐頷首道﹕“這是
實話﹐不過﹐俺勸公子你也別太煩惱。有氣出氣﹐有仇報仇﹐在出氣報仇之前﹐光
是煩燥並沒有益處。你想想﹐你在這里自己苦惱﹐姓童的那個王八羔子說不准正在
喝酒吃肉﹐悠哉游哉呢﹐這麼一比﹐划得來麼?”君惟明不禁笑了﹐他道﹕“多謝
金兄開導﹐我只是驟然歸來﹐觸景生情罷了﹗”
金尤摩壓著嗓門﹐呵呵一笑﹐道﹕“如今視若不見﹐硬起心腸不去想它﹐等江
山重復﹐大權回手﹐那時﹐要哭要笑不是更爽快得多?”君論明笑笑道﹕“金兄你
倒看得開哪﹗”金尤摩一裂嘴﹐道﹕“所以我心寬體胖啦。”
君惟明剛想再說什麼﹐遠處樵樓﹐已傳來隱隱二聲鑼響﹐其聲裊繞﹐徐徐飄散
回大長安城的四周﹗羅昆低促的道﹕“三更天了﹐公子﹗”
君惟明迅速將目光移轉過去﹐真准時﹐就在那第二響鑼聲方才消失之際﹐已有
四條人影從鐵衛府左角的高大院牆那邊轉了過來﹗“鐵衛府”內外是冷清的﹐街道
更是一片寂靜﹐夜涼如水﹐周遭悄然。那四條大漢與踽踽行走履聲沉重而緩滯。在
這冥無人蹤的深夜里﹐宛如四個幽幽渺渺的無主孤魂一樣……金尤摩舐舐嘴唇﹐嘀
咕道﹕“這四位伙計怎生那等無精打彩﹐死氣沉沉?就象是三天沒吃飯一樣﹐連腰
都駝了似的?”君惟明目光凝注著那四名大漢﹐低沉的道﹕“可能是﹐他們也屬於
心緒不佳那一類原因吧?”金尤摩一聽君惟明用上了自家的話﹐不覺失笑道﹕“如
是這殷﹐他們就即將寬懷了。”
現在﹐那四個人已逐漸向這邊移近﹐在搖曳的街角燈光照映下﹐可以看出那四
條暈□韉撓白櫻□□且簧□那嗌饋□嗯﹐青衫﹐童剛給“鐵衛府”那批舊人們所
規定的區別服飾﹗君惟明冷峭的道﹕“羅昆﹐你可以招呼他們了﹗”
羅昆低聲答應﹐沿著屋廊迅速往前移去﹐片刻後﹐已聽到幾響清脆的擊掌聲傳
揚在夜空﹗“拍”“拍”“拍”──“拍”!
那四名大漢驟聞擊掌之聲﹐突然一怔﹐之後﹐他們互覷一眼﹐又緊張的環覷左
右﹐發現沒有什麼可疑事物﹐才匆匆朝羅昆那邊快步行去。
在全廊的陰安處﹐羅昆低促的他們交談幾句﹐始領著這四個漢子往君惟明立身
之處過來﹐五條人形閃動得捷如狸貓﹐就這瞬間﹐前後﹐那四位仁兄已回然消失了
方才的懶散沉滯之態!
羅昆搶前幾步﹐低聲道﹕“公子﹐是他們﹗”
君惟明卓立不動﹐目光閃耀如電﹐那四名昔日舊屬隔著三尺﹐已認出了他們的
放主──傳言早已遭害的故主﹗內心的激蕩與震撼﹐可以由他們那四張精練而粗獷
的面龐變化上看去﹐四個人俱在猛一抽搐﹐頰肉痙攣﹐熱淚奪眶﹐不約而同的齊齊
倒身拜叩﹐四個人的身子卻又抖索不停﹗君惟明踏前一步﹐語聲威嚴卻和熙的道﹕
“時值非常﹐無庸多禮﹐你們通通起來。”四名大漢爬起身來﹐滿面淚痕斑斑﹐為
首一個三旬上下的精壯漢子﹐睜著那雙水波瑩瑩的淚眼﹐嚥聲道﹕“公於﹐天可憐
見﹐你老人家大難不死……”君惟明動容的道﹕“你們都好?”這名壯漢傷心的道
﹕“自從公子出事之後﹐童剛接掌大位﹐先幾天還假仁假義﹐不多久便逐步顯露出
他的毒子狼心來﹐非但專橫暴虐﹐作威炸福﹐將一般老弟兄更不當人看待﹐動輒囚
禁宰殺﹐酷刑相加﹐幸運些的也遠遣他方﹐或是遠離府外﹐如今尚留在府中的一批
舊人﹐可以說是提心吊膽﹐兢兢業業﹐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他哽嚥一聲﹐
又接著道﹕“童剛這廝強令我們換下‘白錦袍’另著這身青衫﹐而穿上青衫的老弟
兄們便越發沒有地位了﹐巡夜更﹐守外府﹐干重活﹐當雜役﹐差不多全是我們的事
﹐平時稍不如他們的意﹐就連‘大飛幫’或‘獨龍教’的小嘍羅們也可以隨便打罵
凌辱﹐我們等於成了那些人的奴才!”君惟明沉重的嘆了一聲﹐低聲道﹕“苦了你
們……”這名壯漢拭去淚水﹐又道﹕“公子一去﹐我們……就好象一群失去爹娘的
孤兒……”
君惟明溫和的拍拍對方肩頭﹐堅毅的道﹕“不要難過﹐這種陰暗的日子不會太
久了﹐叛逆者必須滅亡﹐你們再忍耐幾天﹐‘鐵衛府’就將重光!”那人激動的道
﹕“公子﹐我們誓死追隨你老﹐便是豁了命也要將那狼心狗肺﹐胡言虛語的童剛鏟
除掉﹗”君惟明點點頭﹐沉緩的道﹕“很好﹐你的名字是──”那人連忙道﹕“小
的叫田樸﹐焦二貴焦爺是小的表叔……”君惟明平靜的道﹕“焦二貴如今正與我在
一起﹐他應該慶幸有了你這麼一個忠肝義膽﹐不為力屈的侄子!”田樸受寵若驚的
躬身道﹕“公子誇譽﹐小的不敢──”君惟明又拍了拍由樸肩膀﹐道﹕“田樸﹐現
在府里的舊日兄弟還有多少?”田樸不加思索道﹕“約有五百余人﹗”君惟明怔了
怔﹐慨然道﹕“記得在我出事之前﹐府里上上下下的弟兄幾近一千工百多人﹐怎的
就這不足兩個月的光景﹐便減少了這許多?”
田樸抽噎了一聲﹐唏噓著道﹕“方才已向公子稟告過了﹐這兩個月來﹐光叫童
剛尋小隙以莫須有之罪名殺害掉的弟兄便有三百多人﹐被他逐離出府的也有兩百多
人﹐其他兩百多人亦全七零八落分派到外地去了……”君惟明恨得一挫牙﹐道﹕“
好歹毒的手段!”羅昆也雙目赤紅的道﹕“這廝全是排除異己!”君惟明強忍憤怒
﹐又道﹕“田樸﹐方才你說舊日弟兄們派在外府司職?”田樸忙道﹕“是的﹐從前
院公子往日用來待客的‘五全廳’開始﹐一直到‘雁樓’、‘白樓’、‘巧樓’、
‘鳳樓’、‘丹樓’、‘魂樓’﹐童剛全交給‘大飛幫’的人把守﹐再朝後面﹐公
子昔日用以議事的‘千霸堂’則清一色由‘獨龍教’的人馬警戒﹐除此之外﹐‘雁
樓’、‘白樓’更加派了‘獨龍教’的好手輪番司勤﹐嚴密防衛……”君惟明冷靜
的道﹕“‘大圓牢’與‘血牢’可是由‘大飛幫’的人把守?”田樸點點頭﹐道﹐
“是他們的人把守……”君館明雙目中煞光暴射﹐又道﹕“那麼﹐你們只能在‘五
全廳’的地域里活動了?”田樸傷感的道﹕“公子說得是﹐昔日的那批老弟兄只能
在‘五全廳’前面活動﹐守著那六排平瓦房舍及一片方地﹐四塊園圃……就便如此
﹐還有‘大飛幫’或‘獨龍教’的人隨時監視﹐有如防賊……”君惟明恨恨的道﹕
“童剛住在哪里?”田樸“唉”了一聲﹐搖頭道﹕“這廝奸狡得很﹐他住在哪里根
本不一定﹐有時他住在‘千霸樓’﹐有時留宿‘丹樓’﹐有時卻待在‘巧樓’﹐除
了他那些心腹爪牙之外﹐沒有人知道他晚上確實的留宿地方……”君推明心中剎時
湧起一股熊熊火焰﹐咬牙切齒的道﹕“說不定他住在‘雁樓’或‘白樓’的時間更
多﹗”
田樸猛一驚﹐他曉得“雁樓”乃是君惟明的未婚妻費湘湘所居香閨﹐而“白樓
”則是君惟明胞妹君琪居住之所﹐而費湘湘、君琪兩人與童剛間的暖昧關系﹐在“
鐵衛府”里已成為耳語事件﹐正在悄悄傳揚﹐只是大家都不敢明言直說罷了。男女
之事最難保密﹐任是童剛如何掩隱﹐也往往在無意間流露出來。尤其於此情此景之
下﹐“鐵衛府”的一批故人俱皆有心﹐童剛和二女間的言談舉止。只要稍微異常﹐
即入人眼﹐何況他們還真的有著這種齷齪勾當呢?豈又能紙包火?田樸還以為他們
的魁首不知此事﹐因而一直不敢胡說﹐現下君惟明驟然點破﹐倒反使田樸震駭莫名
了﹗田樸囁嚅著﹐驚慌的道﹕“公……公子你老也疑心到了?”君惟明冷冷一哼﹐
道﹕“不僅疑心﹐我且有人証﹗”田樸驚駭的道﹕“如此說來……公子﹐這件大家
全猜疑很久的事情……約莫﹐呃……約莫是真的了?”君惟明雙目帶血﹐暴烈的道
﹕“真的﹗”一側﹐羅昆嚴厲的瞪著田樸﹐狠狠的道﹕“混帳東西﹐不准再提此事
﹗”田樸猛一哆嗦﹐面紅耳赤的躬身道﹕“小的該死﹐小的該死……”羅昆轉朝君
惟明﹐悲憤的道﹕“公子﹐此仇必報﹐此辱必雪﹐尚乞公子莫以此傷身伐﹕心!”
君惟明慘然一笑﹐沉痛的道﹕“罷了﹗”為了要使空氣緩和一點﹐金尤摩只好拉過
田樸﹐粗著嗓子問道﹕“來來﹐俺來問﹐你這糊里糊塗﹐楞頭楞腦的渾小子──”
羅昆在旁叱道﹕“見過金爺!”田樸慌忙施禮﹐金尤摩笑呵呵的道﹕“俺問你﹐你
方才說君公子的舊屬尚有五百來人。這五百來人當中﹐有多少是忠心不二﹐誓死效
忠你家公子的?”
田樸一挺胸﹐斷然道﹕“全部!”金尤摩豬泡眼一翻﹐道﹕“不會錯麼?”田
樸堅定的道﹕“金爺﹐小的可以用腦袋擔保﹗”笑吟吟的直點頭﹐金尤摩又道﹕“
那麼﹐‘獨龍教’與‘大飛幫’在府里各有多少?”
田樸想了想﹐道﹕“回金爺﹐‘獨龍教’的人約有二百﹐‘大飛幫’可多了﹐
怕也在五百人上下﹐但‘獨龍幫’的人手雖少﹐一般來說﹐卻盡多能者。據小的知
道﹐他們的好手以序分為﹕‘四白龍’﹐‘八角蛟’、‘十二兇’、‘十七雕’、
‘二十狼’、‘三十七雄’﹐他們的教主是‘紫胡子’凌欣──”
金尤摩呵呵低笑﹐道﹕“‘紫胡子’與俺也真是有緣﹐十一年前俺和他為了一
票紅貨鬧得天翻地覆﹐十一年後﹐看樣子俺又要和他消遣消遣了……”他說到這里
﹐又道﹕“小子﹐說下去﹗”田樸舐舐嘴唇﹐續道﹕“‘獨龍教’除了這些高手之
外﹐其他一些角色也十分不弱﹐個個都有兩下子﹐說句不怕丟人的話﹐金爺﹐就算
他們的尋常角色﹐也能敵住我們這邊的三四名弟兄!”金尤摩頷首道﹐“難怪他們
人數較少了﹐卻端的是藝高膽大哪!”田樸接著又道﹐“另外‘大飛幫’的能人也
不少﹐他們的幫主是‘白虎’刁忌﹐屬下六堂﹐一壇子分為‘寒松堂’、‘銀翅堂
’、‘五雷堂’、‘尚義堂’、‘紫旗堂’、‘青刀堂’﹐黨上亦各有強手多人。
如今﹐除了‘寒松堂’、‘銀翅堂’與掌刑資之‘墀壇’所屬留駐府中之外﹐其他
全分派到四周各地去掌理我們原先的基業買賣去了﹗”一邊﹐羅昆插口道﹕“公子
﹐老麼告訴我﹐在‘洛陽’的那個‘大飛幫’堂主就是他們‘尚義黨’的堂主﹐那
個家伙稱為‘鞭繞三山’叫丁罕!”君惟明冷冷的道﹕“他們‘五雷黨’堂主曹敦
力在‘麟游’’‘紫旗堂’堂主賀雲峰在‘銅城’﹐剩下‘青刀黨’堂主不知派在
哪里﹗”羅紀小聲道﹕“‘五雷黨’堂主受制於我﹐‘紫族堂’那姓賀的已經歸天
﹐根本不能算數了。那‘青刀堂’堂主所在之處﹐到時候一問曹敦力就知道了。”
君惟明微微頷首道﹕“田樸﹐你可知道‘大飛幫’、‘五雷黨’堂主‘冷面雙環’
曹敦力此人麼?”田樸忙道﹕“知道此人﹐他就在今天凌晨才風塵僕僕﹐面無人色
的趕來府中﹐聽說他們駐守的地方出了亂子﹐讓人搗了個一場糊塗﹗”君惟明冷冷
一笑﹐道﹕“你們知道是誰干的?”田樸目注君惟明﹐驚喜的道﹕“可……可是公
子?”君惟明淡淡一笑﹐道﹕“不錯﹐田樸﹐曹敦力住的地方在哪里?”田樸沉吟
的道﹕“十有九成是在‘魂樓’﹐如今‘魂樓’撥給了大飛幫的一些首要居住﹐‘
鳳樓’撥給‘獨龍教’的好手們盤桓﹐‘巧樓’則由‘涼山派’的一般人留住。童
剛那廝自己占著一幢‘丹樓’﹐他身邊有幾個寸步不離的硬把子亦就陪同他住在一
起。童剛換到哪里宿夜﹐那幾個人也跟著換到哪里……”君惟明擺擺手﹐道﹕“曹
敦力若是住在‘魂樓’﹐我們可有法子通知他一聲?就說我來了﹐叫他馬上出來相
見?”田樸大吃一驚﹐吶吶的道﹕“什﹐什麼?去通知曹敦力﹐說公子來了?這﹐
這……這不是等於向敵人告警了麼?”一邊﹐羅昆不耐煩的道﹕“曹敦力已經歸服
了我們。當然﹐這是要絕對保密的﹐你們如能設法令他出來一見﹐可以免掉我們今
晚不少麻煩﹗”君惟明補充道﹕“我們今晚來此﹐目的是要搭救衣彪﹗”田補聞言
之下﹐興奮的道﹕“好﹐起三更的時候﹐將有我們的老弟兄由前面大廚房送宵夜到
‘魂樓’﹐去給那些龜孫子們享用﹐那時可以覓機暗告曹敦力﹐出來謁見公子﹐只
不知公子要他到哪里相會?”君惟明略一沉吟﹐道﹕“前府的﹐‘妍園’怎麼樣?
”田樸連連點頭道﹕“那里最好﹐公子﹐非但地方僻靜﹐少有人至﹐而且更在公子
舊屬守衛之下﹐不會被敵方爪牙發現……”君惟明道﹕“就是如此決定﹐我們在‘
妍園’等候曹敦力到來﹗”
田樸躬身為禮﹐道﹕“小的這就回去安排交待──?”君惟明又沉聲道﹕“此
事須找個仔細可靠之人﹐且不可張揚宣洩﹐以防對方耳目﹗”田樸忙道﹕“遵諭。
”說著﹐他剛想轉身﹐卻又停住﹐謹慎的道﹕‘但﹐公子如何進府?是不是要小的
暗中將公子到來之事告訴現在司勤守夜的一干弟兄?”君短明搖搖頭﹐道﹕“這個
你不用煩心了﹐我們自有方法﹐我們今夜來此之事不要多為人語﹐免露形跡﹐你只
叫曹敦力速來‘妍園’便可﹗”
田樸恭謹的答應﹐回身帶著他三個弟兄快步行去﹐他們方才離開﹐君惟明一招
呼羅昆與金尤摩橫過對街。
三個人藉著黑暗的掩蔽﹐迅速朝“鐵衛府”宏偉高聳的院牆移近﹐那純以白雲
石堆砌而成的圍牆﹐從上面看上去是如此雄渾而廣浩﹐給入一種窒息、威下感覺﹐
它靜靜的持立在那里﹐就好象一片永不搖撼的山屏﹗金尤摩壓著嗓子﹐道﹕“君公
子﹐翻牆進去麼?”君惟明點點頭﹐道﹕“是的。”後面隨著的羅昆有些迷惘的道
﹕“公子﹐有三處暗門可以進去呢……”君惟明閃動著雙寒凜的眼睛﹐道﹕“不錯
﹐但童剛也會知道那三處暗門。”很快的﹐他們三人已貼到“鐵衛府”前府的院牆
石基之下﹐君惟明四周打量了一會﹐語聲平靜而冷漠的道﹕“羅昆﹐從暗門進去當
然方便﹐但童剛那邊也必會想到這一層上﹐他們一定能判斷出凡是府中故人若欲潛
回﹐大都將循此捷徑。因此﹐極有可能他們在這三道暗門里設下陷阱﹐不過﹐我們
卻不上這個當﹗”羅昆低低的道﹕“昔日公子可曾告訴姓童的這三處暗門所在?”
君惟明冷冷的道﹕“這並不重要﹐費湘湘、君琪﹐以及雷照幾個人全知道﹐他們知
道﹐和童剛曉得又有何異?”君惟明說到達里﹐又朝左右察查了一遍﹐低促的道﹕
“羅昆﹐你先上﹗”羅昆一掖袍角﹐又將披肩長發挽在頸間﹐小聲道﹕“公子﹐我
開始了!”
“了”字方出口﹐羅昆瘦削的身形平地拔起﹐雙臂在半空中猛揮﹐“呼”的一
聲﹐他已撲到高有四丈的院培頂端﹗俯在牆頂的羅昆屏息如寂﹐朝里面仔細察看了
一下﹐然後﹐伸出手來向外示意──幾乎就在羅昆的手臂剛剛揮動﹐君惟明與金尤
摩已到了他的旁邊﹐三個人全俯貼牆頂﹐一聲不動──君惟明目光尖銳的逐處搜視
﹐邊細聲道﹕“沒有岔眼的事麼?”羅昆小聲的道﹕“沒有。”
現在﹐君惟明發覺除了在五十步之遙﹐一排磚房旁邊有兩名青衫大漢在抱刀守
衛外﹐附近並沒有其他樁卡﹐牆下是一小方園圃﹐順著這里往左走十尺﹐就是那片
布置得相當巧雅宜人的“妍園”了。
金尤摩悄悄的道﹕“下去吧?”君怪明點點頭﹐道﹕“金兄﹐你與羅昆請隨後
。”
君怪明說著﹐一個翻滾拄下墜去。但是﹐就在他的軀剛剛滾下的一剎﹐他的雙
腳已猝蹬牆面﹐宛如一溜閃光﹐剎那間已凌空射入那邊的“妍園”﹐行動之快﹐簡
直無可比擬﹗金尤摩贊嘆的吸了口氣﹐也如法泡制。別看他塊頭大﹐身手卻是這殷
迅捷﹐騰躍之間﹐亦已緊跟著﹐羅昆又快又急的隨後跟到﹐但是﹐他卻沒有前面二
位那種輕功造詣﹐就這一施展﹐已微微紅了臉﹗三個人全隱伏在一座花架之下﹐花
架上攀的是“黃鐘花”。如今時值深秋﹐那些澄黃嬌麗的美嫣花朵已凋零﹐僅剩下
虯結蕭條的長梗枯枝罷了……身形伏下之後﹐他們立即四處探視﹐嚴密戒備。好一
陣子﹐君惟明才收回目光﹐悄然道﹕“沒有埋伏!”金尤摩肥厚的下頷顫了額﹐道
﹕“這地方好大﹐乖乖﹐簡直和王宮差不多了﹗”君惟明微微一笑﹐道﹕“大事定
後﹐金兄﹐我將親引你隨處觀賞!”金尤摩笑了﹐小聲道﹕“俺先謝啦……”他接
著又道﹕“光是建造府第﹐君公子﹐只怕也耗了你不少心血錢財吧?”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第三十九章不堪回首
君惟明輕輕用手拔起幾根梗擺弄著﹐淡談的道﹕“不錯﹐
蓋這片房子﹐我前後找了十二個有名的工匠及丹青妙手來籌計繪圖﹐修改了七次才
最後決定﹐記得當時整整動用了五百工人﹐費時近兩年才建成。這其中﹐大約花了
我三十萬兩紋銀!”金尤摩伸伸舌頭﹐道﹕“好家伙﹐三十萬兩銀子﹐你真舍得啊
……”君惟明笑了笑﹐道﹕“大寧河金家亦是富甲一方﹐金兄﹐你言重了﹗”金尤
摩舐舐嘴唇﹐細聲道﹕“其實公子有所不知﹐俺金家說起來固然有兩個子兒﹐但卻
一手進來一手出去﹐人口眾﹐開銷大不說﹐俺那位內兄又是出了名的慷慨人﹐使起
銀子周濟的朋友又多﹐如若不是買賣還算做得大﹐早他熊的喊天啦……”君惟明低
沉的道﹕“江湖中人聚財最為不易﹐這並非僅指江湖中人不懂樽節﹐財如糞土﹐不
屑受其所制而已……”金尤摩點點頭﹐道﹕“你說得有理﹐君公子。”
於是﹐君惟明沉默下來﹐他目光迷韉耐蹲□頡板□啊□的後面﹐他知道﹐隔
著這里十多丈外的那幢高大屋宇的樓台﹐是“五全廳”﹐“五全廳”的後面便分左
右並立著的六座樓台了﹐右邊那三幢金碧酡紫的樓台﹐是“雁樓”、“白樓”與“
丹樓”﹐左邊那三幢﹐就是“巧樓”、“魂樓”和“鳳樓”了﹐當初建造這六座樓
閣之時﹐他記得曾經費了不少腦筋﹐耗了不少心智﹐處處要它美﹐求它雅﹐雖一道
攔干﹐一角飛檐﹐也用煞功夫。
築成後果然是畫棟雕梁﹐美輪美煥﹐淡紅淺綠﹐爽白滌目﹐任何一點裝飾﹐任
何一處設置﹐也都那麼美雅瑰麗﹐巧致無雙﹐沒有人看見了不贊譽﹐沒有人看見了
不羨慕﹐“鐵衛府”的豪華雄偉﹐當即在江湖上傳為美談﹐尤其是那幢別具匠心的
“雁樓”﹐更留給了人們多少誇譽和贊嘆﹐當時﹐君惟明已擁有了一個年青人夢想
擁有的一切──財與勢﹐他更多出的一樣﹐便是他的未婚妻子費湘湘。
費湘湘的絕色容顏是天下武林中聞名的﹐幾乎少有人不知道她的美﹐少有人不
知道她的艷……君惟明已經有了這些多少人終生都不可攀附的﹐他的遠景是絢燦而
光闊的﹐他年青﹐英俊﹐有智慧﹐有魄力﹐有膽識﹐更有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他
已是“長安”霸王﹐江湖里有數的大豪﹐再隔些年﹐問鼎天下武林盟主﹐一統兩道
江山的可能性﹐是異常有望的。而君惟明也曾經這樣想過﹐他也往著這個目標去努
力了﹐他的意志是堅強的﹐毅力是不倔的﹐精神是充沛的﹐他有著豐原的條件及本
錢﹐將來的一切﹐正充滿了希望﹐洋溢著幸福──但是﹐卻在一夜之間便全變了﹐
有如天崩地裂﹐日月顛轉﹐只在那一個晚上﹐他所擁有的一切﹐他的遠景﹐他的希
望﹐甚至他的生命﹐幾乎完全破碎﹐完全失落了!而令他遭到這種毀滅打擊的人不
是別個﹐竟然就是他生平最相信﹐也最疼愛的一些人!他的至友﹐他的未婚妻﹐與
他同胞同種的親妹姊﹗滿口的鋼牙緊挫有聲﹐軍惟明的雙眼全紅了﹐他的面色是青
森森的﹐白蒼蒼的﹐又泛著一片黯黯的灰絲﹐可怕極了﹐也冷酷極了﹐有如一頭噬
人的豹子﹐一頭憤怒的雄獅﹐一條露出致命毒牙的響尾蛇﹗羅昆心里是戰悚的﹐忐
忑的低叫﹕“公子……公子……”君推明突的一抖索﹐有如自一場可怖的夢魘里猝
然驚醒﹐他呻吟似的“哦”了一聲﹐用力摔摔頭﹐以手背拭去額際的冷汗﹐疲乏的
道﹕“什麼事?”羅昆嚥了口唾液﹐悄聲道﹕“你老不舒服麼?公子……”君惟明
苦澀的笑了笑﹐道﹕“沒什麼﹐只是心里有些悶……”羅昆關切的道﹕“要不要先
躺下來歇會兒?”君惟明搖搖頭﹐道﹕“不用──”他看了羅昆一眼﹐又笑著道﹕
“你是糊塗了﹐小子﹐這是什麼地方﹐什麼時候﹖還能躺下來睡大覺麼?”羅昆搓
搓手﹐啞聲道﹐“公子方才的臉色好不嚇人﹐公子﹐你老的習慣我知道﹐每當你有
了這種臉色的時候﹐不是在殺人之前﹐便是心里極端憤恨的表露……多少年了﹐公
子﹐一看見你這形容﹐我還禁不住白骨縫子里哆嗦……”君惟明喟了一聲﹐道﹕“
別說得這樣沒出息。”他頓了頓﹐又道﹕“羅昆﹐你可有一種什麼感覺?”羅昆微
微一怔﹐迷惑的道﹕“什……什麼感覺?”君惟明傷感的一笑﹐道﹕“你不覺得﹐
這原是我們自己的地方﹐而今我們來了﹐卻用這種見不得人的鬼祟方法潛入﹐乃是
一件無比可笑﹐異常可悲﹐又可恨又可恥之事麼?”羅昆激動的抽搐了一下﹐悲憤
的道﹕“公子﹐我早就興起這種感觸了﹐只是你老不提﹐我不敢說……公子﹐這些
羞辱、仇恨﹐我們一定要洗雪……”君惟明輕輕用手拍了拍羅昆肩頭﹐道﹕“一定
的﹐羅昆﹐這是一定的……”一側旁﹐金尤摩低咳一聲﹐安慰的道﹕“二位且請寬
釋﹐那些債﹐俺們可以點著數一筆一筆朝回收﹐包管便宜不了那干王八羔子﹗”
君惟明強顏一笑﹐沒有回答﹐他將視線緩緩地轉到一個方向﹐那個幽寂而黑暗
的方向﹐嗯﹐是“雁樓”的所在﹐君惟明不願想﹐卻又抑止不住的要想﹐他想著﹐
現在﹐已是深夜﹐住在“雁樓”的費湘湘可已入夢了?她會睡得著麼?如是難以成
眠﹐如今她又在做什麼?還是象自己一樣正在想著相同的事情?
她的閨房是自己與她合力布置成的﹐便是里面的小擺設﹐小點綴﹐也全經過兩
個人的共同磋商﹐細心思量﹐那間房子﹐就算閉著眼也摸熟了……尤其是她的臥榻
﹐自己更派人請來巧匠特制﹐要大、要寬、要軟﹐不能搖晃﹐不能出聲﹐更不能失
勻﹐那張臥榻全是用一種珍貴罕異的“玉馨木”制成﹐是潔白又隱泛著蘭暈的美麗
色彩﹐又安詳﹐又悅目﹐還若有若無的散發著一股蘭花似的幽雅芬芳﹐床墊是六層
縫裹著絲棉的錦褥上面﹐舖著水兒綠繡著連串白色小萊莉花的緞面──一式的床單
有六十條之多﹐被子也是水兒綠的真絲面里﹐精工縷繡著同樣的花式﹐那也備有二
十條余張﹐雪白的綢枕又大又軟﹐香噴噴的﹐緣著金絲邊的純羊毛毯是西陲一個大
豪所贈﹐記得他有一百條﹐堆滿了費湘湘的櫥櫃﹐榻前的英蓉帳﹐羅紗慢﹐無一不
是精品﹐甚至連她的繡花鞋﹐也是自己請人專門縫制﹐而一縫便是各式各樣的三百
雙﹐有大半年的日子﹐她幾乎天天穿著不同的花鞋﹐金絲縷的﹐銀線鑲的﹐翠帶緞
的﹐有百鳳圖﹐花卉形﹐吉祥案﹐形形色色﹐每一雙鞋﹐收起來的時候﹐往往連鞋
底都還白淨淨的沒沾上多少灰﹐清爽得就和費湘湘的人一般……好象是羅昆在低促
的呼著自己一一那個聲音卻宛如來自一個朦朧的夢幻中幽幽渺渺的──猛然一驚﹐
君惟明回到了現實﹐他聽清楚了﹐正是羅昆在低聲叫著﹕“公子﹐公子……”君惟
明暗暗罵了自己一聲﹐使勁搓搓臉﹐心平氣定之後﹐他側首道﹕“嗯?”羅昆忙道
﹕“公子你聽﹐可是有人來了?”
馬上聚神傾聽﹐幾乎是立即的﹐君惟明已聽到了一陣細碎得宛不可聞的衣袂飄
動﹐與腳步移行的聲息!
君惟明點點頭﹐道﹕“左側方﹐只有一個人﹐輕身之術不差﹐現距此處約有百
步﹗”金尤摩贊道﹕“好功夫!”他隨即又道﹕“能聽到遠處的聲音並不困難﹐但
要判斷出是什麼聲音﹐多少距離﹐行進方向﹐甚至如果是一個人的話那人的功夫如
何﹐這就大大的不容易了﹗”君惟明一笑道﹕“過獎﹐來人可能就是曹敦力了﹗”
金尤摩與羅昆兩人尚未及回答﹐左側方的林園幽處﹐已出觀了一條瘦削的人影
﹐那人似是顧忌著什麼﹐又象在找尋著什麼﹐閃閃縮縮的往這邊掠了過來1君惟明
細細一瞧﹐低聲道﹕“是他﹐曹敦力﹗”
瞬息間﹐曹敦力已到了七八步外﹐他四處張望著﹐小心翼翼的便待朝另一個方
向竄──“噓﹗”君惟明撮唇低噓了一聲。
曹敦力象是成了驚弓之鳥﹐驟聞“噓”聲﹐竟不由嚇得霍的跳起﹐飛快閃入旁
邊的一叢草木里﹗君惟明搖搖頭﹐又“噓”了兩次﹐片刻後﹐曹敦力才伸頭出來往
這邊覷探﹐終於他步步戒備的挨了近來。
君惟明等他進了花架之內﹐才冷冷的道﹕“曹大堂主﹐你的膽子好大呀﹗”
曹敦力一聽到君惟明的聲音﹐才如釋重負的長長吁了口
氣﹐他象跋涉了千山萬水一樣﹐疲乏得連兩條腿都宛似癱軟─了﹗君惟明連忙
靠向等人隱藏著的花架深暗處﹐曹敦力一面、擦汗﹐一面竭力使自己急促的呼吸平
靜下來﹐他顧不了君惟明的譏誚﹐沉著胸口﹐喘著氣道﹕“我的天老爺﹐你們怎的
來得這般快法?我今天早晨才巴巴趕到﹐晚上你們就來了?”君惟明淡淡的道﹕“
夜長夢多﹐還是早點行事較佳﹐你還不錯﹐果然也依我十日之限以內趕來了長安﹗
”曹敦力嘆了口氣﹐苦著臉道﹕“敢不遵令?我那一條老命還牽在公子你手里……
”君惟明吃吃一笑﹐道﹕“怎麼你這麼久才來?可是有什麼不對?”曹敦力驚惶的
朝四周看了看﹐低啞的道﹕“公子呵﹐這是童剛的地方﹐也是本幫和‘獨龍教’﹐
‘涼山派’﹐以及一干好手們的萃會之所﹐不象在外面那樣海闊天空﹐無所忌憚﹐
一個弄不巧﹐用不著你那‘隱穴法’施威﹐他們就先搞我的腦瓜了……”他歇了口
氣﹐又忐忑的道﹕“我是做夢也想不到﹐公子你竟會用這種方法叫人通知我﹐那兩
個送宵夜的青衫奴才──呃﹐對不住﹐他們都是這樣背後稱呼你的那些舊日手下…
…我是說﹐那兩個青衫漢子﹐送宵夜到‘魂樓’﹐卻對守衛的本幫兒郎說我吩附過
他們也給我來上一份﹐天知道我早睡了﹐樓下的一個弟子上來敲開我的房門﹐問我
要不要來一碗雞場混沌?唉﹐我正想發火﹐還好那個青衫也跟了上來﹐向我連使眼
色﹐這才叫我醒悟過來﹐幸虧我腦筋轉得快﹐否則豈不砸鍋了!”君餾明一笑道﹕
“打擾你的清夢﹐曹大堂主﹐真是非常抱歉﹐不過﹐舍此之外﹐我別無選擇﹐你說
是麼?”曹敦力心腔子一跳﹐忙道﹕”
“不﹐不﹐這是──應該的﹐呃﹐應該的……”君惟明沉聲道﹕“如今有一件
事須要閣下賜助﹐這件事異常重要﹐我想﹐便是我不說﹐堂主你約摸也會猜中幾分
吧?”曹敦力吞了口唾沫﹐干澀澀的道﹕“可是﹐嗯﹐搭救衣彪出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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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四十章﹐身入虎穴
君惟明點點頭﹐道﹕“不錯﹗”曹敦 力吸了口冷氣﹐緊張的道﹕“今夜現在?”
君惟明冷淒淒的一笑﹐道﹕“否則﹐等 到明年麼?”曹敦力低啞的苦笑了兩聲﹐
嗓子發沙的道﹕“當然不能﹐當然不能…
…公子之意﹐是須要我做些什麼呢?”君惟明平靜又冷漠的道﹕“衣彪被囚於‘血
牢’之中﹐這個消息是不會錯的了?”曹敦力連連頷首﹐肯定的道﹕“一點不假﹐
如有錯﹐我可以用腦袋擔保﹗”君惟明古怪的笑了笑﹐道﹕“很好﹐如今第一件要
麻煩堂主你的﹐是要請你告訴我們姓童的在‘血牢’內外做過了什麼手腳?伏下什
麼陷阱?”
曹敦力嚥了口唾沫﹐低促的道﹕“今天清晨﹐我在趕到府里以後﹐業已用心刺
探過了﹐據我所得的消息﹐‘血牢’中一共囚禁著十六個人﹐除了那衣彪之外﹐另
有十五個也全是公子你昔日的舊屬﹐把守‘血牢’的人都是本幫‘墀壇’的弟子﹐
約有三十名左右﹐這三十名弟子當中﹐有‘墀壇’的‘行刑手’十名──所謂‘行
刑手’﹐使全乃‘墀壇’的硬把子了﹐本幫‘墀壇’乃專示掌刑之責﹐‘行刑手’
有二十名之多﹐除了他們﹐‘墀壇’壇主也就住在旁邊一幢小精舍里﹐此人姓卓﹐
名斯日號稱‘無情馬面’﹐是個六親全不認的狠角色﹐也是我們幫主的心腹死黨﹗
”君惟明冷冷的道﹕“據我推斷﹐童剛之所以將衣彪的性命留到今天尚未加以殺害
﹐目地即是想引誘‘鐵衛府’的忠貞兄弟回來搭救﹐藉以圍殲﹐遂他斬草除根的毒
計﹐因此﹐他恐怕不會就這麼摘單只派了幾十個人把守‘血牢’而不另設陷阱吧?
”曹敦力凝視君惟明﹐緩緩的道﹕“君公子﹐你的推斷非常正確﹐童剛正是如此打
算。”雙目中寒光微閃﹐君惟明繼道﹕“這是件十分容易猜測的事。”接著﹐他又
道﹕“請告訴我﹐他是用什麼法子准備坑害那些潛入‘血牢”搭救衣彪的人?”曹
敦力沉重而爽快的道﹕“我便向公子一一明稟﹐童剛所用的方法極為簡單──但卻
有效﹐那三十名守衛﹐每個人全配有一只銀哨﹐只要警兆甫現﹐他們無論何時何地
立即便狂吹銀哨﹐那哨子的聲音尖細清亮﹐而哨音一起﹐整個分布府中各處的人手
使馬上朝‘血牢’集中﹐每一條通路﹐任何一條出口﹐也會由早就派定了的硬把子
卡死﹐將‘血牢’四周密密包圍禁制﹐換句話說﹐那三十個守衛只是擺擺樣子而已
﹐他們真正的責任﹐乃是做傳警的工具﹐實際上行動的﹐還是聞警之後從四面八方
趕來的高手﹐這種布置非常厲害﹐府里業已演練過多少遍了﹐一旦情況發生﹐人人
都能盡快進入位置﹐切實擴展力量﹗端的純熟老練無懈﹗”一側的金尤摩哼了哼﹐
道﹕“鳥的個‘無懈可擊’!老曹﹐你他娘這樣說俺就第一個不服氣﹐天下之大﹐
有什麼事敢說十全十美﹐恰到好處?
就算是一塊生鐵板吧﹐細找細看也能尋出針尖大的漏洞來﹐又何況只是一群活
蹦亂跳的人熊?若是這干灰孫子實在圍得緊﹐俺們就不會硬給他搗個仰兒翻天﹖”
曹敦力一肚皮火﹐卻又發不出來﹐只好忍著氣陪笑﹕“這位兄台﹐呢﹐當然你也說
得有理……”金尤摩笑嘻嘻的道﹕“俺叫金尤摩﹐是大寧河金家的嬌客﹗”宛如一
下子吞了個棗核到喉嚨里﹐曹敦力幾乎噎住了﹐他大瞪著一雙眼睛﹐驚震的道。
“‘毒拐’?”金尤摩呵呵笑道﹕“正是俺這不才!”曹敦力怔了半響﹐始吶
吶的道﹕“如此說來﹐金家的人全幫著君公子了?”金尤摩一翻豬泡眼﹐道﹕“老
曹﹐你這不全是廢話了麼?若俺金家不全幫著君公子﹐俺如今瘟在這里是干鳥﹖”
“毒拐”金尤摩是近二十年來北地的有數棘手人物之一﹐他也是黑道上響
的怪傑﹐非但出了名的驟悍勇猛﹐更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光是他個人的萬兒已能
震得人雙耳雷鳴﹐何況更襯上大寧河金家的招牌?曹敦力久走江湖﹐自是知道金尤
摩是個什麼樣的角色﹐眼前﹐明白了君惟明的墊底子﹐這位“飛大幫”的堂主就越
發提心吊膽﹐認了命了。
這時──君惟明又低沉的道﹕“童剛這個法子果然簡單而又周密﹐用不著多費
心思﹐更用不著再施手腳﹐卻能達成他那陰毒目的──﹗”頓了頓﹐他又道﹕“除
此之外﹐曹堂主﹐‘血牢’中可還有什麼花樣?”
曹敦力擺擺頭﹐道﹕“關於這一點﹐我就不太清楚了?”金尤摩搓搓手﹐狠狠
的道﹕“公子﹐俺的意思是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叫這些邪龜孫吹他娘的銀哨子﹐任
他們吹斷了氣﹐俺們也不理那個碴﹐你盡舍破牢救人﹐俺呢?就與羅昆老弟在外頭
和他們硬頂﹐等你救人出來﹐俺們再殺開一條血路﹐沖出這個烏姻瘴氣的地方!”
沉默了好久的羅昆也開口道﹐“公子﹐我看也只好這樣做了……”君推明抿抿唇﹐
平靜的道﹕“曹堂主﹐那把守‘血牢’的三十個人﹐有無可能在不為察覺的情形之
下﹐一舉殲之?”曹敦力搖搖頭﹐道﹕“沒有可能﹐那地方我在今天中午親自前去
看了一遍﹐三十個守衛﹐除了有五個在牢里留駐﹐五個把著牢門之外﹐其余二十名
全圍著‘血牢’四周站立。公於﹐你一定知道﹐那‘血牢’四周沒有任何掩蔽﹐二
十個人又都站在明處﹐彼此全能看得清楚﹐到晚上更點起燈籠火把﹐照耀得宛如白
晝﹐每個人相距約有十步左右﹐任是再高的本領﹐再快的身手﹐也絕然無法在同一
時間將那把守牢外的二十個個人全部解決﹗而只要有眨眨眼的空隙﹐已經足夠他們
之中的一個拿起哨子狂吹報警了……”此刻﹐金尤摩又道﹕“關於這一點﹐公子﹐
俺們想得到﹐那姓童的王八羔子﹐也約模早就盤算過了!”君俊明淡淡一笑﹐道﹕
“我之所以不願硬闖﹐金兄﹐其中實有顧忌──”金尤摩忙問﹕“什麼顧忌?”君
惟明深沉的道﹕“如若童剛早有密令交待﹐那留駐牢里的五名守衛﹐只要一聞警訊
即刻下手﹐殺害衣彪等人。便算我們破門沖進﹐只怕也來不及了﹐那時﹐縱算我們
能以血償血﹐百倍索回代價﹐又有什麼意義呢?”看著金尤摩﹐他續道﹕“而照童
剛的為人行事手段來說﹐他這樣做的可能性是極大的﹐我們若是打草驚蛇﹐明干起
來﹐只怕就會徒勞無功﹐並加速衣彪等人的死亡了﹗”沉吟了片刻﹐金尤摩終於同
意的道﹕“嗯﹐公子說得有理……”“魚腸煞”羅昆有些沉不住氣的道﹕“那麼﹐
我們又該怎麼辦呢?”君惟明思考了一陣﹔毅然道﹕“為今之計﹐只有犧牲曹堂主
這條內線了!”曹敦力全身驀然冷了下來﹐驚恐英名﹐張口結舌﹕“我……我……
公子……我……我並沒有……做錯什麼……你答應……答應過……不加……加害於
我……”君惟明知道曹敦力會錯了意﹐和熙的道﹕“曹堂主﹐你切莫慌張﹐我的意
思並不是說要你去舍命或要你的命﹐只是為了這件事你以後恐怕就將洩露秘密﹐難
以在‘大飛幫’中容身立足了﹐這樣也好﹐與其弄到最後再昭揭出來﹐還不如今天
便棄暗投明!”曹敦力驚疑不定﹐吶吶的道﹕“公子之意是?……”君惟明道﹕“
很簡單﹐救出衣彪之後﹐我們即將向‘鐵衛府’正面展開攻擊﹐那時﹐也用不著再
有什麼內線了﹐大家全是硬碰硬的干﹐如果你尚夾在其中﹐於敵我雙方全有礙難﹐
你幫著他們和我們真打也不好﹐假斗亦不成﹐而我們一和你照上面自亦礙手礙腳﹐
不能暢所欲為﹐干脆﹐今夜你就正式投向我們這面﹐免得日後你成天提心吊膽﹐還
得防著你身邊的同伙﹐我們也好長驅直入﹐無忌無憚了!”曹敦力怔愣著﹐猶豫不
決的道﹕“但……但是……公子﹐‘大飛幫’與童剛只怕不會放過我啊……”君惟
明冷冷一笑﹐道﹕“他們不會有空暇來找你的﹐曹敦力﹐他們為自己掙扎活命都嫌
轉挪不靈了﹗”曹敦力流著冷汗﹐青著面孔﹐顫栗的道﹕“不過……不過……童剛
左右能人很多……君公子﹐這些人也將會尋我晦氣……”君惟明冷酷的道﹕“你既
投奔於我﹐曹敦力﹐我便負責你的安全﹐更會使你獲得代價﹐如今正邪明暗與勝負
之勢全擺在面前﹐曹敦力﹐我不勉強你﹐你自己可以選擇﹗”曹敦力哆嗦著﹐唇角
也在一下接一下的抽搐﹐又是痛苦﹐又是畏懼﹐又是惶惑﹐又是焦灼的反復思慮著
﹐好一陣子﹐他終於咬牙道﹕“罷了﹐我也只有這條路好走﹗君公子﹐我跟你﹗”
君惟明拍拍他的肩頭﹐道﹕“這才是明智之舉。”金尤摩亦笑道﹕“可見老曹你尚
未完全糊塗﹐紙包不住火﹐你替君公子臥底的這檔子事早晚也會宣洩出去﹐到了那
時﹐童剛與你‘大飛幫’的伙計們還能輕饒了你?他們不將你活剝了才叫有鬼呢﹗
真不如現在便表明立場﹐投奔過來﹐非但可受君公子的庇護﹐異日‘鐵衛府’重光
﹐功勞簿上還少得了你老曹的一筆麼?”曹敦力啼笑皆非﹐卻又可憐兮兮的道﹕“
只求君公子大力提我一把﹐別將我甩到門外已是恩同再造﹐各位﹐我如今已是個無
倚無靠﹐強敵環伺的人啦……”
軍惟明正色道﹕“你放心﹐曹敦力﹐從今以後﹐你跟著我就如同我手下的任何
一個老弟兄無異﹐你和他們在我眼中一視同仁﹐有我君惟明在一天﹐你便是我的手
足﹐接受我的維護﹐與我進退與共﹗”
因為過度的激動﹐曹敦力不由渾身都在簌簌抖個不停﹐他說不出現下是一種什
麼樣的心情﹐好象是熱血澎湃﹐又似是怔忡迷茫﹐宛如興奮昂揚﹐又仿佛若有所失
﹐胸隔中充塞了很多東西﹐亦似空蕩無物﹐他噎窒了好一會﹐才沙啞著嗓子﹐顫索
索的道﹕“多謝公子收容照拂洪恩……事到如今……我﹐我也沒有什麼話好說了﹐
但乞日後公子賞口飯吃﹐並周全我這條性命……”君惟明堅定有力的道﹕“當然﹐
這一切全在我的身上﹐曹敦力﹐我君惟明何曾出過口的話﹐還有不算數的?”曹敦
力感激零涕的道﹕“我信得過﹐公子﹐我全信得過……”吸了口氣﹐他又忐忑的問
﹕“現在﹐便請公子示下﹐我該怎生去做?”君惟明低沉的道﹕“你往‘血牢’去
假傳童剛之命﹐設法混到牢里﹐將那留守的五個角色殺了。然後﹐再解救衣彪等人
﹐從牢里的污水池上來﹐只要確保衣彪等人的生命安全﹐外面的事就不算什麼了﹐
當然﹐雖如此說﹐我們還是以盡量不驚動其他的人為妙﹐最好在確保衣彪等人的安
全後﹐你還能設法誘使牢外的守衛者進入牢中﹐予以逐個殲滅﹗”頓了頓﹐他又道
﹕“總之﹐以不給他們機會鳴哨示警為原則﹐若是實在做不到的話﹐也只好硬沖出
去了﹗”曹敦力想了想﹐若著臉道﹕“如果假借童剛之令混進‘血牢’﹐這一點我
認為尚有把握﹐因為在‘大飛幫’里﹐我至少還是堂主的地位﹐與守‘血牢’的‘
墀壇’壇主平行﹐‘墀壇’的屬下不會生疑﹐他們在事發之前﹐也決不可能想到我
在搞鬼。但是﹐若要設法將他們守在外面的人騙進牢里﹐恐怕就不太容易了﹐他們
曾奉有童剛親渝﹐不准擅離半步。我假使耍什麼花樣﹐一個不巧出了漏子﹐豈非當
場出彩﹖”君惟明道﹕“只要能先混進牢里救下衣彪那批人﹐不叫他們先遭了毒手
﹐外面的這批守衛就無所謂了。能設計悄悄解決了固然最好﹐否則也沒有關系﹐大
不了硬干一場﹐他們不能鉗制衣彪等人﹐我們也就毫無忌憚之處﹗”曹敦力點點頭
﹐道﹕“好吧﹐我盡力而為就是……”說著﹐他又悠悠的嘆了口氣道﹕“唉﹐這檔
子事一旦揭開之後﹐只怕童剛和本幫的刁老板﹐全要氣得暴跳如雷﹐恨不得馬上刨
掉我的祖墳了……”
君恨明淡漠的道﹕“曹敦力﹐你記住我行事的習慣﹐勇往直前﹐決不返顧!”
心腔子一跳﹐曹敦力忙道﹕“是﹐是﹐我曉得﹐公子﹐我曉得……”此時﹐金尤摩
插口道﹕“君公子﹐人手的分配呢?”君惟明胸有成竹的道﹕“‘血牢’位置在‘
千霸堂’之前﹐牢後是一條寬敞的白石橫道﹐橫道後是一方花圃﹐而‘丹樓’與‘
鳳樓’便左右挾持﹐當初我建造這座牢房之時﹐為了預防萬一﹐在牢房四周沒有栽
植一棵樹木﹐以免被那些圖謀不軌的人用做掩蔽──不想今天卻妨礙了我們自己的
行動﹐等一下﹐我們潛往‘血牢’的時候﹐金兄與羅昆便只好隱伏於‘血牢’後那
片花圃之中﹐預做接應﹐我和曹敦力兩人混進牢里行事。在我們進去之後﹐假若盞
荼光景﹐尚不見牢外的守衛中計進去﹐你二位以最快的勢子展開撲殺﹐我們也會帶
著衣彪等人沖出接應﹐大家就從現在這里越牆遁走﹗”金尤摩思索著﹐道﹕“有幾
個問題﹐俺還要請示一下。”君惟明忙道﹕“不敢﹐金兄且請明問。”金尤摩舐舐
嘴唇﹐道﹕“第一﹐若是老曹無法誘使‘血牢’外的守衛進入牢中受戮﹐俺們就必
須明著展開攻殺。而這一明著攻殺﹐勢必驚動‘鐵衛府’上下之人﹐他們蜂湧而來
﹐一包一圍﹐俺們又要對付這些灰孫子﹐又得照應自牢中救出的伙計。如此一來﹐
四面兼顧﹐十分吃力﹐而到了這里後馬上便要翻牆﹐牢中那些伙計定須俺們背扶著
始能行動。設若追兵太眾﹐這件事做起來便麻煩了!”君惟明平靜的道﹕“金兄之
意是?……”金尤摩道﹕“很簡單﹐須要一個斷後之人﹐好掩護其他同伴從容撤走
!”君惟明微微一笑﹐道﹕“我來斷後﹗”豬泡眼一翻﹐金尤摩忙道﹕“公於﹐俺
受你抬舉﹐親隨左右﹐總不能就這麼輕松使轉了回去﹐多少也得出點力氣﹐表現表
現﹐所以麼﹐這斷後之人﹐俺便毛遂自薦﹐充他個數吧……”君惟明搖搖頭﹐道﹕
“金兄另有重任﹐此事不勞了。”金尤摩急切的道﹕“君公子﹐俺的意思是──”
不待他講完﹐君惟明溫和﹐中卻帶著堅決語氣﹐道﹕“金兄﹐我來斷後。”金尤摩
兩頰的肥肉抽了抽﹐吁了口氣﹐無可奈何的道﹕“既是公子你堅持﹐俺還有什麼話
說?”君惟明低徐的道﹕“金兄的第二個問題呢?”金尤摩“哦”了一聲﹐續道﹕
“第二﹐如果今夜俺們得了手﹐將衣彪他們救了出去﹐照俺來看﹐公子你留在府里
的這五百多忠貞手下便要遭殃。
不管姓童的知不知道是公子你親臨重現﹐也不管今晚的事和你那幾百名舊屬有
無關連﹐童剛不會輕饒了他們﹐你想想﹐他可能把這群終將不利於他的人留著麼?
”君惟明點點頭﹐誠摯的道﹕“幸而金兄提醒﹐要不﹐這一層我還未曾估到呢……
”
一邊﹐羅昆小聲道﹕“公子﹐金老兄說得對﹐事出之後﹐只怕姓童的不會放過
我們那批老弟兄﹕”君惟明略一沉吟﹐道﹕“羅昆﹐你馬上潛到前面﹐下達我的諭
令﹐叫所有忠於我們的弟兄﹐用盡一切方法在天亮之前脫離‘鐵衛府’﹐趕往‘朝
鳳山’‘入雲台’的‘刀子莊’﹐他們的行動﹐可授命田樸做主﹗”接著﹐他又道
﹕插口道﹕“君公子﹐人手的分配呢?”君惟明胸有成竹的道﹕“‘血牢’位置在
‘千霸堂’之前﹐牢後是一條寬敞的白石橫道﹐橫道後是一方花圃﹐而‘丹樓’與
‘鳳樓’便左右挾持﹐當初我建造這座牢房之時﹐為了預防萬一﹐在牢房四周沒有
栽植一棵樹木﹐以免被那些圖謀不軌的人用做掩蔽──不想今天卻妨礙了我們自己
的行動﹐等一下﹐我們潛往‘血牢’的時候﹐金兄與羅昆便只好隱伏於‘血牢’後
那片花圃之中﹐預做接應﹐我和曹敦力兩人混進牢里行事。在我們進去之後﹐假若
盞荼光景﹐尚不見牢外的守衛中計進去﹐你二位以最快的勢子展開撲殺﹐我們也會
帶著衣彪等人沖出接應﹐大家就從現在這里越牆遁走﹗”金尤摩思索著﹐道﹕“有
幾個問題﹐俺還要請示一下。”君惟明忙道﹕“不敢﹐金兄且請明問。”金尤摩舐
舐嘴唇﹐道﹕“第一﹐若是老曹無法誘使‘血牢’外的守衛進入牢中受戮﹐俺們就
必須明著展開攻殺。而這一明著攻殺﹐勢必驚動‘鐵衛府’上下之人﹐他們蜂湧而
來﹐一包一圍﹐俺們又要對付這些灰孫子﹐又得照應自牢中救出的伙計。如此一來
﹐四面兼顧﹐十分吃力﹐而到了這里後馬上便要翻牆﹐牢中那些伙計定須俺們背扶
著始能行動。設若追兵太眾﹐這件事做起來便麻煩了!”君惟明平靜的道﹕“金兄
之意是?……”金尤摩道﹕“很簡單﹐須要一個斷後之人﹐好掩護其他同伴從容撤
走!”君惟明微微一笑﹐道﹕“我來斷後﹗”豬泡眼一翻﹐金尤摩忙道﹕“公於﹐
俺受你抬舉﹐親隨左右﹐總不能就這麼輕松使轉了回去﹐多少也得出點力氣﹐表現
表現﹐所以麼﹐這斷後之人﹐俺便毛遂自薦﹐充他個數吧……”君惟明搖搖頭﹐道
﹕“金兄另有重任﹐此事不勞了。”金尤摩急切的道﹕“君公子﹐俺的意思是──
”不待他講完﹐君惟明溫和﹐中卻帶著堅決語氣﹐道﹕“金兄﹐我來斷後。”金尤
摩兩頰的肥肉抽了抽﹐吁了口氣﹐無可奈何的道﹕“既是公子你堅持﹐俺還有什麼
話說?”君惟明低徐的道﹕“金兄的第二個問題呢?”金尤摩“哦”了一聲﹐續道
﹕“第二﹐如果今夜俺們得了手﹐將衣彪他們救了出去﹐照俺來看﹐公子你留在府
里的這五百多忠貞手下便要遭殃。
不管姓童的知不知道是公子你親臨重現﹐也不管今晚的事和你那幾百名舊屬有
無關連﹐童剛不會輕饒了他們﹐你想想﹐他可能把這群終將不利於他的人留著麼?
”君惟明點點頭﹐誠摯的道﹕“幸而金兄提醒﹐要不﹐這一層我還未曾估到呢……
”
一邊﹐羅昆小聲道﹕“公子﹐金老兄說得對﹐事出之後﹐只怕姓童的不會放過
我們那批老弟兄﹕”君惟明略一沉吟﹐道﹕“羅昆﹐你馬上潛到前面﹐下達我的諭
令﹐叫所有忠於我們的弟兄﹐用盡一切方法在天亮之前脫離‘鐵衛府’﹐趕往‘朝
鳳山’‘入雲台’的‘刀子莊’﹐他們的行動﹐可授命田樸做主﹗”接著﹐他又道
﹕“此事辦完之後﹐你立即趕到‘血牢’後的花圃中與金兄會合。記住﹐你只有盞
茶左右的時間去做這件事情!”羅昆匆匆答應﹐不敢遲延﹐他身形一矮﹐矯健的竄
入夜色中去了﹐羅昆剛剛離開﹐君惟明繼道﹕“金兄﹐還有問題麼?”金尤摩吃吃
的道﹕“第三﹐今晚公子你可要露廬山真面目?”他隨即補充道﹕“若是仍須隱密
﹐俺們自就裝聾作啞﹐要不﹐公子的大名抖露了去﹐卻可以大大的收到震攝之效呢
﹗”君惟明不由笑了﹐他道﹕“無庸隱密了﹐反正今夜之後﹐我們即要明槍真刀的
干。而且﹐我也要堂堂昭示天下﹐揭發童剛的罪惡﹗”金尤摩輕輕一拍手﹐道﹕“
好﹐大家全擺明了最好﹗”君惟明道﹕“沒有其他該斟酌的了?”金尤摩道﹕“沒
有了。”君惟明贊道﹕“難怪金兄名揚天下﹐威凌北地﹐原來金兄技藝驚人不說﹐
思維更是慎密周全得很呢﹗”嘻開一張大嘴﹐金尤摩笑道﹕“呵呵﹐俺只是表面上
看來象是愚者罷了﹗”君惟明輕輕拍了拍金尤摩肥厚多肉的肩膀﹐回首道﹕“曹敦
力﹐我們去吧?”曹敦力點點頭﹐忽然又道﹕“是了﹐公子﹐你這身衣袍﹐呢﹐未
免太扎眼了﹐若是你跟我混進‘血牢’﹐只怕容易給人識破……”君惟明想想也對
﹐道﹕“那麼﹐到那里再找件衣衫來掩遮一下呢?”曹敦力略一沉吟﹐將自己罩在
外頭的一襲灰袍脫下﹐送給君惟明﹐他里面穿著一套紫醬色的緊身衣。君惟明接過
灰袍迅速披上﹐望著曹敦力冷縮的模樣﹐不禁有些遲疑的道﹕“你冷麼?”曹敦力
用勁活動了一下雙臂﹐笑道﹕“不冷﹐不冷﹗”金尤摩聳聳肩﹐道﹕“老曹﹐你心
意頗佳﹐說不冷卻是在扯蛋了﹗”曹敦力干澀澀的打了個哈哈﹐道﹕“我們走吧!
”
君惟明不再說什麼﹐他招呼了金尤摩一聲﹐曹敦力在前﹐他人隨後﹐一路小心
翼翼﹐掩掩藏藏的潛往“血牢”而去。好在有曹敦力擋頭﹐他又知道一些椿卡哨位
的所在﹐加上君惟明的地形又熟﹐三個人繞繞轉轉﹐沒有逢到什麼麻煩﹐就到了“
血牢”的左側方附近。
他們三個人躲藏在“鳳樓”的樓角陰影下一叢常青木的後面。從這里﹐可以望
見前面一塊空地上突起的一座巨形半圓石牢﹐那座石牢全是鐵硬的花崗石砌造﹐堅
實厚重﹐無窗無洞﹐貿然一看﹐幾乎就和一座墳墓差不多!甚至連那扇開在正面的
生鐵小門﹐寬窄也只容一人進出──這就是那應有名的“血牢”了。內行人一眼便
知﹐要想從這牢里救人﹐不敢說難比登天吧﹐只伯也輕松不了多少﹗“血牢”的范
圍約有三丈方圓﹐現在﹐果然正有二十名灰衣大漢圍繞著牢房的四周把守﹐他們全
都毫無掩遮的站在空曠地帶上﹐每人手中還擎著一只松枝火把﹐青紅色的火焰嘩剝
伸縮耀著﹐幻映得火把下那一張冷厲的面孔﹐便越發猙獰丑惡了﹐二十個人﹐俱乃
一式的大砍刀﹐刀身隱泛寒芒﹐只見他們在冷冽的夜色里不停來回踱著﹐但是﹐距
離卻不出三尺之外﹐人人可以互相瞧見﹐加上火把的光輝﹐與牢門邊上高挑的那盞
大紅燈籠照映著﹐那片空地全是亮晃晃的﹐休說一個大活人靠不近去﹐即便一只飛
鳥也無所遁形!
氣溫很低﹐此刻﹐約摸快到三更天了……。
樹叢後的金尤摩不禁眨眨眼﹐嘴里輕輕“噴”了一聲﹐他壓著嗓門道﹕“乖乖
﹐這座‘血牢’﹐簡直就象一座石墳﹐光看著﹐也就夠人心發毛了﹐不知道真個關
了進去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君惟明低沉的道﹕“當然不會令人愉快。”曹敦
力也接口道﹕“我一共進去過三四次﹐不過﹐就是一輩子不叫我再進去我也不會懷
念它﹐那不是個人呆的地方……”金尤摩又道﹕“公子﹐這是你設計的麼?”君惟
明點點頭﹐道﹕“不錯。”金尤摩吁了口氣﹐道﹕“在牢房的格調上來說﹐無懈可
擊﹔一看就知道是個內行中的內行的傑作。只是﹐稍稍有點歹毒些了……”君惟明
沉重的道﹕“我也有此同感﹐雖然這個‘血牢’全是用來囚禁一些大惡不赦之徒﹐
但也太陰森冷酷了些﹐因此﹐我早已廢置不用﹐哪里想到童剛這廝卻派上了用場﹐
更是用來對付我一批赤膽忠肝的弟兄!”沉默了一下﹐金尤摩心里頗有感觸﹐他道
﹕“君公子﹐沒有密道暗門什麼的可以通進去麼?”君惟朋搖搖頭﹐道﹕“沒有。
”曹教力亦插口道﹕“在以前﹐我們早就詳細檢查過了﹐除了那扇沉厚鐵牢門之外
﹐沒有一隙縫﹐就連那兩個通風口吧﹐也都是隱在石面底下的﹐而且還加上了鐵柵
欄﹗這座‘血牢’的設計﹐可以說是嚴密到家了……”望了君惟明一眼﹐曹敦力又
道﹕“所以哪﹐公子真可稱上天才中的天才啦……”君惟明不禁有些啼笑皆非的感
覺﹐冷冷的道﹕“這又何嘗不叫‘作繭自縛’﹐自己受到自己的報應呢?假如我以
前沒有建造這座牢房﹐今夜也就犯不著冒這麼大的危險﹐費這麼多的腦筋了﹗”陪
著笑﹐曹敦力小心的道﹕“正是﹐呃﹐正是……”現在金尤摩的目光投注向“鳳樓
”下面那四個懶懶來回踱著步子的灰衣守衛﹐他悄聲道﹕“君公子﹐我是否從這幢
樓的後面繞到那片花圃里去?”君惟明朝“血牢”之後﹐十多丈搭有花棚的方向指
了指﹐沉聲道﹕“是的﹐花圃就在那里。”略一打量﹐金尤摩不由皺了皺眉﹕“公
子﹐好象花圃的位置隔著牢房稍遠了一點﹐行動起來﹐有些不大方便呢……”君惟
明笑了笑﹐道﹕“舍此之外﹐再也沒有足資隱藏之所了﹐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並不
安全﹐且這里離‘血牢’的距離比花圃與‘皿牢’的距離更遠﹗”金尤摩低沉的道
﹕“那麼﹐俺的行動就越發要快了﹗”君惟明笑道﹕“自然﹐動作快是決不會吃虧
的。”金尤摩頷首道﹕“公子﹐俺先去啦。”君惟明叮嚀道﹕“別忘了盞茶光景之
後﹐不見對方哨卡中計便得馬上撲殺﹗”金尤摩一揚手﹐道“俺記住了。”
“了”字方才在寒冷的空氣中飄蕩﹐金尤摩粗大的身影﹐輕煙殷射出﹐略略一
閃﹐即已失去蹤跡!
曹敦力瞪著眼﹐不由贊嘆的道﹕“金兄的塊頭大﹐這一身功夫卻是諒人﹐多麼
的靈活快捷﹐眨眨就不見影子了……”君惟明笑了笑﹐道﹕“要不﹐人家憑什麼混
到今天的名聲?”曹敦力訕訕一笑﹐道﹕“公子說得是。”君惟明看著他﹐道﹕“
如今﹐我們也該上場了。”
點點頭﹐曹敦力大步跨出﹐君惟明緊緊跟在他的身後﹐兩個人轉到“鳳樓”前
的白石橫道上﹐直往‘血牢’前面走去。
離著“血牢”還有三丈遠﹐他們就碰上了第一個守衛﹐那人體格魁梧﹐臉膛黝
黑﹐目光中甫見人影﹐立即火把前伸﹐兵刃斜舉﹐低厲的叱喝﹕“誰?站住﹗”
他這一聲叱喝﹐馬上就引起了其他守衛者的戒備﹐火把紛紛高抬﹐大砍刀也齊
齊指向這邊﹐同時﹐有幾個人的銀哨子竟已含到嘴里﹗曹敦力心腔子噗通亂跳﹐冷
汗涔涔。他強自鎮定﹐站下來﹐雙手背負﹐故意盛氣凌人的叱道﹕“你是‘黑牛’
何根麼?連本堂也不認得了?”那名大漢聽來人喊了自己名字﹐再舉起火把看了看
﹐認清了曹敦力﹐他連忙踏前幾步﹐神態轉為恭謹的道﹕“小的職責悠關﹐加以天
黑夜黑﹐所以未曾認出堂主﹐冒犯之處﹐萬乞堂主你老恕罪!”曹敦力長長“嗯”
了一聲﹐威嚴的道﹕“有什麼異狀麼?”“黑牛”何根忙道﹕“回稟堂主﹐一切平
靜無事。”曹敦力點點頭﹐向後面的君惟明一揮手﹐道﹕“跟我進去﹗”“黑牛”
何根愣了愣﹐他猶豫著似攔不攔的橫了橫身﹐曹效力臉色一沉﹐冷厲的道﹕“干什
麼?還要阻我路?”何根趕快進了一步﹐急忙躬身道﹕“小的不敢﹐只是……只是
不知堂主有何要事須進‘血牢’?”曹敦力一揮衣袖﹐道﹕“大膽混帳﹐你竟盤查
到本堂主頭上來了?”何根臉上變色﹐他畏怯的道﹕“小的不敢……乃因壇主一再
交待﹐不准任何閒人擅進‘血牢’。加以童爺更曾親渝﹐務須嚴密防守﹐小心戒備
﹐以免有好人歹徒借機劫牢﹐是而小的才敢斗膽請示堂主表明來意……”曹敦力冷
森森的一笑﹐生硬的道﹕“如此說來﹐本堂是閒人嘍?本堂也有好人歹徒之嫌嘍?
是也不是?”這何根的一張黑臉上不由見了汗﹐他進退維谷﹐吶吶的道﹕“堂主恕
罪﹐堂主恕罪﹐小的決無此意……小的僅是請示一下﹐以便明日壇主問起的時候有
所交待……”曹敦力重重一哼﹐道﹕“你少用老卓來壓我﹐本堂不吃這一套﹗”雙
目倏寒﹐他又道﹕“也罷﹐本堂便看在你不值計較份上明告於你﹐這‘皿牢’的安
全守衛之責俱由老卓的‘墀壇’擔負﹐就算他想於本堂來管本堂亦不願多此麻煩﹐
也是合該本堂要受這鳥氣。
方才本堂由‘魂樓’下來查夜﹐恰遇本府魁首童爺﹐他臨時覺得不大放心﹐又
不願驚擾老卓清夢﹐一看本堂正好下樓查夜﹐即便口頭上交待親來巡視‘血牢’一
遍﹐本堂是不便推托﹐這才越俎代庖﹐替老卓省了這趟勞累﹐怎麼著?本堂還錯了
麼?抑是你須要本堂回去向童爺稟報說﹐是你何根信不過本堂給擋了駕?”囁嚅半
晌﹐何根鼓起勇氣再問了一句﹕“稟堂主……不知堂主可有查牢的﹐‘鷹翼令箭’
?”
曹敦力“呸”了一聲﹐面色赤紅﹐雙目暴睜﹕“暈你的狗頭﹗本堂不是說過乃
由童爺口頭交待的麼?
我們是恰巧碰上﹐莫不成本堂還跟他再跑去取‘鷹翼令箭’?本堂身為‘五雷
堂’首座﹐更且正式奉命來代卓壇主查勤﹐你這大膽畜生﹐竟敢藐視本堂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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