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順子可靈光得很,來人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心裡是明明白白,人家只要一根指
頭也能把自己捏死,當著街坊鄰居的面,他又不能縮了頭裝孬,乾笑道:“大哥,
隨便玩玩……”
哪知老沙嘿地一聲道:“誰他媽的跟你隨便玩玩,順子,我老沙別的不會,最
愛玩賭,賭的愈大愈有勁,來,咱們一把定輸贏,你贏了,小桃花讓你包一年,管
吃管喝還管住,另外我再給你五千兩銀子玩別的,你看怎麼樣…”
順子苦笑道:“大哥,別鬧了,我哪有那麼大的本跟你玩……”
老沙嘿嘿地道:“奪命賭呀……”
“賭命——”
順子的舌頭伸了伸,道:“不是開玩笑吧。”
老沙冷冷地道:“誰有閒情跟你開玩笑,賠不起,立刻滾……”
泥都有三分性,何況是順子呢,他在三家村也是個人物,當著鄉中父老之面,
老沙也太不給面子了,他嘿嘿地笑道:“大哥,留點餘地好下台,這裡是三家村,
若不是看在項大哥份上,我順子早就給你兩巴掌——”
話聲甫落,老沙的手倏地伸了過來揪起順子,人已射向外面,那扇門一踢而開,
順子被他揪在助下,大步向街角行去,其他的人全傻在那裡,沒有一個人敢吭聲—
—順子叫道:“放下我……”
老沙道:“我要你再回酒樓一趟……”
順子神情慘變,顫聲道:“爺,這是幹什麼?”
老沙嘿嘿地道:“怕了麼?怕就別於傷天害理的事,項七家的一門血案,你是
瞎子吃湯團,肚子裡比誰都清楚……”
順子顫聲道:“這不關我的事……”
老沙不屑的道:“按老頭會讓你說實話,咱們去對質……”
順子手腳冰冷,抖顫的道:“是樓老頭說的……”
嗯,老沙根本不理會他,抓著順子,如老鷹抓著小雞一樣,昂著頭,闊著步,
直往樓家酒館行去,順子知道自己是跑不了了,叫道:“老沙,我說,不過你要放
下我來。”
老沙哼地一聲道:“諒你也跑不了,你也不必說,自己去酒館跟我們當家的去
說……”
順子被扔了下來,順子知道老沙的功夫有多深了,他可不敢做怪,乖乖的向樓
家酒館行去,樓老頭在櫃台後正播弄著算盤珠子,一眼看見順子又出現在街角上,
心裡頭不太樂了,鼻子裡重重的哼了一哼,人已站在門口,順子也看見他了,樓老
頭本來以為自己這一站,順子一定會嚇的倒頭就跑,哪想到順子不但不避諱,還跑
過來,道:“老頭……”
樓老頭怒聲道:“樓家的酒不賣給你,滾——”
順子叫道:“我不是來喝酒的,我……”
樓老頭冷冷地道:“順子,當心找死……”
一眼看見老沙站在他面前,樓老頭立刻拱手道:“歡迎,歡迎…”
一瞪眼,老沙冷冷地道:“樓老頭,這個人你不會不認識吧……”
樓老頭一震,道:“認識,認識,是王大娘的寶貝兒子……”
老沙一推順子,道:“順子,自己說。”
順子臉色蒼白的道:“老爺子,事情發了……”
樓老頭咬咬嘴唇,道:“順子,你在胡說些什麼?我不懂你的意思。”
老沙格格地道:“樓老頭,你真他媽的會裝呀,我問你,項家的幾條人命是誰
干的?嗯,杜八跟你什麼關係……”
按老頭神色略變,道:“我的爺,別扯上我,我樓老頭可是個正經的生意人,
樓家酒館在這裡開了好幾年,南來的客旅,北來的商賈,哪個不知道我們挨家的女
兒紅是頂叭叭的……”
突然——從樓老頭身後傳來一聲冷笑,有人道:“何止是女兒紅,樓天標的殺
人手法也是頂呱呱的,江湖上不識得樓家刀法,那才是有眼無珠呢,樓老頭,我沒
說錯吧?”
樓老頭身上頓時出了冷汗,隱居這裡有十年了,南來北往的有那麼多江湖漢子,
能一眼認出他的不多,幾乎是沒有,而現在這個直呼其名的人,卻正站在他的身後,
他驚然而驚,猛地一個回身,道:“尊駕是誰?”
那個說話的人正是燕雲飛,不知何時他已站在樓老頭的身後,樓老頭暗暗震駭,
這個年青人的精湛功夫,居然來到他的身後,他竟沒能及時發現,心裡一陣前咕,
暗中已有了戒備。
燕雲飛冷冷地道:“我姓燕,項七是我兄弟……”
項七雙目通紅站在遠處,順子彷彿遇上厲鬼一樣,全身起了哆嗦,也許是心裡
有鬼,他居然不敢面對這個老街坊,畏縮的躲在樓老頭的身邊。
樓老頭呵呵地道:“項家是我們地方上的鄉坤,這次發生了這種事,鄰居街坊
也很難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天災人禍是無法預估的……”
淡淡一笑,燕雲飛道:“如果不是杜八,不是你樓老爺子,項家不會有這種慘
案,老爺子,明人不做暗事,有能耐幹這種事,就要有能耐擔待——”
樓老頭哼地一聲道:“杜八和項家的事盡可去問他……”
燕雲飛冷冷地道:“老爺子也有份……”
按老頭嘿嘿地道:“我樓天標並不是省油的燈,別以為自己有兩下子就敢在這
裡擺場面,燕老弟,招子放亮點,樓家酒館可不是你耍威風、顯功夫的地頭,識相
點,立刻滾,否則,休怪老夫刀下不留人了。”
一回頭,燕雲飛叫道:“項七,燒了它……”
燒了樓家酒館,那是拔了樓老頭的根,鏟了他的老窩,樓老頭的神情微變,長
聲大笑道:“我倒要看看誰燒得了樓家酒館……”
隨著他的話聲,樓家酒館裡突然擁出二十餘條漢子,俱是清一色的黑衣黑衫,
項七的眼睛亮了,他正愁找不著對方的堂口,想不到樓家酒館果然是杜八的分支,
長劍驀然間撒了出去,道:“兄弟,看我的……”
眼前彷彿又看見老娘橫死在竹籬旁的慘然情景,斑斑血漬,撕裂的刀痕,種種
慘情有如歷歷在目,項七心裡翻湧著股股濃烈的恨意,一肚子的殺氣全都暴發出來,
哎地一聲大叫,手裡的劍已迅快的劃了出去。
杜八手下這些人並不是普通之輩,他們窩在樓老頭這裡,暗中進行各種買賣,
如今有人敢在他們窯口動手腳,他們只有一個字可形容,那就是“殺”字,項七守
在酒館大門口,勢必要和這些衝出來的人朝面,雙方在吆喝中,刀劍俱揮的交上手
了。
項七是紅了眼,他並不在乎自己是否受傷,根本不閃避這些人的刃刀,吼過之
後,手裡的劍已連著劃出七式,頓時有兩個漢子迎頭被毀在劍下。
樓老頭手下雖有十幾二十個,遇上項七這種不要命的打法,讓他們有種反而施
展不開的感受,雖然他們俱是有一流身手的人,誰也不願意和項七真的拚命。
這種情況下,項七佔盡便宜,他是隨意出手隨意傷人,一連五六個漢子全死在
他的劍下,樓老頭看了直皺眉頭,跺腳道:“你們是繡花枕頭,連人家一個也擺不
平……”
樓老頭這裡撂了話,那些人頓時知道事態嚴重了,多少年來,樓老頭一直隱藏
著自己身份,決不會為點滴小事而暴露自己的真實姓名,今日來人一語揭開了他的
面目,說明了這些來者決不是普通道上的朋友,自家兄弟已毀了五六個,自己人連
個邊也沒沾上,這傳進杜八耳裡,只怕老杜不會饒了他們,他們也感覺出事態的嚴
重了,齊聲大喝一聲,十餘柄刀劍俱往項七身上招呼著——個個在拚命,人人想邀
功,形勢立變,項七的壓力無形中加重了,他已沒有先前拚命時那種威風了。
老沙怒嚴道:“仗人多……”
老沙是何許人,殺人他內行得很!對付這些豺狼,他覺得不需要太講道義,劍
已朝距他最近的兩個漢子射去,兩道血光閃顫噴灑,人已倒了下去。
項七怒笑道:“好呀,老沙,咱們干吧。”
這兩個多年並肩的好友,一前一後的攻殺出去,兩個人有種繽密的默契,出手
在快速中猶能前後交叉配合,那陣勢反而使對方的人震懾住了。
樓老頭一看今日這種陣勢,心裡頓時一沉,今天若不將眼前的三個陌生人擺手,
往後,樓家酒館當真要關門大吉了,他嘿嘿地道:“燕老弟,我為你可惜……”
燕雲飛冷冷地道:“該可惜的是這家酒館,多少嗜酒如命的同道,再也嘗不到
樓家的女兒紅了,今天將是最後一天買賣了……”
樓老頭怒聲道:“你錯了,樓家的酒不會成為絕響,女兒紅依然傳名江湖,倒
是你,你闖進了鬼門關了,我樓天標雖然久不動手,但要修理你,還是輕而易舉的
事……”
燕雲飛豈是個任人恫嚇的人,樓天標是杜八的人,杜八見了他都要讓三分,樓
天標是個什麼樣的東西,居然在他面前擺場面,他不屑的道:“老樓,你以玩刀為
名,我以劍術擅長,咱們何妨動手試試,念你年紀一大把了,我不想讓你屍骨分家,
只要贏了你,立刻給我傳句話給杜八……”
樓天標怒吼道:“小子,你太狂了……”
一皺眉,燕雲飛道:“怎麼,你不願意?”
樓老頭眉宇一揚,嘿嘿地道:“姓樓的可不是讓人給嚇大的,燕老弟,有本事
儘管使出來,我樓天標這份骨氣還有,你只要勝了,項上這顆人頭會立刻奉上……”
一轉頭,向順子道:“順子,事情是你惹出來的,杜老爺子會向你討個交待,
現在,你給我把刀拿來,如果咱們今天不能把這三位爺放倒,往後漫長日子裡就沒
咱們混的了……”
順子從沒看過樓老頭像今天這麼沉重過,他嚇的一哆嗦,兩條腿不禁軟了半截,
顫聲道:“老爺子,我——”
樓老頭怒叱道:“去”
順子在樓老頭面前耍不出狠來,他也知道今天除了一拼沒有任何選擇,此刻通
知杜八已來不及了,硬著頭皮如飛的奔向樓館,抱著一柄大砍刀衝了出來。
錚——厚厚的大砍刀在樓老頭接刀的剎那間,錚地一聲巨響,大砍刀在樓老頭
手裡如一柄骨扇般的輕盈,樓老頭彷彿恢復了當年笑傲江湖的萬丈豪情,刀在一抖
間,指著燕雲飛道:“老弟,出手吧。”
搖搖頭,燕雲飛惋惜的道:“真可惜。”
樓老頭早將全身功力運集在砍刀上,聞言一怔,道:“可惜什麼?”
燕雲飛冷笑道;“可惜老爺子這一世英名就要毀在這固執的天性上,杜八是個
賊,老爺子大可憑那一手釀酒的絕活名傳干古,何必為了個賊送上一條老命……”
樓老頭心神一震,歎了口氣,道:“別說了,杜八老爺子與我有過命的恩情,
我就是賠上這條老命也是值得……”
話音一落,手裡的大砍刀倏地遞了過來,別小看了樓老頭年紀一大把,刀上功
夫還真不是蓋的,一溜刀影快速的飄了過來。
燕雲飛的身形一挫,斜步而起,道:“好刀法。”
樓老樓功夫高,身形快,卻沒看到燕雲飛是如何拔劍的,只覺寒光顫射,縷縷
劍光已撲面而來,他心中一凜,這才曉得這年青人果非凡種,手底下的功夫遠遠超
出自己的想像,樓老頭不敢稍懈,連番三刀,硬向射來的劍光砍去,這就是樓老頭
狠厲的地方,他知道大砍刀重有七十公斤,而射日劍最多不會超過大砍刀的三分之
一,以重制輕,是對付冷劍最好的方法,這一著還真行——燕雲飛並不是傻子,哪
會不明白他的心意,劍刃一轉,劃空點去,樓老頭只覺眼前冷芒暴閃,胸前已有一
絲涼意襲體,他大凜急退,低頭一看,胸前衣衫已被劃開一道大口子,若非燕雲飛
留了情,此刻怕早躺下了。
燕雲飛冷冷地道;“老爺子還想再交手麼?”
樓老頭仰天一聲長歎道:“半生玩刀,今日才算真的栽了,老弟,我佩服你,
恕老夫不奉陪了,不過,老弟,杜八老爺子與你們之間的事不會因我而結束,就是
藏在樓家酒館的那些人,也不是我能指揮的……”
一怔,燕雲飛道:“樓家酒館是三家村的堂口,你是這裡的堂主,老爺子為何
會落的半點實權都沒有…”
樓老頭歎氣道:“我只不過是負責聯絡……”
隨著話聲,他倏地驚覺到話太多了,一瞄順子,道:“順子,動手吧。”
順子一呆,道:“這……”
樓老頭怒聲道:“你也是在幫在會的人,怎麼連這點規矩都沒有,我落在燕老
弟手裡,杜八也不會讓我再活下去,乘他們還沒回來之前,替我執法……”
說著大砍刀已送進順子手裡。
而樓老頭已盤膝坐在地上,雙目索性垂了下去。
順子舉起刀,卻沒有立刻砍下去。
這情景落進燕雲飛眼裡,不覺愣了愣,他可沒想到樓老頭會自求死路,略略皺
了皺眉,道:“老爺子,你這是——”
順子哭喪著臉,道:“這位大哥有所不知,杜八爺在各地的分堂全是秘密的,
任何人不能洩了分堂所在,今天,樓家酒館已被你們揭了,他護堂不力,自要處分
……”
冷笑一聲,燕雲飛道:“杜八,好厲害的手段——”
此刻,樓老頭一坐在地上,大伙突然都停了手,那些黑衣漢子在項七和老沙的
撲殺之下,已死了七八個,他們停手的原因,是街角上突然傳來一連串清脆的鈴聲
——項七神情微異,道:“蛇劍——”
老沙慎重的道:“銀鈴……”
蛇劍銀鈴是江湖上兩大殺手的稱呼,蛇劍陳功名,銀鈴李大海,兩個人在道上
自成一格,行道江湖同進同出,所以遇上蛇劍,一定少不了銀鈴,兩個人俱是狠厲
角色,殺起人來從來不曾皺過眉。
樓老頭沉聲道:“順子,動手。”
順子大叫道:“我不敢……”
順於是個初解人事的少年人,膽子小的可憐,他只不過是樓老頭手下的小角色,
要他殺人,他手還真軟,遲疑著竟不能出手。
樓老頭恨聲道:“沒用的東西。”
樓老頭彷彿十分生氣,一腳將順子踢了出去,順子一聲大叫,人已仰翻在地上,
連滾帶翻的落在項七的腳前,項七面上殺機一湧,道:“順子,你好毒,連我都出
賣了……”
順子一抬頭看見項七那張冷寒如冰的臉,登時嚇的魂魄俱散,他跪在項七面前,
顫聲道:“七哥,原諒我呀……”
項七吼道:“原諒你,我娘的命誰來還……”
順子顫聲道:“不關我的事,七哥,我只是小角色,僅供人家差遣,這全是…
…〝項七呸地一聲道:”沒出息的東西。“
也是一腳,踹在順子的心口窩上,順子慘叫一聲,噴出一口鮮血,顫抖了一下,
畏縮的再也不敢動彈,暗中卻慶幸自己已保住了性命。
鈴聲戛然而止,兩個銀袍漢子已穩穩的站立在燕雲飛的面前,燕雲飛淡淡散散
的正眼也不瞧這兩人一眼,銀鈴不屑的臘了樓老頭一眼。嘿地一聲道:“老樓,想
死呀,那還不簡單,我兄弟誰都可助你一把,要個小順子動手,那不是故施苦肉計
……”
樓老頭氣的全身一顫,道:“你…”
銀鈴嘿嘿地道:“社老爺知道你們這些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特命我兄弟過來
看看,嘿嘿,杜老爺料事如神,就知道你們會讓人給鏟了……”
樓老頭哼地一聲道:“不勞你費心,我老樓會給老爺子一個交待……”
說完話,突然一揚手掌,對著自己的天靈蓋拍去,啪地一聲,腦袋頓時碎裂開
來,人已歪歪而倒,老樓是個老刀客,心裡有著一股憂容的情懷,他並不是個十惡
不赦之徒,只是為了欠過杜八的情,為了還這份情,他寧可自毀自己,以示負責…
蛇劍嘿嘿地道:“死的好,這種廢料最好多死幾個……”
銀鈴哈哈兩聲道:“他還能自決,也算不錯了。”
項七不屑的道:“樓老頭雖然死了,卻比你們這兩塊料有骨氣的多了,憑你們
兩塊料,居然也在杜八手下混日子,嘿嘿,真是愈混愈回頭了……”
銀鈴一瞪眼,道:“你就是項七……”
項七大聲道:“怎麼,連你項爺爺都不認識……”
銀鈴面上浮露一抹冷笑,彷彿十分不屑一樣,他並沒有被項七這句話觸怒,顯
然本身的修養還不錯,他不再理會項七那股逼人的神情,一眼落在燕雲飛的身上,
道:“這位便是燕當家的……”
燕雲飛冷冷的道:“不錯。”
銀鈴大笑道:“果然是個人物,怪不得這幾年江湖上對你的評價很高呢,連我
們杜八爺也很推崇你,可惜,你犯了我們杜八爺的大忌,壞了他許多事,否則,憑
你的能耐,在杜八爺手下一定能出人頭地……”
這話十分不順耳,燕雲飛道:“杜八那個老狐狸真瞧得起在下?可惜,我瞧他
不大順眼,你們兩塊料今天是替杜八傳話。還是來找場子……”
蛇劍怒道:“你敢罵杜八爺……”
仰天一聲大笑,燕雲飛道:“我連他的樑子都敢架,還會在乎罵他杜八麼?蛇
劍,你也是個成名的人物,別想強出頭,回去告訴杜八,燕雲飛立刻會上他的老巢,
要他準備付出所有代價……”
蛇劍嘿嘿地道:“侮辱杜八爺的人一定得死……”
鼻子裡重重地一哼,燕雲飛冷笑道:“蛇劍,你先要弄清楚自己是跟誰說話,
憑你那點道行,根本不配站在這裡開口,回去告訴姓社的,項家幾條人命不會白死,
我要他姓杜的提著腦袋來見我……”
蛇劍吼道:“大膽!”
淡淡一笑,燕雲飛道:“兇什麼?叫什麼?我人就站在你面前,有本事盡可過
來……”
蛇劍氣的肚子直鼓,道:“兄弟,我受不了了……”
銀鈴嘿嘿地道:“咱們是來傳話的,犯不著……”
搖搖頭,蛇劍叫道:“我等不及了,今天一定要教訓這雜碎……”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七章】
要知蛇劍和銀鈴俱是江湖中不可一世的梁騖高手,他們不論行走哪裡,總是有
人巴結奉承,誰也不能給他們兄弟一點臉色看,他們也不允許別人有機會使臉色,
哪知道眼前的燕雲飛就沒將他倆放在眼裡,不但沒放在眼裡,還有那麼一點瞧不起
他們,這口鳥氣的確讓蛇劍受不了,他那股子氣如山洪樣的發了出來,銀袍一閃,
人已搶了出來,狠狠的盯著燕雲飛。
燕雲飛不疾不徐的道:“瞪什麼?拔劍呀。”
這種口吻,這份狂妄,使蛇劍在人家面前有矮了半截的感覺,蛇劍和銀鈴縱橫
五湖四海,馳騁八千里路和月,哪曾受過這種烏氣,他想到自己蛇劍之名,不是平
白拾來的,全憑自己那份功夫和狠厲,掙出來的一點局面,卻要受燕雲飛的奚落,
心裡頓時塞滿了無邊的殺氣……
他狠聲道;“好,我就幹掉你。”
手一晃,一柄狀如蛇狀的劍已扯在手裡,這柄劍就是他蛇劍之名的來由,劍刃
上一片青光,灰茫茫的一片,燕雲飛一看就知道劍上有毒。
劍式一起,蛇劍在空中抖了抖那柄劍,劍身居然顫起了一陣嗡鳴,可見蛇劍在
劍道上果然下了一番功夫。
項七叫道:“當家的,把這雜碎交給我……”
微微的搖了搖頭,燕雲飛笑道:“用不著,這種狂夫不受點教訓,他不會知道
天多高,地多厚,對付這種人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要他永遠沒有再用劍的機會…
…”
射日劍已緩緩而起,劍光指著蛇劍。
蛇劍吼道:“媽的,你太小看我了。”
銀鈴在旁邊看的一怔,他和蛇劍聯手闖江湖,混世面也有十幾年了,從來沒有
見過蛇劍如今日般的沉不住氣,最令他不能客忍的是蛇劍一遇上燕雲飛就有種小巫
大巫之別,原有的沉著和冷靜全不知溜向哪裡,銀鈴立刻道:“兄弟,這不是衝動
的事。”
蛇劍恨的一咧嘴,吼道:“不宰了他,我難消這口氣——”
蛇劍如一道銀弧一樣的在半空裡閃耀,一柄劍更是像苗疆大澤裡的飛蛇般上下
飛射,繞著燕雲飛溜轉,此人雖在盛怒的情形下,那份功力並沒有稍減,出手拿捏
的俱極有分寸,可見此人決非浪得虛名之徒。
一扭身子,燕雲飛已脫出蛇劍的追逐搏殺外,他顫了射日劍,溜溜光影斜灑而
出,道:“小心了,我可不會太留情——”
蛇劍在劍道上是下了很深的功夫,由於蛇形劍較一般劍刃更難這使,為了練這
種劍,他曾不眠不休的吃了不少苦,自認在這方面有很深的造詣,哪曉得燕雲飛的
射日劍居然隨便那麼一點,彷彿就有千百道的光影自四面八方門來,他分辨不出到
底是哪縷光影是真,那縷光影是假,他大懍暴退、暗道:“好厲害的劍法。”
淡淡一笑,燕雲飛道:“怕了,嗯?”
銀鈴睹狀大哼,道:“兄弟,別怕——”
手裡突然多了一個銀光閃閃的鈴鐺,那就是他聞名江湖的銀鈴了,只見他在空
中搖了搖,忽然有一陣能顫動心弦的鈴聲響了起來,這陣鈴聲還真怪異,聽進耳中,
只覺手腳會軟,燕雲飛哪想到這個小小的鈴鐺會有那麼奇怪的威力,只覺揮出的劍
力道頓失,沒有原先的威力,他這才驚覺這小銀鈴的確有著不可思議的魔力。
蛇劍嘿嘿地道:“兄弟,搖呀,這雜碎快不行了。”
銀鈴大笑道:“放心,我不會鬆弛,一定要他死了為止。”
鈴聲不絕,令人全身乏力——老沙叫道:“果然有點門道——”
蛇劍決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稍縱即逝的機會,燕雲飛的劍式一緩,他的蛇劍已緊
隨而上,他像是換了個人似的,那柄蛇劍在他手裡,還真像是條奔躍在大川湖澤的
怪蛇一樣,這一陣拼殺,逼得燕雲飛有點忙亂——突然——燕雲飛的身子如箭鍊般
的穿射了過去,射日劍在一縷疾嘯聲展現出一蓬寒厲的光影,蛇劍只覺一陣冰寒襲
來,嚇得縮身疾退,他不敢硬接這致命的一招。
雖然僅僅是須臾之間的剎那時光,燕雲飛卻把握住這疾如絲縷的時光,他身子
在一頓的功夫,那柄射日劍倏地斜側裡一轉,往前一推一挑,朝著銀鈴手裡的小小
銀鈴劈去。
他心裡可清楚的很,那枚小小銀鈴雖然狀不起眼,卻有種能令人運不起功力的
力量,只要鈴聲不斷,就能使對方的功力大打折扣,劍式便不能完全發揮出來。
要毀蛇劍必須先毀銀鈴。
有了這個認知,燕雲飛當機立斷的向銀鈴採取了攻勢,他不會予對方有任何可
乘之機。
銀鈴哪會想到燕雲飛會突然暴閃過來,大叫道:“媽的,他看上我了。”
手中小銀鈴在劍刃尚未觸及的剎那,猛地射了過來,休看那只是一枚小小的鈴
鐺,威勢卻相當大,勁頭更准的很,對準燕雲飛的面門射來。
燕雲飛冷笑道:“來的好。”
射日劍在一顫之後,立刻發出一聲嗡鳴,輕靈的劍光已點在那枚小銀鈴上,當
地一聲,銀鈴已碎裂開來,隨著銀鈴破碎,鈴子裡倏地射出七點寒光,罩向燕雲飛
的身上。
鈴子裡藏暗器,這倒是出人意料的事。
燕雲飛怒喝道:“你敢!”
迎著那七點寒光,燕雲飛的射日劍舞成一道漫天的光幕,人隨著這道光幕射向
半空,那七點寒星僅差分毫的自他身邊溜過,端是險到了極端。
哎呀——順子一聲慘叫,他站在蛇劍的身後,燕雲飛閃過了寒星,蛇劍也急忙
退避,順子卻不及躲閃的中了兩點星光,在慘叫聲中,順子連翻帶滾的倒死在地上。
燕雲飛怒叱道:“銀鈴,你該死!”
銀鈴嘿嘿地道:“死的是你。”
他手裡又多了一枚銀鈴,那就是他賴以成名的傢伙,他名字叫銀鈴,他的武器
也是銀鈴,他因銀鈴而出名,銀鈴能給予他更多的名譽和信心。
那枚銀鈴在他手裡又搖晃起來,細碎的鈴聲搖曳不絕,發出輕脆的聲音,能擾
人心神——蛇劍的劍又問起——在一聲輕脆的劍嘯中,蛇劍已搶先偷襲了……
鈴銀的身子在旋轉,晃身往燕雲飛身上沖,兩大高手顯然要聯手將這個眼中之
刺拔掉,他們知道這個人如果長留江湖,他們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他們必須殺死這個眼中釘,替杜八爺減少個敵人。
銀鈴蛇劍雙雙拚命撲殺過去,不給燕雲飛有絲毫鬆懈的機會。
燕雲飛的劍在晃移中化作一縷光,沉聲道:“注意了,我要出手了。”
這聲注意了的字音也不過是剛剛歇止,那耀眼的劍芒已穿空射出,銀鈴連眼睛
都來不及眨一下,已看見自己身前如寒夜裡湖潭上面的水影,光光閃閃的圍繞而來,
他幾曾見過這樣的劍法,那手裡的小銀鈴根本還來不及發出,已懍恐的叫道:“你,
你……”
蛇劍立刻感覺出不對了,劍才遞一半,叫道:“快閃,兄弟,快閃—…。”
銀鈴是閃了,而且閃的特別快,無奈,燕雲飛的射日劍更快,猶藉著他身子閃
移的快速,噗地一聲,那劍刃已穿進銀鈴的肚子裡——鮮血如泉水從地面上噴出來
一樣,忽地濺射出來,銀鈴的口張的好大,彷彿在訴說著什麼,而被人硬生生的堵
住嘴一樣,啊了半天,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只有那啊啊的痛苦聲,使空間留下了
淒慘的音符。
呼地一聲,銀鈴如金山墜地般的倒在地上。
那龐大的身子寂然而不動,連呼吸也斷了。
蛇劍悲慘的道:“姓燕的,他媽的你狠……”
硬生生的抽回了劍,燕雲飛冷冷地道:“蛇劍,還有你—…。”
蛇劍眼裡淌了淚,吼道:“你知道麼?銀鈴跟了我十幾年,我們兄弟感情好的
像塊蜜糖,吃喝拉撒,從來沒有分開過,你他媽的,居然一劍穿了他,這股仇令人
好恨……”
淡淡一笑,燕雲飛指了指項七,道:“我也要你明白,那位項兄弟身前只有一
個七十多歲的老母親,一個兄長,一個小妹,而你們的杜瓢把子,竟然為了芝麻綠
豆的小事,將他們全都挺了屍,這手段會比我今天差麼?蛇劍,殺人的,只知道用
刀殺人,可知道自己挨刀時候的痛苦,嗯……”
他這一說,站在遠處的項七眼裡頓時淌下了眼淚,母親兄長的慘死,勾起他那
難洩的憤恨,他揮舞著劍,厲吼道:“當家的,跟他說這些幹什麼?干…”
搖搖頭,燕雲飛道:“不,我要給他個機會……”
項七一愣,道:“什麼機會?”
燕雲飛鼻子裡哼了一聲道:“我要他自今日起瞭解殺人的後果,自己也會有同
樣的悲慘下場,蛇劍是個聰明人,有許多話不需要說的太明白……”
呸地一聲,蛇劍叫了起來,道:“媽的,燕雲飛,你要我放棄我報仇的機會…
…”
燕雲飛雙目一寒,冷笑道:“有沒有這個機會,你肚子裡明白的很,我姓燕的
敢殺人,就不怕別人找我算這個帳,蛇劍,既然你不能罷休今日之事,很好,麻煩
你回去通知杜八,燕雲飛兄弟三天後必到……”
蛇劍嘿嘿地道:“會的,我們會等著你……”
一揮手,那些漢子已跟著他緩緩退了,他們已被燕雲飛這威猛的功夫震懾住了,
俱悄無聲息的悄悄而退。
遠處,風嘯依舊,地上躺著樓老頭順子和銀鈴的屍體,那腥膻的血腥還一直在
半空裡飄散著……
火,在一剎那冒出來,濃濃的煙吐散著——項七一把火燒了樓家酒館,心裡頭
那股難以宣洩的怒氣才覺得舒坦些,他恨聲道:“兄弟,我有句話非說不可……”
燕雲飛哦了一聲道:“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項七大聲道:“我覺得你
太仁慈了,像蛇劍這種惡性不改的人,留下他一條命,就給無數的人留了禍患,咱
們不需要手下留情,殺對殺,那才是英雄本色……”
搖搖頭,燕雲飛笑道:“兄弟,你是被仇恨蒙住心了,上天有好生之德,生命
來之不易,能原諒別人,就原諒對方,佛家常說,種善團結善果,我們一定要多結
善果……”
項七哼聲道:“這些道理我也懂,不過,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多做善事少做殺生,
江湖就不稱為江湖了,應該叫修禪院算了老沙眉頭皺了皺,道:”項七,你在胡謅
些什麼?眼前,當家的已撂了話,三天後去找社八,咱們兄弟三個,要應付杜八那
一伙人並不容易,當家的,你看咱們……“
沉思片刻,燕雲飛道:“老沙,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通知社八麼?”
老沙一怔道:“咱們這是按江湖規矩,正式下約……”
燕雲飛朗目如星,深遠的眺望著遠方,道:“你明白,杜八在江湖上的實力遠
超過咱們之上,咱們沒有他那麼多的狐群狗黨,他盤踞在地面上到處都有人手,我
通知他的意思,是要他們那群人自行先緊張起來,我相信,憑咱們這幾個人的名聲,
一定能讓他們震憾好一陣子,杜八雖有意在向我們煽火,但,有點可以證明的,他
還不敢輕易動我們,所以他才選擇了項七的家,這說明杜八是個相當聰明的人,如
果他要半路截殺咱們,他知道那很不容易,因為我們有很高的驚覺性,稍一不小心,
我們就會發覺,而識破他的詭計……”
老沙哦了一聲道:“他在誘導咱們進入他的老巢……”
點了點頭,燕雲飛嗯了一聲道:“在他的地盤裡,他佔了地理形勢的便利,杜
八最會設計圈套,他像個捕獸師一樣,先設好了圈套,一步步的誘使我們進去,然
後,他再隨意的捕殺……”
項七呸地一聲道:“他作夢……”
燕雲飛苦笑道:“他不是在作夢,他的確有這個能力,想想看,老營盤是個什
麼地方,杜八能在短短一夜間把老營盤的那些壞種全收服過來,成了他杜八的老巢,
杜八有杜八的本事,咱們可不能疏忽他的力量——”
項七一呆道:“那怎麼辦,這麼說我們去了豈不是送死……”
燕雲飛大笑道:“捨不得孩子掛不住狼,明知道要送死,還是要去呀,我想過
了,要毀老營盤,只有一個辦法……”
老沙和項七全精神一振,幾乎是同聲的道:“什麼辦法……”
燕雲飛沉思道:“找磨刀的…”’老沙啊了一聲道:“殺豬刀老保,他是老營
盤的當家的,聽說此人已被杜八毀了武功,早已搬出老營盤……”
嗯,燕雲飛嗯聲道:“不錯,老保本來是老營盤的一塊天,武林那些鼠輩跑路
逃亡的全窩在他那一畝三分地裡,老保自然而然的成了他們的護身符,杜八是個有
野心和眼光的人,他先干了老保,穩穩地佔了山頭,而老保…”
項七哎呀一聲道:“大哥,有個鳥用?老保人都廢了,找他…”
燕雲飛一瞪眼,道:“你懂個屁,老營盤地處險境,形勢奇特,咱們三個大人
要混過去,只怕人還沒進入人家的地面,就給杜八揪出來了…”
項七苦笑道:“我明白了,大哥是要先進入老營盤……”
燕雲飛沉思道:“唯有這樣才能給杜八一個痛擊……”
老沙皺眉道:“殺豬刀老保會幫我們麼?”
燕雲飛想了想道:“那就要看咱們的運氣了,照常理老保是個廢人了,他已不
會過問江湖裡的事,不過,杜八毀了他,他如果還有點骨氣,一定會告訴我們一切
……”
項七一移身,道:“走吧,我恨不得立刻見到老保—…。”
他性子一向很急,想到就要立刻達成,否則連黨都睡不著,燕雲飛似乎早已胸
有成竹,領著這兩個生死兄弟,大步行去。
》》》》》》》》》》》》》》》》》》》》。
遠遠地,有一股豬臭味吹來荒涼的小山丘上,不時傳來一陣陣怪味兒,山風在
輕緩的吹著,陽光如一頂傘般的掛在半空中,蟬聲散發著懶散的叫鳴……
在那棵盤虯的大榕樹底下,此刻正有一個頭戴斗笠的村婦在那裡縫補衣衫,她
斜坐在大榕樹下,無視環山小路上的來人,燕雲飛望著這位村婦,道:“請問……”
誰知那村婦頭不抬,臉不移的道:“滾開,這裡沒有你們要找的人……”
項七聞言怒聲道:“你這女人,講話怎麼這麼不客氣……”
那村婦依舊是原來姿態,怒聲道:“那要怎麼個客氣,我們這裡從來不與外面
人交往,你們要找人,一定是走錯路了,請回吧,再往裡面走,當心我不客氣了…
…”
燕雲飛啊了一聲道:“大娘,你這口音好熟,我們好熟,我們好像在哪裡見過
……。
那村婦似乎也被這句話給震懾住了,不自覺的抬頭往上一瞧,那張黃蠟般的臉
突然一變,她放下針線破褲子,指著燕雲飛啊啊地道:“你……你……”
燕雲飛也驚訝的道:“吳大娘,我是小飛……”
他的乳名叫小飛,除了他自己知道外,項七和老沙都不知道,那個吳大娘彷彿
在做夢一樣的由腦海裡勾起那一抹回憶,她抓著燕雲飛的手道:“小飛,小飛,你
真是小飛……”
幼小的時候,燕雲飛是燕家唯一的男孩,從小身子骨就很單薄,燕雲飛的母親
為了這個兒子,特別請了吳大娘做他的乳娘,等燕雲飛身子骨硬朗之後,吳大娘便
辭別而去,想不到一晃十幾年,在這裡居然遇上了。
點點頭,燕雲飛道:“我是你扶養大的小飛……”
吳大娘一副老道之態,苦笑道:“能再見到公子,真是令人想不到的事,這裡
是我和我男人隱居的地方。我們在這裡養養豬,賣點豬肉維生,公子,你來這裡干
什麼?”
淡淡一笑,燕雲飛道:“大娘,我們來看一個朋友——”
吳大娘詫異的道:“這裡會有什麼朋友,此處只有我們一家人……”
項七道:“我們是來看殺豬刀老保…”
隨著項七的這翻話,吳大娘臉色變了,身子也泛起了抖顫,她仿如已是個再也
經不起驚嚇的人,任何一句話,任何一件事都能使她飽受驚惶,她嚇的倒退了好幾
步。
半晌,她顫聲道:“這裡沒這個人……”
燕雲飛急忙道:“大娘,別怕,我們不是壞人……”
搖搖頭,吳大娘淚流滿面的道:“小飛,小飛,我是念在咱們相識一場才出面
認你,如果你要對老保下手,大娘這條命就先送給你……”
輕緩而親切的握住了吳大娘的手,燕雲飛道:“大娘,你誤會了,我是老保的
朋友……”
哭泣的吳大娘抹抹淚痕,道:“老保早就沒有朋友了,他以前那班子老朋友,
哪個不是出賣他的人,他躲在這裡過日子,以前的人還是不曾放過他……”
燕雲飛怒聲道:“杜八還不放過他…”
吳大娘哭的更傷心了,道:“那個姓杜的怕我那口子會洩漏老營盤的秘密,天
天都派人監視著我們,逼得老保天天像瘋了一樣,日日夜夜都泡在酒罐子裡,每天
醉的不像是個人,這兩天不知為什麼,杜八的手下突然撤走了,我還以為杜八善心
大發,不再逼老保了呢,你們一來,倒把我嚇了一跳……”
燕雲飛輕輕歎了口氣,道:“大娘,這裡有我,別怕了,我就是為杜八來的…
…”
吳大娘顫聲道:“你惹上杜八……”
燕雲飛還沒答話,項七已叫道:“那個姓杜的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大娘,告
訴老保,不要怕,這次我們一定替老保出這口氣……”
吳大娘惺驚的道:“千萬別惹老杜,你們惹不起……”
燕雲飛笑道:“大娘,相信我,我們不會害老保,老保和我有過一面之緣,他
還信得過我,你幫我見見他……”
吳大娘顫聲道:“見他……”
燕雲飛苦笑道:“嗯,看看他,我們立刻就走……”
吳大娘叫道:“見他有什麼用?他是個醉鬼……”
燕雲飛一呆,道:“他從年青就有嗜酒的毛病,這個人有千杯不醉的本事,怎
麼會成了醉鬼呢?大娘,帶我見他…”
吳大娘無可奈何的道:“看看他也好,否則我說破了嘴也沒用……”
這個已近年邁的老婦人真是老態了,蹣跚的步履有點失衡的搖曳著,轉過一個
山拗,一間草屋豁然而見,老遠的,有股酒味傳出來——吳大娘拍著門,道:“死
鬼,有人來看你啦。”
屋裡有人叫道:“嗯,臭女人,死娘們,你男人沒有酒了,也不給我弄兩壺來,
當心老子廢了你這臭婊子,你要放聰明點,我是老營盤的霸子,江湖的漢子,手下
兄弟千百人,隨便叫哪一個也能宰了你……”
他口齒已經不清,口吻卻還有當年那股威風勁,吳大娘對這個老伴瞭解太深了,
知道他又在過那當年的霸子癮頭了,搖頭一歎,道:“他還是忘不了過去的風光時
日……”
燕雲飛苦笑道:“人嘛,免不了會懷舊…”
吳大娘輕輕把那扇門推開,撲鼻的酒味濃烈的飄過來,殺豬刀老保半歪在牆壁
角上,兩個通紅的眼珠子,彷彿剛剛宰了人一樣,抓著空罐子在那裡大呼小叫的。
吳大娘的頭才探進去,老保已叫道:“酒呢,嗯?”
吳大娘擦擦眼淚,道:“別吼了,有朋友來看你。”
老保瞇了那雙眼,道:“看我,還有誰會來看我……”
這句話勾起了他無限的痛苦,他忽然嗚嗚的哭了起來,一隻大手緊緊的抱住酒
罐子,全身像觸電似的不停的發抖,酒已害了他,也使他意志更加消沉……
燕雲飛大聲道:“老保,是我,小燕——”
那是他倆當年初次論交時的稱呼,“小燕”這兩個字對老保來說,顯得太久遠
太陌生了,老保恍若沉湎在十分悲愴中,眼裡滲出了一泡淚水,過了半晌,他的憶
識裡才浮現出那一點模糊的影子,一眼落在燕雲飛的臉上……
看了又看,老保才顫聲道:“小燕……燕子的燕,你…”
燕雲飛哈哈地道:“不錯,燕子又來了。”
老保突然扔了酒罐子,叫道:“媽的,小燕,你可把我給忘了…”
搖搖頭,燕雲飛笑道:“沒有,沒有,我可沒忘記過你,只是不知道你躲到哪
兒去了,今天,我找著你了,來,咱們敘敘舊…”
老保在抖顫中叫道:“別靠近我……”
燕雲飛一怔道:“老保,為什麼?”
老保悲泣的道:“我老保已經是個廢人了,連一點武功都沒有了,你來看我,
我很感激,但是我們決不是朋友……”
燕雲飛不解的道:“朋友就是朋友,為什麼……”
老保哭著叫著笑著的大聲道:“我的朋友都出賣我了,所以我對”朋友“怕了,
誰是我的朋友,誰就會出賣我,當年老營盤的朋友,哪個不是出賣我的人……”
這真是一句令人落淚的話,一個人混到朋友全無,人人都賣了他,那種淒慘心
境,也只有老保自己冷暖自知了,難怪他會哭會鬧也會叫了……
搖頭一歎,燕雲飛道:“至少你還有一個朋友沒有出賣你,那就是小燕,我永
遠是你的好朋友,那相信我……”
老保大叫道:“什麼是朋友?朋友是條蛇,隨時都會咬你一口,看看老營盤那
幫子兄弟朋友,哪個不口口聲聲說是朋友,結果他們卻全投靠了杜八爺,而我,給
自己認為是朋友的兄弟出賣了,他們毀了我的武功,搶了我老營盤的霸子之位,你
要我還能相信我的……”
沉思片刻,燕雲飛道:“好,老保,咱們不談朋友了,我想知道杜八搶了你的
霸業,毀了你的功夫,你不想復仇麼?”
老保全身一顫,歎道;“我能麼?一個已經完全沒有功夫的人……”
燕雲飛嘿嘿地道:“有何不能,你只要肯告訴我如何進入老營盤,報仇雪恨的
事就由我來承擔,杜八會付出代價的……”
老保大哼道:“你要進老營盤……”
燕雲飛嗯了一聲道:“不錯。”
老保大笑道:“別做夢了,老營盤地形險惡,你還沒踏進去就會被他們發現,
除非你有九條命,否則,你非死不可。”
燕雲飛點頭道:“我明白,所以才來向你請教……”
老保搖了頭道:“小燕,看在老天的份上別去,杜八雖然毀了我,我恨不得要
啃他的肉,可是我醉鬼還是勸你別去,光那段路程你就過不去……”
項七叫道:“不行,我們三天內必須趕過去……”
老保叫道:“去吧,去送死好了。”
吳大娘怒聲道:“老保,你眼看著他們去送死,嗯,不看僧面看佛面,小飛是
我帶大的,他也是你的朋友,你難道沒有好的方法送他們進去,嗯……”
老保訝異的道:“連你也不反對他們去,臭娘們,你知道嘛,我不讓他們去是
要保全他們的生命,杜八是個厲害的人物,他不會疏於任何防範……”
吳大娘突然哼了聲道:“我知道你有辦法對付杜八,你只是不願意而已,咱們
是老夫妻了,有什麼秘密不能讓我老太婆知道,為了小飛,你必須幫助這孩子……”
老保顫聲道:“我……唉,我也想報仇……”
吳大娘連忙道:“那好呀,就讓這孩子去做吧,如果蒼天有眼,他必能達成你
的心願,假如不幸他失敗了,那也只能怪咱們大家的命苦……。
老保沉默了,他陷於一片痛苦中,一片悲愁裡,他像是在決定一件重大的事情
一樣,苦苦不能決定……
熾天使書城
【第十八章】
老保的酒似乎醒了,他已沒有一點醉意,雖然虛弱不堪的已沒有當年那股霸主
的豪情,臉上還是有種威凌的神情,吳大娘和他隱居這裡已有十年了,十年當中,
老保每天都醉在酒缸裡,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清醒過,她像是又看見老保當年那柄殺
豬刀的威風,望著他的樣子,她眼裡浮出了眼淚,她知道老保終於醒了。
終於,老保道:“要進老營盤只有一條路……”
老沙低聲道:“請慢慢說,我們會很仔細的聽……”
老保沉思道:“我是老營盤的老祖宗,當年在那裡安寨立命就是看上它形勢天
險,無人能攻上去,只要守住兩邊的道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除非學杜八的辦
法,先親近老營盤的兄弟,只要進了山裡,一切都好辦了——”
吳大娘叫道:“你這不是廢話,杜八現在掌符老營盤,他會隨使放個人進來,
小飛本領再大,他也混不進去。”
老保點點頭道:“嗯,不錯,這一條路行不通——”
項七焦急的道:“難道沒有另一條路選擇了……”
老保瞪了項七一眼,歎道:“唯有走秘道了。”
燕雲飛喜道:“只要有路可通,我願意試試。”
老保苦笑道:“那條秘道只有我知道,可惜我已被酒薰虛了身子,怕走不動了,
小燕,這要你自己去找了。”
燕雲飛想了想道:“成,你只要告訴我進口的地方就行了……”
老保拍拍自己的腦袋,道:“山底下有口枯井,裡面是秘道的口……”
老沙不放心的道:“老保,這條秘道杜八知不知道?”
老保歎了口氣,道:“這條秘道除了我之外,還有幾個老兄弟知道,他們會不
會告訴杜八,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你們走這條路,可節省你們十分之七的體力,
這對一個武功很好的人來說太重要了……”
燕飛拍了拍手,道:“太好了,老保,謝謝你。”
他的目光突然一冷,一雙星目已瞥向屋外,只聽有一連串的步履聲向這裡行來,
吳大娘似是已知怎麼回事,憂容的道:“那幾個監視我們的人……”
項七低聲道:“宰了他們……”
老保搖手道:“快躲起來,不要讓他們發現你們,否則,我們夫婦往後在這裡
就沒得混了,杜八怕我們跑了,經常派人來看我們,表面上是關懷,骨子裡是監視
我倆……”
一晃身,燕雲飛道:“先藏起來——”
這屋子裡凌亂的令人嘔心,那是老保酒醉後的唯一宿處,一堆的稻草堆的老高,
三個人身形立刻隱了起來,腳步聲突然而止,已站在草屋邊。
只聽一個蒼老的話聲道:“老酒鬼出來。”
老保啊地一聲道:“是劉爺,我來了。”
吳大娘立刻扶了老保走出屋外,推開門後,只見屋外站著四個粗惡的漢子,那
個叫劉大江的漢子嘿地一聲道:“酒鬼,你還要不要喝酒呀……”
老保連連點頭道:“要要……”
劉大江哈哈兩聲道:“要喝酒很簡單,我們社八爺要見你,那裡有酒有肉,夠
你喝個痛快,快點跟我們走吧。”
吳大娘急聲道:“劉爺,你們要帶他去哪兒?”
劉大江冷冷地道:“是杜八爺要見見他,還有許多老兄弟也想看看我們這位酒
鬼兄弟,你這老太婆可別管閒事……”
老保恨聲道:“杜八是什麼東西,我才不見他呢……”
劉大江哼地一聲道:“杜爺料的真準,知道你老保不會來的,不過,我們杜爺
可交待的很清楚,如果你酒鬼不跟我們來,嘿嘿,老保,別怪我們兄弟不客氣了。”
吳大娘叫道:“你們要殺他——”
劉大江嘿嘿地道:“不錯,老保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老營盤哪裡有路,哪裡有
道,這老酒鬼閉著眼都能摸出來,我們杜八爺可不願意他酒言酒語的胡說八道,把
咱們的窯口全抖了出來,要想保有老營盤那一畝三分地,最好的辦法是封了老酒鬼
的嘴。。。。。。”
老保恨聲道:“好狠的杜八,到現在還不放過我……”
劉大江不屑的道:“殺你這個酒鬼會污了杜八爺的手,這點小事就由我兄弟負
責了,老保,別怪我們手下無情只因為你是老營盤的識途老馬,杜八爺怕你壞了大
事……”
姓劉的說完了話,已向身後的三個跟隨漢子施了個眼色,立刻有兩個漢子躍出
來把老保抓了起來,吳大娘想攔阻,卻給人踢倒地上,她顫聲道:“不要殺他……”
劉大江嘿嘿地道:“老保,老營盤那一畝三分地我們當家的全摸透了,只有一
個地方他還沒有找著,就是由山下直通山上的秘道,這秘密只有你知道,老保只要
說出來,我們當家的就會饒你一死……,,老保呸地一聲道:”放杜八的屁,老保
是個怕死的人麼?他想知道那條秘道,呸,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否則他做夢……
“
劉大江哼地一聲道:“我們杜八爺也交待了,如果你老保堅持不肯說,就永遠
別說了,更不要說給別人聽啦……”
那兩個漢子在劉大江的示意下,突然各舉起拳頭向老保擂去,這兩個人一邊一
個,那揮動的拳快如疾風,老保
武功已毀,此刻怎麼也不能躲過對方的拳頭。
突然——屋子裡傳來者沙那沉幽幽的話聲道:‘住手!“
劉大江和那三個漢子聞言俱是一震,他們似乎沒有料到草屋裡尚藏著人,老沙
的叫聲一落,三道人影已斜撲而至,那兩個挾住老保的漢子尚未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老保
已從自己手中被人搶去了,老保嘿嘿地道:“不知死活的東西,今天老保可不
怕你們……”
劉大江神情大變,道:“杜八爺真是神人,一切事情都在預料之中,他算準會
有人來找老保,要得到秘道的通路,果不其然,嘿嘿,朋友,你們是哪條道上的…
…”
項七呸地一聲道:“你連你項爺爺都不認識,還配問哪條道上的。”
劉大江冷冷地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們是誰,一定是和姓燕的是一路的,朋
友,別亂動,我們不過是奉命辦事,如果你們硬要奪下老保,嘿嘿,我們杜八爺的
手段,我想你們也清楚的很,不出兩個時辰就會追殺上你們……”
項七冷冷地道:“你認為你還能活著離開這裡麼?”
劉大江哼地一聲道:“別忘了,這是老營盤的地面,我這裡只要一出事,老營
盤的兄弟會立刻知道,他們會不眠不休的追殺你們,直到殺了你們為止……”
項七不屑的道:“我看你姓劉的是個睜眼瞎子,連你媽的項大爺都不認識,告
訴你,杜八那個老王八蛋都得寒我姓項的三分,我姓項的不用你們找,立刻會去你
們的窯口,來個血洗老營盤,劉朋友,這結果你滿意麼?”
劉大江神情一變,道:“有種,江湖上能活著離開老營盤的不多,朋友,咱們
就在老營盤見吧,看看誰能活著離開那裡……”
別看劉大江名不見傳,那股子精明可夠瞧的,他知道自己惹不起這三個陌生漢
子,向自己手下略略施了個眼色,四個人即刻的往外退去。
老沙呸地一聲道:“想走——”
劉大江怒聲道:“你們想要殺人滅口?”
項七點頭道:“不錯,讓你們下山通風報信,不如一刀一個,姓劉的,這只怪
你時辰選的不對,怨不得誰啦。”
隨著話聲,他和老沙雙雙晃肩向這四個人撲去,劉大江拔出了劍,已大喝一聲
揮劍迎上,剎那間,六個人已纏鬥在一起。
燕雲飛歎口氣道:“老保,看樣子你是沒辦法在這裡待下去了。”
老保嗯了一聲道:“我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了,杜八所以遲遲不殺我,就是想
要知道那條秘道的位置,現在,他已料到你們會來這裡,更不會讓我活下去了……”
吳大娘顫聲道:“沒關係,老保,我娘家還給我留了一間屋子,咱們先躲到那
邊住著,只要他們找不著……”
老保歎了口氣道:“人真是愈混愈背了,臨老連個窩都沒有,燕老弟,這就是
咱們江湖人的下場,人在江湖,這話一點不假……”
燕雲飛笑道:“江湖人都有一個共同的優點——隨遇而安,老保,別難過,誰
逼你走這條路,誰就會得到報應,杜八一定要付出代價,我會讓他知道流離失所,
生命交關的痛苦……”
老保歎聲道:“謝謝你,小燕——”
僅這幾句話功夫,四條漢子中,只有劉大江還能挺立在那裡,不過他也沒有多
少力氣可用了,一條手臂已硬生生的讓項七給切了下來,他只不過比其他的三個人
幸運,尚能留著一口氣罷了。
項七冷冷地道:“去告訴杜八,老子快來收拾他了……”
痛的全身直顫,劉大江狠厲的道:“這個仇我們會討回來的,項七,暫時讓你
神氣片刻,杜八爺早在那裡等著你們,有種就來別他媽的光說大話吹他娘的大氣…
…”
項七嘿嘿地道:“會的,你等著瞧吧。”
劉大江帶著滿身的傷痛,望著地上已躺下的兄弟屍體,心裡的確有點難過,他
強忍著斷臂之痛,步履有些蹌踉的向山下跑去,風依然刮的吱呀尖嘯,他們望著斜
掛在天邊的那一抹烈陽,知道那一場殺伐將會無休止的展開了。
草木俱悲,風勢蕭瑟,大地彷彿籠罩著悲愁,連天都黑了起來,那疏落的小村
子,僅有三戶獵人偶而會在這小村裡過過夜,平常,這三戶人傢俱已遷往他村,原
因是杜八爺不喜歡自己的山腳下有人居住……
老營盤在百里之內是早負盛名的鬼地方,那還是在老保的時代就創下來的惡名,
傳說老營盤裡有鬼,附近的村戶對這個地方大多避之不及,所以杜八手下視這裡為
樂土,他們跋扈慣了,愛怎麼樣就怎麼樣,誰也管不著——燕雲飛和項七已找著那
口井了,老保交待的很清楚,這口井是乾涸多年的老井,誰都不知道裡面有條地道
通老營盤的頂上,老沙先去弄了幾枝火把,他們知道一條多年不曾使用的地道一定
黑的伸手不見五指,進入之前,必須把應用的東西全準備好。
老沙抱著火把過來,道:“行了,我全準備好了。”
燕雲飛道:“你沒被守在山腳的那些東西發現……”
老沙嘿嘿地道:“我查過了,杜八的手下把重點放在那條唯一的通路上,層層
關卡很不容易衝破,咱們如果沒有老保的幫忙,只怕連進入老營盤的機會都沒有…
…”
燕雲飛苦笑道:“別高興的太早,如果社八也曉得這條秘道,他一定會守在出
口等我們上鉤,也許咱們連邊還沒摸著就讓人家給挺了屍……”
項七嘿地一聲道:“大哥,別那麼洩氣,頭掉了碗大的疤……”
他先朝那口深不見底的枯並探望了一眼,一移身,人已向井裡躍去,這條血性
漢子的確有著令人激賞的膽力,他不怕死肯拚命,在這節骨眼上,他顯示了那超人
的膽氣,落在井底後,叫道:“下來吧,我已看見入口了。”
燕雲飛隨身而落,道:“小心點,別碰上埋伏……”
井底下乾爽的很,燕雲飛等老沙下來了,他首先搬開了井壁上的一塊石頭,老保
交待的很清楚,只要搬開橫石的一角,就可看見秘道的石階,走過八十八道階石之
後,扶搖可直通老營盤的山頂,他們可以一路由山頂殺下來,唯有那樣才能取勝杜
八這伙人……
進入後,每個人手裡都燃起了火把,熊熊火焰下,使地道裡如白晝般明亮,他
們沿著曲折的石階而上,裡面潮濕溜滑,三個人俱十分小心的疾速行走著……
突然—一燕雲飛的身子一停,道:“慢著——”
老沙一怔道:“當家的,幹什麼?”
燕雲飛凝神的聆聽了一會,道:“在咱們後面好像有呼吸聲……”
項七大笑道:“兄弟。你別嚇我……”
話聲未歇,項七隻覺背後冷風颯然,一股說不出的冷寒襲向背後,他急速的一
個旋身,手中火把陡然一滅,整個地道全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三根火把同時熄滅,
這絕不是偶然的事。
項七叫道:“什麼人?”
燕雲飛全神凝注的道:“項七,小心了,這位朋友功夫真高,居然用碎石子將
咱們的火把彈熄,可見,他是位高人……”
“嘿”
地道裡響起一聲冷嘿之後,一個話聲道:“果然好眼力,你們是哪裡來的……”
燕雲飛戒備的道:“在下姓燕,準備上老營盤……”
那話聲一冷,嘿嘿地道:“杜八的朋友……”
燕雲飛一搖頭道:“正好相反,我們是他的伙人……”
洞裡那個始終不曾暴露身份的人沉默了,他沒有立即再次發聲,彷彿在思索燕
雲飛的話是否真實,半晌之後,這個神秘的人終於又開口了,道:“我想知道這條
秘道是誰告訴你們的……”
燕雲飛略一思索,道:“老保……”
那個人彷彿受了極大的震憾一樣,啊了一聲道:“老保,他沒有死……”
燕雲飛冷冷地道:“你希望他死了……”
那個人連聲道:“不不……”
隨著他那一連串的“不”字,地洞的火光一冒,登時又如同白晝般的明亮起來,
燕雲飛舉目朝站在壁牆一角的那個怪漢一望,心裡頓覺一緊,這個人長髮披肩,衣
衫襤樓,赤著雙足,鬍子蓬散,好像是個遁世的隱者,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神態。
一抱拳,燕雲飛道:“朋友可是老保的朋友…”
那怪漢啊地一聲道:“老保是我的大哥,我的老兄弟……”
燕雲飛道:“兄弟,你怎會躲在這裡……”
怪漢嘿地一聲道:“杜八毀了老保之後,我自知一個人力量決無法和社八相抗,
就偷偷躲進這地道裡,天天在此練功,希望有一天能為老保報仇……”
項七大笑道:“好呀,咱們可是有志一同……”
那怪漢搖搖頭道:“可惜,我這幾年的功夫白練了,雖然武功進步了,可是此
地道出口難尋,我已浪費了太多時間……”
老沙一怔道:“沿階而上,不是有個出口……”
怪漢苦笑道:“我看過了,洞口已被封死,要出去只有另找出路。”
項七跺腳道:“媽的,咱們看樣子白費心機了。”
燕雲飛眉頭一皺,道:“別洩氣呀,也許咱們能尋出一條生路……”
此刻最焦急的是項七了,他背負著數條人命的血仇,為了報仇雪恨,好不容易
進入老營盤的秘道,出口竟被封死,心裡一急,不停的在那裡跺腳。
突然——燕雲飛問道:“老沙,你身上有沒有炸藥……”
老沙想了想道:“有一點——”
燕雲飛朝前行去,道:“咱們去把那洞口炸開……”
那怪漢聞言大叫道:“我怎麼沒想到這點……”
他彷彿非常興奮一樣,人已在地道裡手足舞蹈起來,這陣高興之後,這怪漢忽
然搖了頭,道:“不行呀,炸藥一響,杜八立刻就會發現,咱們只怕還沒走出洞外,
就被他們堵在洞裡,人家只要燒上一點火油,我們……”
燕雲飛心神一震,道:“朋友,你好聰明……”
那怪漢嘿嘿地道:“我在這裡有好幾年了,什麼情況都想過了,要想出奇致勝,
攻其不備,唯有在出奇不意的時候出手……”
老沙突然道:“朋友,你睡在哪裡?”
那漢子一怔,道:“我睡在屋子裡呀……”
要知老沙心思填密,在地道中忽然鑽出這麼一個人,又自稱是老保的兄弟,其
身份多少令人懷疑,而此地既然沒有出口,此人長年居此何以維生,他在這怪漢沒
有防備的情況下突然一問,一般人自會不自覺的脫口而出,那漢子就是在這種情況
下而說了出來。
老沙上前道:“你的屋子在哪裡,可否讓我們先歇歇……”
那漢子也驚覺出老沙的詭計了,他嘿嘿地道:“這地道石階比比皆是,要睡個
人那還不容易,朋友,這話問得不高明……”
哼,老沙鼻子裡重重的哼了一聲道:“我還想知道你是靠什麼生活?”
那漢子毫不猶疑的道:“吃魚……”
老沙大笑道:“地道裡哪裡有魚可吃,朋友,你鬼話連篇……”
那漢子嘿嘿地道:“你跟我來……”
他在這裡已有許久時間,已摸透地道中一切,只見他向上連爬數階之後,突然
一推石壁,一間有光線透進來的石洞霍然出現在眾人的眼前,更怪的是這石穴地下
居然是潭泓水,看起來倒像天然小湖,湖中水聲淙淙,條條巴掌大的魚兒在那裡翻
騰邀游……
老沙一呆道:“真有這種事……”
燕雲飛長歎道:“造物之奇,無所不包,大自然的潛能更是我們不能思議,現
在我才明白咱們入口那口井何以會乾涸了,出水處移換了位置,這裡反而成了天然
湖泊……”
那漢子大笑道:“這裡魚兒無數,取之不盡,食之無匾,任何人在這種情形下
都能長期活下去……”
燕雲飛喜形於色的道:“兄弟,咱們有路了……”
只見這個小湖深不見底,可是水流湍急,由上而下,陣陣水流洩去,項七看了
半天也看不出個名堂,道:“當家的,哪裡有路?”
燕雲飛沉思道:“這石穴下面一定有一條水道,否則水勢不會這麼快,我先下
去看看,你們先在上面面等著我……”
撲通一聲,燕雲飛如一條溜滑的泥鰍似的向水裡沉去,他自小在白沙河裡玩水
長大,水性特別的好,再加上內功精湛,這點場面是難不住他的,人沉水底裡,遠
處已有光線透來,他循著光游去,約行百來尺,頭已浮出水面,朝四處一瞄,只見
這條水流雜草叢生,石塊疊疊,四處蒼翠古幽,彷彿是個無人之處,燕雲飛知道這
就是老營盤的地盤了,他立刻潛回洞穴中,向項七招手,道:“下來吧,咱們有路
可通了。”
項七和老沙再不猶疑,兩個人刷地跳了下去,三個人立刻潛入水裡,那個怪漢
卻站在水邊,大叫道:“我不會游水……”
當燕雲飛再次浮出水面之時,他發現那個神秘漢子並沒有隨他而來,心裡正在
納悶,老沙已出聲道:“那老小子怕水……”
搖搖頭,燕雲飛笑道:“只怕不是那麼一回事,我對他……”
三個人立刻躍出水面,已爬上岸邊,這是一片遠古林子,幽遠而神秘,猿聲如
泣,野鳥亂飛,項七猶疑的道:“兄弟,咱們這是在哪裡?”
老沙沉思道:“後山——”
他們躍身直上,已看見一條泥濘小路,三個人不知這條小路通往何處,正猶疑
間,只聽有衣袂飄飛之聲,三個人立刻隱起身子,只見七八個長髮披肩的漢子瞪著
個個巨眼,正向這裡搜索。
項七低聲道:“兄弟,他們不是對著我們來的吧?”
雙目一寒,燕雲飛凝重的道:“正是對著我們來的。”
老沙緊緊緊握著劍,道:“我想起來了,兄弟,這幾個怪人好像是武林失蹤的
七邪,你瞧瞧最前面的那個紅臉的……”
項七全身一震,道:“媽的,他們可是頂尖的怪物,如果杜八網羅了這些人,
咱們今天只怕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了。”
燕雲飛臉聲愈來愈沉重了,如果這幾個人真是武林中傳言的七邪人物,今天只
怕是場硬拚了,那個紅臉的姓楊,人稱楊老邪,紅臉是他獨有的招牌,江湖上誰都
怕遇上這伙人,假如杜八真降服了這伙人,老營盤的實力未免太壯大了,楊老邪是
道上邪門的巨擘,跟在他身後的俱是邪中之邪,哪個也不好纏,今日這伙人突然在
這裡出現,自是令人心涼。
只聽楊老邪嘿嘿地道:“那個雜碎叫咱們在這裡等著拿人,瞧瞧,咱們守了半
天了,怎麼還沒看見人影,那個賈老實是不是誑我們… ”
“賈老實”這三個字一入燕雲飛耳中,心弦頓時劇烈的一顫,地道中那個看似
老實的怪漢莫非就是江湖上傳言,騙死人不償命的賈老實,賈老實面和心惡,一臉
善相,但卻是個地地道道的惡人之一,有人說,賈老實能騙得你心服口服,等到把
你賣了,你還會幫他數銀票,口裡還要感謝不已,這就是他高明的地方,不吃一次
虧不會曉得他的厲害。
只聽另一個漢子道:“不會,老實雖然天天誑人,絕不敢誑我們七邪,楊老邪,
我保證,他要是敢誑我們,我李大邪先撕了他……”
空中傳來一聲冷笑,只聽有人道:一誰說我誑你們了,賈老實就是賈老實,一
輩子都說老實話,你們這幾個老雜碎邪中帶惡,把人看成一文不值,瞧瞧,他們不
全在你們眼皮底下……“
正是那地道裡的怪漢——賈老實。
項七怒聲道:“好呀,那老小子有意把咱們騙來這裡……”
賈老實一拱手,道:“三位,別鬧了,我們這幾位老哥全是為你們來的,杜八
手段高,心眼毒,他可不願意輕易放過你們,老營盤裡毒計連環,你們落在我們手
裡還算是運氣……”
項七聞言罵道:“放你媽的屁,原來你也是杜八的狗腿子……”
賈老實嘿嘿地道:“呸,杜八是什麼東西?他也配跟我們這些人稱兄道弟?
不過,這老小子門很高,他……嘿嘿……“
底下的話他似乎不敢說下去,一聲嘿嘿閉口不語。
楊老邪陰沉的道:“哪位是燕雲飛……”
燕雲飛冷冷地道:“我,在下就是。”
楊老邪盯了他一眼,道:“杜八雖然不是個東西,對你倒很推崇,說你是個人
物,我們是七邢,今天在這裡要向你借樣東西……”
燕雲飛一怔道:“借東西,什麼東西?”
楊老邪嘿嘿地道:“說借這還是客氣,我們七邪要的東西誰敢不給!燕雲飛,
看在你還年青的份上,不要我們七個老東西動手,你自動交給我們吧。”
燕雲飛大笑道:“前輩,你這是硬要……”
站在楊老邪身邊的李大邪嘿嘿地道:“應該說是硬搶,姓燕的,拿來吧。”
燕雲飛冷冷地道:“什麼東西?”
楊老邪嘿地一聲道:“那柄射日劍……”
燕雲飛一震,道:“射日劍,前輩、你沒弄錯吧?”
楊老邪哼地一聲道:“不會錯,燕雲飛,別人不知道你的出身,杜八卻知道的
很清楚,你那柄劍決對是失蹤多年的無悔血劍,給你這柄劍的也一定是無悔老人…
…”
燕雲飛心中血氣翻騰,為楊老邪這句話激動不已,他恩師贈劍授藝之時,不只
一次的警告他,射日劍不可太露,否則會惹來極大的麻煩,尤其恩師的身份更不可
輕易顯露,一但傳出江湖,不但燕家會遭極其不幸,就是師父老人家也會保受連累
……
他眉宇一動,沉聲道:“杜八真是厲害,居然用這檔子事拖你們下水…”
楊老邪嘿嘿地道:“無悔血劍在我道上,真是殺人無悔,我們多少患難與共,
生死之交全毀在無悔劍下,那個無悔老人真狡猾透了,殺了那麼多人,結下那麼深
的仇恨,卻逃的無蹤無影,他真是做夢,我們七個老邪就不信這門子邪,他只要沒
有入土,一定要把他找出來,解解當年之恨……”
賈老實大笑道:“他就是死了,也要從土裡挖他出來。”
燕雲飛怒叱道:“住嘴,無悔老人那些泣鬼神驚天地的可歌可頌事跡,足為吾
道之表范,無悔劍下專殺可殺之人,你們這些東西從不問自己對不對,只顧快意恩
仇,我燕雲飛雖然不識無悔老人,但,他的事我一樣可以背下來…”
楊老邪嘿嘿地道:“小子,你背不動,別忘了無悔老人背負著魔主之死的宿仇,
凡我邪魔兩道的兄弟都會找他報仇,不管他躲到哪裡,我們一樣會找到他……”
燕雲飛眉頭一皺道:“杜八真陰險,把這檔子事扯到我身上,以為就可除了大
患,哼,他如意算盤打的大精了……”
楊老邪冷冷地道:“我們也不是省油的燈,不會上杜八的當,你只要把射日劍
留下來,我們便不為難你,憑了射日劍,無悔老人非來見我們不可……”
熾天使書城
【第十九章】
燕雲飛仰天大笑,不屑的道:“楊老邪,你太天真了,憑你們幾個老邪就想留
下我的劍,你也太小看我了,這柄射日劍是我的生命,沒有劍就沒有我,要留下劍,
唯有先宰了我……”
楊老邪神情一變,道:“小子,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我今年已過八十九,如不
是看你年紀輕輕,不想刁難你這個晚輩,我早沒耐心了……
小子,識相點,大家都有好處。“
燕雲飛神情一凝道:“別說了,劍在我手裡,有本事盡可拿去……”
賈老實叱道:“姓燕的,你找死。”
他看起來是個忠厚老實之態,脾氣卻也暴烈如火,話聲一落,賈老實人如一縷
疾風般的斜撲過來,此人功力高的令人稱奇,那只右手怎麼拍過來的,連身臨其境
的燕雲飛都暗中一駭,燕雲飛畢竟是個不同凡響的高手,賈老實的掌指幻影方至,
那柄射日劍在瞬間拔了出來,刃鋒在一道耀眼的光顫中施了出去。
哇——賈老實太低估這個年輕人了,他對自身的功夫瞭解的太深,認為對付這
麼一個晚生,那還要用多少力量,等到燕雲飛的射日劍已臨近他那只伸出的手掌,
他才發覺自己這回上的當太大了,他只覺手指一陣劇痛,除了大拇指尚稱完整之外,
其餘的指頭俱散落在地上。
賈老實顫聲道:“你,小子……”
楊老邪的神情大變,脫口道:“好霸道的劍法,這跟當年的無悔老人的劍法幾
乎完全一樣,兄弟,現在咱們已可確定這小子是什麼人了,他定是無悔老人的徒兒
了……”
餘下六個怪漢子俱瞪大了眼睛,他們對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不能不另眼相看了,
賈老實雖然在他們邪道字號中不算是個人物,但是目下江湖中,能和他平起平座,
而能與他打成平手的人也不多,燕雲飛不過是個後生小輩,一出手斷了他的指掌,
這份功夫就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了。
剎那間,這些人騷動起來,人叢裡有人叫道:“楊老大,宰了他,看看無悔老
人會不會出來收拾殘局,無悔老人除非死了,以他的脾氣他不會容許咱們宰了他的
徒弟。”
楊老邪嘿嘿地道:“說的是。”
他一揮手,向一個漢子又道:“無量,你來辦這件事了。”
無量邪也是個狠厲的角色,邪道裡他排名老五,是個不折不扣的魔王,聞言已
大笑而出,順手拾起一截賈老實的斷指,瞄了一瞄,隨手彈向空中,道:“小子,
過來。”
燕雲飛雖然在一招中毀了賈老實的一手,心裡卻明白的很,那是在賈老實疏神
大意的情形下偷襲成功,這個無量邪就不同了,楊老邪能指名要他出手對付自己,
一定是位難惹難纏的高手人物——斜馭射日劍,燕雲飛冷冷地道:“小心點,別像
賈老實一樣,一招就斷了四根指頭…… ”
無量邪怒聲道:“小子,你還真狂。”
他雖然是年歲不少的邪道高手,卻不像賈老實那麼大意了,他知道要對付這年
輕人的劍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手裡突然多出了一把鐵扇子……
“無情扇……”
江湖無情是鐵扇,這是二十年前的一句老話,老沙和項七一看見無量邪手裡這
把鐵骨扇子心裡就直髮毛,不約而同的叫了起來。
無量邪得意的道:“不錯,江湖上總算還有人認得此扇——”
隨手一抖,鐵肩已顫開一角,露出一幅陰森森,慘稀稀的怪圖畫,蒼白的一張
怪臉,森藍的一雙眼球子,血紅的露齒巨嘴,就是這樣的一副怪圖案,一幅能懾人
魂魄的招魂圖。
面對著鐵肩上的招魂圖,燕雲飛哼聲中道:“這就是那幅邪惡圖,傳說這幅圖
能令人魂魄出竅,心神俱焚,我看它不過是幅令人厭惡的圖案而已……”
無量邪呸地一聲道:“小子,你仔細瞧清楚了,它是怎樣樣的一幅圖。”
燕雲飛根本沒看出這幅厲怖之圖有何神秘之處,無量邪的話一落,不覺的再仔
細瞄了一眼,就這麼一眼,他忽然發現扇上的怪圖有如幻化般的轉換著,漸漸地,
那幅本來恐怖血腥的臉譜,此刻彷彿換了一張臉一樣,剎那間,成了一張白淨秀麗
的女人臉龐,這少女的臉愈來愈漂亮,鮮麗的紅唇,明眸皓齒,斜軒的柳葉眉,會
說話的眼珠子,每一部份都令燕雲飛心裡怦然而動。
他癡癡地凝視著扇上的幻化情景,不自覺的道:“含煙……”
此刻,燕雲飛有如著魔一樣,癡癡的被圖案所迷惑,那扇上之人,居然是他日
夜不能忘懷的柳含煙,他心神俱被這副畫所吸引,根本忘了自己此時尚在危險境地
……
而無量邪的手緩緩搖晃著那柄鐵扇,燕雲飛的眼珠子就隨著它的搖動而轉移,
全部心神俱投入扇子之中。
無量邪的邪扇果然有著令人不可抗拒的魔力。
項七顫聲道:“兄弟……”
無量邪嘿嘿地道:“他看見了他老婆——”
緊緊的握著刀,那隻手已淌下了冷汗,項七知道燕雲飛的神智全給那柄扇子攝
住了,他抓住冷冷的刀柄,已將腰裡的冷刀抽了出來,他不能讓燕雲飛毀在這一幅
圖畫上,他必須給他一個嚴重的警告。
可是,這六七位邪字輩的人物俱有著太多的江湖經驗和閱歷,他們已看出燕雲
飛已在無量邪的掌握之中,無量邪輕易的控制住燕雲飛,在這種情形下,無量邪隨
時出手,都能輕易的殺死燕雲飛。
項七那柄刀也不過是剛剛出鞘——那個李大邪已冷冷地道:“姓項的,別亂動,
否則,你會先姓燕的而死……”
項七吼道:“我怕什麼!”
項七是個粗魯的漢子,他面對著這些空前絕後的無敵高手了無懼色,手裡那柄
刀依然握的緊緊的,李大邪雖然威脅他,他依舊在揮刀——李大邪怒聲道:“找死!”
他雖然身形移動的慢,動作卻比項七快的太多了,只見人影一晃,伸手來搶項
七的刀,項七隻覺眼前人影閃移,手中的那柄刀彷彿被人一拍,不自覺的向前一推,
那柄刀已被拍落——「噹」
那柄刀一落地,當地一聲跌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在風嘯中,這聲響
聲特別清脆——這種清脆的鐵擊之聲,對一個迷失神智的絕頂高手來說,無異是一
帖清涼醒腦的藥劑,燕雲飛的心神一震,人已在剎那間清醒了過來,他啊了一聲—
—燕雲飛能與眾不同就在於他那張冷靜的頭腦,他瞬快的把握住這瞬間的清醒,那
柄射日劍在空中那麼一彈,一縷劍光已迅快劈出。
只聽他吼道:“好厲害的無情扇——”
劍勢快的炫人神目,一縷劍光射顫——“叮——”
在一聲叮然聲中,那柄射日劍已劈在無量邪的鐵扇上,無量邪做夢也沒有想到
燕雲飛會掙脫開自己那幅神秘扇圖的控制,在一呆之下,那柄愛逾生命的鐵扇已被
劈成兩半,一幅干古難得的無情圖就這樣被劈毀了。
李大邪一呆過:“小子,你……”
燕雲飛冷冷地道:“動手吧,邪異的東西並不足懼……”
哪知李大邪手中的無情扇被毀之後,神色突然一陣慘變,他呆呆的望著手裡殘
破的扇子,眼裡居然滲出了兩泡淚水——楊老邪一愣道:“老李,你怎麼啦—…”
李大邪慘聲道:“老兄弟,我死定啦……”
這話一冒出來,站在四處的邪字號人物俱被李大邪給弄糊塗了,他們人人都和
李大邪有數十年交情,深知李大邪一生中從不輕易落淚,更不會如今白般的淒愁滿
面,跟李大邪最莫逆的是吳北邪,他低聲道:“李兄,怎麼啦?”
李大邪顫聲道:“這柄無情扇是我的生命,有扇就有我,當年我師父請鬼畫大
師畫繪此畫之時,曾要我在天下陰靈之位發下毒誓,扇在人在,扇亡人亡,也許所
有死在此扇下的人要向我討債了……”
吳北邪嘿嘿地道:“哪有那麼多邪門事,老李,別喪氣,改天咱們再給你弄一
把扇子,那小子毀了扇子,咱們就毀了他的命,來,我替你殺了他……”
李大邪一搖手道:“那不關他的事……”
吳北邪一呆道:“老李,你怎麼啦?”
李大邪向前踏出一步,道:“小子,說起來我該謝謝你。”
燕雲飛一呆道:“謝我……”
李大邪仰天一聲慘笑道:“三十年前我擁此扇之後,我發現每一個死在我扇下
的人,都是迷惑在那幅畫上,那幅畫是幅勾魂圖,更怪的是每死一個人,這幅畫就
更邪惡了,好像所有的死者之魂全在這幅畫裡,而我李大邪便成了這幅畫的執行者,
我在執行畫中所要殺的人……”
這席話不但燕雲飛前所未聞,連這些終年在邪門打滾的人也是前所未聞,李大
邪娓娓道來有如一篇故事般的那麼動聽而不可思議。
燕雲飛愣愣地道:“這幅扇畫本來就是邪惡……”
李大邪苦笑道:“當你毀了扇畫之後,我突然覺得我的心輕鬆了許多,我好像
從毒咒中脫掙了出來,而那些死去的怨魂也像被解脫了一樣,我沒有壓力了……”
燕雲飛淡淡地道。
“你良心發現了。”
李大邪顫聲道:“也許是吧,不管怎麼說,我還是感激你。”
燕雲飛拱手道:“恭喜前輩,希望你能重新做人了……”
李大邪慘然的道:“是我該贖罪的時候了。”
楊老邪呆呆地道:“老李,你可不能想不開。”
李大邪大笑道:“我的毒誓應驗了,扇毀人亡,這是當年的血誓,諸位老兄弟,
無悔血劍的事,我李大邪是管不著了,但願咱們來生還能相見……”
吳北邪拉住李大邪的手道:“兄弟,千萬別……”
李大邪搖頭道:“人可死,誓不可破,兄弟,我去了。”
誰也沒辦法阻擋他揮出的那一掌,連站在他身邊的吳北邪都沒有辦法攔阻,啪
地一聲清響,李大邪的一顆腦袋隨著他的掌刃而碎了八塊,鮮紅的血,雪白的腦汁,
已濺在四處,吳北邪緊緊抱住李大邪的屍體,吼道:“老李,老李!”
這幾位邪字號的高手已有數十年交情,他們朝日相處,情如手足的組成了這股
力量,許多年來,他們早已肝膽相照,此刻突然有人中途死了,雖然是久居邪道,
也不禁悲從中來,俱黯然的落下了淚。
吳北邪憤怒的道:“是你,是你……”
憤怒的眼珠子如一團兇烈的火焰瞪住了燕雲飛,恨不得立刻將他碎屍而死。
淡淡一笑,燕雲飛冷笑道:“一個人自己要死,誰又能救的了他,李大邪雖然
是個邪門人物,還不失是個好人,至少他在臨死前參悟了正道,那像你fll這幾
個,到現在還執迷不悟……”
吳北邪躍起身來,厲聲道:“媽的,你還嘴硬——”
身如弓,手如山,一連三掌,勢如北海之濤,東湖之水,密密綿綿的向燕雲飛
疾拍而來,澎湃的掌勁能將一座山碎裂,吳北邪顯然要將燕雲飛置於死地。
燕雲飛不屑的道:“你找死。”
射日劍已如陽光下的蒼鷹般疾速的揮灑了出去。
凌厲的劍光,像夜空裡的寒月,令人泛起一陣顫驚,這迅厲的一劍,果然封住
了吳北邪那威烈的攻勢——驀然間——楊老邪厲聲道:“老吳,回來……”
吳北邪身子一個急挫,道;“老大,幹什麼?”
楊老邪怒道:“你要不要臉——”
吳北邪一呆道:“老大,我這是給老李報仇,跟要不要臉有什麼關係?
老大,你…“
吳北邪哼地一聲道:“咱們已經夠丟人了,想想看,我們都是七八十歲的人了,
比人家這孩子早出道了五六十年,為了無悔老人那段仇怨,居然替社八挑了起來,
這孩子就算是無悔老人的徒弟,老兄弟,我問你們,你們真能殺死一個乳娃兒麼?
咱們年紀一大把的人不怕人家笑麼?”
吳北邪苦笑道:“老大,老李死了呀。”
楊老邪哼地一聲道:“他不是死在這孩子之手,是死在自己的掌下……”
吳北邪大叫道:“他不毀了老李的扇子,老李會死麼?”
楊老邪怒聲道:“你更不要臉了,憑咱們這伙人的名聲、連個孩子都玩不過,
還有臉說這種話,老李技不如人才會毀了扇子,吳北邪,現在開始你閉嘴……”
吳北邪一呆道:“這,這……”
楊老邪臉色一沉道:“要輸得起才是個英雄,別忘了,邪字號的人更有原則更
要臉,老李之死不能怪人家,要怪只能怪社八……”
吳北邪一呆道:“杜八……”
賈老實嘿嘿地道:“楊老大,你真說對了,想想看,咱們這麼大歲數的人了,
上了杜八的當,千山萬水的趕來這裡對付一個毛孩子,說出去不讓人家笑掉大牙…
…”
楊老邪嗯了一聲道:“你的手還疼麼?”
賈老實大笑道:“這點傷算什麼?砍了四根指頭我還有六根呢,那小子功夫好,
我敗的心服口服,老大,咱們還是回咱們的老地方吧,別在這裡丟人了……”
點點頭,楊老邪沉思道:“是要回去,不過太便宜杜八了……”
賈老實大笑道:“那好呀,咱們就給他點教訓,也替老李出口氣……”
搖搖頭,楊老邪苦笑道:“咱們不便出手…”
賈老實一呆,道:“那不是白搭麼?咱們只好夾尾巴滾了。”
但,楊老邪卻又點頭,道:“有人會替咱們動手……”
賈老實一怔道:“誰?”
他老實慣了,一時並沒有會過意來,楊老邪望著燕雲飛,一改敵對之態,嘿嘿
地道:“這三位小朋友……”
項七大笑道:“我的媽呀,你還叫我們是小朋友,我們也是二十好幾啦……〝
楊老邪嘿嘿地道:”在我們面前你們永遠還是孩子……“
賈老實立刻道:“別插嘴,先聽聽我們老大的——”
楊老邪沉思道:“小子,杜八不是個簡單人物,我們雖然不怕他,但卻不便出
手,你們既然和他對上了,我就順便指點你們一二也許會給他個手忙腳亂……”
燕雲飛一抱拳,道:“謝謝前輩。”
楊老邪沉思道:“這裡是老營盤的山半腰,離社八的寨頭已相近不遠,這裡有
杜八的心腹手下二十餘人,他們全藏身在前半腰那片林子裡,那裡風大,林梢子簌
簌作響,人只要藏在裡面,誰也不容易發現,而通大寨的小路,必須經過那片林子,
你們只要一露面就會給人發現……”
燕雲飛哦了一聲道:“謝謝前輩指點,我兄弟這次硬闖老營盤,抱著必死之心,
並不在乎那些人……”
楊老邪臉色一沉道:“你可知道他們之中有些什麼人?”
搖了搖頭,燕雲飛道:“不知道。”
楊老邪嘿嘿地道:“鉤子、漏子,這兩個人你不會沒聽過——”
落陽湖的鉤子,小西山的漏子,這兩大黑道霸子居然也投在社八的手裡,這兩
個人在江湖上被譽為殺人不眨眼,喝血不滿腹的狠厲人物,他們出手沒有活口,刀
劍下從不留人,提起小西山、落陽湖,首先就想到勾子狠、漏子毒,哪個不遠遠的
站,哪邊涼快哪邊去——少惹為妙。
燕雲飛心裡略略一沉,那的確是兩個令人頭痛的人物,他要應付這兩個人必須
要動點腦筋了,沉思道:“杜八真行,連他們也連上線了。”
項七和老沙卻陡感心頭沉甸甸的,他們對這兩個人真是熟悉透了,說起來鉤子
和漏子和他倆還有那麼丁點兒交情,在道上也曾對面的在一起玩兩下子,由於道不
同,始終沒有再深厚一點交情,鉤子和漏子的手上功夫卻讓他倆耳熟能詳,鉤子的
殺人手法在江湖上堪稱獨特,他和對手對敵,必會先給對方面門上一掌,再一刀捅
上對方的心口窩,那真是快利的一刀,鮮血必會隨著刀刃衝向半天,人一定是一刀
斃命,而漏子就不一樣了,他一定先讓對方累的像條狗一樣,直到喘不過氣來,慢
慢一刀一刀的修理直到血枯為止……
老沙神情微微蒼白,道:“好角色。”
楊老邪慎重的道:“的確是兩把好手,小兄弟,你們有得拼了,不過,這兩個
人雖然難斗,卻也有他們的缺點……”
燕雲飛精神一振,道:“前輩,請指點……”
楊老邪突然歎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咋的,居然和你們投緣起來,本來我
有殺你們之心,可是我那老弟兄李大邪自絕之後,我忽然把事情看淡了,覺得往後
江湖,已不是我們這樣年紀的人再能奔馳了,應該把這個棒子交給你們了……”
他彷彿感觸良多,望著地上的老兄弟屍體,又道:“你們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
燕雲飛搖搖頭道:“我對這兩個狠角色太陌生了,瞭解不多———”
楊老邪苦笑道:“這雖然只是傳聞,卻也非常實在,聽說鉤子怕火,漏子怕水,
兩個雖然一居小西山,一駐落陽湖,卻是道道地地地的親生兄弟……”
燕雲飛一呆道:“一個怕火,一個怕水……”
楊老邪嘿嘿地道:“在這方面多動動腦筋,你們一定有收穫……”
項七大叫道:“這個我聽說過了,不過誰也沒有見過……”
楊老邪揮揮手道:“這也只能供你們參考,實際情況還要隨機應變,爬過這片
長崖就是那片林子了,你們去吧……”
燕雲飛舉目一瞧,果然有大片山崖斜橫在那片叢林之後,一抱拳,向這幾位邪
字號人物施了一禮,道:“謝啦——”
他人若一道幽靈的影子,已踏著枝椏躍去,那快速的身子,熟練的功夫,連這
些邪字號的高手都暗暗驚心。
呼烈的山風迎面拂來,吹得衣袂飄蕩,燕雲飛一踏上那片山崖果然看見山崖下
有一大片深幽而不見底的林子,一條碎石子小路橫在那片林子之前,真是最好的隱
身之處,一個人只要藏身林間,任何人獸只要經過這條小路,藏在裡面的人一眼就
能看見。
項七緊緊貼在燕雲飛的背後,低聲道:“兄弟,咱們把他們引出來。”
搖搖頭,燕雲飛笑道:“正好中了他們的計,咱們只要一露了面,鉤子和漏子
會如魚得水似的不停追殺我們,以鉤子和漏子的功夫,我應付一個也許不會吃虧,
再加上一個,就另當別論了…… ”
老沙沉思道:“兄弟,咱們何不燒了那片林子……”
項七一振道:“用火……”
略略沉思,燕雲飛嗯了一聲道:“鉤子怕火,他們的力量就會打了折扣,單單
一個漏子由我對付,至於其他的,你們全力應付—…。”
老沙一移身,道:“那好,我去放火……”
兩道斜眉略略一皺,燕雲飛道:“要燒這一大片林子並不容易,老沙,咱們雖
然能殺能拼,卻沒有點火的東西,而且這團火要一發不可收拾,才能燒得他們火燒
屁股……”
老沙嘿嘿地道:“兄弟,這個你就別擔心了,我老沙別的沒有,火藥門的兄弟
倒有幾個,他們給了我七八枚火藥彈,我只要在林子四角各放上一枚,保證會燒得
他們屁股通紅……”
拍拍者沙肩,燕雲飛道:“去吧,別讓他們發現……”
在那片密林裡的鉤子和漏子,兩個人此刻正閉著眼睛,垂著雙目,靜靜的蓄養
精神,他們曉得大白天裡不會有什麼動靜,憑燕雲飛和老沙項七三個人,還不會囂
張到目中無人的地步,以他們久居江湖的道上經驗,入夜才是他們活動的時刻,他
們那批兄弟有二十來個,已監視住了這裡可眺望的一切,任何人只要進入他們的視
野之內,決逃不出他的目力範圍。
但,他們也有疏漏的地方,就是那片長崖,他們決不相信有人會從長崖上下來,
因為任何外山的人,都無法步入那片密林子裡,據他們所知,那裡根本沒有路。
他們め左算右算就是沒算準燕雲飛正是從那裡上來。
鉤子的嘴唇一綻,舐放嘴唇,道:“漏子,姓燕的真是像傳說中那麼難斗麼?”
漏子仰著頭,想了想,道:“連杜八爺對這個人都寒上三分,想來也是個人物,
不過,咱們何必擔心,他們從山下直上老營盤,這段山路也挺耗神的,真爬上這裡,
嘿嘿,功力也消耗了三分之一,兄弟,咱們只等著殺人了……”
鉤子搖搖頭,道:“這事還真邪門,聽說蛇劍銀鈴幾招內就栽了,杜八為了這
檔子事極為生氣,聽說燕雲飛干的狠,連堂口都給拔了,樓老頭弄的命都丟了。”
漏子冷笑道:“那些人不算是個人物……”
鉤子嘿嘿地道:“希望項七和老沙別跟咱們朝面。”
一瞪眼,漏子冷笑道:“誰還和他們套交情不成,這兩個老小子識相便罷,不
識相,嘿嘿,兄弟的刀是不會認人的……”
突然——在簌簌的風葉聲中,響起一連串暴裂之聲,緊隨著有一股煙從林裡各
處湧上來,鉤子一怔道:“媽的,誰在玩火——”
漏子沉聲道:“趙二愣子……”
趙二愣子是他倆的跟班兄弟,此人雖然有些愣頭得腦,卻是直心漢子,負責兄
弟的聯絡工作,漏子這一吼,趙二愣子三步並作兩步的躍了過來,喘聲道:“大爺,
你叫我……”
漏子怒聲道:“怎麼回事?誰在玩火,難道兄弟們不知道鉤子大爺最怕火麼?
問問是哪個,當心我砍了他…”
趙二愣子顫聲道:“二位爺,起火了……”
鉤子先躍起來吼道:“放你媽的屁,這裡哪來的火…”
僅僅這幾句話的功夫,林子四處已閃起了火光,濃濃的煙霧已向這裡捲來,劈
啪的火光,經山風一吹,頓時火光四射,鉤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見火,他彷彿
遇上了惡魔似的,全身泛起了一連串抖顫,眼裡露出恐怖之色,最不可思議的是鉤
子名滿江湖,是個拿著酒缸做膽的狠毒漢子,在這一刻居然尿了褲子……
漏子移身發:“兄弟,咱們先出林子……”
鉤子顫聲道:“媽呀,這場火是哪裡來的……”
他遇火則驚,人已沒了主意,漏子伸手拉著他,他居然動不了,這時林子裡的
二十幾條漢子已各自奔躍,朝林外奔去——漏子叱道:“來人,把鉤子大爺抬出去。”
四周已亂了,除了越二愣子還站在這裡外,其他的人根本聽不見漏子在吼叫,
漏子氣得正在跺腳,只見有兩個蒙住頭的漢子向這裡奔來,漏子叫道:“赤來,快
把鉤子弄出去。”
那兩個蒙住頭的漢子一點頭,其中一個道:“大爺,你快去看看吧,鉤子交給
我們兄弟了。”
林子著了火,對鉤子和漏子來說,這是很不可思議的事,他倆把守老營盤最重
要的一關,是杜八器重他們,現在突然著了火,事情不會那麼偶然,漏子心裡愈想
愈窩囊,暴喝一聲吼道:“媽的——”
他如一陣風的向外面衝去,想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鉤子怕火,他似乎已被
這場突如其來的火給嚇住了,人在蒼白中軟了下去,那兩個兄弟摟住他,四隻手臂
將他抱的如鐵臂樣的,他連動也別動一下,他叫道:“快走呀。”
左邊那個漢子嘿嘿地道:“會的,鉤子大爺……”
鉤子陡然覺的肋下有人伸指點了他一下,他的氣血忽然一緩,全身登時麻痺起
來,他一震道:“你們……”
耳邊已有人笑道;“大爺,你老實點吧,當心火燒屁股——”
此刻濃煙密佈,火舌子很快的席捲林梢子,鉤子望著那片片火光,—雙眼睛瞪
的如牛眼一樣,眼前,他彷彿又看見七歲時候的慘景……
那是一個烏黑的晚上,他和漏子還躺在床上沒睡覺,耳邊已聽見夜空裡響起吆
喝聲,當他兩兄弟驚怖地爬起來的時候,他看見了火,看見了媽媽從火堆裡衝向自
己房間,母親在慌亂中抱著漏子先跑出去,再衝進來搶他,這時娘親身上全是火,
他看見娘在火裡叫著吼著,而熬受火的吞沒,他親眼看見老娘被火燒死的慘狀,雖
然他也逃出來了,可是老娘活活被燒死的情景一直盤旋在腦子裡不去,從此以後,
他怕火,怕任何火苗子,連爐子裡的火他都怕……
鉤子在昏昏沉沉中被人抬著奔出林子,耳邊已有人笑道:“兄弟,這裡行了。”
另一個叫道:“點了他穴道,讓他再也不能玩了。”
鉤子從驚駭中醒了過來,但他知道自己那身武功已給人家毀了,那個點他穴道
的人太內行的了,先走七經再循八脈,每一個循環的穴道全讓人給鎖住了。
他身子一顫,道:“你們是誰?”
只聽有人笑道:“鉤子,真健忘呀,連我都不認識了?”
鉤子抬眼一看,心底裡有若一道涼氣似的升了上來,那是項七,是他們今夜要
攔截的人,他怒聲道:“老項是你……”
一轉頭又瞪了另一個漢子,喝道:“你是老沙……”
老沙冷冷地道:“不錯,你還認得我們這些兄弟……”
鉤子恨聲道:“媽的,有種和鉤子拼個真刀真槍,用這種方法對付我鉤子,他
媽的,呸,我鉤子死不瞑目…”
項七冷笑道:“這只怪你鉤子運氣太差,遇上我們兄弟,現在只剩下漏子了,
他也好不到哪裡去,我們當家的會全力的照顧他,還有你那班子兄弟……”
鈞子叫道:“記住,我們杜八爺饒不了你們……”
呸,項七道:“杜八,他媽的,他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還不知道呢,你指望他,
呸,老友,你歇著吧……”
鉤子腦子裡嗡地一聲,人已暈死了過去,此刻風聲勁嘯,耳邊響起一連串,一
聲聲慘烈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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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那片林子的火勢是由四角躥出來的,秋高氣爽,林村乾裂,再加上要命的風勢,
有若火上燒油似的整個山林都陷在那片火海之中,漏子從林子裡衝出來,耳邊已傳
來兄弟們的淒慘叫聲,他人在震駭中傻了,看見自家兄弟有的已倒在血泊之中,也
有的埋身火苗之裡——他目眥欲裂的吼道:“媽的,是誰放的火……”
他已看見自家的僅餘兄弟佟三、武威和張胖子幾個人正圍著一個年輕人,那年
輕人好鎮定的功夫,居然在那裡雙手背負於後,面上掛著一抹令人寒懼的笑意,望
著地上那些慘死的兄弟,嘴角掀起酷冷的不屑,而佟三、武威和張胖子雖然手裡僅
握著刀劍,沒有一個敢動手。
漏子一移而去,吼道:“朋友,你是誰?”
燕雲飛淡淡地道:“漏子,你現在問我是誰,不是太晚了?”
漏子一震道:“你姓燕——”
燕雲飛不屑的道:“嗯,你們守在老營盤的半山腰,不是在等著我麼?現在我
來了,你那位鉤子兄弟呢,怎麼不見了…”
漏子心底裡直起前咕,那兩個蒙住臉的兄弟不是送鉤子出來了麼?怎麼,這會
兒始終沒見人影?他全身一顫,立刻道:“佟三,去找勾子——”
佟三一移步,道:“是。”
誰知,燕雲飛伸手一攔,笑道:“別找了,他已躺在那裡歇著呢……”
漏子大哼道:“你殺了他……”
淡淡一笑,燕雲飛不屑的道:“我那兩位兄弟你總該認識,項七和老沙和鉤子
都是老朋友了,他們正在敘舊,你又何必去打擾他們……”
漏子傻了眼,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絕大的錯誤,居然把鉤子活活的交給
了自己的對手,當時太粗心大意了,竟沒有注意那兩個漢子是不是自己的兄弟,硬
將鉤子往虎口裡送,他跺腳道:“媽的,他們是老項和老沙……”
嗯,燕雲飛冷冷地道:“你現在發現,不是太晚了?”
點點頭,漏子眼裡像要噴出火焰一樣,心裡那股子憤怒和不平,如拍岸的浪濤,
厲聲道:“姓燕的,鉤子怎麼樣了?”
燕雲飛哈哈兩聲道:“那要問問我兄弟了,你是曉得的,我那兩個兄弟手底也
不含糊,他們的手段不會比你們差,運氣好的話,鉤子還能保住一條命,運氣差,
那就不知道了。”
漏子全身如被雷劈一樣,血脈賁張的快要炸開來了,他只覺腦子裡嗡地一聲,
身子晃了晃,顫聲道:“鉤子要有個三長兩短,姓燕的,我會活吞了你。”
佟三厲聲道:“當家的,瞧瞧,咱們二十幾條漢子全給這小子活活的劈了,咱
們還等什麼,先剁了他,給兄弟們報仇……”
漏子一呆道:“全是他殺的……”
佟三恨聲道:“錯不了,他守在這裡,兄弟們一出林子就遇上他了,這小子二
話不說,逢人就干……”
一翻眼,漏子厲聲道:“血債血還,姓燕的,漏子今天要向你討個公道。”
點點頭,燕雲飛冷冷地道:“我在這裡候著呢……”
佟三一揮刀道:“兄弟,上。”
武威和張胖子早被燕雲飛那兇猛的殺著給嚇愣了,此刻漏子露了面,他們的雄
心豪情又被激了起來,一聽佟三喊上,幾個人刀劍俱已灑了出去。
而漏子那柄斜頭刀更是快利的令人寒懼,一晃一顫數縷刀影已斜斜劈向燕雲飛,
燕雲飛對漏子是久聞其名,知道此人能久享盛名決非子虛,他根本不理會佟三武威
和張胖子的攻勢,一雙目光全落在漏子的身上,射日劍斜斜的砍了過去。
漏子的刀更快,居然搶在射日劍之前發出——刀劍相擊,發出一擊金鐵交擊中,
兩個人身形同時一退,武威和張胖子眼梢子有多靈光,一見這種機不可失的機會,
兩個人雙雙揮刀撲上。
若論這兩個人的功夫,要和燕雲飛那樣高身手的人交手,那就差了點,兩個認
為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卻是他們送命的時刻,刀劍才出手,眼前已一片耀眼光華,
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每人心窩上已中了一劍。鮮血和人同時摔在地上,四隻眼珠
子瞪的像桂圓般大。
佟三顫聲道:“兄弟——”
漏子的心要裂開了,這些人俱是跟隨了他多年的老兄弟,僅僅是一個朝面,兩
個老兄弟全撒手了,他厲聲道:“好小子。”
身子如彎弓的疾射過來,連著七刀劈出——燕雲飛已長笑道:“你省省吧。”
他人突然立在地上,射日劍也是七劍——“叮,叮,叮——”
在一連串交擊聲中,漏子彷彿洩了氣樣的傻在那裡了,他那連環七劈在道上向
來極負盛名,任何人都無法接住他這奪命七刀,而燕雲飛卻那麼輕鬆的擋了回去。
佟三叫道:“大爺,扯活——”
他見兄弟全躺在那裡了,心裡突然產生了從未有過的恐懼之感,腳下抹油,一
溜煙的抽腿了,他才跑出七八步,只見項七和老沙笑瞇瞇的站在路當中,但三心底
一凜,叫道:“閃開。”
項七的刀一晃,笑道:“姓佟的,要溜?”
漏子一瞪眼,吼道:“我兄弟呢,你們這兩個雜碎。”
項七哦了一聲道:“你問鉤子,他好的很……”
那句“好的很”頓時使漏子涼了半截,項七和老沙的段數他可明白的很,即使
沒有親自領教過,道上的傳說也聽的不少,他知道鉤子的結果是什麼了,暗中一震,
大叫一聲道:“你殺了他……”
搖搖頭,項七冷冷地道:“還沒有,不過,他活著跟死了差不多…”
漏子雙目一閉,長歎道:“那還好,只要沒死……”
哪知項七搖搖頭道:“不好,鉤子生不如死……”
漏子已沒有心情和燕雲飛再鬥了,他只關心鉤子的生死,此刻只要鉤子沒事,
他寧可自己挨一劍,全身泛起了一陣顫抖,道:“你們到底把他怎麼樣了?”
項七一指草叢,道:“你自己看吧。”
漏子像瘋了一樣的衝過去,他嘴裡叫著鉤子的名字,人已撲向草叢裡,鉤子的
一雙眼空茫的望著他,臉上冷清清的,連一點表情都沒有,漏子難過的抱住他,道
:“兄弟,你怎麼了?”
鉤子眼裡閃過一抹淚痕,顫聲道:“兄弟,栽了。”
漏子顫聲道:“沒關係,咱們還有機會,這點小場面算不了什麼,項七和老沙
修理你,我會宰了他們給你出氣……”
黯然的一聲苦笑,鉤子顫聲道:“不行了,我的武功給毀了。”
漏子從地上跳起來,吼道:“什麼?他們廢了你武功……”
鉤子苦澀的道:“嗯,現在,我連舉手的力氣都沒有了,往後,江湖上已沒有
我鉤子這個人了,你帶我回家吧,也許咱們退出江湖,那種日子還好過些……”
漏子一呆道:“回家?”
鉤子眼裡淚水往外一湧,淒然的道:“你捨不得江湖……”
漏子恨聲道:“我要報仇,兄弟,我們兄弟不能白白讓人毀了,還有杜八,他
還沒有失敗,有他出面,一定能報這個仇…”
搖搖頭,鉤子苦笑道:“老杜不是好東西,他要咱們守頭一關就是看看我們兄
弟是真行還是假行,現在,我武功毀了,剩下你一個,他不會再重視我們了,聰明
點,我們下山……”
在空中狠狠擂了一拳,漏子道:“我真恨,恨那場火……”
若不是幼年的那場火,鉤子不會怕見火,見了火,鉤子就會想起那幕悲慘的情
景,就會失了理性,否則,項七和老沙沒有機會擺平了鉤子……
黯然的歎了口氣,鉤子道:“認命吧,江湖不再是我們的。…”
漏子心裡的火比那燃燒的林子還要猛烈,他又抓起了刀,頭上髮絲根根的豎了
起來,躍起身來,只見四處空蕩蕩的,除了佟三還守在那裡外,燕雲飛和項七及老
沙俱已不見人影,他們什麼麼時候走的?除了風聲,似乎只有佟三能回答這個問題。
漏子吼道:“他媽的,人呢?”
佟三苦澀的道:“離開了,我無法阻止……”
鉤子搖搖手,顫聲道:“算了吧,杜八會給他們顏色的……”
風還在吼,那威烈的火苗子似乎更猛裂了,這樣一片林子燒起來了,煙梢子直
貫雲霄,密霧般的黑煙遮住了半邊天,老遠就能望見……
》》》》》》》》》》》》》》》》》》》》》老營盤的弟兄不是死人,半山
腰火起他們不會沒有瞧見,杜八爺更不會不曉得,老營盤那些雜碎全被那場火給震
驚住了,他們想不通那場火怎麼發生的,因為他們判斷那場火苗子決不會是鉤子漏
子兄弟放的,鉤子怕火是人所皆知的事,鉤子決不會給自己添這種麻煩,蛇劍在老
營盤是個半殘廢的人了,他恨透了燕雲飛,若不是姓燕的,他不會受傷,樓家酒館
那段樑子給了他太深刻的印像,他希望鉤子能替他報了這段刻骨銘心的仇……
杜八爺真沉得氣,對半山腰發生大火的事始終沒有太多的關注,蛇劍有些沉不
住氣了,他憂急的衝進杜八爺的行館裡,杜八爺真沉得住氣,他和那位西域任真子、
百劍山莊的劍龍、岳陽的胡冠中正在飲酒作樂,這些名震一時的江湖俊彥有說有笑,
而杜八手下第一大將段洪永遠是那張沒有笑容的臉,他站在杜八身後,一雙冷厲的
目光始終環視著各處,雖然,他明知道這裡不會發生事故,他還是盡忠職守於他的
維護工作,蛇劍衝進來後,大聲道:“八爺……”
杜八的眼神略略一瞄,道:“有事……”
蛇劍囁嚅地道:“山下……”
杜八淡淡地道:“你也過來喝一杯,別大驚小怪,鉤子和漏子如果連這點事也
辦不成,只能怪他們學藝不精……”
蛇劍急聲道:“八爺,話不能這麼說,姓燕的畢竟不是普通高手,他是現今道
上最頭痛的人物,看看他以往的紀錄,有多少人栽在他手裡,而我們……”
杜八哈哈大笑道:“這裡是老營盤,不是樓老頭的樓家小酒館,你是被他嚇破
膽了,銀鈴的死,你的傷,我心裡很難過,蛇劍,且待會兒,那個姓燕的非付出代
價不可……”
蛇劍苦笑道:“是,八爺。”
白劍山莊的劍龍一向狂妄慣了,他一聽蛇劍在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心裡十
分不是滋味,舉起杯子一飲而盡,臉上一片紅暈,嘿嘿地道:“老蛇,你沒看見麼,
座上的人哪個不是雄霸一方的豪士,誰會在乎一個小小生燕的?他不來,是他運氣,
如果來了,嘿嘿,他是自己找死,我們兄弟還在喝酒,千萬別為了他掃了酒興,再
說,老營盤杜大爺的弟兄將近三百人,如果連他們三個都拿不下,嘿嘿,杜大爺這
半輩子江湖還能再混麼?”
說的有理,說的狂傲,蛇劍在杜八爺面前哪能再說什麼?他知道這些人個個都
是一流高手,一流狂人,也是一流的目中無人,蛇劍像啞巴吃黃連似的悄無聲息的
退了下去,暗暗有種頗為失望的思緒……
杜八爺雖是絕對的狂夫,他畢竟還很慎重,向他那位貼身的第一高手有江湖小
子之稱的段洪一招手,道:“小段。”
段洪冷冷地道:“八爺吩咐——”
他臉上永遠都是那麼冷漠,永遠不帶點丁兒情感,雖然和杜八相處時日並不短,
還是那幅初來時的表情,沒有人能從他面上看出他內心想的是些什麼,只知道這個
江湖小子一直都是這張酷冷的臉……
杜八低聲道:“出去看看,別太大意了。”
段洪一拱手道:“是。”
江湖小子段洪就是這麼聽話,做任何事都不問原因,只知道該聽命去做,哪怕
這是一件十分錯誤的事,他也不會吭上半句——人似一溜煙,出了社八爺的行館,
一陣冷風吹來,這位江湖小子長長的吸了口氣,然後緩緩的吐出來,他雙手背負在
身後,兩隻拳掌交叉的握著,行過山坡,跨過石巖,眼梢子溜向每一個可以隱藏的
暗影中,那些守在各角落中的弟兄全看見他來了,有人探出頭來,叫道:“段爺…
…”
段洪面上擠出一抹冷笑,道:“嗯你該死。”
手微微那麼一抬,一縷白光過後,那個探頭打招呼的漢子已哎呀一聲從石頭後
栽出來,心口窩上已穿著一柄鋒利的匕首,江湖小子段洪怒聲道:“記住,要嚴守
在自己的崗哨上,哪怕是你的老爹老娘來了,也不准吭出聲來,這是咱們的紀律,
誰要是像阿勇這樣冒失,他就會躺在這裡永遠別起來了——”
這些話是說給那些守在暗樁處兄弟聽的,誰都看清楚這一幕了,血淋淋的教訓
使每個人都捏了一把冷汗,他們全曉得江湖小子段洪的冷血手段,他說的出做的到,
阿勇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揮揮手,立刻有人把阿勇的屍體抬走了。
江湖小子段洪又向前踱了出去,他不再巡視杜八行館的警戒了,而向那條羊腸
小道上踱去,這條小道是通往行館的唯一之路,任何上老營盤的人都必須經過這裡,
四處散佈著自己的兄弟,那陣勢真如銅牆鐵壁。
走了一段路,段洪看看離行館已有把裡的路了,在那片林子的盡頭,他已看見
隱身在兩旁的自家兄弟,江湖小子段洪干呵一聲,向林子裡叫道:“崔剛—一”
有了段洪的話聲,崔剛才敢從林子的暗溝裡叫道:“段爺——”
江湖小子段洪冷冷地道:“這裡埋伏的全是弓箭手……”
崔剛嗯了一聲道:“不錯,全是八爺的吩咐——”
江湖小子段洪揮揮手,道:“立刻把人撤向百丈之外,這是八爺的意思。”
崔剛一呆道:“八爺會怪罪下來……”
段洪冷笑道:“死腦筋,豬腦袋,想想看,你們在這裡把關,姓燕的會上來麼?
八爺要抓活的,拉開大門讓他們進來,然後,咱們再縮小範圍,網中抓魚,他們長
了翅膀也飛不了……”
一呆,崔剛道:“對呀,好辦法。”
一揮手,段洪冷冷地道:“去吧。”
崔剛哪敢再吭個屁,人家江湖小子段洪是八爺身邊的第一高手,連八爺都很尊
重這小子的建言,他崔剛不過是老營盤的小小角色,這裡哪有他表達的機會,拱拱
手,立刻跑進林子裡,呼出一聲暗號,百來條漢子已向遠處逸去,只聽啼哩嘩啦的
一陣急促腳步聲,愈來愈遠——江湖小子段洪似乎滿意了,嘴角上立刻閃出一抹詭
秘的笑意,這絲笑意真不多見,他沿著小路向山下行走,然後站在一片巨巖的旁邊,
靜靜的仁立在那裡——突然——巖石後面有了輕細的響聲,一連三道人影如鬼魅樣
的從巖石邊問了過來,那是燕雲飛、老沙和項七、江湖小子段洪並沒有多大的意外,
只是冷冷的瞅著他們——項七的手在動,他握著兵刃的柄——老沙也慎重的跨出了
步子,他似乎沒有料到在這個時候碰上老營盤社八手下的第一位高手。
而燕雲飛卻笑了,淡淡地道:“你來了。”
段洪還是那麼冷冰,冷冷地道:“我在這裡候著呢……”
燕雲飛長吸口氣,道:“在這裡見面,我們都有點太尷尬……”
江湖小子段洪冷聲道:“我已把這裡的人找出百丈之外,這範圍之內不會有人
知道咱們在這裡會面,兄弟,我想說一句——”
燕雲飛一搖手道:“別勸我回頭,你是最瞭解我的脾氣,犯上了就不後悔,先
告訴我,裡面是哪些好朋友——”
段洪的眉頭一皺,道:“西域伍真子、白劍山莊的劍龍,還有岳陽的胡冠中,
再加上老營盤的近三百的兄弟,夠了麼?”
燕雲飛的眉頭一皺,道:“嗯,果然都是些人物,再加上杜八,這聲勢夠浩大
了,看來這是一場硬拚,好在鉤子和漏子已不成氣候……”
段洪冷冷地道:“鉤子和漏子解決了。”
點點頭,燕雲飛道:“不解決能站在這裡和你說話麼?嗯……”
段洪長吸口氣道:“杜八隻怕不知道你已摸上來了,我出來的時間也不能太久,
你曉得,杜八善疑,久了會…”
燕雲飛笑道:“我明白,你回去吧。”
段洪沉思片刻,忽然從懷裡拿出一個筒子,道:“這一路上去,每個暗樁都有
人,你們明,他們暗,很容易暴露身形,這是苗疆的百步飛電蟲,你只要放出來,
那些暗樁就會個個露出方位……”
伸手接過,燕雲飛道:“謝啦。”
段洪一移身,冷冷地道:“小心點,別太大意。”
隨著這幾句話聲,江湖小子段洪又溜躂溜躂的走了,項七和老沙看的直了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燕雲飛到底有多大的神通,連杜八身邊的頭號高手段洪都和他
套上交情,項七傻直了眼,道:“我的爺,段洪到底是在幫誰?”
淡淡一笑,燕雲飛道:“兩邊都幫——”
項七不信的道:“看段洪那個樣子,好像跟你還很有交情,可是,他是杜八的
人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從來沒說過和姓段的有交情——”
長吸口氣,燕雲飛道:“他是我老弟,只是跟了杜八很多年——”
老沙伸了伸舌頭,道:“我的媽,你跟誰都有交情,我們稱兄道弟也這麼多年
了,就從沒聽你說起過,你不說明白,我和老項可被你弄糊塗了……”
燕雲飛搖搖頭道:“有許多朋友未必常在一起,有了事情後,朋友就會突然出
現,段洪和我交情不淺,只是我們是兩條道上的人,很少碰在一起……,,項七搓
手道:”有段洪幫忙,杜八非栽不可——“
燕雲飛冷冷地道:“別想的太美,段洪幫忙也只是點到為止,待會兒犯上了,
也許他的劍比你還快,殺的正是我們……”
項七一呆道:“真他媽的幹上了,誰又顧誰——”
看了看手裡的竹筒,燕雲飛道:“已經很有交情了,連苗疆的百步蟲都給了我,
可見段洪真夠朋友,待回見,我真不希望和他遇上,杜八之前,他是非拚命不可—
—”
眼梢子輕靈的一轉,人已向前踏去。
沿路上,他們順著草叢行進,段洪是幫忙幫到底,在老營盤的行館漸漸看見的
距離內,那些暗樁似乎俱被撤了,可是,老營盤的附近,段洪就不太敢了,那樣會
驚動社八,杜八是聰明人,很快就會查一個水落石出——嚴守在老營盤的暗樁隱藏
的很好,若不是江湖經驗十足的人,很難尋找出他們藏身之處,燕雲飛是何許人,
他早已摸透了這些伎倆——低低的話聲,從燕雲飛嘴裡吐出來,道:“兄弟,咱們
散開了,我們要用最快的速度解決這些人,待會兒百步屍蟲一出,你們要藉機殺了
他們……”
項七的刀已抽出,他恨聲道:“兄弟,放心,連老天都不會饒了他們……”
三個人身形頓時一散,已各自向前撲去。
燕雲飛的身勢如矢,沿著樹叢向前射去。
竹銅的蓋子掀開了,一陣怪嘯聲穿射而出,密密麻麻的百步屍蟲像萬千的螞蟻
似的飛出去,這些屍蟲與黃蜂有異曲同工之妙,它們有種尋找敵人的功能,鑽出筒
子之後,立刻分散開來,投向林子、石後——“哇——”
在一陣驚叫聲中,隱伏在暗處的漢子已有人吼了起來,緊接著有許多人站了出
來,他們個個搔著癢,青筋暴起的叫著——項七和老沙借這陣混亂的機會向他們摸
去,那真是快速磊落的身手,鮮血噴灑中,已有二十幾個漢子已倒在血泊之中,他
們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老營盤裡有人跑出來了,沉聲道:“怎麼啦?”
那是蛇劍和老營盤總護法——黑羽毛,蛇劍和黑羽毛最是莫逆,他受了一肚子
氣的跑出來和黑羽毛說這件事,黑羽毛瞭解杜八,更知道杜八太大意了,他也沒有
辦法,只有等燕雲飛上了山,看著辦了。
黑羽毛看了看那些百步屍蟲,已凜道:“百步屍蟲,這是苗疆的東西……”
江湖經驗老,敵對功夫深,黑羽毛已焦急的道:“蛇劍,咱們的暗樁全給人毀
了。”
蛇劍變色道:“我就知道,姓燕的一定會來……”
燕雲飛如一條溜滑的泥鰍,在閃移中連著劈了七八個人,已含笑的衝了過來,
站在黑羽毛和蛇劍的面前。
他朗聲一笑,道:“蛇劍,咱們又碰面了。”
黑羽毛一退步子,道;“有種,有種,單憑了了你和你那兩個不怕死的兄弟,
就敢來老營盤撤野,這份膽識令人佩服,不過,老營盤是來的了,去不得…”
淡淡一笑,燕雲飛笑道:“老黑,別吹大氣了,鉤子和漏子的功夫比起你來如
何?
他們都攔不住我,而你,哼,也不過是多了個死人……“
黑羽毛怒聲道:“真狂!”
剎那間,五十多條漢子已從老營盤裡擁了出來,團團的,重重的把他們三個困
在中間,這些漢子個個都很厲的瞪著他們的獵中物,那寒冷如冰的刀刃俱閃閃的對
著燕雲飛,眼前這個人太厲害了,厲害的能從山腳衝向山頂,僅這份功力已夠他們
瞧的了。
項七大叫道:“杜八呢?那老小子呢?”
蛇劍冷冷地道:“急什麼?你還怕沒有人給你送終麼?”
項七呸地道:“老蛇,真後悔讓你活著滾回來,早知道讓你躺在那裡挺屍,你
也不會在這裡狐假虎威了……”
蛇劍面色蒼白的道:“你……”
黑羽毛嘿嘿地道:“老蛇,急什麼?魚兒進了網,諒他們也跑不掉了,咱們通
知咱們的八爺,要怎麼修理這三個小子,那要看八爺的意思了。”
蛇劍悻悻的退了回來,這裡已輪不到他說話,黑羽毛是這裡發號施令的人,他
要怎麼處理,連八爺都要尊重他的意思,他連聲道:“那就請八爺吧。”
黑羽毛斜睨了燕雲飛一眼,道:“你真有種,我還挺佩服的,燕雲飛,在這裡
別想再僥倖,我們八爺早已恭候多時了,你是要進老宅子見八爺呢,還是要八爺出
來迎接你?”
面上殺氣一湧,燕雲飛冷冷地道:“叫杜八出來,他也該朝個面了。”
黑羽毛嘿嘿地道:“那就要你等一會了,我們八爺還在跟幾個朋友喝酒,你是
曉得的,八爺酒興一發,非盡了興不會停,三位,這裡挺涼快的,你們先候著吧。”
項七恨聲道:“喝吧,反正這是他最後一餐……”
黑羽毛怒聲道:“你說什麼?”
一瞪眼,項七厲聲道:“老黑,別他媽的在這裡逞威風,我老項眼裡還沒你這
塊料,如果不是為了杜八,你還沒資格跟我說話呢。”
這真是罵人要看天,打狗看主人,黑羽毛在老營盤也是說一不二的漢子,手下
恁多的兄弟,哪個不稱他一聲黑爺,項七真有種,當著他的手下的面給他不算小的
難堪,對黑羽毛來說,太沒面子了,黑羽毛氣的仰天一笑,道:“項七,我會撕了
你那張破嘴——”
項七的刀在半空中一閃,道:“來吧,看看誰撕了誰的嘴——”
眼珠子裡散發著一股逼人的寒光,黑羽毛嘿嘿地道:“項七,你會後悔…”
項七大笑道:“我後悔就不來了。”
有如幽靈谷裡吹出來的一道寒風,自黑羽毛身後傳來一聲淒冷的笑聲,那是一
個滿身綠袍的漢子,一雙眼珠子似要吐出來一樣,已緩緩的站了出來。
這個人一身的寒氣,一臉的冰冷,更有一股股殺氣,項七心底只覺涼意透體,
脫口道:“金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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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烏漆抹黑的老營盤頂空裡,罩上一塊塊黑麻麻的雲塊,使這裡顯得格處黑暗,
金手客一身碧綠的長袍子,被風吹的呼啦呼啦的響,金手客有惡夜兇神之名,這個
有名的兇狠人物,居然也被杜八網羅在老營盤的陣容裡,杜八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可見一班了,金手客臉上冰的像塊寒鐵,微凸的一雙眼珠子幽靈樣的射出慘綠色的
冷光,他一眨也不眨的盯著項七,看的項七心底裡直髮毛,黑羽毛詭秘的堆著笑臉,
嘿嘿地道:“項七,你不會不認識這位老友吧。”
項七哪會不認識這個兇霸一方的惡夜兇神,他閉上眼睛也會想起金手客加諸在
他身上的慘痛回憶,他的手輕輕摸了下肋間,曾有兩根肋骨,就是被這個兇神打斷
的,他躺了好段日子,如果不是底子便,這條命都會被他打散,永生永世,他也忘
不了這位加諸在他身上痛苦的人,他恨的咬著牙,一雙目珠子滲出了紅絲,呸地一
聲道:“認識,認識,這樣的好友誰會忘了?我還以為他化成灰了呢,想不到,我
們在這裡又碰頭了,金手客,算你倒霉,今天又給我碰上了。”
眼珠子一轉,老沙道:“老項,他就是那個在太湖邊上,摑你一掌的小子……
〝項七嗯了一聲道:”錯不了的,他這幅德性,我一刻也忘不了……“
老沙嘿嘿地道:“那就交給我吧,他干了你兩掌,害的我幾個月沒出門,專門
調理你的傷,這個帳要連本帶利討回來。”
項七小聲道:“他很扎手……”
老沙大笑道:“江湖上的兄弟哪個不是扎手貨,咱們會過的朋友中,又有哪個
比這老小子差,兄弟,我給你瞧瞧自己的兄弟,也有出人意料的手筆……”
這些話字字句句傳進金手客的耳中,他真是冷的令人寒懼,一點表示也沒有,
只是狠厲而絕冷的瞅著老沙和項七,半晌才嘿嘿地長笑了幾聲。
老沙被他看的怒火中燒,喝道:“看什麼?沒看過你爺爺……”
黑羽毛冷冷地道:“老金呀!人家是挑上你了。”
金手客這才哼地一聲道:“讓他們多吼幾聲吧,瞧瞧他們那幅死像,又能活多
久,進了老營盤,就等於進了鬼門關,對於一個即將沒命的人,你還跟他計較這些
麼?”
嘿,他不是啞巴,嘴皮子還挺利的呢,話匣子一拉開,一大堆的道理說不完,
黑羽毛像是很欣賞金手客這種行徑似的,聞言大笑道:“說的對呀,老金,閻王老
子點了他們的名,牛鬼蛇神已來拉人,此刻,他們不多說幾句,往後還能再說麼?”
老沙嘿地一聲移身過來,笑道:“老小子,連你也算上,你們一塊來吧。”
金手客朝前大步一踏,道:“老沙,我單挑……”
老沙的劍朝前一遞,道:“那可好,咱們這是死約會,不死不休,話可要說回
來,交上手,就不論交情,你先琢磨著點,別死在老子手裡,你那幫子狐群狗黨一
窩子捅上來,專門撿便宜的干,我老沙可不喜歡這一套,有種單個來。”
金手客冷冷地道:“你把我金手客看成什麼人了?老金說的話一向算數,不論
誰死誰生,咱們一個就是一個,決不許有人插手,倒是老項和姓燕的,嘿嘿,別再
硬要插手……”
老沙向四週一瞄,道:“聽見沒有,這話可是老金說的,誰要插手,誰就是他
媽的雜碎,黑羽毛,你可給老子當個見證—…。”
黑羽毛哼地一聲道:“好,這場是你們兩個人的事,老營盤的弟兄雖有幾百位,
這檔子事決不會有人伸手……”
金手客一晃身,道:“聽見了,老沙,動手吧。”
老沙一移步,嘿嘿地道:“還有——”
金手客冷冷地道:“你還有什麼話?說吧。”
老沙陰沉的道:“咱們這是生死之搏,出手就不講究方法和手段了,你老金盡
可施出你的絕活和手段,我也不會客氣到哪裡,話已說開了,你先仔細的想清楚—
—”
右掌向上一舉,金手客道:“甭想了,我會照單全收了,今天,死了算倒霉,
活著是運氣,我就是這兩隻掌,有本事來拿吧。”
別看金手客那一雙手掌,他就是靠這兩隻掌打出名聲來的,他掌上確實有點功
夫,否則,項七也不會挨了他一頓了。
哪知老沙把劍一扔,道:“好呀,掌對掌,拳碰拳,咱們就來個硬碰硬——”
嗡地一聲,手裡的劍已插在項七的腳前,項七睹狀大吃一驚,老沙的劍雖不如
燕雲飛那麼犀利,但,卻是老沙的專長,一柄劍在他手裡還真活鮮,面對金手客這
樣的對手,他捨劍不用,反而以其短應敵之長,這不是自取滅亡?
他焦急的道:“老沙,你瘋了……”
哪知老沙大笑道:“是有點瘋了,不過人生難得幾回瘋,偶而瘋一次,也是令
人賞心悅目的事,也唯有這樣,那個老小子才會死的心甘情願……”
金手客更見得意了,他一掌劈出,道:“你要送死,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你……”
他最擅長的就是淬練在掌上的功夫,一見老沙捨其長而用其短,那不是正合他
意,暗中蓄滿勁力,借老沙說話的功夫,已一掌推了出去。
老沙大叫道:“兄弟,急什麼,我還沒開殺呢!”
嘴裡說話,右掌也推了出去。
金手客一聽他開了腔,以為這小子又有什麼話要說,手上不禁略略一緩,等他
發覺老沙的右掌又借說話的功夫推了過來之時,他才瞭解老沙是在舒散他的注意力,
金手客暗暗冷冷一笑,急切問將右手硬推了上去。
“刷——”
兩個人的手掌在空中一個交接,頓時響起一聲大聲,老沙的手掌在觸及對方的
掌緣之時,早已借勢抽了回來,而他的左手突然一揚——一蓬白濛濛的雲霧陡然自
他掌中灑出——金手客大叫道:“你這是……”
他只覺自己兩睛睜不開了,剛要移身速退,老沙在一蓬灰影中,身子疾速飄去,
一拳搗在金手客的心口窩上,咚地一聲沉悶之音——嘿地一聲慘叫,金手客硬給打
得吐出兩口鮮血,老沙這著太出人意外了,誰也不知道他酒出那一蓬白霧是什麼,
四周立刻響起了驚叫聲——金手客怒吼道:“你要陰的……”
老沙一腳踢出,道:“不是說好了麼,各憑手段……”
又是一腳踹上,金手客已連翻帶滾的躺在地上。
黑羽毛厲聲道:“媽的,你施詐——”
哪知老沙一搖手,道:“別過來,我們可說的很清楚,陣前交手各憑手段,他
挨了一掌一腳是他自找的,你黑羽毛想過來,那就是你壞了規矩,別怪我老沙開口
罵人了……”
黑羽毛吼道:“你灑了什麼東西?”
老沙淡淡地道:“沒什麼啦!只是一把石灰……”
黑羽毛聞言一呆,這玩意兒雖不是絕毒之物,可是酒進眼裡那可不是好滋味,
如果不小心處理,雙目就有失明之慮,他急忙道:“老金,你怎麼啦?”
金手客挨了一拳一掌,已是很沉重的傷勢,再加上眼眶裡奇痛難挨,使他在地
上翻滾,有道是明眼人眼裡容不進沙子,此刻他眼淚直流,痛的睜不開眼來,顫聲
道:“我眼睛瞎了。”
黑羽毛憤憤地道:“卑鄙手段,老沙,納命來。”
他是這裡的護法,老營盤外圍事務大多由其經掌,此刻自己指揮的頭一陣,便
栽在老沙手裡,雖然老沙是玩了點手段,畢竟面子上掛不住,黑羽毛心裡有氣,人
已隨著搶出來。
項七一揮刀,道:“站住,他們說過了,不論手段,只論生死,你他媽的強出
哪門子頭,難道你真不顧江湖道義——”
黑羽毛呸地一聲道:“江湖道義,見你媽的大頭鬼,項七,瞧瞧你那位兄弟,
平常不是以白道仗義自居麼,怎麼也會用這種手段對付老金?有種憑真本事……”
老沙嘿嘿地道:“來吧,黑羽毛,還有你,你也逃不了厄運…”
黑羽毛吼道:“兄弟,給我殺——”
站在四周的那些人早已忍耐不住了,他們一看對方不過是三個人,便將雄踞武
林的老營盤給弄的手忙腳亂,不但是鉤子和漏子栽了,連金手客也毀在對方手裡,
而對方真正的霸神——燕雲飛還沒出手,這個臉實在掛不住了劍影交錯中,刀劍已
自各地閃起,剎那間,燕雲飛和老沙項七被他們困在中間,燕雲飛真沉得住氣,他
始終沒說過一句話,一雙目光冷冷散散的瞅在每個人臉上,但,老營盤雖然仗著人
多,雖然他們背後還有杜八爺給撐著,可是,他們還是對燕雲飛有著太多的懼意,
因為,燕雲飛三個字,代表著狠厲無情,由樓家酒館樓老頭之死起,至蛇劍銀鈴、
鉤子漏子止,這些名震一時的道上高手,有哪個脫得過一敗之地……
蛇劍臉上產生了一抹懼意,緊緊貼在黑羽毛身後,此刻他的手已毀,自己已不
能用劍,但,人卻希望憑借老營盤的力量,替自己這條手報了仇——悄悄而低聲的
在黑羽毛耳邊,蛇劍小聲的道:“小心,燕子最難纏……”
黑羽毛凝重的道:“我知道。”
全身陷於戒備之中,衣袍已隨之隆隆鼓起——淡淡散散的一笑,燕雲飛終於開
口了,道:“老黑,這裡誰做主……”
黑羽毛一怔,道:“當然是杜八爺——”
燕雲飛冷冷地道:“杜八做主就論不到你在這裡硬撐了,我燕雲飛是衝著杜八
來的,你不過是負責看門的一條狗,識相點,立刻傳話給杜八,就說我來了。”
這話夠絕夠狠,堂堂的黑羽毛在老營盤只不過是條看門的狗,黑羽毛心裡一陣
哆嗦和難過,燕雲飛太瞧不起他了,當著這麼多兄弟的面前罵他是條狗,黑羽毛修
養再好,也嚥不下這口氣,他幾乎像瘋了一樣的吼道:“你說什麼?”
項七大笑道:“我們當家的說你是條看門狗……”
黑羽毛厲聲道:“姓燕的,你要為自己的話付出代價。”
燕雲飛面色一冷,道:“朋友,我不是在這裡候著麼?我不明白你所謂的代價
是什麼?是平添一些孤鬼怨魂,還是你那條無知的生命,嗯?”
黑羽毛怒聲道:“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驀地裡——自黑羽毛背後傳來一陣冷的令人發抖的話聲道:“問題是你殺不了
他……”
那是江湖小子段洪,不知何時,段洪已站在黑羽毛的身後,這個年輕高手是杜
八身邊的紅人,他和杜八的交情深厚,深得杜八的仰賴,老營盤的兄弟,人人都知
道段洪是杜八爺的心腹,誰都不去招惹這位爺——黑羽毛一回頭,道:“是段爺—
—”
江湖小子段洪冷冷地道:“受了人家的氣就討回來,如果自己沒本事爭回這個
面子,光憑人手多壓人,即使討回來也不夠光彩……”
黑羽毛一呆,道:“段兄,我——”
段洪沒好氣的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黑羽毛恨聲道;“我要宰了他……”
段洪嗯了一聲道:“好呀,你出手呀……”
黑羽毛聞言一呆,吼道:“段洪,你怎麼這麼說話,老兄弟受了氣,你不但不
安慰我一番,當著兄弟的面還冷言冷語,難道我老黑真讓你那麼瞧不起——一”
江湖小子段洪眉頭一皺,道:“那你就出手吧,要人家瞧得起你,你必須有點
本事,受了侮辱,洗刷侮辱的最好辦法就是殺了他,問題是你能麼?”
黑羽毛一扯長劍,道:“好!姓段的,這筆帳老黑記下了,如果不是大敵當前,
我老黑一定要討個公道,現在,暫時先擱下,事情完了後,我自會找你。”
點點頭,段洪道。
“隨時奉陪——”
黑羽毛暗暗恨上了江湖小子段洪,但,他不便發作,假裝沒有聽見似的,將一
肚子的怒氣全發洩在燕雲飛身上,指著燕雲飛道:“姓燕的……”
哪知燕雲飛滿臉不屑的阻止他說下去,道:“怎麼?想真干,不是我瞧不起你,
你還真不怎麼樣!
省省吧,老黑,那條命留著還有的玩呢……“
顫了顫身子,黑羽毛吼道:“去你媽的……”
人似一道旋起半空的小旋風,劍影一縷的朝著燕雲飛筆直的衝去,此刻他是急
怒攻心,早已把法則給忘了,那一劍灑出,緊跟著他身後的那班子老兄弟也立刻搶
出手了,七八道刀影如七八道閃電般的朝燕雲飛撲去。
項七一揮刀,叫道:“我操,吃爛飯——”
只聽燕雲飛一聲長笑,道:“找死”
黑天抹地的老營盤突然顫起了一大片寒光,十七八把刀劍風捲殘雲般的罩向燕
雲飛,這種陣勢和威力確實是夠震懾人了,連江湖小子段洪都看的暗自心驚。
蛇劍站在外圍,脫口道:“媽的,姓燕的除非長了翅膀,除非他有適天入地之
能,否則,嘿嘿,他媽的非死不可——”
但,有許多事往往是不能預料的,燕雲飛也許真有遁天入地之能,真有別人所
沒有的能耐,他的劍僅餘一道細爍的光影,只看到一抹溜閃的影子,那麼快速無比
的在這些高手身前飄過,在他們身上穿過——哇——一連串淒厲悲慘的哀叫,劃破
這片黑天糊地的雲空,血水像雨滴般的自四處噴灑著,連站在遠處的段洪,都感覺
出鮮血的熱騰和腥味,這真是慘烈的一搏——七個,八個、九個…十三條活生生的
漢子,像栽頭蔥似的,歪七扭八,昏天黑地的躺在地上,他們俱死的圓睜著雙目,
噴吐著舌頭,那麼心不甘情不願的躺在草叢中,地上鮮血未干,熱度未褪,而人已
魂歸西方極樂,這就是劍手最後的下場……
這股殺威,這種霸氣連黑羽毛那麼深厚功夫的老江湖,都被燕雲飛的氣勢所懾,
他手腳全軟了,在沒有朝面之前,他只知道姓燕的是個令人頭痛的高手,是苦戰不
懈的超級殺手,卻沒想到,他不僅是個殺手,而是一個懾魂奪魄的取命者,是兇神
的化身……
黑羽毛抖了抖身子,道:“你好狠——”
燕雲飛嘴角上灑出一絲酷冷的笑意,道:“小手段而已,為了自己不得不狠厲
點,老黑,你還有一搏的機會,天下本來就是這麼回事,弱肉強食,誰強誰就活下
去,你和那幫子朋友,不也想取我的命麼?我還活生生的站在這裡,你還有展露自
己功夫的機會……”
黑羽毛語結了,他已預見未來最後一搏的結果,說句良心話,他不想再拼下去,
燕雲飛一舉殺了他十幾個老兄弟,那氣勢已令四周活著的人嚇破了膽,沒有人敢再
向前跨步,他們知道眼前的敵手決不是他們這種三流角色所能抗衡的……
燕雲飛冷冷地道:“怎麼,不敢動了?”
黑羽毛憤怒的道:“我……”
真是丟人丟到家了,堂堂的黑羽毛居然在人家面前連個屁也不敢吭了,他語辭
結結巴巴,只有干瞪眼的份了,站在那裡,進出都難的露著苦笑——蛇劍顫聲道:
“老黑,忍吧。”
江湖小子段洪狠厲的一笑道:“姓燕的,夠了。”
燕雲飛啊了一聲道:“我忘了,這裡還有段爺…”
段洪面上依舊是那麼冷厲,一雙眼珠子落在燕雲飛臉上,兩個人互相凝視了一
會,段洪道:“跟我進去——”
燕雲飛淡淡地道:“是杜八的意思?”
江湖小子段洪鼻子裡哼地一聲道:“你硬闖老營盤不是要見社八爺麼?杜八爺
如果不想見你,你照樣會硬闖進來,怎麼,杜八爺要見你了?你反而怕了,想不到
燕雲飛也有膽怯的時候……”
語音冷厲,譏諷熱嘲。
燕雲飛哈哈大笑道:“我膽怯?段洪,老營盤雖然是銅牆鐵壁,我姓燕的還沒
放在眼裡,環目所視,老營盤真能稱得上英雄的也只有你段洪一個……”
段洪笑了,笑的很淡,道:“謝啦,可惜,咱們非親非故,否則,咱們還能交
交朋友……”
燕雲飛笑道:“退出老營盤,咱們就是朋友了。”
段洪搖搖頭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免了。”
黑羽毛恨聲道:“段爺,別跟他扯蛋了,咱們兄弟可躺了不少,這個血仇非報
不可,段爺,你……”
段洪的目光一冷,道:“你要我動手?”
黑羽毛嘿嘿地道:“有段爺出手,這個仇有望報了……”
段洪哼地一聲道:“如果我也躺下了呢……”
黑羽毛臉上一陣抽搐,道:“段爺,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有您出手,姓
燕的非倒他媽的血霉不可——”
段洪語聲一寒,道:“可惜我不能出手……”
黑羽毛一怔,道:“為什麼?難道你怕他……”
段洪長吸口氣,道:“這是老爺子的意思,杜老爺早已料到你們這些廢料辦不
了大事,除了丟人現眼外……”
黑羽毛聞言大怒道:“這是什麼話?段爺,我們兄弟在這裡流血拚命,可盡了
一切力量,雖然兄弟死了不少,但為老爺子也心甘情願,老爺子不但不安撫我們,
反而這樣瞧不起我們兄弟,這算哪門子義氣……”
哪知段洪一笑道:“義氣,義氣是屬於有本事的人說的,你他媽的算是什麼東
西,居然敢這樣批評老爺子……”
黑羽毛一呆道:“我……”
段洪得理不饒人,道:“站開,等老爺子解決了燕雲飛,再談你的事—…。”
暴吼了一聲,黑羽毛道:“我見老爺子去……”
他在衝動的思緒下,不顧一切的往裡面衝去……
段洪不屑的道:“老黑,你站住,進去了就沒命——”
黑羽毛哪裡聽得進這些話,吼道:“我不信老爺子會殺我……”
他是個不信邪的人,跨起步子直往行館裡撲去,當黑羽毛的身形再踏在院中那
塊石板上時,突然自四面八方射來一道道光影——黑羽毛慘聲道:“老爺子,你…
…
那細碎的光影如道道牛毛似的,全射在黑羽毛的身上,他慘然的一聲大叫,人
已仰天翻倒地上,幾個翻滾,人在焦臭味中,毒發而死……
那幅慘景,使黑羽毛那班子為他賣命的兄弟一呆,俱沒有想到老爺子杜八會對
自己人下手,立刻有人叫道:“是老爺子殺了他……”
蛇劍顫聲道:“段爺,這——”
段洪冷冷地道:“我已警告他了,他自己要送死又怪得了誰——”
說完又歎了口氣,道:“這些暗器本來是要對付姓燕的,想不到黑羽毛破壞了
老爺子的計劃,這個人死有餘辜——”
燕雲飛看的心裡一震,若不是江湖小子段洪施了點心機,若不是黑羽毛硬要充
漢子,這些暗器可能全招呼在自己身上了,段洪果然高明,高明的令人駭怕,他設
想的每一個步驟都是那麼縝密,縝密的令人看不出破綻,更不會讓人懷疑段洪在暗
暗幫忙自己。
他長吸口氣,道:“杜八果然狠毒,居然用這種方法對付我——”
段洪故意冷笑,道:“這只能說你的命大……”
蛇劍向前跨了半步,低聲道:“段爺……”
段洪冷冷地道:“有意見麼?”
蛇劍苦笑道:“你有意讓老黑送死……”
段洪淡淡地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蛇劍憤憤地道:“道理太簡單了,裡面有埋伏除了你之外,沒有人知道,你有
足夠的時間警告他攔阻他,而你口中所謂的警告也不過是略略點綴一下而已……”
段洪冷冷地道:“他不信,自己送死又怪得了誰?”
蛇劍一歎道:“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有意要老黑送命,但,我知道這裡面一
定有問題,段爺,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段洪伸手拍了拍蛇劍,道:“我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人……”
一拍之下,輕笑而去,蛇劍只覺全身一陣抖顫,臉色已隨之一變,他突然覺得
自己已說不出話,連聲音都沒有了,唯有用手指著段洪的背影,啊啊地道:“你…
…”
在恁多兄弟的目光下,段洪把燕雲飛接進內院去了,項七和老沙緊緊貼在燕雲
飛的身後,此刻,他們真正瞭解老營盤裡果然是臥虎藏龍,任何一個關卡都有不容
忽視的高人,行進間,燕雲飛悄聲道:“你殺了老蛇……”
段洪嘿嘿地道:“他不該死麼?這種人最會嚼舌根了,如果不毀了他,老八那
裡准會有漏子,在咱們輸贏尚未見真章的時候,我是特別小心的……”
沿著石板路,直往花園中行去,路過黑羽毛斜躺在地上的屍軀,項七緊張的道
:“小心點,老黑就是在這裡中伏的……”
段洪冷笑道:“那是他不懂得入陣的方法,踏著機關才會中伏,我既然帶你們
進來,消息埋伏已不發生作用,不過,讓你們進來,並不表示你們沒有危險,我們
杜八爺只不過是佩服你們的膽氣,先讓你們多活一會——”
項七故意哼地一聲道:“姓社的有種出來,我項七先和他算算滅門之仇……”
段洪大聲道:“你叫什麼?我們八爺會有交待……”
話聲甫落,地上已響起一連串細碎的腳步聲,自那一排矮樹林子邊的小道上,
緩緩行來兩個全身綠袍的怪異漢子,這兩個人個個背劍,人人冷寒,面上連一點表
情都沒有。
老沙哼聲道:“范雪范皓……”
百劍山莊的兩大劍手,有蝙蝠刀之稱的范氏兄弟居然也到了老營盤,可見老杜
不但網羅了各路好手,還和百劍山莊扯上了關係,其中內情就不簡單了。
范雪的眼睛一睜,道:“老沙,我真不願意在這裡遇上你。”
老沙呵呵地道:“兄弟,誰又想到咱們會在這裡碰上了呢?老范,百劍山莊不
會也要插手這件事吧?”
范雪長吸口氣道:“很不幸,我們莊主已在老營盤了……”
搖搖頭,老沙苦笑道:“真難呀,咱們可有幾十年的交情,卻沒想到會在這種
場面上碰頭,老兄弟,你為什麼不留在百劍山莊……”
要知老沙和范雪范皓是幼年時候的玩伴,他們十幾歲在村子裡就建立起純真的
交情,等他們長大了各分東西,范氏兄弟人了百劍山莊,而老沙在江湖上獨闖局面,
雖然雙方有十餘年沒有謀面,可是那份友情還始終深植在每人心中,人人無法忘掉
過去的那些交情……
范皓一拱手,道:“沙哥,聽我一句話。”
老沙眼裡有股潤濕,道:“皓弟,說吧,老哥哥在聽呢。”
范皓一揮手,道:“你下山,我們百劍山莊保證你不會有事。”
搖搖頭,老沙苦澀的道:“兄弟呀!看看這場面,我們憑著三個人的同心協力
才能殺上老營盤,我們當家的少不了我,我也離不開他,三個人一條心,誰也沒有
辦法離開,但是,我也不願意和你們為敵,你們也是我的好朋友……”
說的有些嗚嚥,連范雪范皓聽了都有些激動。
范皓吼道:“你這是要我們為難——”
老沙大叫道:“我更為難……”
哪知,燕雲飛一回頭,道:“老沙,你下山吧。”
老沙聞言一怔,突然暴吼道:“這是什麼話?咱們三個兄弟同進同出,誰又撇
下過誰?
我老沙這輩子沒做過一件是對的事,唯有跟對了你,是我最得意的事,當家的,
老沙在好朋友面前,唯有胸中這腔熱血永遠是熱的,我不會苟延偷生,丟下你們不
管,要死要活,大家都在一塊——“
他熱情,他豪氣,更懂得義氣,在這種情況下,要老沙甩了他們獨自下山,不
如一劍殺了他還覺得痛快,這個人邊說邊叫,眼裡滲出了一泡淚水,范雪范皓雖然
在百劍山莊中是很有名的冷酷殺手,此刻也不覺含著淚——長長一歎,燕雲飛苦笑
道:“留在這裡會讓你為難——”
老沙大聲道:“不會……”
他朝前斜跨半步,向范雪范皓,道:“兄弟,我只問你們一句話!”
范雪苦笑道:“老哥哥,你說。”
老沙長吐口氣,道:“咱們兄弟的交情夠不夠?”
范雪和范皓異口同聲的道:“當然夠——”
老沙嗯了一聲,道:“那好,拔出你們的刀來。”
一怔,范皓愣愣的道:“老哥,這是幹什麼?”
老沙長笑道:“為了這份交情,我老沙實在不願意和你們動手,可是咱們各為
其主,又不能不動手,范雪、范皓,老哥哥願意挨你們一刀,算是老哥哥還你們這
份交情……”
范皓大叫道:“老哥,你這是什麼話?”
范雪苦澀的道:“我們是那種人麼?老哥,范皓范雪可不是狼心狗肺,忘情薄
義的畜牲,我們也是有血有肉也有一份熱情,要老哥你挨一刀,倒不如你宰了我們
……”
老沙拱手道:“謝謝二位,我老沙這雙眼珠子沒瞎,交上了你們這兩位好朋友,
兄弟,百劍山莊之主劍龍先生是二位的主,你饒過我,劍龍先生卻不會饒了你們…
…”
范皓沉思道:“老哥,別替我兄弟擔心,我們會自請處分……”
說完話,范皓又向段洪拱手道:“段爺,這一關,我們放棄了。”
段洪呵呵地道:“隨你們,百劍山莊的事我插不上手。”
這真是一面做人兩面光,骨子裡段洪還真擔心這對范氏兄弟出手,他兄弟如果
傾力一搏,燕雲飛雖能穩佔上風,畢竟要耗損泰半體力,待會兒還有重重關卡,若
杜八爺是在最後關頭出手,燕雲飛能否尚有餘力一戰,連段洪那麼瞭解他的人,都
不敢妄下定論。
范雪揮手道:“進去吧,這一關算過了。”
老沙拱手道:“謝啦。”
哪知他這個謝字甫自耳中消逝,范皓和范雪已是神情一變,只見一個氣宇軒昂
的文士負手而來,在這文士身後緊緊隨著八個和范氏兄弟穿一樣服裝的綠袍漢子,
他們個個斜背長劍,人人步履穩重,兩列行進,一看就知這些全是百劍山莊的劍道
高手。
劍龍——百劍山莊的主者。
范雪雙手抱拳,道:“莊主——”
嗯,劍龍冷冷地道:“站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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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劍龍能創立百劍山莊,並被莊上兄弟捧為山莊之主,其本身除了有一身過人功
夫外,還要有冷靜繽密的頭腦,行起事來有條不紊,決不會輕易亂了陣法,范雪范
皓跟了他許多年,對莊主的性情是摸的相當透徹,劍龍有一個長處,與人相談,或
敵對,臉上那副笑容永遠不變,哪怕是九劍加身,依然能如往常樣的笑出來,這也
是他膽識過人的地方,可是,今天他不同了,范雪和范皓髮現他臉上不再展露那種
笑容了,露出的是一份酷冷和凝重,話語更不和藹可親,而是一種鐵面無私的酷冷
……
范雪急忙道:“莊主——”
劍龍連看都不看他一眼,沉聲道:“我說過,站一邊去。”
范皓大聲道:“莊主,屬下有事相稟——”
劍龍斜睨了范皓一眼,道:“你要說,是嘛,好,你說吧。”
范皓苦笑道:“這一關奉莊主之命把守,我知道莊主是看重我兄弟,我兄弟在
百劍山莊出生入死,從不敢丟莊主的人,江湖上也知道我們兄弟是莊主的心腹,可
是,可是,我兄弟也有幾個好朋友……”
范皓邊說邊看老沙,那是一種無奈和苦澀的眼神,哪能逃劍龍的一雙眼睛,劍
龍仰首望著天,道:“你是告訴我,你遇上老友了?”
范皓連聲道:“如果莊主能體諒我兄弟的苦心……”
哪知劍龍板著那張冷臉,道:“我不體諒……”
范雪恭聲道:“莊主既不體諒,那就按莊規處罰我兄弟好了。”
劍龍哼了一聲道:“好,百劍山莊有百劍山莊的規矩,我下的命令,你們兄弟
故意違抗,那就是不將我這個莊主放在眼裡,讓辦〔l百劍山莊在老營盤丟人現眼,
不但,道上朋友會笑咱們百劍山莊紀律不嚴,連八爺也會覺得咱們稀鬆平常,現在
我就拿家法處置你們……”
他一回頭,喝道:“違抗莊主之命,該當何罪?”
他身後那八個綠袍劍手異口同聲的叫道:“殺——”
劍龍嘿嘿地道:“聽見沒有,這可是咱們自家兄弟說的,范雪、范皓,現在是
你們自己動手還是由我親自動手——”
范雪大聲的道:“自己動手——”
范皓砰地一聲跪在劍龍面前,道:“莊主,屬下有話要說。”
劍龍嘿嘿地道:“說。”
范皓大聲道:“此次不戰之議是屬下范皓個人的意思,與我哥哥范雪無關,老
爺子要殺要剜,由我范皓頂了,希望莊主看在我兄弟賣命為主的份上,處罰我一個
人……”
范雪一呆道:“弟弟。”
劍龍神情一寒,道:“我不能答應。”
范皓一呆道:“莊主,為什麼?”
劍龍陰沉的冷笑道:“范皓,想想看,你一個人死了,范雪會不恨我麼?我放
了一個,就等於結了一個仇,本莊主可不那麼笨,要死,你們一塊死——”
范雪和范皓做夢也沒有想到劍龍心腸會恁地狠毒,為了永絕後患,為了樹立起
百劍山莊的權威,他居然不念絲毫舊情和功勞,要一舉毀了他們兄弟,范雪大笑道
:“莊主,你好狠——”
劍龍冷笑道:“背叛者死,這是百劍山莊的規矩——”
范雪一抽長劍,道:“好吧,莊主,范雪不想做個背信忘義的小人,你既然要
我兄弟死,我們就死給你看——”
劍刃斜轉,一劍往自己腹下扎去。
老沙吼道:“老范,等等。”
晃身疾切搶出,哪知段洪的身手比老沙猶快了半步,一掌將范雪的劍拍歪了,
他嘿嘿地道:“莊主,我能求個情麼?”
劍龍淡淡地道:“段兄,你壞了我百劍山莊的規矩。”
江湖小子段洪眉頭一皺,道:“劍先生,這兩個人可是為你賣過不少次命的老
兄弟,他們不過是為了點私情,而你卻要把他們置於死地,人情上有點太說不過去
……”
劍龍怒聲道:“老段,你在數落我——”
段洪笑道:“不敢,我只是惋惜……”
劍龍哼地一聲道:“百劍山莊的事不用你管,段洪,這兩個人是死定了,如果
你覺得我處置不當,日後可上我百劍山莊理論,今天,你站遠點……”
段洪微微一笑道:“談起家規,我段洪只好不管了。”
說完話,已向燕雲飛看了一眼,燕雲飛哈哈大笑道:“段朋友管了前半段,這
後半段交給我吧。”
他緩緩行了過去,瞄了劍龍一眼,道:“劍先生,我也要向你討個人情……”
眼睛一翻,劍龍冷冷地道:“咱們是敵非友,沒有交情可談,如果你硬要討人
情,這兩個人就交給你了,不過,你決負責不了他們的安全,凡我百劍山莊的人,
會全力追殺他們,非至死而後已……”
舒卷的眉毛一揚,燕雲飛不屑的道:“好狂的口氣,劍龍,你知道你是跟誰說
話麼?我燕雲飛伸手的事,還沒有人敢在我面前說個‘不’字,別認為百劍山莊在
老營盤就可以仁五仁六了,你瞪起眼睛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是誰?”
劍龍一向狂妄慣了,哪個人敢在他面前這樣說話,連老營盤的杜八都稱他一聲
劍先生,不管杜八心裡想法如何,嘴裡還是很尊敬他,哪想到他狂妄還有人比他更
狂妄,燕雲飛的一席話就將人的氣焰給壓了下去,劍龍當著莊上兄弟的面,給人這
樣戲耍,心裡的確有股難以宣洩的怒氣,他呸地一聲道:“姓燕的,百劍山莊今天
要宰了你。”
燕雲飛哼地一聲道:“你能麼?”
劍龍一退身,道:“看看吧,百劍山莊今天要為杜八爺擒下你這狂徒,范雪范
皓的兩條命暫時記下,我劍龍要你好看。”
一揮手,八個綠袍劍手已斜躍而來,個個長劍出鞘,臉上罩上一片陰冷的寒氣,
他們俱在等候劍龍先生的最後指示,命令一發,他們的劍會立刻出手。
項七一撲面上,道:“媽的,想仗人多——”
老沙嘿嘿地道:“范雪、范皓,你們也不必再念那份交情了,看看人家對待你
們兄弟的那副嘴臉,恨不能生劈了你們,百劍山莊的雜碎想以多吃少,來,你們也
算上一份……”
范雪范皓暗中一歎,站在那裡滿肚子不是滋味,雖然劍龍撂下了話,非置兄弟
倆的命於死地不可,但,他倆畢竟是性情中人,始終不願意出手,還見這兩個人是
很敦厚,不是那種見利忘義之徒。
范雪搖搖頭道:“老哥,我們不行,他們可以不義,我們不能不仁,這場子我
兄弟不下了。”
老沙跺腳道:“死腦筋,也唯有這樣子才會覺得你們可愛——”
劍龍的手已舉了起來,那是即將下達命令的手勢,范皓一看那個手勢,驚聲道
:“他們要施毒——”
劍龍聞聲怒吼道:“媽的,你這雜碎——”
要知百劍山莊在江湖上敢稱為百劍山莊,就是有一套與眾不同的殺伐手勢,他
們久經訓練,劍龍任何一個手勢都有其特殊的意義,范雪和范皓是百劍山莊的元老,
哪會不懂這個手勢,但,卻犯了百劍山莊的大忌,劍龍更恨他們兄弟了。
老沙叫道:“他們玩毒,真是下流的東西。”
劍龍怒聲道:“你們罵吧,我保證你們連放屁的時間都沒有……”
手勢已落,那是一種命令。
范皓吼道:“快退——”
他們兄弟很瞭解那手勢的威力,雙雙閃身暴射,只聽半空裡刷地一聲,一蓬紫
紅的煙霧已四處閃起——老沙和項七連忙閉住了呼吸,但見,數十道劍光已隨著那
層毒霧向自己身邊殺來,兩個人剛要舉劍迎上,耳邊已傳來燕雲飛的叫聲道:“退
向風口——”
兩個人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人已被燕雲飛推向一邊,只見一縷劍影隨著燕雲
飛晃動的身影旋起,釘釘的劍擊聲中,從紫紅霧裡已響起數聲慘叫——劍龍身子暴
閃,吼道:“好劍法——”
劍龍是位馭劍的高手,他看見燕雲飛在毒霧中如一隻穿花的糊蝶般,僅僅是一
招就將自己兄弟殺了兩個,這種快速的劍法令他震驚了,他幾乎不相信燕雲飛在毒
霧裡閉住呼吸,還能發出這樣威烈的劍法,仗著他不畏那層毒霧,他的劍已斜劈了
出去。
劍芒四射,果然力道非凡。
劍龍是劍道高手,卻極少人見過他出手,他最善於用劍,知道在什麼時候該出
劍,在什麼時候該收劍,他決不輕易浪費自己的體力,此刻,他知道是自己該出劍
的時候了,因為他知道燕雲飛決不敢吸氣換氣,他只要吸進一點紅霧,今天,他就
別想離開老營盤了……
劍發的真是時候,果然是燕雲飛必救之處。
燕雲飛的身子迴旋在半空中,劍龍先生那一劍,如游浮在半空裡的百足蜈蚣,
下瀉的勢子已逼近燕雲飛的胸口處,他一提勁,人已射了出去,而他的劍正好將劍
龍先生射來的劍給截了回去。
勁運用的妙,劍也發的正是時候——劍龍一呆道:“這是什麼劍法?”
他還在懷疑中,只見燕雲飛已斜身踢倒一個莊中兄弟,而那層毒霧在大風中,
已很快的淡散了,劍龍一看自己那八個手下,此刻只剩下五個,燕雲飛在舉手投足
中殺了三個,這份身手也太令人駭異人。
項七揮刀衝了過去,道:“媽的,該我老項了。”
此人是蓄滿了滿肚子的仇恨,胸中那股熊熊怒火幾乎摧毀了他自己,他一心一
意上老營盤為母親兄弟姊妹報仇,凡是阻礙他報仇的人,他恨不得都給他們一刀,
百劍山莊橫手架梁,那份怨恨就全發在這些劍手身上。
刀出,人去,一連八大刀。
劍來,人往,又有一個挨了砍——老沙豈能落人於後,他大吼道:“好呀,兄
弟,留兩個給我……”
這兩個人真是拚命,刀劍合併揮砍,居然將百劍山莊僅餘的五個劍手逼得滿場
飛,劍龍恨聲道:“媽的,真丟人。”
他目標看準了燕雲飛,那犀利的冷劍,有如閃過夜空的驚電般,狠厲的向燕雲
飛劈出了十七八劍,希望借這兇霸的攻勢,壓住燕雲飛那溜滑的身子。
劍龍果然是位雄霸一方的梟雄,一柄冷劍在他手裡,幻化的能令人耳目俱眩,
根本看不出他每次出手真正的路數和特定的方位,顫晃的身子再配合上絕冷的利劍,
這威勢就不同凡響了,任何人在他的劍下,都無法很快的摸清他的劍勢。
燕雲飛忽然長歎了一聲,人已隨著劍走——劍龍聞聲一怔,道:“你歎什麼?”
燕雲飛閃避了他的長劍,道:“你是我見過的朋友中,劍法最獨特的一個,以
你這種身手的人,領袖百劍山莊,定能在江湖上創出一個局面,可惜,杜八害了你,
讓你趟這個渾水——”
劍龍嘿嘿地道。
“我來了,使你怕了?”
燕雲飛長笑一聲道:“劍龍,你這叫做給臉不要臉,我是愛惜你這身功夫,並
不是怕你們百劍山莊,如果你認為憑了這套劍法就能阻止我燕雲飛,你就大借特錯
了。”
劍龍一劍戳出,吼道:“射日劍法難道會比我們家傳的太白劍法高明……”
燕雲飛哼地一聲道:“我就讓你見識見識真正的射日劍法……”
話音一落,射日劍陡然發出一道耀眼璀璨的強光,劍龍根本沒看清楚對方的劍
是怎麼來的,已感覺出一股逼人泛骨的寒氣已向自己身上擁來,他是個劍道高手,
憑對方使出的劍氣就能感覺出對方的功力,劍龍是個很識貨的人,他可不敢忽視這
股砭骨的劍氣,嚇得連忙縮身仗劍疾閃而去。
但,他身子甫退——那柄犀利的射日劍已有若九幽傳來的呼喚般,神秘而遙不
可測的斜著飄了過來,劍龍人還在驚疑中,眼前已是寒光耀眼,全身泛寒——他慘
聲道:“完了。”
劍光倏然而止,冷刃已貼在他的喉管,這麼玄幻的劍法,這麼深不可測的快劍,
連這位劍術大行家都傻直了眼,束手僵立在地上。
冷刃斜翻,一綹髮絲自半空中飄散開來,絲絲縷縷的散落在地上,這種玄妙而
翻手削掉劍龍頭髮的殺著,令劍龍腳底裡冒出了一股窒息般的寒意。
半晌,劍龍才從驚疑中透過氣來,喘聲道:“你怎麼不殺我……”
冷冷一笑,燕雲飛道:“你我有仇麼?”
搖搖頭,劍龍歎道:“沒有。”
燕雲飛長笑道:“無怨無仇,我殺你作啥?何況你這一身功夫練來不易,死了
太可惜了,如果你再不自愛,下回再遇上我,我相信你不會這麼幸運了。”
項七衝過來,道:“且慢。”
燕雲飛一怔道:“老項,幹什麼?”
項七恨聲道:“我要問問這位劍龍先生,項家那幾口血案可曾沾過手,我們當
家的可以放過你,但,項七誓報血海深仇,只要沾過手的,我都不會放過——”
劍龍一怔道:“什麼項家血案——”
項七一揮手,道:“罷了,我知道你不會幹那種事。”
劍龍黯然的道:“燕朋友,多謝不殺之恩,百劍山莊無能管老營盤這檔子事,
我劍龍立刻回莊,再見了……”
他環眼一看,自己那些手下,僅剩一兩個尚稱完整,黯然一歎,一揮手,往山
下大步行去。
段洪冷冷地道:“劍莊主,不向我們八爺說一聲麼?”
劍龍回頭道:“不用了,技不如人,有何面目再見諸位老友,煩段兄轉告杜八
老爺子,就說劍龍回去了。”
說完話再也不回頭,迅快的向山下奔去。
段洪嘿嘿一笑道:“聰明人……”
誰也不知道他這句話的意義在哪裡,可是劍龍心裡卻明白得很,此刻如果是全
身而退,這條命算是保住了,否則,那後果就很難想像了……
燕雲飛嘴角撇起一抹笑意,道:“老段,還有什麼鬼畫符全擺出來吧,杜八想
憑這點仗陣攔阻我們兄弟,他是大錯特錯了,姓燕的沒有這個耐心玩這些把式,有
種大家當面解決……”
段洪嘿嘿地道:“我們八爺是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豈會隨便接見江湖上普通
人物,這也是考驗你們的能力……”
項七聞言大怒,道:“放他媽的屁,要擺譜也得看看人……”
摹然間——行館裡傳來一聲長笑,如夜果般劃過空中,燕雲飛聞言眉頭一皺,
面上泛起一股沉冷的笑意,道:“又有哪位朋友要送死了……”
段洪一拱手道:“進去吧,八爺已等著了。”
老沙面色一寒,道:“兄弟,剛才那聲怪笑很熟——”
項七冷冷地道:“管他是誰,要強出頭一樣砍了他……”
老沙嘿嘿地道:“他是老白……”
項七一呆,毒魔老白的厲害他們是領教過了,在那座毒山上若非僥倖,他們此
刻早已埋骨深山,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老毒宗的無影之毒,臉色一變,張口咋
舌,再也說不出話來。
燕雲飛哼了一聲道:“他非死不可,含煙的仇還沒報呢。”
燕雲飛一想到柳含煙就死在這老東西手裡,心裡那股子熊熊殺機就像森林裡著
了火一樣,一發不可收拾,只見他兩眼透著一片紅絲,逼人的寒意,連自己人都覺
得可怕,他朝前踏出了沉穩的步子,手已緊緊握住劍柄……
遠遠的,行館大門已遙遙在望,八個黑衣布衫漢子嚴密的站在大門兩旁,而行
館裡燈火通明,裡面不時透著晃動的人影——杜八果然是老營盤的霸子,憑了他在
老營盤樹立的威望,居然能號召江湖上這麼多的名人高手,為其賣命,可見杜八果
然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項七的手已滲出了汗珠,他緊緊隨在燕雲飛的身後,貼的不及二尺,他知道一
場真正的殺伐,會在剎那間暴發開來,眼裡盡是那股兇烈的殺機。
段洪長吸口氣,道:“進去吧,我們老爺子已等了很久了。”
那八個守門的漢子已一列的排開,他們似乎已知道眼前的這些人,都是江湖上
頂頂有名的殺星,各自深具戒意的握著腰裡的刀柄。
燕雲飛不屑的一聲冷笑,道:“排場不小……”
他真是鐵膽包身,處在這樣的情況下,毫無所懼的揚步走了進去,耀眼的燈火
使這大廳中透明透亮,數十隻目光全投落在燕雲飛身上,這些人俱是道上的有頭有
臉人物,大伙朝了面,或多或少的有點熟識……“
燕雲飛冷冷地道:“伍真子、胡冠中,想不到你們也來湊這個熱鬧了,人生真
是何處不相逢,老營盤上又聚了頭,兩位老友,別來無恙……”
伍真子面若死灰的道:“久違了,你永遠改變不了那副狂勁……”
燕雲飛嘿嘿地道:“在你們這些人面前狂點又算什麼,伍真子,雖然是幾年未
見,想你那手破劍法也進步了不少,如果你真想雪洗那一劍之辱,兄弟,你是癡人
說夢……”
伍真子臉上飛紅,氣的一句話也沒吭出來,他伍真子在西域也是獨行一方的霸
子,可是遇上這個年輕人就讓他栽的幾乎爬不起來,自那次劍毀之後,伍真子就重
返西域,苦練劍術,他曾發過誓,自己如果不能擊敗燕雲飛就永不進入中土一步,
這次杜八爺重金禮遇的邀他上老營盤,主要還是為了燕雲飛,他必須掙回前次失敗
之辱……
岳陽胡冠中冷冷地道:“姓燕的,在老營盤你不必狂的過份,今天,杜八爺會
讓你這種狂人狂的胡說八道,瞧瞧,你們那副熊相,憑了你們這三塊料也想來老營
盤撒野……”
淡淡一笑,燕雲飛道:“不夠麼?”
搖搖頭,胡冠中笑道:“人手單薄了點——”
燕雲飛大笑道:“老胡,你太看重自己了,姓燕的從出道到現在,從來不以人
數定輸贏,我是講究實力的人,手下真才實料,杜八想在我眼皮下佔便宜,那就大
錯特錯了。”
胡冠中哼地一聲道:“牛先別吹的太響,當心閃了舌頭……”
老沙呸地一聲道:“胡冠中,你是什麼東西敢站在這裡說話,是代表姓社的?
還是你岳陽的胡家?如果是代表老杜,我看你還不夠格,代表岳陽胡家麼?嘿嘿,
岳陽胡家的一張大麻臉只怕要變成刺蝟臉了……”
這一席話只說的胡冠中髮絲直豎,青筋暴漲,他在岳陽可說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所行之處,哪個不遠遠恭敬有禮,恨不能立刻巴結上胡家,哪想到在老營盤,不但
被姓燕的奚落一番,連老沙都給自己一陣難堪,他愈想愈氣,怒笑一聲道:“媽的,
老沙,你是強出頭了……”
老沙不屑的道:“我看你這小子就不太順眼,也許胡家的環境寵壞了你,使你
不知天高地厚,借今天這種難得一見的機會,由我老沙來教訓教訓你……”
說著朝前一站,一臉的豪放之色。
胡冠中的手已按上了劍柄,嘿嘿地道:“你找死,誰也救不了你——”
伍真子比胡冠中要沉得住氣,他一拉胡冠中的手,道:“老胡,急什麼?”
胡冠中大叫道:“還不急,他媽的,你瞧瞧他那副德性,彷彿天下人都不放在
他眼裡一樣,這種狂人,再不給他點嚴厲的教訓,他真以為老營盤的人全死光了呢。”
伍真子大笑道:“老胡,他們狂,也狂不到幾時了,杜八爺不是說過了麼,臨
死前,先讓他們叫幾聲吧,你就把他們看成路邊餓死的野狗,蹬蹬腿,也差不多了
……”
項七吼道:“媽的,伍真於,你把我們當野狗……”
伍真子嘿嘿地道:“難道還有更恰當的麼,嗯?”
項七性烈如火,他忍不了這口鳥氣,人在暴吼中,揮刃往伍真子筆直衝去,去
勢如疾,伍真子動作亦不慢,誰也沒看清他出手的路數,那一劍卻將項七給硬逼了
回去,快速的手法連燕雲飛這位玩劍的行家都嚇了一跳……
幾年不見,伍真子在劍道上果然下了一番功夫,僅從他出手的手法上就知道此
人功力已非昔比。
項七一震,道:“好厲害。”
伍真子的已回歸鞘中,冷冷地道:“別急,待會兒會給你表現的機會。”
項七一揮劍,吼道:“姓伍的,咱們不死不休……”
但,燕雲飛並不急著這一刻出手,他移身,道:“老項,停手。”
項七怒道:“怎麼,咱們難道還等他們上了香,敬了祖才動手?”
搖搖頭,燕雲飛苦笑道:“咱們要會的是杜八……”
項七一收劍,道:“好,全聽你的——”
這個人最大的好處就是凡事一點就透,他一想到杜八,就想到項家慘死的種種
情景,登時熱血沸騰,那股子殺氣就在臉上泛起,一雙眼珠子登時向人叢中搜索,
瞧了半天,始終沒發現杜八的蹤影。
項七開口大罵道:“怎麼,杜八還要擺譜,非要八人抬了轎子他才肯出來露面?
那個老鬼。我看你能躲到什麼時候——”
這一開口嚷嚷,立刻觸怒了場中所有的人,畢竟這些人全是社八的人,他們崇
拜杜八,跟隨杜八,當然不希望有人在他們面前罵社八,項七破口一罵,那些人不
但怒目以視,個個都恨的握住了劍柄——顯然,有人一出聲,立刻會有人殺將過來。
驀地裡——大廳裡響起一聲巨喝,那是一個紫衣漢子的震耳大喝,他一出現,
隨著這聲喝叫之後,繼續道:“八爺到——”
杜八終於出現了,他一襲灰藍褂子,腳底穿著一雙厚底鞋,臉上蒼老了很多,
可是那副炯炯的眼神,還是令人覺得畏懼厲怖,冷的有些超乎常情,隨在這位老營
盤霸子旁邊的,便是那位令燕雲飛永生都不能忘懷的毒魔老白,他還是那副陰沉狠
毒的德性,隨在杜八身邊,兩個搭配的如手如足,頗有難兄難弟之意。
另外那個最先出現的紫衣漢子可也不是普通人物,他有紫衣侯武牛山之名,除
了嗓門奇高之外,那身功夫更不含糊,三個頂尖的高手同時出場,再加上伍真子和
胡冠中,這份量不輕,掂掂看,當今道上數的出來的黑道裊雄佔了幾個,燕雲飛心
裡一沉,暗中估了估了雙方的份量。
項七眼睛紅紅,怒道:“姓杜的,你終於來了。”
杜八冷冷地道:“不是我來了,是你們送上來了。”
項七憤憤地道:“咱們何仇何恨?你連我娘都殺了……”
他愈想愈氣,語聲都有點嗚嚥了。
哪知杜八嘿嘿一笑道:“這只是老夫運用的手段……”
項七吼道:“手段?媽的,可手段是用人命換來的……”
杜八神色一沉,哼地一聲道:“瞧瞧你那點出息,連這點氣都沉不住,人都到
了老營盤,帳沒有算不清楚的,我老杜一生最大的好處,就是跟任何人都清清楚楚,
欠你的,我會還,欠我的,也懶不掉,項七,你住嘴,這裡輪不到你說話。”
項七被杜八搶白了一頓,氣的連一句話也吭不出來。
杜八一轉頭,目光落在燕雲飛身上,呵呵地道:“瞧瞧我們的老朋友,咱們是
太久沒見了,嗯,還是當年那副瀟灑的樣子,只是略略蒼老了點。”
淡淡一笑,燕雲飛道:“你老也沒變,精神方面就差了點。”
一個是老了點,一個是差了點,兩個人譏諷相對,誰也不願落在下風,杜八是
個老狐狸,他縱然是將一個人恨到了極點,嘴上也不會帶一個恨字,這一刻,兩個
人倒像一對久未謀面的老朋友,那麼熱烈的注視著對方,彷彿真有那股賣命的交情
似的。
杜八向四周的漢子一瞄,呵呵地道:“兄弟們,瞧瞧這位,這就是我常常跟你
們提起的那位燕雲飛的,人家是不在幫也不在派,一向是獨來獨往,白道的敬他愛
他,黑道的怕他恨他,咱們老營盤有幸能請了這號人物來,是咱們老營盤的光榮,
今天,咱們可不能讓人家太失望……”
毒魔老白聽的眉頭直皺,道:“老杜,你這是長人家威風……”
在這一伙人中,也只有老白有資格稱他為老杜,杜八這一番說辭雖然冠冕堂皇,
聽起來蠻順耳的,骨子裡透出的狠厲和酷冷更具兇霸,毒魔老白的心機畢竟差了點,
他是聽不順耳,不懂老杜的真正的動機在哪裡。
紫衣侯武牛山卻大笑道:“八爺嘴裡的燕朋友,倒像個神幻人物一樣,我武牛
山敬重的是真正的漢子,絕對的英雄,來,燕朋友,既然八爺那麼推崇你,我們交
個朋友……”
在紫袍晃動下,紫衣侯武牛山的大手已伸了過來,江湖上哪個不知道紫衣侯武
牛山不僅有一身好功夫,還有一副好力氣,他力拔巨樹,掌劈大牛,手上之勁,可
謂神力無敵,尋常之人誰敢沾惹這樣的一位人物。
人家伸了手,燕雲飛就不能太小家子氣了,在這種場面上任何一個動作,都會
損了自己的威風,頓時數十道目光全落在燕雲飛的身上。
杜八彷彿胸有成竹的笑道:“武兄弟,人家未必會接受你這樣的朋友……”
武牛山大笑道:“他瞧不起我,我就是自討沒趣了……”
在所有人想像中,燕雲飛如果是個聰明人,決不和紫衣侯握手,這一握下去,
燕雲飛就是鐵鑄的漢子,不倒的金鋼,他也挨不起那一下,但,燕雲飛若不應敵,
頭一遭就算栽了。
哪曉得燕雲飛忽然笑了一笑,道:“武兄弟真要交我這個朋友……”
紫衣侯武牛山嘿嘿地道:“當然,八爺那麼稱許你,我當然會更敬重你。”
燕雲飛一點頭,道:“我交朋友有個條件,咱們只要一握上手,朋友就算交定
了,你終生都不能反悔,否則,你會死的很慘…”
紫衣侯嘿嘿地道:“行,燕當家的能讓我心服口服,我這條命就算交給你了也
不後悔,不過,燕當家的,你最好考慮清楚,我的手勁奇大,許多朋友的手都是被
我捏碎的,雖然你劍道上很有成就,勁頭就未必如我……”
點了點頭,燕雲飛道:“我承認,你有神力。”
紫衣侯武牛山臉上一陣冷笑,道:“你不願意比,那就算了。”
燕雲飛一凝神,道:“不,我願意試試,不過有個條件。”
紫衣侯武牛山一怔道:“什麼條件?”
燕雲飛看了社八一眼,冷冷地道:“我敗了,你心裡明白,這隻手不會再有機
會用劍了,今天,我兄弟三個人三條命,就算全栽在老營盤了,這代價可謂不低,
武朋友,所以我有條件,這條件不難,如果燕雲飛僥倖接下了武朋友的一握,那就
請武朋友立刻滾出老營盤,從今以後,你不准再在道上露面了。”
紫衣侯一呆,道:“你要我退出江湖……”
燕雲飛嗯了一聲道:“這不夠麼?還是杜八不會放過你……”
紫衣侯武牛山看了杜八一眼,道:“八爺,你聽清楚了,如果小弟贏了,這三
個人的命就全憑八爺你的吩咐了,假如不幸是我敗了,八爺,我就不能站在你這邊
了……”
杜八呵呵地道:“老武,怎麼,沒信心了?”
武牛山哈哈大笑道:“笑話了,我會怕他,燕當家的來吧。”
一隻渾厚奇大的手掌已遞在燕雲飛的面前,雙目如鈴,緊緊的逼視在燕雲飛的
身上,這個天生神力的漢子,顯然耍露一手他的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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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面對著這種前所未有的難題,老沙和項七都捏了把汗,因為紫衣侯武牛山提出
的辦法正是武牛山引為自豪,最擅長的本事,他天生神力正是以其長補其短的高明
手法,武牛山的大手一伸出,連江湖小子段洪都皺了眉頭。
但,燕雲飛的手還是迎了上去,他淡淡地道:“牛兄弟,咱們一言為定……”
兩隻手啪地交叉握在一塊,紫衣武牛山猛地使出了他貫有的神力,運起勁來狠
狠的捏了下去,這一捏至少有千斤之力,任何堅硬的東西被他這麼一捏都會捏成紛,
可是,當武牛山的勁道施出了八成之後,他的臉色忽然變了,他發現自己捏的像塊
軟軟的麵團一樣,怎麼捏?怎麼握?都著不上力,更怪的是那層層力道會隨著自己
的捏握而消逝於無形,根本用不上力了。
紫衣侯大吃一驚,道:“你你……”
燕雲飛仰頭一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不服氣,覺得你天生神力沒有發揮的機
會,武朋友,我們就來點硬家的功夫…”
那只柔若軟面的手,隨著這幾句話的功夫,突然變的硬梆梆起來,硬的如鋼,
硬的能叫人痛骨銘心,紫衣侯武牛山的額上滲出了汗珠,這才曉得燕雲飛的神力並
不遜於自己,他咬著牙,將全身功力聚集在手上,只望這拚命一搏能扳回自己的面
子。
喀地一聲輕響,兩個人突然都靜下來了,表面上,兩個不分勝負,俱望著對方,
從那聲輕響中,場外站著看眼的兄弟們,俱知道有個人的手掌已經被捏碎了,胡冠
中和紫衣侯武牛山頗有交情,忍不住,道:“老牛,怎麼啦?”
紫衣侯武牛山的手緩緩垂了下來,臉色由先前的紅潤,一下子變的蒼白,他全
身顫了顫,道:“我的手骨全碎了。”
此語一出,場中看眼的人都哇地大叫起來,武牛山神力天成,此地有誰是他敵
手,而今,他的手骨給人家捏碎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事實總歸是事實,
武牛山的手果然全碎了。
杜八嘿嘿地道:“老牛,別洩氣,待會兒我給你出這口氣。”
哪知紫衣侯武牛山搖頭,道:“八爺,別安慰我,我們江湖人是一諾千金,這
裡我是留不下了,燕朋友已經是手下留了情,他可以廢了我整條手臂,衝著這點,
我還真感激他呢……”
嗯,杜八臉色有些不好看了,冷冷地道:“隨你啦,免得你兩邊都不是人。”
紫衣侯武牛山一拱手,道:“謝啦!”
他一回身向燕雲飛苦笑道:“正如你所說,咱們已經是朋友了,念在咱們剛才
的那份交情上,我不便幫你,也不能和八爺反目,容我這個朋友告別老營盤,再也
不出江湖了……”
淡淡一笑,燕雲飛道:“請便。”
紫衣侯武牛山倒不失為一條漢子,用目光向所有認識他的朋友略略示意,垂著
那條手臂大步往外踏去。
毒魔老白嘿嘿地道:“老杜,堂堂老營盤,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有姓的地方,人
家不過來了三個奧小子,就橫著來橫著行的把老營盤攪的天翻覆地,嗯——”
杜八臉色非常難看,道:“老白,他們橫行不了多久了,咱們這裡還沒出手呢,
先不要急,耍猴要要的像,不讓姓燕的玩個夠,他不會知道老營盤的厲害……”
毒魔老白嘿嘿地道:“我兒子小白就是死在這幾個人手裡,這個仇我等了很久,
姓燕的留給我,上次無影之毒沒要了他的命,今天,嘿嘿,我要讓他知道老白的真
正厲害……”
杜八哼道:“你要撒萬流歸宗之毒……”
老白大眼一翻道:“這是唯一取勝之道,難道不能用……”
杜八搖搖頭,道:“不能用,萬流歸宗之毒撒出之後,草木皆死,老營盤數百
兄弟豈不全要陪著姓燕的死……”
老白哈哈大笑道:“老白哪顧得你那些兄弟的死活,我要毀了燕雲飛不在乎多
少人陪葬,老杜,你擔心什麼?反正你不會死就是了…… ”
要知毒魔老白是天地間最自私自利之徒,他個性偏激,剛愎自用,生平中何曾
為別人想過,這個人最大的長處就是不隱藏自己,想到哪裡說到哪裡,他是一根腸
子通到底,哪管別人高興不高興。
段洪眉頭一皺,道:“白前輩,你手段大毒了…”
毒魔老白哈哈地道:“我本來就是毒門的老祖宗,不毒哪會讓人叫我毒魔,小
段朋友,我知道你不想死,不想死很簡單,立刻滾出十里之外,那種百毒之毒就威
脅不了你了。”
段洪哼地一聲道:“我不走呢……”
毒魔老白面上一陣蒼白,道:“你非死不可。”
段洪眼裡閃過一絲怒意,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轉,杜八立刻明白這位江湖小子段
洪生氣了,立刻笑道:“老白,段洪是我的護法,他不會離開這裡……”
毒魔老白大聲道:“不願離開的盡可留在這裡,生死全由你們自己選,我話已
撂下了,走不走由你……”
話一出口,站在廳中的那些漢子,平常雖然在道上稱字號充英雄,但,老白的
毒名天下皆知,那手技更是聞名變色,他們也怕死,而且怕死的要命,每個人都偷
偷看了杜八一眼,身子已慢慢往外移去。
胡冠中最聰明,他哈哈笑道:“既然白老前輩要一展聞名天下的毒技,我們自
知避不了百毒之毒,大伙是好朋友,白前輩不希望我們陪著他們死,兄弟們何不先
避避,雖然不能目睹者前輩一展神技的丰采,可是,等著看到姓燕的屍體,那是不
是一樣的過癮,兄弟們,咱們先退出去……”
這一番話油腔滑調,卻是透頂聰明的一招,人群中本來就有人想避遠點,這番
話更給了他們藉口,轟地一聲,大廳的人大半退出了廳外——胡冠中隨著話聲,夾
在人群中先溜了——伍真子倒有一派宗師的氣度,站在那裡暗暗運氣,顯然此人十
分孤傲,人來自西域,不能不顧及西域的顏面,他傲然的位立在那裡。
杜八噘噘嘴,道:“伍兄,你也避避。”
伍真子淡淡地道:“生死事小,失節事大,我老伍願意一睹神技,如果我不幸
死了,那也怪不得老白,怪我功力太差……”
老白荷地一聲道:“好,伍真子,衝著你這句話,你死不了了。”
燕雲飛借這短暫的時刻,已低聲道:“你們兩個先退出去。”
項七大聲道:“兄弟,這是什麼話?你為了我們項家的事上老營盤,這份交情
和仁義,都不容許我項七退縮,死有何懼,生有何歡,當家的,這話別提了。”
老沙更是意志堅定的道:“當家的,要死,咱們就一塊死,要活,大伙就一塊
活,別擔心我和老項,千萬別忘了,咱們可是生死兄弟,生死兩個字的意義,我相
信人人都懂……”
燕雲飛歎了口氣,道:“隨你們吧,反正這是賭命的事……”
此刻,大廳中已去了半數以上的人數,場面上,除了杜八、伍真子、段洪,還
有老白外,餘下的就是燕雲飛這三個人了,雙方各立一方,嚴密的監視對方,而老
白擅長的絕技就是那手毒功,他得意的道:“姓燕的,你準備好了麼?”
點點頭,燕雲飛嗯了一聲道:“差不多了,老白,你出手吧。”
老白嘿嘿地道:“我真佩服你,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沉的住氣,如果不是為了我
兒子,老實說,我真不願意有你這樣的對手,因為你冷靜,機警,這說明了你本身
功力的深厚…”
燕雲飛哈哈地笑道:“承蒙誇獎,我還是要殺你。”
老白一沉道:“為了柳含煙?”
燕雲飛嗯了一聲道:“含煙雖然曾對不起過我,她畢竟和我拜過堂,雖無夫妻
之實,卻有夫妻之名,人死不能復生,卻可以由她的親人替她報仇,我是她老公,
這個責任就由我來負責了……”
老白嘿嘿地道:“說的好,燕雲飛,想要報仇,得先看看能不能躲過這百毒之
毒,我擔心你還沒有出手,人就躺下了。”
燕雲飛哈哈地道:“你錯了,我從不束手待斃,會主動出手——”
話音一落,毒魔老白的身子已隨著燕雲飛的話聲摹地拉了起來,一隻手掌在半
空裡揚起,一道瑩瑩如銀的光暈,從他掌心中透了出來,所有人都知道,那道銀暈
正是百毒之毒的餘光,杜八急吼道:“閉住氣——”
百毒之毒天下無敵,中者即死,草木即腐,伍真子、段洪。項七、老沙,哪個
不是道上的頂尖高手,他們雖然個個都能自立場面,個個自成一格,但,對這種聞
名天下的巨毒,哪個敢掉以輕心,個個運起功來,嚴防有半絲滲入,個個衣袍隆起,
將四周的空氣逼向外去——陡然間——在毒魔老白的身子方始掠起的剎那,一片耀
眼奪目的冷光也隨著燕雲飛那暴起的身子而顫起,人人都認為燕雲飛如果是個聰明
人,應該閃避毒魔老白的那一掌,至少要避開百毒之毒的正鋒,決不可與老白的毒
掌相迎。
但燕雲飛卻硬往上栽,不但不避,反而迎上——除了他不想活了,別人實在找
不出更好的理由。
劍刃在空中顫閃中沒入,快的連社八那麼高深身手的人都沒看見這一劍是怎麼
發出的,而半空裡卻有了響聲“啊——”
那是老白慘厲的一叫,那只揚起的右手已隨著這聲慘叫而斷落在劇痛之下,手
掌斷落地上,已緊緊的扭握在一起,掌心的白色銀光暈全在指握之中——段洪的身
子暴起,一腳將那只斷落的手掌踢向大廳之外,噗地一聲,那截斷掌已沉入廳外的
荷花池塘中,老白怒吼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連杜八的臉色都變了,江湖小子段洪是他手下最得意的大將,武功之高江湖上
能和他列同級的人不多,段洪今天能不顧顯身的把老白的手掌踢飛了,對杜八來說,
怎麼也想不透道理,他到底站在那邊?
杜人微怒道:“小段,你……”
段洪長吐口氣,道:“八爺,難不成咱們全要死在百毒之毒裡,燕朋友斬其手
掌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不要他的毒散播開來,我知道八爺有這個能力抵抗得
了百毒之毒,但,其他的兄弟呢?難道我們要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去……”
杜八爺是個何等心機的人,段洪一番話說的有理,表裡都交待的過去,他心裡
雖不滿意段洪這麼做,可是當著這麼多江湖道上的朋友,他只有忍住了。
他嘿嘿地道:“幹的好。”
毒魔老白聞言大怒,他斷了一隻手掌,早已痛的額頭淌汗,他是個不服輸的人,
雖然疼痛能要了他的命,他還是強忍住了,一聽杜八爺的話聲,怒道:“杜八,你
這是吃裡扒外。”
杜八爺嘿嘿地道:“老白,你老了,老的連頭腦都不清楚了,我這位小兄弟是
為了大家好,處置的很不錯……”
老白厲聲道:“替我殺了那小子。”
杜八嘿嘿地道:“他跑不了,我老杜自然會出手。”
老白哼地一聲道:“我看你是不敢出手,老杜,別人不知道你的野心,我老白
可看出來了,你一直在利用自己的朋友為你賣命,看看老營盤的一些道上朋友,哪
個不是灰頭土臉栽在姓燕的手裡,而你,除了動動嘴外,出過手沒有?嗯,如果我
老白料的不錯,下個出手的一定是伍真子或是段洪那小子,你決不會輕易下場……”
這番話可給杜八相當的難堪,杜八爺城府再深,修養再好,在伍真子和段洪面
前還是拉不下這個臉來,他臉色一變,冷冷地道:“老白,你是給我難堪。”
老白蒼白的道:“老白瞧不起你。”
杜八爺笑道:“說的好,老白,謝謝你的教誨…”
此人果然表現著一番不同的氣度,雙手一拱,老白痛苦的眉頭剛剛一皺,只見
一縷冷光摹然暴射了過來,此刻雙方距離太近,老白更不會想到杜八會在強敵環視
之前要殺自己,一愣之下,那一縷白光已穿進他的肚子裡,他急的一捂肚子,鮮血
已湧了出來,數滴鮮血居然灑在杜八爺的衣袖上。
顫了一顫,老白顫聲道:“老杜,果然好毒——”
杜八不屑的道:“這只怪你話太多了,話多了,就得死…”
老白蒼白的道:“你不會有朋友——”
點點頭,杜八嘿嘿地道:“我要朋友幹什麼?我只要有實力,有實力自然就有
朋友,你老白不是看我杜八確實有點苗頭,你會那麼甘心的跑來老營盤賣命?呸,
太可笑了……”
老白吼道:“你不會善終……”
杜八哼地一聲道:“那是說你自己,現在就是你的報應。”
老白大吼一聲,血隨著腸子湧出來,他一頭栽在地上,但,此人並沒有當場死
了,他在地上,掙扎的又坐了起來,淒厲悲怒的瞪著社八,顫聲道:“老杜,姓白
的不會白白而死。”
杜八不屑的道:“去你的,你還能有什麼做為,嗯?”
老白哈哈狂笑道:“看看你身上那麼滴血,我是個毒人,全身上下無一不毒,
連吐口吐沫都能毒死一堆螞蟻,你會跟在我後面而死,不信,黃泉路上一定有你—
—”
杜八一震,道:“你”
他可清楚毒魔老白那身毒功的厲害,心裡雖然有些不全信,畢竟也讓他大大的
震盪了一下,他急忙將衣袖上的血滴拭抹乾淨,一腳踹向老白——老白在慘叫聲中,
人已翻了眼……
這一著,卻令燕雲飛長長歎了口氣,道:“狗咬狗……〝杜八憤怒的道:”你
說什麼?“
眼如巨鈴,殺氣騰騰的瞪著燕雲飛。
燕雲飛一臉不屑的道:“我說你是條狗,老白更是一條毒狗,雖然老白被你宰
了,可是老白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臨死,也玩了一招,可惜,你這個千頭狐狸
還是上了當。”
杜八不解的道:“我上什麼當?姓燕的,你說。”
杜八這一生中能成功的在道上熬出頭,最大的長處就是肯虛心接受即成的事實,
他一聽燕雲飛說他上了老白的當,心裡雖不相信,到底也有幾分疑懼,立刻不恥下
問的向燕雲飛請教起來。
燕雲飛冷冷地道:“老白的毒功天下第一,他要下毒,必須要有引子,剛才那
幾滴血落在你衣袖上,本來不會毒到你,只沾在衣服上,發生不了作用,壞就壞在
老白那幾句話下,使你急切間用手拭揩那些血滴……”
真是一點就透,杜八大哼道:“我的手……”
燕雲飛大笑道:“總算想明白了,可惜晚了點。”
杜八恨聲道:“該死的老白,臨死還玩這一手,不過,老白想用這種小手段毀
了我杜八,他也太小看我了……”
嘴裡說的輕鬆,心裡還是不敢大意,暗暗運了功,欲將體內的毒逼出來,表面
上誰也看不出這個老狐狸在賣的什麼葫蘆……“
暗中一調息,杜八冷冷地道:“姓燕的,咱們是該分出勝負的時候了。”
點點頭,燕雲飛冷笑道:“太辛苦了,你這位霸子的面太難見了,我一路殺上
老營盤,毀了不少你的兄弟,而你卻藏在屋子裡清涼納福,任你的兄弟送死,杜八,
你的心真毒啊……”
杜八哼地一聲道:“只要能將你誘上山來,死幾個人又算什麼?我那些兄弟雖
然死了不少,卻也得到代價,因為你必須為他們付出生命……”
項七恨聲道:“杜八,死的是你,你非死不可。”
杜八眉頭一皺,道:“伍真子,我生平最恨別人插嘴多事,這個姓項的看起來
太討厭了,麻煩伍兄,給我封了他的臭嘴——”
伍真子長吸口氣,道:“八爺,我是為姓燕的來的……”
杜八呵呵地道:“那好呀,你們先解決吧。”
伍真子此刻已瞭解杜八的用心了,他遠從西域再入中土,目的就是要洗雪那一
敗之辱,心裡雖然不痛快,並不太在意,一扯長劍,向燕雲飛直撲面來。
伍真子冷冷地道:“燕朋友,這是博命,你出劍吧。”
燕雲飛冷聲道:“伍真子,你不該來老營盤,更不該替杜八撐場面,本來我們
的事情很單純,現在卻必須搏出個生死了,想想看,你是不是被利用了……”
全真子怒聲道:“去你的……”
此人在劍道上果然有不同凡響的功力,劍刃有如波浪似的重疊而來,波濤洶湧
的罩向燕雲飛,每一劍都含了九個變化,西域劍法自成一格,其出手更令人防不勝
防,走的太詭異了。
神色一凝,燕雲飛喝道:“注意了,我不會再讓你了。”
隨著話聲,燕雲飛的射日劍已嗡地一聲彈射出去,他很清楚伍真子的路數,西
域劍法是詭異沉穩,伍真子是西域的佼佼者,那柄劍運用的真辛辣,而射日劍卻博
大深奧,一出手就將伍真子給封死了。
伍真子本來以為燕雲飛的劍法和自己在仲伯間,動上手,這才發覺自己的劍仿
佛撞上了L道牆,所有辛辣詭秘的招式全施不出來,他心裡方自一震,耳際已聽見
杜八一聲冷笑道:“老伍,你劍式太軟了。”
驀見一道藍光劃空而過,杜八爺在悄無聲息中陡然出劍,這一著大出所有人的
意料,俱想不到堂堂的社八爺也會乘勢偷襲。
伍真子的劍法雖然不如燕雲飛的射日劍法那麼渾厚,畢竟是西域劍派的一代聖
手,燕雲飛與之交手,一點也不敢大意,他全神貫注在劍刃上,凝聚神力和伍真子
交手,哪防到杜八的藍色劍光已悄然而至——老沙吼道:“兄弟,小心。”
燕雲飛已感覺出這股劍風的凌厲,他面對伍真子,背後冷劍又至,在雙邊交擊
的情形下,燕雲飛已顧不得眼前的伍真子,一個斜掠,人已滑出七步——嘶——燕
雲飛的動作快速已極,但,杜八的劍更快,他閃的急,對方的劍更急,嘶地一聲,
左邊肩上已被劃破了一道劍口,鮮血直噴出來——燕雲飛怒道:“杜八,你好陰—
—”
仰天一聲大笑,杜八笑道:“小小的一點手段,沒削掉你的左臂已經太便宜你
了,燕雲飛,現在你已中了一劍,已沒有能力和我再鬥,識相的自殘武功,我就放
你一條活命——”
項七揮劍撲上,厲道:“杜八,不要臉,老子宰了你。”
項七的劍自左側橫著切入,杜八目注這股劍勢,嘴角上掀起一抹不屑的笑意,
手中藍劍忽然往上一挑,當地將項七的劍給擊落了,杜八的功夫果然厲害,項七的
劍一落,嚇得疾忙抽身疾退——項七呆呆地道:“媽的,你真行。”
杜八冷冷地道:“滾開,現在還輪不到你送死。”
他雙目如光,冷冷冰冰的凝注在燕雲飛臉上,在那雙目刃裡透著一股寒烈的殺
機,藍藍的劍已斜斜馭起——射日劍也斜在半空,燕雲飛雖然受了傷,但,決不為
杜八臉上那股殺機有所畏懼,他咬著嘴唇,道:“杜八,出手吧,我不會輕易倒下
——”
伍真子此刻倒顯的很有骨氣,一見燕雲飛肩胛受了傷,忽然一收長劍,倒退出
去。
杜八道:“老伍,幹嘛,不玩了?”
伍真子大聲道:“我是個講究公平搏鬥的人,他受了傷,在立足點上已不公平,
再加上八爺出手,哪需要我再加入……”
杜八臉色一沉,道:“老伍,機會難再,這個人如果脫過今天,你我都別想再
有好日子過,燕雲飛在江湖上是個不饒人的人,老伍,講原則、談義氣,那是騙人
的玩意,有機會就把眼中釘拔去,免得日後留個後患——”
伍真子搖搖頭道:“不,我們西域的人不會做這種事。”
杜八歎了口氣,道:“好吧,我自己來。”
他的那柄藍劍猛地舉了起來,此刻燕雲飛肩上血流不停,雖然尚斜劍半空,但,
臉色已蒼白的如一張紙,誰都看得出來,這位一代高手已精力俱瘁了。
老沙擋在燕雲飛的面前,道:“杜八,你乘人之危了——”
杜八嘿嘿地道:“不錯。”
他緩緩一步一步的向前邁去,目中殺機畢露,老沙和項七此刻是鐵了心,攔著
燕雲飛,決不讓杜人再傷害了他們的主,項七決心護主,緊握著拳頭,怒瞪著杜八。
燕雲飛舐嘴唇,道:“讓開。”
項七大叫道:“不,要殺先殺我,我該死,是我叫你來老營盤的,兄弟,在你
嚥下最後一口氣前,一定是我先死。”
老沙握著劍,道:“兄弟,振作起來,杜八他也要付出代價。”
杜八冷笑了,他嘿嘿地道:“段洪,這兩個雜碎太惹人厭了,你給我清理掉,
我要一劍一劍的剁了他,讓天下人都知道得罪杜八的人,其結果會是怎麼樣!”
段洪淡淡地道:“八爺,難道不給姓燕的一個機會麼?”
杜八長吸口氣,道:“不給,他有了翻身的機會,我們老營盤就全栽了。”
突然——大廳門口人影一閃,只見胡冠中領著一大群人奔了進來,他們已知道
百毒之毒已無威脅,紛紛搶了進來。
胡冠中大叫道:“八爺,這個機會輪到我了…”
此人最會偷雞摸狗,逮著機會決不會輕易放過,現在,燕雲飛重傷,老沙和項
七根本沒放在眼裡,胡冠中當然是又吼又叫了,唯有這樣他才顯的威風。
杜八嘿嘿地道:“落井下石,老胡真是當仁不讓——”
哪知胡冠中面上殷殷一紅,嘿嘿地道:“八爺,這是哪裡話麼?我知道八爺神
劍無敵,剛才劈了姓燕的一劍,這還是八爺您手下留情,要不然姓燕的哪會輪到我
們剁他八劍…”
這個人會見風轉舵,更善於拍馬吹噓,先捧了社八,再顯顯自己,那張嘴說的
既俏又皮,誰說不愛捧,誰又不愛戴高帽子,杜八是個人,他更不例外,心裡雖然
有點瞧不起胡冠中,對他那番話倒還覺得順耳。
項七不屑的道:“姓胡的,天下最最無恥之徒非你莫屬。”
胡冠中笑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宰了你們……”
他可真不客氣,幾個移步,手上的劍已連著揮灑過來,此刻老沙和項七心存護
主,抵死不讓任何人衝過來,兩個人這一拚命,胡冠中還真拿他們沒轍……
燕雲飛此時此刻根本不理會身邊那些急欲沖殺過來的人,他目光始終通視著杜
八。手中劍握的緊緊的,顯然燕雲飛不甘白挨這一劍,他一定要討回這個公道來。
驀然間——杜八的神情變了變,他彷彿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似的,一雙眼神驚
恐的幻化著,半晌,他才驚聲道:“段洪,試試我的脈穴……”
段洪挨了過去,一隻手掌已按在社八的脈博處,他沉思半天,忽然開口道:
“八爺,你中毒了……”
杜八顫聲道:“是老白那幾滴血……”
段洪嗯了一聲道:“老白的毒能毒死人,八爺,你最好坐下調息——”
杜八大笑道:“這點毒還難不住我,否則老白不會那麼聽我的了,段洪,瞧姓
燕的那個樣子,我真的看不順眼,你給我把他那雙招子挖出來——”
段洪拱手道:“八爺——”
杜八一怔道:“怎麼?你不願意還是不敢——”
段洪笑道:“是我不能……”
杜八沉下臉來,怒聲道:“為什麼?”
段洪淡淡地道:“你應該知道,我有個兄弟和我有過命交情,他不會希望我用
這樣的方式動手……”
杜八一怔,不解的道:“你那個兄弟是誰?難道比我還重要麼?”
點點頭,段洪道:“很不幸,真的比你重要——”
杜八一聽大怒,厲聲道:“好呀,段洪,你跟了我好幾年,我待你並不薄,在
老營盤可說是我之下,人人之上,光憑這些恩情,你心裡就不該有另外一個人……”
段洪搖搖頭道:“我承認,八爺待我不錯,可是那只是表面上的,在八爺心裡,
我和其他弟兄一樣,不過是供你驅使的狗,要看你臉色辦事,要全由你來呼喚——”
杜八哼哼一聲道:“這沒什麼不對,自古就有帝君之分,我是主,你是僕,我
要你幹什麼,你當然要幹什麼。”
搖搖頭,段洪笑道:“可惜,我兄弟不是這樣說的,天下本無君臣之分,而是
皆以兄弟手足為分,你雖居高位,依然脫不了友誼和情義,我最恨別人自認為主…
…”
杜八嘿嘿地道:“段洪,你這是反了……”
段洪哈哈大笑道:“我本來就沒把你當成朋友過,上老營盤只是奉我兄弟的命
罷了,他早知道你會做盡天下惡事,把我留在你身邊,只是要節制你一點——”
杜八大哼道:“誰?誰能讓你這麼賣命……”
段洪嘿嘿地道:“我大哥就在你面前——”
杜八的目光在廳中掃了一眼,除了他手下那些人外,他簡直找不出這樣的人,
段洪斜斜一指燕雲飛,道:“燕當家的是我大哥——”
杜八氣的臉色鐵青,道:“你是臥底——”
段洪搖搖頭道:“太難聽了,我只是奉命行事罷了。”
杜八全身直顫,厲聲道:“怪不得咱們老營盤的守山兄弟攔不下這三個人呢,
原來是你在暗中搗鬼,我本來就懷疑,姓燕的雖然身手不凡,但老營盤的實力不差,
他再行再神也不可能連闖這麼多關,段洪,我饒不了你——”
段洪苦笑道:“八爺,你錯了,如果沒有段洪,老營盤這點基業早就讓我兄弟
毀了,為了老營盤,我不讓我兄弟帶寒玉和雪無痕來,這兩個人的實力如何,你心
裡明白得很,假如這些人全來了,人爺,你還能站在這裡說話麼?”
杜八跺腳道:“段洪,你得先死——”
藍劍猛地戳出,對著段洪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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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江湖小子段洪並不想和杜八動手,人一晃已問了出去,杜八隻知道自己手下段
洪有一身好功夫,兩個人卻從沒切磋過,如今一劍疾灑而出,段洪已輕靈的閃過,
杜八心裡一寒,這才知段洪才是個真正可怕的敵人。
杜八厲道:“你想逃——”
段洪一剎身子,位立地上,冷冷地道:“八爺,我勸你別動手。”
杜八一怔道:“為什麼?”
段洪嘿嘿地道:“你中了毒,妄用真氣,毒會攻心的,念在咱們相識一場的份
上,我必須警告你,老白的毒是天下有名的,如果你不信邪,待會兒你會神智紊亂,
必然發狂而死。”
杜八怒道:“胡說!”
段洪嘿嘿地道:“不信咱們走著瞧——”
僅這幾句話的時間,杜八已經感覺出不對勁了。他只覺有股燥熱衝了上來,全
身居然滲出了汗珠,心裡一急,他猛地往外躍去,大吼道:“段洪,我會宰了你—
—”
這個人說走就走,連一點訊息都沒有,胡冠中和其餘的兄弟只知道段洪和八爺
在低頭細語,根本不知道他們說些什麼,此刻杜八突然飛身離去,他們不過是略感
意外,手底下卻絲毫不鬆手。
老沙今日還真厲害,這一陣拚命,逼的胡冠中始終沖不進來,老胡有點不信邪
的道:“伍真子,你他媽的站在那裡涼快……”
伍真子冷冷地道;“我不想趟這渾水了……”
這個人的確有種與眾不同的氣度,他可不是乘人之危的人,任胡冠中如何招呼,
他始終沒加入他們那一伙,杜八一離去,伍真子也拂袖向外行去。
段洪呵呵地道:“老胡,你太辛苦了。”
胡冠中精神一振,道:“段兄,宰了他們——”
段洪人如幽靈樣的飄飄過來,他的劍猛地出鞘,頓時砍了隨在胡冠中身後的兩
個漢子,那些漢子全是老營盤的手下,平日對這位護法可怕到了極點,此刻一見他
出手殺了自己人,俱嚇的停了手,同聲問道:“段爺,這是——”
段洪冷冷地道:“統統滾,別讓我再看見你們——”
胡冠中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邊一樣,愣愣地道:“段兄,這是幹什麼?”
段洪驀地一腳端出,道:“干你,你這個王八蛋,專打落水狗的東西——”
他突然腳踹過來,胡冠中哪會防到社八手下的第一條漢子會間不吭聲的向自己
下手,猝不及防的情形下,那一腳正中了胡冠中的小肚子上,胡冠中仰天一翻,人
已被踹倒在地上——胡冠中吼道:“這是哪門子邪毒,我可是你們八爺千邀萬請的
客人,你他媽的好歹不分的踹我一腳,姓段的,八爺呢?他可要給我一個交待——”
段洪的劍倏地落向胡冠中的面前,段洪道:“老胡,給我閉嘴——”
胡冠中吼道:“這是什麼跟什麼?簡直是敵友不分麼?我可是老營盤的好友,
你他媽的亂來——”
嗚——冷光一顫,胡冠中只覺臉上一涼隨即又是一痛,一條血口從臉上劃了開
來,江湖小子段洪就是這麼狠,他能博得小子之名,自非一般能耐可比,手段激烈,
一向博得老營盤兄弟的咋舌,胡冠中還沒弄清楚對手是誰,尚不知自己遇上了煞星
呢——胡冠中滿臉是血,躍起來,吼道:“姓段的,你給我記住,此仇必定要報—
—”
此刻鮮血滴了他一身,胡冠中撂下幾句狠話就想趕快先處理自己的傷處,搖搖
晃晃向外奔去,哪想到今天可遇了邪了,江湖小子段洪是個最不信邪的人,他冷冷
一笑,沉聲道:“老胡,站住。”
胡冠中一回頭,怒道:“怎麼?你還想趕盡殺絕——”
江湖小子段洪怒道:“砍下你那條手來。”
胡冠中一呆,道:“你,這是為什麼?”
江湖小子段洪冷冷地道:“你對我大哥不敬,這是懲罰——”
胡冠中傻眼了,道:“誰是你大哥?”
江湖小子段洪冷笑道:“燕雲飛——”
胡冠中一呆道:“沒弄錯吧,他是老營盤的敵人……”
江湖小子段洪嘿嘿地道:“錯不了,燕雲飛就是我大哥——”
胡冠中一躍身道:“我不信!”
他知道事情不妙了,剛才自己落井下石,惹毛了這個段姓小子,看樣子段洪決
不會饒了自己,苗頭不對,他溜之為先,移身奪門而去。
人影一晃,段洪已攔在胡冠中的面前,臉上彷彿罩上一層寒冰,一點情份也沒
有的瞪著胡冠中,道:“想溜?”
刷地一聲,一溜劍光快疾的揮了出去,胡冠中慘叫一聲,一條手臂已給硬生生
的劈了下來,段洪不屑的冷笑一聲,人已走了回來。
項七大叫道:“段兄,真行——”
段洪朝燕雲飛一笑道:“大哥,你還滿意吧?”
燕雲飛皺了皺眉頭,喘了口氣,道:“他是個小人,值得麼?”
段洪哈哈地道:“小人才可怕,如果他現在得勢,只怕手段比這個還烈,看看
剛才那副德生,他恨不得把你千割萬剜的剁了,此時此刻不了結了他,待會兒,還
不知道要用什麼手段對付我們呢——”
燕雲飛咬了咬牙,道:“杜八呢?”
段洪皺眉道:“你傷的不輕,不適合再動手。”
燕雲飛舐了舐嘴唇,道:“我如果放了杜八,往後江湖這條路就更難走了,瞧
瞧老營盤這些人手,哪個不是腳跺四海顫的人,杜八能搬了這麼多人,他不會甘心
這次的挫敗……”
段洪嘿嘿地道:“他中毒了,至少目前不會動手了。”
搖搖頭,燕雲飛苦笑道:“你雖然跟了他很多年,不一定瞭解這個人,我太了
解他了,他天生好斗,最不服輸,當年敗在我手裡,認為是畢生之辱,所以才會殺
項家數口,目的就是要逼我來老營盤,這次虧了你,如果不是你暗中相助,我們真
來不了這裡,可是你身份暴露了,杜八不會再放過你了。”
段洪大笑道:“兄弟哥,如果不是你不答應,幾年前我就把他給干了,這老小
子年已不惑,殺人放火,姦淫好色——”
底下的話還沒說定,“姦淫好色——”那幾個字觸動了他的靈感,段洪一拍掌,
道:“他躲在小玉哪裡——”
燕雲飛一怔,道:“小玉是誰?”
段洪嘿嘿地道:“一個天下最騷的女人,一個媚術和媚功能化了所有男人的女
人,老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個女人,他中了毒,一定找小玉替他解毒——”
項七怒聲道:“他媽的,那個爛女人,一雙勾魂眼能把男人勾的嚥口水,多少
雜碎受不了這女人的磨蹭,心甘情願的為她奔命,連他媽的老婆孩子都不要了。”
段洪嘿嘿地道:“罵的好,小玉不但有副勾人的眼睛,雪白的肌膚更讓男人傾
倒,俗語說一白遮三丑,這娘們的全身罩在一張白皮裡,使人們感覺不出她有什麼
缺點,唯一的缺點就是她天性喜歡男人……”
項七不屑的道:“我老項就不會上這女人的當。”
老沙哼地一聲道:“那是你還沒見著這女人,如果你見了她,她只要朝你咧咧
嘴笑上那麼一笑,我保證你受不了……”
項七怒聲道:“你怎麼知道?”
老沙長歎一口氣,道:“我見過她了,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項七一愣,好奇的喝道:“你上了當……”
老沙臉一紅,道:“差那麼點,七八年前我有個好朋友叫王勉,有功夫王之稱,
他在道上是個狠角色,不知怎的和這女人勾上了,功夫王的老婆哭著鬧著要我找回
王勉,為了好友,為了老友的老婆,我找上小玉,老實說,連我都動心了,如果我
不是保持極度的冷靜,只怕我修練多年的童子功都要給破了,王勉不但不感激我好
言相勸,最後還翻臉了,從那次以後,我才知道那女人的厲害……”
項七跺腳道:“慢著,老沙,姓王的是不是還窩在小玉那裡,據我所知小玉所
窩藏的漢子,全是武林追殺榜上的要犯,個個惡事做盡,喪心病狂,不論黑白兩道,
碰上追殺榜列名的人,務必要除掉他們……”
段洪點頭道:“老項見聞頗廣,不錯,小玉身邊的人,那個不是可殺之徒,杜
八和小玉攀上關係,也就是看中小玉身邊那些惡徒……”
燕雲飛咬了咬嘴唇,道:“兄弟,小玉在哪裡?”
段洪大哼,道:“我的爺,你有毛病,看看你傷的樣子,現在還能動手麼?兄
弟,老營盤的人全走光了,杜八先溜,餘下的人我全罩的住,現在你暫時在這裡療
傷,等你傷勢好了,咱們再找杜八……”
搖搖頭,燕雲飛苦笑道:“兄弟,這點傷在咱們江湖人眼裡算得了什麼?跑了
杜八,事情就不一樣了,杜八不是普通江湖梟雄,他武功好,腦筋更好,如果咱們
給了他翻身的機會,咱們將死無葬身之地,在他還沒有完全立足腳前,我們一定要
採取主動,唯有主動才能除去這個心頭之惡——”
老沙沉思道:“說的對。”
段洪想了想,道:“兄弟,你說的有理,不過有件事我必須向你說明。”
燕雲飛哦了一聲道:“說吧,在這裡咱們什麼話都可以說。”
段洪道:“我曾說過,老營盤如果是銅牆鐵壁,小玉哪裡就是中流抵柱,小玉
住的地方離這裡不遠,道上朋友視那裡為血崖,不但形勢險要,小玉手下的人更是
難惹難纏,個個殺人如麻,手段酷毒,最可怕的是他們個個武功高絕,像兄弟我這
樣身手的人比比皆是,杜八誰都敢惹,就是不惹小玉,他很清楚這女人的實力,雖
然他和小玉有很親密的關係,逢年過節,他必親自帶著禮物登門拜謝,杜八這頭老
狐狸已有五六十歲,並不是重色之人,小玉雖有驚天之美,要迷倒這個老狐狸也沒
有那麼容易,他所以會那麼巴結小玉,就是要仰仗小玉手下那些人……”
一震,燕雲飛道:“小玉真有那麼大的苗頭……”
段洪長吸口氣,道:“兄弟,別人不知道咱們哥們的脾氣,你應該瞭解小弟的
作風,我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最喜歡惹事生非,而惹的事愈大愈高興,可是對
小玉那邊,我還真惹不起,不但我惹不起,連你也惹不起——”
燕雲飛眉頭一皺,道:“兄弟,你長他人威風——”
段洪一搖頭,道:“不,我是個不信邪的人,可是有一回小玉差呂雄上老營盤
傳信的那一次,我才相信小玉的能耐有多大了,想想看,呂雄是何許人?各位肚子
裡一定比我還清楚,呂雄如此的大名,而呂雄在小玉眼裡,只不過是個跑腿的……”
呂雄,鐵把子呂雄,江湖上列名十大兇徒的呂雄,這個橫行江湖二十餘年的兇
神,居然在小玉身邊當差,人的名、樹的影,在江湖跑的、道上滾的,有哪個不知
道此兄的大名,他兇的毒、性情酷,手下從不留半點活口,據說呂雄兇性天成,其
兄呂浩,為了勸他,呂雄拔劍連這個兄長都殺了,可見此人兇性有多烈了……
項七睜大了眼,道:“媽的,這兇神也在那裡?”
段洪點點頭,道:“兄弟,咱們這幾人加起來,固然在江湖上能闖出個局面,
但,要和小玉斗,還嫌單薄了點——”
咬咬牙,燕雲飛道:“你怕了?”
段洪嚥了一口口水,道:“兄弟,我是擔心……”
燕雲飛凜然的道:“我不管小玉身邊有呂雄也好,還是有歪嘴子也好,杜八既
然去了那裡,我就要追到那裡,小王如果不干涉便罷,如果真要強出頭,大家只有
硬幹了……”
段洪正色道:“兄弟,真給你說中了,歪嘴子還真在哪裡……”
又是一個響噹噹的狠角色,歪嘴子薑大牙也是列名兇人之一,他最愛生食人心,
嘴歪眼斜的一副怪長相,而死在他手的人,哪個的心肺不被他掏出來咬上幾口……
老沙歎道:“單單這兩個人就夠咱們瞧的了。”
燕雲飛不屑的道:“別給人家嚇死,他們兩個又能攔住誰?”
段洪大哼道:“兄弟,你還是要去?”
燕雲飛堅定的道:“不錯,否則我們就別混了,傳出江湖人家會怎麼說咱們,
更何況杜八也不會輕易罷手,難道,我們非讓人家堵上了才舒服……”
段洪想了想,道:“兄弟,那會賠上所有兄弟的命……”
淡淡一笑,燕雲飛道:“怕的就別去,這條命我早不想要了。”
項七恨聲道:“當家的,我去——”
段洪瞪了項七一眼,道:“你去,你不怕死!老項,別以為膽子只有你有,我
段洪也不是怕死的人,不過,咱們要死也要死的值得,至少也要撈個本……”
老沙低聲道:“段老弟,你有何高見?”
段洪咬了咬牙,道:“我們必須調幾個人來。”
老沙道:“調誰?誰會跟我們去拚命?”
段洪笑道:“別忘了,寒玉和雪無痕也是咱們的兄弟。”
燕雲飛搖頭道:“不行,他們不必跟著咱們送死。”
段洪大聲道:“這是什麼話?兄弟一場,有事大家來解決,現在,咱們需要人
手了,難道他們會下不來,兄弟,寒玉和雪無痕知道你受了傷,只怕連夜也會趕來
……”
燕雲飛長歎一聲,道:“太麻煩人家了。”
段洪嘿嘿地道:“別管了,這事由我負責,咱們上血崖……”
項七一愣,道:“現在……”
段洪點頭道:“正是現在……”
老營盤在淒冷的寒風裡已夜深沉了,稀疏的星兒在雲空裡眨著眼,段洪站在那
宛延的山路上,望著那棟孤零零的行館,段洪感慨良深,昔日的繁華和盛景,如今
已一切煙消雲散了……
》》》》》》》》》》》》》》》》》》》》》》小玉還真是個可人,她彷彿
是剛剛浴罷,斜臥在那張軟榻上,一襲薄紗,秀麗的長髮一直披在肩上,朦朧中透
發著一股誘人的成熟女人胴體,股股幽香從她那潔白的肌膚中散發出來,兩個清純
而頗有慧眼的少女,正替也拿捏著身上,她嘴裡不斷的嗯著:“輕點,太重了就沒
有酥麻的感覺了。”
嘴上的話既輕柔又甜美,令人懷疑這樣的一個女人,居然會是個統馭上百兇徒
的女煞星,她抬手投足間,再次表現了女人的嫵媚,一雙眼珠子閃閃的有若要漾出
水來,她的確是個能讓男人傾心的女人,隨便拋個媚眼,也能讓你為她瘋狂為她癡
迷。
但,杜八此刻已沒雅興欣賞這樣的一女人了,他站在小玉的床前,臉上透著一
股子黑氣,老實說,他臉上居然擠不出一丁點的笑容,半晌才道:“小玉。”
“嗯”
杜八沒想到小玉對自己那麼冷漠,冷漠的像個陌生人,昔日的柔情,昔日的愛
意,這一刻,杜八再也感受不到了,這會兒小玉與他的距離居然是那麼遙遠而不可
及,他的心涼透了,雖然,他明知道小玉身邊少不了男人,雖然,小玉和許多道上
的人有親蜜關係,可是,所有和小玉有過那份交情的人,沒有一個認為小玉有何不
對之處,因為她美的能令人銷魂,美的能令人忘了她的不貞,反而覺得,這樣的女
人本來就不會只屬於一個男人,她像朵花,好花是要大家來共賞的……
小玉還是那個撩人的姿態,看了看自己那雙白裡透出粉紅的一雙手,才淡淡地
道:“老杜,怎麼啦?”
杜八低聲道:“我中毒了。”
小玉哦了一聲道:“看的出來,從你臉上我就知道你中毒了,不但中了毒,還
中的不淺,好像是老白的百毒之毒,真讓我想不透,老白不是和你有過命的交情麼?
他怎麼會在你身上下毒呢?看樣子,你們是翻臉了。”
杜八苦笑道:“別談老白了,先說說老營盤——”
淡淡一笑,小玉道:“我聽說了,給人家挑了……”
杜八恨聲道:“是那個姓燕的——”
小玉嗯了一聲道:“他的確是個人物,只憑了幾個人的力量,就能瓦解了你的
窩,看樣子老營盤不如傳言中那麼厲害,你老杜這半輩子混的就不怎麼樣了……”
這女人真厲害,她看起來並不像個武林中人,但,那份閱歷和世故就不能不讓
人佩服的五體投地了,僅僅瞄上了那麼一眼眼,她就看出社八中的什麼毒,也看出
老營盤栽的跟斗不小,她那麼厲害和敏銳,這女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杜八尷尬的道:“小玉,你知道,我是來投靠你。”
小玉嗯道:“沒問題,這裡多一個你不算多,少一個你也不算少,有吃有睡…
…”
杜八一肚子火,道:“小玉,我要扳回來……”
小玉啊了一聲道:“你還想報仇?杜八,你有多少實力……”
杜八道:“你幫助我,事情很好辦。”
小玉哼了一聲道:“我憑什麼幫你?”
杜八怒聲道:“憑了我們兩個人的交情……”
小玉格格地笑了起來,道:“交情?老杜,你應該放聰明點,昔日,老營盤自
認雄霸一方,何嘗把我小玉放在眼裡,你他媽的有了好買賣,偷偷的干了,連我都
不通知一聲,現在,老營盤瓦解了,就想到小玉了……”
杜八臉色一變,道:“小玉,我待你不薄……”
小玉不屑的道:“小小施惠,也算不薄?”
杜八畢竟是個大風大浪過來的人,他知道此時此刻已不是自己耍威風,賣狠的
時候,大丈夫能屈能伸,在人屋簷下,該低頭就得低頭,心裡雖然很不是滋味,他
忍了,他白吃白嚥了,嘿嘿一笑道:“小玉,咱們談個條件——”
小玉格格地道:“這還像句人話。”
杜八沉思道:“你知道,這口氣我嚥不下,不管付出代價多少,姓燕的決不能
活,這幾年,老營盤的確是發了點財,我杜八也存了不少,你開口吧……”
小玉嗯了一聲道:“我明白,你現在至少可拿出五萬兩黃金——”
杜八心頭一震,道:“你獅子大開口———”
小玉冷冷地道:“這種買賣一輩子能碰上幾次,小玉也是個見過場面的人,一
點點小恩惠,哪能看在我眼裡?老杜,雖然這次可能刮了你一層皮,別忘了,留得
青山在哪會沒柴燒?你奪回了老營盤的威名,這五萬兩黃金很快又落在你手裡,你
不過是過過手而已……”
小玉那張小嘴還真會說,雖然手段上太酷厲了點,嘴上卻不帶半分火藥味,說
出來的話,讓人聽起來還真有那麼點味兒。
杜八嘿嘿地道:“小玉,真狠——”
小玉格格地道:“女人嘛,哪個不愛財——-”
杜八眼見自己大半輩的辛苦,全要落在這女人的手裡,心裡的確有點捨不得,
疼歸疼,他還是忍了,花了錢能消災,未嘗不是件快樂的事,杜八眼睛熱了,是小
玉那撩人的胴體,勾的他心頭慾火漸起,花了那麼大把銀子,不玩個夠本就未免太
蝕本了,杜八從不做蝕本的買賣,逮到撈本的機會從不放過,他嘿嘿地乾笑著,臉
上浮現一股色意,緩緩地向軟榻上行去。
小玉杏眼一瞇,笑道:“杜八,你想幹什麼?”
杜八嘿嘿地道:“太久沒幹那種事了,咱們相識一場,見了面總要親熱親熱,
我是久旱逢甘霖,小玉,難道你不想安慰安慰我這個老朋友麼?”
小玉哼地一聲道:“你不是個老朋友,是個老色鬼……”
杜八哈哈大笑道:“這就是人老心不老,天下人哪個不好此道……”
當著那兩個丫頭的面,杜八再也不客氣,猛地坐上軟榻,一隻大手已按在小玉
那雙白裡透紅的玉腿上,小玉的臉上原有的那股笑容倏地一斂,換來的是一道冰冰
冷冷的寒霜,她冷冷地道:“杜八,你最好離我遠點……”
杜八此刻慾火中燒,早已被小玉那個動人的肢體誘惑的無法自製,他用手捏著
小玉的大腿,道:“小玉,別掃興……”
小玉冷冷地道:“誰有興趣,我有興趣的男人不是你……”
杜八心底一涼,道:“誰?王勉、呂雄,還是歪嘴子薑大牙……”
小玉冷笑道:“他們都行,就是你不行——”
杜八微怒道:“你這浪貨,還挑挑撿撿——”
小玉嘿嘿地道:“老杜,為了你好,你最好自製……”
杜八一震,道:“為什麼?”
小玉冷冷地道:“別忘了,你中了老白的毒,雖然目前你憑了自己幾十年的苦
修壓住了它,那並不表示能保住你的命,尤其辦那種事,氣血一湧,那股毒就會沖
上來,想想看,划算麼?別賠了老命還以為佔了便宜呢!我倒不希望有人死在老娘
的肚子上——”
杜八全身冷汗一冒,道:“你為了我好。”
小玉冷冷地道:“有人不領情……”
杜八拱手道:“謝謝啦。”
小玉道:“你去後面呆著吧,快點療好你的傷,如果我料的不錯,你的對頭在
二天之內就會追到這裡……”
杜八沉思道:“不會吧,他們最快也要八九天……”
小玉哼了一聲道:“你真是愈老愈糊塗了,姓燕的身邊還有個段洪,江湖小子
之名不是白拾來的,他跟了你這麼多年,對你一定下了很大的功夫,你的一舉一動
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我相信段洪一定知道你來的秘密……”
杜八恨聲道:“真想不到那小子吃裡扒外,居然背叛了我……”
上王不屑的道:“這怎能怪人家,要怪只能怪自己有眼無珠,也不探探段洪的
來歷,就把人家當心腹,我雖然是個婦道人家,要跟著我混的兄弟,他的來歷我都
要事先摸清楚,決不栽在這種兄弟的手裡——”
杜八歎了口氣,道:“我認了,小玉,報仇雪恨的事全仰仗你了。”
小玉揮揮手,道:“條件談妥了,案子我接了,剩下來的是我的事了,老杜,
歇著吧,我保證,六月裡的債還的快,姓燕的不來便罷,來了,嘿嘿,他非直著進
來橫著出去不可——”
杜八乾笑一聲道:“好,真有你的,小玉。”
略顯佝樓的身子向前移動,緩緩而去。
小玉目注這位老營盤霸主的背影,立刻擊了擊掌,道:“傳他們進來。”
這女人在這裡的確有著不同的地位和權威,她雖然是個女流,顯露的能力決不
遜於任何一個男人,她的掌聲甫落,已有三個人踱了進來,這三個人彷彿是守候在
外面一樣,專門等候她的召喚。
他們三個同時走了進來,頭一個就是那個惡名遠播的王勉,這個人長的很英挺,
臉上掛著一種詭秘的笑容,人一進來,已呵呵地道:“阿玉,那老小子走了。”
小玉搖頭一笑道:“衝著咱們來的,他會走麼?”
第二個魁武的漢子就是聞名天下的呂雄了,在呂雄身後就是那個歪嘴子薑大牙,
這個人長的兇惡猙獰,一副黃板牙露在雙唇外面,看起來嘴似歪了一樣,怪不得人
家叫他歪嘴姜大牙呢!
三個響噹噹的人物,全是小玉的裙下之臣,這女人的手段不謂不高明,能使三
個禁騖不馴的江湖梁雄掏心扒肝的為她賣命,那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呂雄眉頭一皺,道:“他不走,難道要咱們替他老營盤賣命?”
小玉點點頭道:“正是。”
歪嘴子薑大牙哼地一聲道:“為杜老八賣命,不干——”
小玉淡淡地道:“我已經接了……”
呂雄搖搖頭道:“阿玉,值得麼?”
小玉格格地道:“五萬兩的黃金,你說值不值得——”
呂雄一呆道:“杜老八會有那麼大的手筆?阿玉,你有沒有搞錯,這個老狐狸
的銀子可不好拿,他的對頭一定很扎手……”
小玉嗯了一聲,道:“不錯,以老營盤的實力,能讓人毀了窯口,當然都不是
易與之輩,想想看,連杜老八都罩不住的人,道上朋友能有幾個……”
歪嘴子薑大牙嘿嘿地道:“我倒不擔心這個……”
小玉哼聲道:“大牙,你狂的過了頭,有幾個人是咱們惹不起的…”
歪嘴子薑大牙嘿嘿地道:“能讓我歪嘴子大牙看上的人不多……”
半晌沒有說過話的王勉,突然哼地一聲道:“燕雲飛就是一個例外……”
歪嘴子薑大牙臉上彷彿讓人給抽了一記,那張原本不太好看的一張臉,此刻更
難堪了,人的名,樹的影,燕雲飛三個字,在江湖上代表的意義是什麼,他肚子裡
明白的很,人家手底下的那兩下子,的確讓歪嘴子薑大牙心裡起了嘀咕,他吶吶地
道:“我早該想到是他——”
呂雄沉思道:“阿玉,既然你接了這件案子,兄弟們也沒話好說,不過,咱們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不知道姓燕的這次帶了多少人來……”
淡淡一笑,王勉道:“呂兄,別忘了,姓燕的從不仗人多…”
小玉想了想道:“我所知道的消息,燕雲飛身邊還有三個人,老沙、項七,還
有一個很難纏的江湖小子段洪,這份實力已不薄了,如果……”
歪嘴子薑大牙嘿嘿冷笑道:“他媽的,我當是千軍萬馬呢,原來才這麼幾個鳥
人,他們充其量也不過是四個人,也敢上咱們血崖撒野,阿玉,放心吧,咱們兄弟
少說也有百來個,加上杜老八,這份實力就夠道上朋友瞧的了,姓燕的不來送死便
罷,來了就讓他血灑這片石崖,讓血崖再添幾具屍骨而已。”
小玉臉一沉,道:“大牙,別小看了這四個人,他們比千軍萬馬還可怕,以老
營盤的實力,杜老八都夾著尾巴跑到咱們這裡求援,杜老人更不是傻瓜,五萬兩黃
澄澄的金子會白白送給我們麼?
別忘了,那是他一輩子的心血——“
呂雄眉頭一皺,道:“阿玉,你說,咱們該怎麼做?”
小玉想了想道:“咱們拿人錢財,就得替人消災,燕雲飛是個人物,但,並不
表示他是天下無敵,我想咱們還能吃定了他……”
王勉沉思道:“傳命給各路兄弟,要先防範他們混進來——”
搖搖頭,小玉笑道:“我不認為這是好辦法。”
一怔,王勉詫異的道:“阿玉,你難道還有更好的辦法?”
小玉嗯了一聲道:“由山下上血崖,這段路程並不長,咱們要是路上攔截,咱
們的人一定會死傷很多,而且不一定能攔的住,那樣還會造成士氣低落,給兄弟許
多震憾——”
呂雄點頭道:“你的意思?”
小玉堅定的道:“讓他們上來,困在血崖,再攔殺他們——”
王勉搖頭道:“對付普通人可以,對付姓燕的就不一定行的通了,阿玉,你應
該知道,姓燕的只要上了血崖,咱們所費的力道就大多了……”
小玉一怔道:“你的意思呢?”
王勉嘿嘿地道:“他們不過是四個人,如果咱們半途幹掉老沙或者項七,你想
想,對姓燕的來說,是不是氣洩了一半——”
歪嘴子薑大牙一拍手,道:“好,我贊成——”
小玉一轉眼,問道:“呂雄,你說呢?”
呂雄沉思道:“各有利弊,殺者沙項七,可讓姓燕的顯得孤單,讓他們進來可
免得他們漏網……”
歪嘴子薑大牙一瞪眼,道:“那不是廢話麼,說了等於沒說——”
小玉瞪了兩人一眼,道:“別鬧了,老營盤離咱們血崖,少說也有百來裡路,
他們就是抄近路,也要先找個地方歇歇腿,這路程當中,他們最可能在桃子舖歇腿
……”
王勉嗯了一聲道:“桃子舖的大拇哥是地方的霸子,對咱們玉當家的是百依百
順,如果這檔子事交給他老哥來辦,嘿嘿,我相信,姓燕的即使不流點膿,也要淌
點血——”
小五點點頭道:“不錯,大拇哥是會替我辦這件事。”
呂雄一拍手,道:“太好了,玉當家的,你就傳信給大拇哥,就說此事由他全
權處理,事後,血崖兄弟定有重酬…”
小玉揮手道:“行,飛鴿傳書是最穩當的;等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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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天色剛泛魚白,桃子舖尚在綜俄中,雞鳴過了不過半盞茶的時光,一隻灰白的
鴿子已飛進陽不悔的宅第裡,陽氏大宅在桃子舖是手屆一指的大院,陽不悔在地方
上人人敬為大拇哥,就是天下第一條好漢的意思,在桃子舖任何紛爭,只要大拇哥
陽不悔一出面,任何事都能擺平,小玉能看重大拇哥,正是她獨具眼光的地方,也
知道陽不悔深具這種生殺的權力……
灰鴿一入了陽宅,立刻落在陽不悔的手中,他此刻晨間正率領著宅中兄弟練功,
一看鴿子的腳環,已知道是哪裡來的飛鴿了。
陽不悔威武勇猛,天生一副武夫的架勢,敞開著胸膛,汗珠猶在那裡淌著,他
已拉下腳環的信簽,輕輕揭開一看,陽不悔仰天一聲長笑。
四週二十多位宅中兄弟全然不知這位大拇哥為何這般長笑,立刻有人叫道:
“大拇哥,什麼事這麼好笑。”
陽不悔臉色一沉,道:“快請段兄弟來……”
全宅子的兄弟,沒有不知道江湖小子段洪是這位大拇哥的生死之友,昨天入了
宅子,幾乎沒有露過面,現在,大清早裡,大拇哥陽不悔撂下了話,要請這位段兄
弟出來,頓時知道,那只信鴿一定和這位江湖小子有相當的關連,立刻有人跑去傳
喚了。
陽不悔一揮手,道:“今天不練了,你們去歇著吧。”
宅子裡的兄弟,全是陽不悔的老班底,他們跟了陽不悔這麼多年,當然知道這
個龍頭大哥的脾氣,紛紛移身閃開,唯恐讓陽不悔看了礙眼。
大院裡頓時顯得冷冷清清,先前的熱鬧勁兒已全都煙消雲散,陽不悔站在那裡
深長的吸了口氣,先讓自己的頭腦清爽一下,眼神已落在緩緩行來的段洪身上,段
洪呵呵地道:“陽老大,你找我……”
陽不悔嘿嘿地道:“沒事不敢打擾你和那位燕當家的,瞧瞧,血崖的玉姑娘來
了信息,她可給兄弟出了道難題——”
段洪瞄了一眼信上的字跡,道:“這女人真是料事如神,她已猜到我們兄弟一
定會在桃子舖落腳,所以給了你老兄一個大難題……”
陽不悔嘿嘿地道:“她要我在這裡截下你們……”
段洪點頭道:“兄弟,你的意思?”
陽不悔呸地一聲道:“他媽的,小段,你把我陽不悔看成什麼樣的人了,我難
道是個不仁不義的畜牲麼?別說我不會幹這種事,就是有人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我也不會賣友求榮……”
段洪一伸大拇指,道:“好,連我都要叫你一聲大拇哥了。”
陽不悔嘿嘿地道:“兄弟,你明白,玉姑娘那邊全是狠角色,我陽不悔惹不起
她,她希望我能在桃子舖截下你們,你明白,我辦不到,可是,我又找不出更好的
理由拒絕她…”
段洪沉思道:“你就告訴她,我們已落在你手裡了。”
陽不悔哈哈大笑道:“兄弟,玉姑娘不是個傻蛋,我陽不悔這點能耐,她清楚
的很,對付普通人也許綽綽有餘,要對付你和燕當家的,嘿嘿,還差一點——”
段洪淡淡地道:“咱們這就叫做將計就計……”
陽不悔一怔道:“將計就計……”
段洪嗯了一聲道:“一切都別擔心,看我安排吧。”
三天後——三天的日子很快的過去了,桃子舖的傳話已到了玉姑娘的手裡,她
看了陽不悔的來信,臉上居然浮現出一絲不屑的冷笑,她喚來了呂雄和王勉,把陽
不悔的信扔給了他們,道:“陽不悔有信來了,他願意聽候咱們差遣,不過,他需
要人手,恁陽家那些兄弟,他沒有把握辦的到,希望我能派你們其中之一過去幫忙
……”
呂雄鼻子裡哼地一聲道:“沒出息,一個姓燕的就讓陽不悔怕了。”
王勉凝重的道:“我倒不認為是這樣,由陽不悔的信裡,看出此人的確願意幫
助我們,恁陽家那點道行,的確很難截下燕雲飛,玉姑娘,咱們不妨派幾個人過去。”
嗯了聲,玉姑娘道:“依你看誰去最恰當……”
王勉想了想,道:“呂雄必須坐鎮血崖,歪嘴子薑大牙有勇無謀,這件事還是
我下山一趟了……”
小玉想了想道:“也好,什麼時候動身——”
王勉沉思道:“最好今天,愈快愈好。”
小玉點頭道:“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血崖的三大霸子就這樣議定了,王勉做事一向冷靜,更善謀略,他立刻整理了
一下裝束,親手挑了二十名機靈的兄弟,乘天色未晚,火速奔向桃子舖。
陽不悔早已佈置妥當,王勉的人手一進桃子舖,兄弟已報了上來,他立刻開門
迎接,拱手道:“王兄,陽不悔早已恭迎多時……”
陽家宅子佔地極廣,四周房舍林立,面朝北的鐵鑄大門一啟,發出格格之聲,
王勉一行兄弟在陽不悔的招呼下,已各自安頓好,王勉看了看宅院的形勢,暗中也
是一震,陽不悔能博得大拇哥之譽果然不是蓋的,僅這個場面就十分可觀,他立刻
笑道:“兄弟,打擾了。”
陽不悔拱手道:“王兄,裡面請——”
在陽不悔的帶領下,王勉隨著進了大廳,立刻有人送上來茶茗,王勉淡淡一笑
道:“兄弟,他們人還沒到麼?”
陽不悔淡淡地道:“王兄,我想先給你介紹幾位朋友——”
王勉一怔道:“朋友?陽不悔,你沒弄錯吧,這趟下山,兄弟是秘密來的,主
要的是對付姓燕的,如果在桃子舖折了姓燕的威風,血崖這趟就是他們命喪當場的
時刻……”
陽不悔淡淡地道:“兄弟,你不愧是個人物,人還沒坐好,立刻就想到那件事,
先別那麼大的火氣,這幾位朋友對你三兄可久仰已久,你不見見他們,也許會終身
遣憾……”
王勉不樂的道:“是誰?我可不願意交那些無名之輩……”
口吻是夠狂了,尋常之輩根本不入他的法眼,這就是血崖三把手之一的傲勁,
哪知道,王勉的話聲甫自嘴邊消逝,甫大咧咧的擺著道上人物的譜,晃眼間,在他
眼皮子底下站了四個魁梧的漢子,個個都是那麼眼生,個個是那麼有樣子,他們俱
稱得上是個人物。
站在最前面的是個瀟灑而生氣勃勃的漢子,眼神裡冷傲的能令人寒懼,王勉的
心突然往下一沉,出道大半輩子了,他這一刻彷彿跌在無底的深淵裡,愣愣地道:
“陽不悔,這是怎麼回事……”
畢竟江湖跑久了,眼皮子底下藏不了沙子,江湖小子段洪的模樣他們清楚得很,
段洪就站在那個人令人寒悸的年輕人身後,有段洪在,他想到了燕……陽不悔賣了
他,陽不悔大膽的做了圈套,他故意擺了道……
陽不悔大笑道:“兄弟,怎麼啦?什麼事讓你王兄這麼吃驚……”
王勉厲聲道:“陽不悔,你出賣了玉姑娘……”
搖搖頭,陽不悔笑道:“太嚴重了,血崖的玉姑娘雄霸一方,眼皮子下面沒有
不聽她的,血崖能掙出那個局面全是玉姑娘靠脫褲子換來的,她他媽的不要臉透了。”
王勉吼道:“大膽,陽不悔,你敢派玉姑娘的不是。”
陽不悔哼地一聲道:“在桃子舖我有什麼不敢做的,你以為這是你們血崖那一
畝三分地,嗯?我陽不悔是什麼樣的人,恁什麼替血崖截下燕當家的……”
王勉憤憤地道:“好,陽不悔,那後果會很嚴重,天下敢耍血崖玉姑娘的人不
多,桃子舖將換來血屠的慘烈悲劇,陽不悔,現在你後悔還來得及,晚了你會倒霉
—一”
陽不悔仰天大笑道:“我的名字你總知道吧?”
王勉冷冷地道:“陽不悔,你玩什麼把戲!”
陽不悔冷冷地道:“我辦事從來不會後悔,既然做了,就干到底,王勉,瞪起
眼來看看我們燕當家的,他不會像我這麼好說話,也許你得和他商量商量……”
王勉一震,修地瞪著燕雲飛,道:“我早該想到姓燕的不會那麼簡單,更要想
到陽不悔是個靠不住的人,行,燕朋友,王勉已入了圈套,要殺要剜,全恁你們了
……”
淡淡一笑,燕雲飛道:“王朋友,何必火氣那麼大,咱們都是道上響叮噹的角
色,雖然大家從沒照過面,彼此卻早有個耳聞,對王兄弟那手大力金鋼掌我是早已
心儀已久,今天有幸能認識你這樣的朋友,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王勉心裡悄悄好受點,人家畢竟是道上的狠角色,也見過大世面的人,說出的
話是不溫不火,在冷厲中又透了點人情味,這正是拿捏到分寸的地方,他嘿嘿地道
:“好說,燕當家,我也是很佩服閣下的膽識,不但挑了老營盤杜八的老窩,居然
還要硬闖血崖,燕當家的,容我王勉勸一句,請不要硬闖血崖,咱們還能留點情份
……”
燕雲飛笑道:“王朋友,血崖的玉姑娘也是個人物,燕某人並不想樹下這樣的
敵手,但是,那並不表示是燕某人怕了血崖,而是武林中的互相敬重而已,如果玉
姑娘肯交出杜八,咱們不會是敵人,而可能成為朋友……”
搖搖頭,王勉道:“燕朋友也許不知道,玉當家的已答應杜八,只要杜八不離
開血崖,沒有人能動他一根毫毛……”
燕雲飛臉色一沉,道:“那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王勉冷冷地道:“玉姑娘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她決定的事從來不會更改,說出
的話更是斬釘截鐵……”
燕雲飛哦了一聲道:“王兄,我只能說很不幸,你是血崖頭頭一個栽的兄弟,
我們希望呂雄和歪嘴子薑於牙也來,沒想到他們兩個命大,沒跟你一塊來……”
聞言後,王勉神情大變,道:“你想幹什麼?”
燕雲飛冷冷地道:“要借重王兄踏入血崖……”
王勉大叫道:“休想!”
燕雲飛冷冷地道:“只怕由不得你了。”
王勉猛的站了起來,道:“怎麼,燕當家想用人多壓人?別忘了,陽家宅子裡
也有我的兄弟,他們雖然不是武林中頂尖高手,卻也個個能殺能戰,如果諸位妄想
對在下使用武力,嘿嘿,陽家大宅將成為殺戮之地……”
這話並不是威脅,而是他對自己手下深具信心,雖然陽氏大宅不是他的地盤,
他相信恁血崖兄弟的實力,足足可以沖殺出去。
哪知,這番話觸怒了陽不悔,他聞言後,仰天一聲大笑,上前道:“王勉,你
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王勉一怔,道:“我的話說的還不夠明白麼?”
陽不悔冷笑道:“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他擊了一下掌,大廳外,立刻有穿全身黑衣的漢子行了進來,他是陽不悔貼身
的心腹之一董俊,此人精明能幹,凡事由他安排後,陽不悔諸事都可放心,董俊向
陽不悔行了個禮,道:“董俊候著了。”
陽不悔嘿嘿地道:“我們這位王勉兄想知道他的兄弟此刻近況……”
董俊淡淡地道:“全照陽當家的吩咐,已逐個分開,將他們完全控制住了,這
二十條漢子,此刻像群豬一樣的溫馴……”
嗯,陽不悔瞄了王勉一眼,道:“正朋友,聽見沒有,你還指望你的兄弟能有
所做為麼?”
王勉臉色剎時蒼白,他沒想到會栽的那麼淒慘,連回手反擊的力量都沒有,他
忽然發現自己錯了,錯的離了譜,只怪血崖的玉姑娘太大意了,也自視太高了,在
玉姑娘的心裡,小小的陽不悔不敢叛變,不敢耍任何花招,一時的大意,才造成千
古之恨,他顫聲道:“栽了。”
陽不悔冷冷地道:“既然栽了,那就認命吧。”
王勉苦澀的道:“陽不悔,血崖必會殺你……”
搖搖頭,陽不悔道:“機會不大了,我們會去找玉姑娘結結總帳……”
王勉嘿嘿地道:“門都沒有,玉姑娘發現我們兄弟沒有回去覆命,一定會知道
這裡出了漏子,她會隨機應變……”
燕雲飛不屑的道:“很可惜,她永遠不會知道……”
一震,王勉詫異的道:“為什麼?”
燕雲飛哼地一聲,道:“老沙。”
老沙上前道:“當家的,老沙在聽著呢。”
燕雲飛道:“給這位王朋友看看,也好讓他死了這條心。”
老沙點頭道:“是——”
老沙立刻從懷裡掏出一張人皮面具,他仔細的將那張人皮面具復在面上,哈哈
兩聲,道:“王勉,你看我扮的可像……”
王勉抬頭一看,心裡登時大駭,老沙戴著人皮面具,居然長的跟他一模一樣,
如果老沙此刻站在玉姑娘的面前,決不會有人看出他是偽裝的,王勉大哼道:“這
…”
燕雲飛冷冷地道:“這就是告訴你,我們只要一踏進血崖範圍,老沙就會讓你
們的兄弟誤以為老沙就是你,我們很容易混進你們的堂口,你們在猝不及防的情況
下,一定禁不住我們的偷襲,而損失慘重……”
王勉額際淌汗道:“他扮的再像,口音還是瞞不過我們的玉姑娘……”
燕雲飛大笑道:“你要是有這個想法,你就大錯特錯了,我們會選在夜晚進行
這件事,血崖山風很大,老沙只要略略開口,在風的呼嘯中,很難分辨出真假……”
王勉全身顫抖的道:“好計……”
他張口噴出一口血來,跺腳吼道:“真想不到我姓王的會裁的這麼慘,血崖兄
弟如果遭劫,全是我王勉個人之罪,罷了,王勉也是武林中的漢子,既然栽了,活
著還有什麼意思?”
說著已將腰中長劍拔了出來。
燕雲飛一愣,道:“你想幹什麼?”
王勉大笑道:“我還能幹什麼,打也不能打,殺也不能殺,燕朋友,我王勉只
求一死,以謝天下……”
燕雲飛搖手道:“王兄,咱們有話好說。”
王勉冷笑道:“沒什麼好說的,我王勉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頭掉了不過碗大
的疤,二十年後還是條好漢,既然技不如人,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說著一劍往身上穿去。
燕雲飛身形一動,道:“別忙——”
他那一掌拍出的真快,一舉將王勉手中劍拍落地上,這一著很出王勉的意料之
外,他愣愣地道:“你這是幹什麼”“
燕雲飛歎聲道:“我燕某人生平敬重的是漢子,佩服的是英雄,你王勉也是條
有名有姓的好漢,何必為一時之挫就將大好生命輕言捨棄死……,,王勉大笑道:”
謝謝燕當家的,一個人求生不容易,求死就簡單多了,你也不必貓哭耗子,我王勉
的生死與你無關,閣下好意我心領了……“
這個人真是性烈如火,他不但不領情。反而有點溫怒,忽然一咬牙,只見一口
鮮血從他嘴裡噴了出來,只見他身子劇晃,人已搖搖欲墜……
接著,一頭栽在地上。
項七哼道:“他咬舌自盡了……”
燕雲飛一歎,道:“他還真是條漢子,既然他求仁得仁,咱們不可薄待他,陽
兄弟,派人厚葬他,我們敬重的就是這種血性漢子,值得我們尊重——”
陽不悔拱手道:“是。”
段洪沉思道:“燕兄弟,咱們何時動身?”
燕雲飛想了想道:“愈快愈好,晚了只怕會露了風聲——”
陽不悔點頭道:“行,我立刻挑二十名兄弟,扮成血崖的人,咱們立即動身,
我相信小玉那個騷狐狸一定不會想到我們會有這一招……”
段洪點頭道:“出發,我們的敵人可不是普通的人……”
藉著黑夜,這伙人直上血崖,陽不悔在這裡路熟得很,他選了一條近路,不到
半夜,大伙已接近血崖的頂上,他們穿過怪石磷峋的山石,半空裡突然有人喝道:
“站住!”
陽不悔大聲道:“幹什麼?”
隱在大石後的那個人叫道:“何方神聖,居然敢夜闖血崖——”
陽不悔故意怒聲道:“他媽的,連自己人也不認識了,你瞪起眼先看看,王老
大和我陽不悔回來了,還不快給我引路——”
隱在石後的那個漢子一愣,道:“是王大哥麼?小弟盛龍…”
老沙哼了一聲道:“盛龍,我是王勉——”
此刻半空中斜月橫掛,細碎的光影疏落落的灑了下來,老沙故意站在明亮的地
方,盛龍探出頭來,果見王勉站在那裡,他立刻轉了出來,拱手道:“不知不罪,
王當家的,請恕小兄弟不知之罪——”
老沙揮揮手道:“罷了,立刻撤了兄弟——”
盛龍連聲道:“是。”
他揮揮手,便見數十個人影從各怪石之後站了出來,陽不悔和段洪各施了個眼
色,所有隨行的陽家兄弟已迎向那些人,他們行動遲緩,像是這趟山路走的很累,
立刻與盛龍手下會合了。
每個兄弟都選中了自己的目標,只聽陽不悔道:“殺——”
頓時冷劍即閃,那些守山弟子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已慘聲而倒,他們出手干
淨利落,殺人如風,地上已躺下了十數具屍體,幾乎沒有一個能倖免。
盛龍一呆道:“王當家的,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殺自家兄弟——-”
老沙哼聲道:“誰是你兄弟,走吧。”
一掌擊下,盛龍已慘叫而倒——段洪立刻道:“上,別讓前面的人發現了。”
個個行動如風,迅快的馳上血崖之頂,他們人一踏上崖頂,只見一盞大燈在空
中搖曳,崖頂上已有七八個漢子守在那裡,這就是聞名天下的血崖了。
老沙沉聲道:“這裡是誰當道——”
那七八個漢子尚沒有回話,已聽有人笑道:“王勉,你他媽的才回到家就大呼
小叫的,這一趟桃子舖一定收穫不小,否則,你不會耀武揚威的這麼神氣,我姜大
牙倒要看看你立了什麼樣的大功……”
歪嘴子薑大牙一搖一晃的踱了出來,他是個殺人如麻的狂人,平常就看王勉和
呂雄不太順眼,這會兒像犯了小舅子,口氣並不怎麼和善。
老沙冷冷地道:“大牙,玉姑娘呢,快通知她就說我王勉回來了。”
歪嘴子薑大牙微怔,道:“老王,你嗓子怎麼變了……”
老沙冷聲道:“變你個頭,我不過受了點風寒,說話不如以往順暢罷了,你他
媽的在這裡大呼小叫的幹什麼?”
歪嘴子薑大牙搖搖頭道:“怎麼怪怪的……”
陽不悔立刻上前道:“大牙,久未謀面,你可好。”
歪嘴子薑大牙嘿嘿地道:“大姆哥也來了,嗯,看樣子姓燕的已給你們擺平了,
否則你陽不悔不會來血崖,我們玉當家的已設下了酒宴要替各位慶功呢……”
陽不悔嘿嘿地道:“太謝謝玉當家的了……”
哪知歪嘴子薑大牙目光朝前一掃,道:“不對。”
老沙冷冷地道;“大牙,什麼不對?”
歪嘴子薑大牙嘿嘿地道:“那幾位是什麼人?”
他是指燕雲飛、項七和遮掩著半邊臉的段洪。
老沙立刻道:“咱家兄弟,是我多年的……”
鼻子裡哼地一聲,姜大牙道:“他媽的,王勉,你把我大牙當驢蛋了,那個人
明明是江湖小子段洪,你卻說是咱們的兄弟——”
老沙一震,尚未答話,段洪已哈哈地道:“好眼力,大牙還不曾忘了在下。”
歪嘴子薑大牙瞪著老沙,嘿嘿地道:“你有瞞天過海的七十二條連環計,我大
牙有天羅地網的邪門偏方,你他媽的一上這崖子,我就看出你他媽的不像是老王,
別忘了,我們是多年的老伙伴,我們有我們的見面方式,你居然不知道……”
老沙冷冷地道:“大牙,太不幸了。”
姜大牙嘿嘿地道:“山下的兄弟是你們干的……”
段洪冷冷地道:“除了我們,還能找出弟二批人麼?”
歪嘴子薑大牙不屑的道:“你們又犯了大忌,血崖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不論是
誰,只要踏上血崖坡頂,守山的兄弟就會用響箭傳達命令,告訴我們來的是誰,而
你們浩浩蕩蕩的上了頂上,下面的人居然沒有動靜,我就知道一定出了問題,所以,
大牙我守在這裡就要看看誰有這份能耐……”
點點頭,燕雲飛緩緩上前,道:“血崖果然名不虛傳,真有銅牆鐵壁之能,姜
大牙,咱們是好聚好散,我燕某人既然上來了,就不會空手而回,麻煩你轉告玉當
家的,就說我有事求見——”
歪嘴子薑大牙一震,道:“你就是燕雲飛——”
燕雲飛冷冷地道:“怎麼,難不成我是冒充的?”
姜大牙嘿嘿地道:“姓燕的,你錯了。”
燕雲飛淡淡地道:“我一生中做錯的事太多了,再加上一件也不算多,少一件
也不算少,大牙,我謝了。”
歪嘴子薑大牙嘿嘿地道:“血崖不是一般的江湖道,它有它的實力和力量,你
燕雲飛也許在道上能有幾兩重,在我們血崖眼裡,技不過是略高明一點而已……”
點點頭,燕雲飛道:“我承認,大牙,血崖在道上是有不同的分量,玉當家的
也算是個人物,不過,在下並沒有把這裡當成有何了不起的威武,它不過是個賊窩
而已——”
歪嘴子薑大牙怒聲道:“你說什麼?”
燕雲飛平淡的道:“賊窩而已。”
歪嘴子薑大牙憤怒道:“你狂吧,姓燕的,我們血崖今夜要不把你們這群自命
不凡的東西碎屍萬段,血崖從此就別在道上混了,我也要讓你瞧瞧血崖的實力有多
強——”
說著,吹起了一聲口哨——尖銳而冗長的哨音在夜空裡響起,血崖四處頓時暴
響起一連串的哈喝,剎那間,七十餘條黑衫黑褲的漢子蜂擁而出,將燕雲飛的人全
困住了。
燕雲飛大笑道:“這就是你們血崖的精英——”
歪嘴子薑大牙冷冷地道:“怎麼,嫌不夠麼?”
淡淡一笑,燕雲飛道:“大牙,我們是什麼人,你心裡很清楚,血崖的朋友固
然人數不少,但,在我們眼裡,他們不算什麼?你聰明,立刻將玉姑娘請出,也許,
會挽救許多生命……”
歪嘴子薑大牙大笑道:“姓燕的,我知道你很狂,也很自負,可是血崖決不同
於一般地方,你能來的,卻回不得,我如果是你,立刻夾了尾巴滾下山去,決不在
這裡逞威風……”
燕雲飛道:“嗯好”
他微微往前踏出一步,面上一片冷漠的又繼續道:“大牙,我知道,你一向自
視很高,更喜歡殺人,身上背負的生命有百來條,現在,咱們多說已無益處,你,
大牙有何本事盡可施出來……”
歪嘴子大牙嘿嘿地道:“我還有一樁事你不知道……”
燕雲飛不屑的道:“自視愈高,死的更快……”
歪嘴子薑大牙冷聲道:“我最喜歡生食人心,武功愈高的人,那顆心愈好吃,
在你未來之前,玉姑娘已把你這顆心賞給我了,燕朋友,大牙要先來領教……”
仰頭一笑,燕雲飛道:“大牙,你會死的更快……”
歪嘴子薑大牙是道上最兇霸的惡人,出手一向狠厲惡毒,他有意要看看燕雲飛
是否正如傳聞中那麼悍猛霸道,人朝前一晃,哼聲道:“我不信。”
一晃間,右手已五指如鉤,照著燕雲飛的胸口斜抓而來,這正是歪嘴子薑大牙
的獨門手法,也是他專門掏人心的手法,任何高手與他對敵,都知道他這一招的厲
害,無不撤身疾退,燕雲飛目睹他的爪勢,暗中一聲冷笑,猛地抬手切了下去。
兩人手勢俱快,掌指間已觸在一起——砰——僅是一聲輕響,歪嘴子薑大牙已
是神情一變,揮出的手掌如碰在鐵板上一樣,他啊了一聲道:“好功夫——”
燕雲飛凝重的道:“你也不錯。”
他這一生中與人交手無數,會過不少自命不凡的人物,但令他感覺出壓力最大
的還是這位歪嘴子薑大牙,由剛剛接觸中,燕雲飛已感覺出此人功力渾厚,能在血
崖上橫行直往,果然不是泛泛之輩。
歪嘴子薑大牙哼地一聲道:“媽的,兄弟,上。”
隨在他身後的那批漢子已蜂擁般的向這裡沖殺過來,他們都是歪嘴子薑大牙一
手訓練的高手,個個都有一身不俗的功夫,劍刃出鞘,已將這裡困成半圓形。
段洪冷笑道:“兄弟,這些人交給我們……”
江湖小子段洪那塊招牌可不是平白拾來的,在老營盤,他是杜八身邊最搶眼的
高手,一柄劍出手即傷人,老營盤裡的當家份子中,他歲數最輕,那柄劍卻是最厲
的,此刻段洪知道事情不會那麼容易了結,移身間,長劍已點閃了出去,連著宰了
兩個對方的漢子。
血一濺,殺聲已起——陽不悔吼道:“兄弟,給我殺——”
熾天使書城
【第二十六章】
血崖寒風刺骨,月影移隱,四處怪聲啾啾,一股濃郁的殺機如一道幕慢似的籠
罩著,七八十條漢子在歪嘴子薑大牙的統馭下,踏著月夜,迎著寒風,向他們的敵
人沖殺著——陽不悔手下的兄弟有二十幾位,個個都是陽不悔精心挑選出來的,他
們久經大敵,在陽不悔的指揮下,一字排開,布成一個大半圓,嚴密的防守著—一
項七嘿嘿地道:“殺吧,我恨不得能生啃了他們——”
老沙將臉上那張人皮面具一扯,道:“好,兄弟,咱們饒不得他們……”
這一群血性洋溢,熱血澎湃的漢子,早將死生置於度外,他們踏進血崖之後,
就沒有一個準備活著回去,他們的劍已在厲吼,他們的血已在沸騰,藉著冷天寒月,
個個迎向他們的敵人——雙方已接觸在狠厲的殺伐中……
血雨腥風中,已有多人死在草叢之處——突然——遠處響起了一聲疾呼——一
大堆的漢子向這殺伐的激鬥中衝了過來——跑在最前頭的是一個年輕的漢子,人未
至已吼道:“燕兄弟,寒玉來了……”
小磨嶺的兄弟在寒玉和雪無痕的率領下,果然乘著夜色趕來了,他們連夜跋涉,
不畏風霜的勁疾而來,時間上雖然稍稍晚了些,卻也正是時候——“
燕雲飛大笑道:“好兄弟,謝謝你們啦。”
雪無痕嘿嘿地道:“自家兄弟,何須客氣,這裡的場面咱們就交給小磨嶺的兄
弟,乘那個騷女人還沒有來得及應變之時,我們沖殺過去——燕雲飛嗯了一聲道:”
兄弟們長途跋涉,他們挺得住麼?“
寒玉大笑道:“放心,兄弟,小磨嶺兄弟雖不是鐵鑄的,但也個個都是好漢子,
他們都有一身好筋骨,這點場面還難不住他們,兄弟,別擔心了,先找玉姑娘去…
…”
僅這幾句話的功夫,小磨嶺和陽不悔的兄弟已會合在一起,雙方俱有相當的默
契,聯合出手下,歪嘴子薑大牙的手下就挺不住了,頓時已有大半死在那裡。
歪嘴子薑大牙厲聲吼道:“娘的,寒玉,你這雜碎,居然也趟這混水……”
寒玉大笑道:“大牙,有種跟我寒玉掂量掂量。”
歪嘴子薑大牙怒聲道:“會的,待會兒我會要了你的狗命——”
他可不是傻瓜,眼見自己這一方的人手去了大半,嘴上雖然說的挺硬,人卻已
往頂上適去,這個人聰明絕頂,決不會在這裡捨命硬幹,苗頭不對,他溜的比龜兒
子還快,他知道此刻已不是硬幹的時刻。
血崖頂上,是一大片瓦捨,這是血崖兄弟的住處,而獨棟的那間大屋子,正是
小玉姑娘的香閨之處,她在血崖獨樹一幟,將這裡視為禁地,燕雲飛一路上行來,
只見人影幢幢,血崖兄弟似乎有意將他們故意引來這裡。
段洪低聲道:“這就是小玉的堂口了。”
雪無痕向黑烏烏的屋子一瞄,道:“殺進去。”
搖搖頭,燕雲飛道:“不,咱們以江湖禮數相見……”
他高聲叫道:“玉姑娘,燕雲飛有事求見…”
那棟屋子的院門隨著燕雲飛的叫聲而大開,兩列漢子各站兩旁,呂雄首先走了
出來,他環目一看,道:“哪位是燕當家的……”
燕雲飛拱手道:“在下即是。”
呂雄嘿嘿地道:“久仰。”
他立刻抱了抱拳,又繼續道:“我們玉姑娘已恭候多時,諸位今天既然是衝著
血崖兄弟來的,那就進來吧,燕雲飛的,請——”
進得院中,果然頗有氣勢,血崖能有這麼大的盛名,玉姑娘的氣魄倒也夠大,
她將這裡整理的有條不紊,兩邊除了花樹之外,猶有亭台棲息,此刻,兩邊已站滿
了各個血崖兄弟,他們似乎早已守在這裡了。
進得大堂之上,只見一塊橫扁掛在當中,上書“四海兄弟歸一家”,真是大氣
魄,口氣當真不小,那個聞名江湖的女魔頭五姑娘此刻早已坐在大堂的椅子上,她
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冷眼的看著燕雲飛。
呂雄淡淡地道:“燕當家,這位就是我們玉當家的——”
玉姑娘的媚眼真像能勾了別人的魂兒似的,雖然僅是那麼略略一掃,嫵媚中卻
透著嬌艷,帶笑的臉上始終有種說不出的吸引力,她果然是個美人胚子,怪不得有
那麼多人對她著迷,心甘情願的供其驅使。
燕雲飛拱手道:“久仰呀,玉姑娘——”
玉姑娘格格一笑道:“燕當家的,小玉先要謝謝你啦。”
燕雲飛一怔道:“不知玉當家的要謝什麼?”
他對這個女人的行為莫測高深,猜不透她的心意,而那個“謝”字更是來的突
然,不知道這女人在賣的什麼藥,可是由這女人未語先笑的態度上,他知道這女人
果然是個角色,僅那份態度就不是好惹的。
玉姑娘格格地道:“我要謝你不殺之意。”
燕雲飛不解的道:“姑娘何不把話說的更明白……”
玉姑娘轉頭道:“把他請出來吧,別讓我們燕當家的等的心裡急乎乎的,還不
知道我在賣什麼關子呢?”
呂雄恭聲道:“是。”
一擊掌,只見兩個漢子扶著王勉走了出來,陽不悔睹狀大驚,一臉詫異的大聲
道:“你不是死了……”
哪知王勉那張略略蠟黃的臉上,浮現出一抹不屑又憤怒之色,他冷漠的瞅了陽
不悔一眼,道:“你以為我姓王的那麼容易死?嘿嘿,告訴你,你有連環計,我有
救命方,我早看出你們要利用我上血崖,故意詐死,設法回來通報我們玉姑娘,陽
不悔,你是這裡最壞的小人,今天,你必須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
陽不悔哼聲道:“你真是個老狐狸——”
王勉冷冷地道:“血崖的威風不是白掙來的,我王勉也是道上打滾的人,哪會
輕易的落在你們手裡,不過姓陽的,我還真佩服你,你居然敢背叛我們當家的……”
陽不悔淡淡地道:“沒什麼啦,只是道不同—一”
呂雄上前冷冷地道:“背叛我們當家的人,你知道是什麼罪麼?”
陽不悔冷笑道:“我管你什麼罪,有種來吧。”
呂雄恨聲道:“好,我先拿下你——”
玉姑娘一揮手,道:“急什麼?呂雄,他們既然來到這裡,咱們血崖還會讓這
些朋友失望麼,嗯?”
呂雄果然不再說話,悄悄地退在一邊。
燕雲飛大笑道:“玉姑娘,好威風。”
玉姑娘嫣然一笑道:“怎麼,燕當家的也欣賞我……”
這女人真大膽,頭一回見面,她就調戲起燕雲飛來了,燕雲飛雖然是道上的老
手,也不禁被她弄的心頭一熱,果然是個騷娘們,說出的話句句含有煽動性,如果
是個定力不足的人,只怕幾句話就會被她消遣的神魂顛倒。
燕雲飛淡淡地道:“我不是欣賞,只要佩服玉姑娘的豪情——”
玉姑娘聞言突然一連串格格大笑,她笑的聲音不高不低,卻有種攝人魂神的淫
蕩之力,場中,所有的人俱是大男人,堂堂的武夫,何曾見過這樣美的女人,發出
這樣令人神魂浮游的笑聲,項七看的一呆,道:“媽的,她果然騷——”
這話不重不輕,項七說的聲音極低,可是還是被玉姑娘聽進耳朵裡,她故意斜
睨了項七一眼,然後笑道:“我這個女人與一般的女人不同,我是個敢說敢做,敢
愛敢恨的女人,任何事但求率性,喜歡的也不隱瞞,不喜歡的也不會藏在心裡,對
你們男人也是一樣,喜歡就玩玩,不喜歡就踢開——”
項七不屑的道:“無恥——”
玉姑娘瞪眼道:“我說話你別插嘴——”
項七怒聲道:“我沒見過像你這樣不要臉的女人——”
玉姑娘哼地一聲道:“少吹牛,你只要敢留在血崖一天,我保證你就永遠都不
想回去了,別看輕了女人,女人的本事,你們這些臭男人,永遠也學不會……”
項七哼地一聲,將臉轉過去,沒再吭聲。
燕雲飛立刻道:“玉姑娘,咱們還是聊點正經的——”
玉姑娘格格地道:“哪點不正經,男人不談女人,就不能稱為男人,女人沒有
男人,也不能叫做女人,不過,燕當家的既然要談點正經的,我們就來點正經八百
的事。”
她長吸了口氣,冷冷地道:“說吧,你要談什麼正經的事。”
燕雲飛正色的道:“在下想知道一件事——”
玉姑娘哼了一聲道:“杜八——”
長吸口氣,燕雲飛道:“不錯,正是他。”
玉姑娘倒很乾脆,道:“他在我這裡,已窩子好幾天了,唉,老杜,也夠可憐
了,本來還有點小局面,可惜得罪了你們幾位大爺,不得已,他來這裡藏幾天,沒
想到,你們幾位爺還是不能放過這位老爺子,唉,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們也太絕情
絕義了……”
她說來娓娓動聽,這件事彷彿與她沒有點關係一樣,那種表情,那種說法,太
令所有人迷惑了,誰也不會想到這個滿嘴都能令人遐思的女人,竟是舉世間少有的
殺人女魔之一。
燕雲飛淡淡地道:“姑娘,話都由你一個人說完了,我們還能說什麼?這樣吧,
杜八既然在你這裡,那就請他出來,咱們大家當著面把所有的事情做一了斷,誰是
誰非,自會有個公斷,你覺得怎麼樣?”
玉姑娘嗯聲道:“可以,不過,我有個條件?”
搖搖頭,燕雲飛道:“玉姑娘,這不是談條件的事情,你也做不了主。”
玉姑娘杏眼一瞪,道:“別忘了這是我的地盤——”
段洪不屑的道:“那能代表什麼?是表示血崖有足夠的力量壓住我們,呸,玉
姑娘,不是三分三,不敢上梁山,杜八別以為找著了安樂窩,妄想躲在女人裙下討
生活。”
呂雄吼道:“住嘴,對我們當家的豈能用這種口吻說話。”
段洪哼聲道:“少他媽的顯威風,我段洪可沒瞧上這個女人——”
呂雄聞言大怒,玉姑娘在他心裡可是很有份量,雖然這女人用的手段也令他臉
紅,他朝前踏出半步,道:“你該死。”
玉姑娘格格笑道:“呂雄,別急呀,人在我們手裡捏著還怕他們跑了不成,血
崖經過的場面多著呢,哪次不是血淋淋的殺得他們半個不剩,別以為他們來了幾個
好手,能讓我姓玉的看上的也不過是一二個……”
說著說著,又向段洪嫣然一笑,道:“段洪,你說看不上我……”
段洪不屑的道:“的確看不上你。”
玉姑娘大笑道:“如果我倆單獨在一起,你就會看得上我了,我太瞭解你們男
人了,人前一番話,人後又是一種話,尤其是對我們女人,嘿嘿,哪個不是像蒼蠅
見了血,唯恐不能啃上一口……”
段洪冷冷地道:“那也要看你對付的是什麼男人,有的男人就不會吃這套,在
我眼裡,你不過是一堆肉罷了,跟豬肉一樣論斤賣的——”
玉姑娘杏眼一瞪,道:“段洪,你要死了。”
江湖小子段洪冷笑道:“我早等著了,玉騷婆,有本事施出來,只要不上床,
你小爺就不怕你……”
玉姑娘點頭道:“好小子,在老娘面前也敢賣弄你那張嘴皮子——”
別看玉姑娘是坐在那裡,她的身子卻像柳葉樣的在空中一擺,江湖小子段洪連
人還沒看清楚,鼻息間已飄來一股幽香,只覺有股大力向自己推了過來,段洪心底
一涼,急忙吸氣吐聲,右掌迅快的拍了出去,他應變的速度不謂不快,還是砰地一
聲,全身在劇烈的震顫中,人已踉蹌的倒退了七八步——哇地一口鮮血噴出來——
江湖小子段洪臉色業已蒼白,而王姑娘的臉上洋溢出一片不屑不齒之色,得意的還
是坐在那裡,整個過程都是在一瞬間完成,原來的樣子,原來的姿勢,彷彿根本沒
有動過一樣,但段洪卻已傷在她的手裡。
玉姑娘果然是玉姑娘,不同就是不同。
燕雲飛眉頭一皺,道;“小段,挺得住麼?”
段洪抹了扶嘴上的血漬,道:“行,只不過是略略受點傷而已——”
玉姑娘大笑道:“受點傷,你知道你中了什麼掌——”
段洪一愣道:“什麼掌?”
玉姑娘手掌一晃藍光,道:“施屍掌……”
段洪聞言心底一冷,顫聲道:“他媽的,你好毒——”
他可聽過這種殭屍門的絕毒之掌,要練這種掌法必須天天和腐屍在一起,每日
親聞屍臭,使自己吸收屍毒,之後,按個人所學掌法天天插擊屍肉,使那些屍毒由
內而外,再由外而內的循環練習,才能練成這種掌法,功成之日,揮掌無聲,中者
必死。
玉姑娘冷冷地道:“段洪,你本來就該死,杜八待你多好,你卻叛了他,這在
道上是犯了大忌,以江湖手段而言,你應立刻處死,杜八為了你已傷心透了,我只
不過代他行事而已……”
淡淡一笑,燕雲飛道:“玉姑娘,你不該施出這種天理不容的掌法。”
玉姑娘嘿嘿地道:“對付他這種人,這是最好的掌法——”
搖搖頭,燕雲飛冷冷地道:“你卻洩了底……”
玉姑娘聞言一怔,迅即神色大變,她彷彿想起了什麼事似的,立刻坐直了身子,
大聲道:“呂雄——”
呂雄連忙道:“當家的——”
玉姑娘急聲道:“傳令給所有血崖兄弟封閉血崖所有通路,今天除非咱們全死
了,不准溜走一個人,我要這裡的人全留在這裡,否則,往後江湖就沒有我們混的
了。”
呂雄點頭道:“好”
他立刻打出了手勢,這是血崖兄弟的獨門手法,那種手勢只有兄弟間知道其中
意思,外人卻無法瞭解。
剎那間,血崖四處響起了呼嘯,彼此傳來傳去,彷彿傳遞著某種訊息,呂雄嘿
嘿地道:“全通知了。”
玉姑娘冷冷地道:“大牙呢?”
呂雄輕聲道:“已照計划行事,他守在外面。”
寒玉臉色凝重的道:“兄弟,咱們要防著點,瞧這女人行事,決不會施出正派
手法,她會絕屍掌,傳言江湖的三大滅門血案,一定和這女人有關聯……”
點點頭,燕雲飛道:“叫你的兄弟要小心了,段洪已受了傷,立刻叫兄弟給他
療傷,絕屍掌不是鬧著玩的,這玩意能讓人毒發而亡,我可不希望小段這樣短的命
……”
寒王笑道:“放心,小段死不了。”
雪無痕始終保持相當的冷靜,他低聲道:“燕兄弟,這娘們可不簡單,她手下
能人不少,杜八還沒出面,我看咱們得將人分散開……”
燕雲飛沉思道:“先將這娘們擺平……”
玉姑娘聞言大笑道:“將我擺平?姓燕的,你沒弄錯吧?”
燕雲飛冷笑道:“玉姑娘,如果你堅持不將杜八交出來,今天在下率兄弟們只
有得罪了,別忘了,血崖不是鐵打的,我能來就沒將它放在眼裡……”
玉姑娘冷冷地道:“你真要見杜八……”
燕雲飛嗯了一聲道:“不錯”
玉姑娘唉地一聲道:“好吧,我就把他請出來。”
隨著這女人的話聲,自廳後緩緩轉出一堆人來,杜八果然走在最前面,他一臉
寒意的望著這邊,一眼看見燕雲飛,目光裡彷彿要噴出火來一樣,狠厲的瞪著他,
而隨在他身後的幾個人卻讓所有人俱有些震顫,那是幾個鮮少在江湖露面的狠角色,
是江湖兩道人人極懼的殺人魔門之徒。
項七吼道:“媽的杜八……”
雪無痕搖頭道:“別激動,現在咱們可要好好盤算盤算了,瞧瞧那幾個人,隨
便一個都能讓道上掀起腥風血雨,頭一個是馬尾子林蠍子,再下來是殺人王牛開,
百蛇手陰正浩,還有小爺兵銀老三,這些人已夠咱們心驚了……”
燕雲飛眼神早已將這些人掃了一眼,果然都是頂尖中的頂尖,哪個都能叫的出
字號來,看看這伙人,就知道血崖的實力如何了。
燕雲飛淡淡地道:“老雪,這可是你殺人的好對手。”
雪無痕點頭道:“有的拼了,任何一個都很扎手。”
寒玉卻笑道:“這樣就更熱鬧了,人家說愈大愈風流,姓玉的那個女人,有本
事召集這麼多好手,自然是很有一套,不過咱們也不含糊,諒他們也佔不到多少便
宜——”
杜八站定了身子,先向玉姑娘打了個招呼,立刻惡狠狠的盯住了燕雲飛,他面
上有種奇特的表情,道:“燕朋友真是有心,居然追到血崖三姑娘這裡……”
燕雲飛大笑道:“咱們是一根繩子拴了兩個螞蝦,跑了你,也跑不了我,你加
諸在項七身上的痛苦,我們兄弟永生不會忘記,杜八,你跑到哪裡我會追到哪裡。”
杜八大笑道:“不錯,也虧你有這份心,這裡不是老營盤,任你們來來去去,
我們玉姑娘已撂下話了,你不來便罷,來了,嘿嘿,就要請你永遠留在這裡了。”
項七吼道:“媽的,老杜,有種你跟老子說話。”
杜八滿臉不屑的瞪了他一眼,道:“項七,你算哪門子玩意,這種場面上哪由
得你大吼小叫的,待會兒自然會收拾你,嘿嘿,並不是我老杜瞧不上你,憑你那點
道行,實在難入行家法眼,你最好乖乖站在那裡,省得讓人礙眼……”
項七氣的怒道:“你…”
燕雲飛一拍項七,道:“兄弟,急什麼?煮熟的鴨子還飛得了麼?咱們大老遠
跑來這裡也不急在一時,我倒要看看血崖有何本事能保住姓杜的命……”
玉姑娘聞言杏眼一瞪,道:“姓燕的,你是針對我……”
燕雲飛笑道:“不是麼、玉姑娘不是有意要出頭麼?燕雲飛敢率兄弟連夜上血
崖,就知道會有一番苦斗,咱們雙方也不必客套,是文斗,還是武斗,全憑姑娘劃
下道來。”
真是快人快語,乾淨利落,乾脆挑明了干。
玉姑娘格格地道:“燕雲飛,我愈來愈欣賞你了。”
燕雲飛笑道:“彼此,彼此,你也不賴……”
玉姑娘媚色的道:“能讓我欣賞的男人不多,而讓我看上眼的更不多,你就讓
我看了動心,唉,聽說柳含煙為了你不顧師門親朋的勸阻,依然深愛著你,今日看
來,你還真有可愛之處,如果不是為了老杜,我真願意和你交個朋友……”
燕雲飛道:“行呀,杜八的你事別管,咱們就是朋友了……”
搖搖頭,玉姑娘道:“不行,我姓玉的雖然是個女流,說出的話卻說一不二,
我已經答應杜八了,杜八隻要在血崖一天,就由我姓王的負責他的安全,沒有人能
動他分毫,燕朋友如果肯給我姓王的一個面子,立刻退出這裡,嘿嘿,咱倆很可能
成為一對好朋友……”
燕雲飛淡然的道:“那就難了,我不是個重色輕友的人,為朋友事我可以不要
命,為了女人不要朋友,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玉姑娘,咱們不會成為朋友,永遠
不會……”
玉姑娘面上殺氣一湧,道:“非友即敵,我們血崖不會饒你了。”
燕雲飛冷冷地道:“姑娘,我燕某人可是要人饒的人,嗯?現在,我只等你一
句話,杜八是交給我帶走,還是要一味的庇護,全憑你一句話。”
玉姑娘回頭向杜八一笑,道:“聽見沒有,人家是想要你的命……”
杜八嘿嘿地道:“他們來拿吧,我杜八就站在這裡,看看誰有本事來取姓杜的
這條命……”
雪無痕面色冷肅的道:“杜八,我喜歡有骨氣的人,聽你口氣,你挺傲的,既
然那麼硬骨頭,何需躲在女人褲檔裡稱英雄,有本事自己來了——”
杜八神情一變,道:“老雪,咱們是朋友……”
雪無痕冷冷地道:“不錯,咱們曾經是朋友,不過你處處要耍你老大的威風,
所以你也交不到朋友,我勸你一句,交朋友要交心而不是玩手段,現在,你得罪了
我的朋友,咱們根本不是朋友,我老雪一樣會用刀殺你——”
杜八怒聲道:“老雪,我不是怕你——”
搖搖頭,雪無痕笑道:“那你何必和我套交情,何不當個陌生人……”
驀聞有人暴喝一聲道:“媽的,是什麼東西?憑了江湖上那點小能耐,就在血
崖耀武揚威了?姓雪的,你他媽的欺人太甚,老杜是敬你條漢子,不是怕你——”
說話的是殺人王牛開,這個人性烈如火,脾氣的暴烈在道上是有名的,他惡狠
狠的衝出來,瞪著雪無痕,手上已多了柯寒厲的冷刀。
雪無痕冷冷地道:“幹嘛,姓牛的,這裡還輪到你來發威麼?嗯,我早知道你
躲在那你娘的懷裡喝奶了,否則你不會乖乖的在血崖裡做個縮頭烏龜……”
殺人王牛開嘿嘿地道:“老雪,你過來。”
雪無痕冷冷地道:“單挑?”
殺人王牛開滿面殺氣的道:“人人都說雪無痕的劍是天下最快的,我牛開的刀
也世間少見的,今天,咱們碰在一塊了,我想知道,你的劍快還是我的刀利——”
雪無痕搖頭道:“你最好別試——”
略略一怔,牛開道:“為什麼?”
雪無痕不屑的道:“我怕你殺人王這個名字從此在江湖上消逝了……”
殺人王牛開聞言大怒道:“你敢看不起我——”
手裡的刀隨著他的話聲已揚了起來,殺人王牛開的大名不是蓋的,一柄刀在他
手裡如翻滾的海浪似的,層層疊疊的封著雪無痕滾來。
雪無痕是劍道高手,武學的大行家。
由殺人王牛開的刀影裡,雪無痕已知道這個殺人王確實有著不同凡響的武功,
僅那一手刀法,足可獨霸一方了,殺人王牛開刀法熟練,出手更厲,一片刀影不過
是晃眼間閃過,一溜刀影已向雪無痕的肋下掃來。
雪無痕大聲道:“好。”
他那個“好”字的意義令殺人王牛開不能理解,他不知道雪無痕是誇他的刀法
好,還是說他那一刀來的好,他殺人王牛開可不是省油的燈,他決不會受雪無痕一
言半語所影響,那一刀更快的飄過去。
雪無痕的身子如一葉飄零的落葉,隨著殺人王牛開的刀而斜轉了出去,殺人王
牛開那一刀一落空,雪無痕的冷劍已穿了出去。
殺人王牛開決沒有想到雪無痕的劍是在他的刀剛剛滑過的剎那刺了過來,他急
切的用刀一格,道:“媽的,你好毒——”
雪無痕迎敵的經驗太豐富了,他早料准了這一劍穿去,殺人王牛開必然要用刀
格,當雙方的刀劍觸及的剎那,雪無痕的刀突然往上一挑——玉姑娘睹狀叫道:
“牛開,快閃……”
但,雪無痕素以劍快出名,哪會讓殺人工牛開有閃移或逃脫的機會,只見劍光
那麼一閃而沒一蓬鮮紅的血已從半空中灑落下來——那柄犀利的冷劍已穿刺在殺人
王牛開的股子上——殺人王牛開慘叫聲中,人已半跪在地上,一雙圓睜的眼珠子仿
佛要吐出目眶子外面,惡毒而無奈的瞪著雪無痕,卻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劍邊上的血,一滴滴的從劍尖上滑落下來。
雪無痕不屑的道:“殺人王已得到應得的報應,我為那些死在你手裡的怨魂索
債,讓你也知道殺人與被殺都是何等痛苦的事。”
雪無痕那一手快利的劍法,的確讓玉姑娘這邊的人起了相當大的震動,他們久
聞雪無痕之名,但沒有人真正見過他的出手,殺人王牛開的刀已夠快了,卻沒有雪
無痕那麼犀利,玉姑娘的神色,立刻凝重起來,道:“呂雄,他的劍有沒有你快?”
呂雄正色道:“差不多,要輪勝負,就要看臨場經驗了。”
玉姑娘道:“我要你掛了他……”
呂雄點頭道:“我全力以赴……”
他是玉姑娘的心腹,也是血崖劍法最快的一個,江湖上都知道呂雄的劍在狠辣
中又夠快捷,但呂雄卻從不輕易出劍,他的劍到底快到什麼程度沒有人知道,玉姑
娘突然要他出劍,這意義就不尋常了。
雪無痕的臉色凝重了,不但凝重而臉上更佈滿了寒霜,顯然他對呂雄的大名早
已聞名,迎著呂雄那快步而出的步伐,雪無痕的劍已斜斜馭起。
燕雲飛突然道:“老雪,仔細看呂雄的腳——”
雪無痕的目光陡然落在呂雄那雙踏出的步子上,只見呂雄的雙腳有些一高一低,
若不仔細注意絕難發現,雪無痕心中意念流閃,極決的忖道:“難道他的腳受過傷
……”
呂雄踏出之後,冷冷地道:“老雪,我只能說你非常不幸。”
雪無痕淡淡地道:“也許是吧,我很佩服你的功力,練劍能練到你這種程度已
經不容易了,可惜,你不能堅守最後一刻,這一仗很可能會毀了你一生的心血……”
呂雄聞言大怒道:“老雪,也許死的是你……”
雪無痕冷冷地道:“這也有可能,不過我占的優勢較大,由你出來跟我說話的
氣勢,我知道你已輸了半截,呂雄咱們都是玩劍的,我相信我說的話你懂……”
呂雄一呆道:“你從我走路的姿式上就能判斷輸贏……”
點點頭,雪無痕道:“並不是我強過你多少,一個真正懂劍的人,他很快就能
找出對手的缺點,而你,已暴露了太多的缺點——”
呂雄神情慘然的道:“你發現我的腳有問題……”
雪無痕苦笑道:“不是我發現,是燕當家的一眼就尋找出你的缺點,這對一個
使劍的人來說是最大的致命處,你和我動手,勝算就不會太大了……”
呂雄心裡在如被針戳似的,劇烈的顫了一顫,他決沒有想到燕雲飛的目光那麼
犀利,僅從些微的動作上就尋找出自己的缺憾,他微惱的道:“燕當家的真厲害。”
燕雲飛笑道:“呂兄,這一仗最好免了,我太瞭解老雪了,他的劍在道上是有
名的,動起手來,佔有的優勢強過你太多了,你成名不易,最好考慮一下……”
呂雄搖頭歎道:“燕當家的人,人在江湖,已身不由己……”
哪知玉姑娘突然插嘴道:“燕朋友……”
燕雲飛淡淡地道:“玉姑娘還有什麼意見?”
玉姑娘道:“我敢跟你賭一賭,呂雄的劍一定比老雪快——”
燕雲飛大笑道:“那好呀,玉姑娘如果有興趣,我們不妨賭一賭,我對老雪一
向有信心,他一定會贏……”
玉姑娘哼了一聲道:“那就試試吧,既然是賭,咱們就要下點賭注,我看這樣
吧,如果老呂僥倖勝了,我別無所求,只要你燕當家永遠留在血崖,伴我今生今世
……”
燕雲飛聞言大笑道:“姑娘真是有心人,可惜燕某人無福消受,老雪也不會把
我留在這裡,他一定會勝的,姑娘,如果呂雄輸了呢?你又輸點什麼?”
玉姑娘冷笑道:“呂雄敗了,任你提任何要求……”
燕雲飛瞄了社八一眼,道:“我只要杜八的命……”
玉姑娘想了想道:“行,我答應你……”
熾天使書城
【第二十七章】
玉姑娘的話聲一落,杜八的神色已是慘然一變,他沒有想到玉姑娘會答應燕雲
飛的要求,居然以他為賭注,他已答應付給玉姑娘五萬兩金子,而玉姑娘卻當兒戲
的要將他出賣了,他怒聲道:“玉姑娘,你……”
玉姑娘瞪了他一眼,道:“你急什麼,勝敗還沒分呢,難道你對呂雄的劍法一
點信心都沒有,杜八,你最好稍安勿躁,莫影響呂雄和老雪的比鬥——”
在這娘們的尖嘴利牙下,杜八心裡雖然不悅,還是強自壓住了肚了裡的火氣,
悻悻的退在玉姑娘身邊。
玉姑娘一揮手道:“動手吧,呂雄,本姑娘的成敗全捏在你手裡了。”
呂雄的劍已指向老雪,道:“玉當家的放心,呂雄如果不能取勝,血崖從此就
沒有我呂雄這個人,而兄弟們也不必再和我稱兄道弟了……”
話聲一落,劍已穿了過來。
果然是一種罕見的手法,劍勢凌厲的能讓人失了魂魄,那種快速已非語言所能
形容,而雪無痕的身子幾乎未動,待呂雄的劍快觸及自己身子的剎那,突然一彈手
中之劍,叮地一聲,居然將呂雄的劍撥開了。
呂雄的劍一盪開,老雪的劍已如閃的切了過去,那是一種高度劍勢的巧妙,能
在瞬間撥劍切劍,這一著大出呂雄的意外,他身子斜斜的往左移去,手中之劍卻快
速的壓了下來。
雙方析劍都在彈指間碰撞在一塊,一縷火光顫閃出來,但,老雪並不立即抽劍,
順著雙劍碰擊的快速,疾速的刺向呂雄,呂雄大懍而退,但,手中之劍已掉落地上,
他神色蒼白的愣在地上,久久不語。
老雪淡淡地道:“承讓——”
呂雄呆呆的僵立了半晌,道:“我敗了。”
老雪搖搖頭道:“你沒有敗,論起得失,這只怪你的左腿無力……”
呂雄一瞪眼,道:“敗就敗了,哪有那麼多的名堂。”
雪無痕淡然的道:“呂兄何需生那麼大的氣——”
呂雄恨恨地道:“大丈夫是非分明,何須多語。”
他彎身拾起地上的劍,轉身道:“玉當家的,我令你失望了。”
玉姑娘格格地道:“算不了什麼,是我錯估了老雪——”
呂雄大笑道:“不,老雪的是把手。”
他突然一揚劍,略然聲中,那柄雪亮的冷劍已一折為二,全場的人俱被呂雄這
種出奇的動作給弄愣了,數十道目光俱落在他的身上。
玉姑娘愣愣地道:“老呂,你這是幹什麼?”
呂雄大笑道:“玉當家的,要不要聽我呂雄一句話。”
玉姑娘一怔道:“老呂,有話就說。”
呂雄長吸口氣,道:“杜八的事別管了。”
玉姑娘微溫道:“這怎麼可以,咱們血崖接下的買賣豈能半途而廢……”
呂雄大聲道:“問題是我們吃不下來。”
玉姑娘冷笑道:“笑話,我姓玉的還沒怕過人,憑他姓雪的劍還壓不住咱們血
崖兄弟,別忘了,我們還有兄弟沒有出手呢。”
呂雄搖搖頭,苦澀的道:“罷了,言盡於此,聽不聽由你。”
話聲一落,手中半截斷劍倏地刺向自己小腹,頓時血光崩現,一個窟窿已穿了
過去,呂雄人已栽向地上,這真是令人想不到的事情,玉姑娘和杜八想搶救都不行,
呂雄決心一死,也根本不給他們有出手的機會。
玉姑娘顫道:“老呂,老呂——”
老呂顫抖的:“我……先……走了……”
話聲已趨微弱,雙眼已翻白,他離死不遠了。
半空裡——歪嘴子薑大牙已號陶奔來,抱住老呂的身子,叫道:“老呂,你不
能死……”
他原本守在大廳之外,當老雪和老呂拚鬥之時,他已遠遠望著,等老呂自絕之
時,他已忍不住的撲了進來,畢竟他和老呂是多年的老兄弟,呂雄一死,對歪嘴子
姜大牙和王勉都是很沉重的打擊。
呂雄斷了氣,歪嘴子薑大牙含淚站了起來,吼道:“媽的,你們這些龜兒子,
一個也別想活著走出血崖,今天我歪嘴子薑大牙不宰了你們就誓不為人……”
玉姑娘叫道:“大牙,別衝動——”
歪嘴子薑大牙吼道:“還不衝動,咱們的兄弟已死了多少個了,玉當家的,你
怕他們,我大牙不怕,今天,若不解決這些東西,咱們血崖從此也可以散了……”
玉姑娘怒聲道:“大牙,你這是威脅我——-”
歪嘴子薑大牙吼道:“好,當家的,你是這裡的主,這裡全由你來決定,是拼
是和,我聽你的,不過,大伙兄弟心裡是否能平靜下來,那就不是我所能預料的了
……”
玉姑娘面上殺機一湧,道:“血崖兄弟聽著——”
“是——”
四處響起陣陣迴響,每個血崖的兄弟都凝神靜氣的肅立在那裡,個個手裡抓著
兵刃,目光全落在玉姑娘的身上,這女人的確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她的手下全
然聽命於她——玉姑娘恨聲道:“老呂死了,他是你們喝過血,插過香的好弟兄,
殺他的人就在咱們的眼前,要報仇、要雪恨,全在咱們一念之間——”
她長吸口氣,又大叫道:“你們說,是報仇,還是……”
那些人根本不給她有說下去的機會,在歪嘴子薑大牙的領導下,齊聲大吼道:
“報仇,殺了他們……”
玉姑娘果然有不同凡響的法子,居然將她的手下士氣激發出來了,全崖的兄弟
都熱血沸騰的躍躍欲試,眼珠子似噴火般的瞪著燕雲飛這伙兄弟——燕雲飛一直含
笑的站立在那裡,他早已料准了玉姑這一手殺著,這是一著狠棋,一著能讓每個人
拚命的高招,俗語說打蛇隨棍上,玉姑娘並不放棄任何一絲可利用的機會,她厲聲
道:“那就殺吧,別給他們有逃脫的機會……”
頓時——數十道人影已躍起來了,這些人雖然熱血沸騰,兇猛如狼般的沖殺過
來,但,他們所面對的卻是最強悍的高手,這陣沖殺,只有自投死路——因為,守
在最前面的是燕雲飛、雪無痕、寒玉、陽不悔,還有老沙和項七,他們在四周敵影
翻躍下,已布成了一個大圓圈,嚴密的守護住他們的核心——杜八哪會放棄這種唯
一能反敗為勝的機會,他知道若不借血崖之力,他永遠不能報回毀滅老營盤的仇恨,
杜八揮著劍,厲道:“姓燕的,你沒機會了。”
燕雲飛的射日劍猛地抽了出來,一片寒意凌然的劍氣已隨著他的手勢而佈滿空
際,他朗朗地道:“杜八,你送死。”
兩道劍光剎那間翻亂在一起,而七八個漢子隨在杜八的身後,想藉機會給燕雲
飛一個偷襲——他們的選擇錯了。
燕雲飛的射日劍是武林中最犀利霸道的劍,一招射出,不但逼退了杜八,更砍
了三個漢子,慘聲隨著那寒厲的劍氣而傳遍了整個山谷——頭一撥的衝刺,在燕雲
飛、雪無痕和寒玉的阻擋下而被擊潰了,地上已躺下了二十幾條漢子,而歪嘴子薑
大牙和王勉有如瘋狗般的撲殺著,可是他們卻沖不進這密密麻麻的劍幕中,血,不
停的在濺著——玉姑娘吼道:“燕雲飛,你納命吧。”
她知道這一仗是血崖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已不容許自己妥協,率領了馬尾子
林蠍子、百蛇手陰正浩、小爺銀老三疾快的撲將過來,這女人本身的功夫已高絕透
頂,再加上她的三個護衛,形勢頓時一變——寒玉迎著百蛇手陰正浩,道:“兄弟,
咱們退向牆角……”
血崖的人手太多了,他們前仆後繼的似乎有殺不完的人手,燕雲飛面對著玉姑
娘和杜八,一柄射日劍已揮灑的淋漓盡至,但,玉姑娘加入後,使他有發揮不出的
感覺,在這種情況下,他看見老沙被小爺銀老三砍了一刀,人在仰翻中,若不是陽
不悔奮身搶救,老沙只怕早就斷了氣,饒是如此,他也是奄奄一息。
燕雲飛叫道:“段洪,你照顧老沙。”
江湖小子段洪中了玉姑娘一掌絕屍掌後,雖然有寒玉的續命丹給他解毒,他還
是全身無力,這次拚鬥他已退到一角,盡量不出手,此刻老沙傷重,他已顧不得自
己的傷勢,硬將老沙拉在牆邊,嚴密的守護著他。
項七心裡最恨的就是杜八,他根本不顧自己生命的拚命向杜八搶攻,可惜,他
在這些人當中,功力就顯得薄弱了些,有時根本插不上手,這就和小孩跟大人打架
一樣,小孩子再能打也夠不著大人的身子,拚命揮拳只有白化力氣。
老雪面對著歪嘴子和林蠍子等人也是手慌腳亂,再加上王勉抽冷子揮劍,真讓
他有雙拳難敵四手之感,此刻雙方都加足了勁,個個都在拚命——猛然間——燕雲
飛仰天一聲長嘯,激烈的嘯聲劃空而過,射日劍突然間閃顫出一片冷厲的艷光,一
片奪人魂魄的劍氣在空際布一個大網——杜八顫聲道:“射日劍法——”
當那片逼人的劍氣和光暈風湧雲集似的糾盤在一處時,玉姑娘和杜八都知道這
種前所未見的劍勢,決非一般人所能禦敵,兩個人雙雙撤退——只聽玉姑娘叫道:
“快閃——”
燕雲飛哼聲道:“閃得了麼?”
他的動作太快了,快的令人目眩,快的如劃過空際的寒電,杜八在一聲慘叫聲
中,劍刃已穿過他的胸前,鮮艷的血在噴灑著,而他也在翻滾著——燕雲飛的射日
劍一發不可收拾,殺了杜八後,劍刃如翻騰的絞龍,冷光倏地射向玉姑娘,玉姑娘
雖然貴為血崖的瓢把子,雖然也是江湖上難得一見的絕頂高手,可是,她卻從沒見
過這麼威烈的劍法,她在神色慘變下,頓然領悟到老雪的劍已夠利了,燕雲飛的劍
更狠,她本來以為這伙人當中,雪無痕應當是最難纏的一個,其實最辣手的應該是
燕雲飛,玉姑娘知道自己惹上了空前的大麻煩,血崖很可能在今夜要瓦解了。
她移身閃步,極欲脫出燕雲飛的劍幕之外——但——燕雲飛的射日劍法是天下
一絕,玉姑娘的身子夠快,冷劍卻已從她的頭頂飛過,玉姑娘嚇的縮下了頭,那颯
颯的冷劍依然使她發寒麻驚,額際散亂著一縷縷的髮絲,緩慢而搖曳的散落在地上
——玉姑娘臉色慘白的像失了血一樣,愣愣的僵立在地上,她已忘了自己面對的強
大敵手尚斜馭著冷劍對著她,一模自己的頭,光禿禿的,射日劍已削落了頂門一大
片頭髮,半晌,她才顫聲道:“燕雲飛,你。”
燕雲飛冷煞的道:“還不叫你的兄弟停手。”
玉姑娘呆呆的道:“我……”
四周傳來淒厲的慘叫,玉姑娘這才從失神中醒了過來,她看見自己兄弟一個個
的躺在血泊之中,那種刻骨的沉痛使她後悔自己伸手攔下了杜八的事,咬咬牙,玉
姑娘跺腳,道:“停手——”
她的話還真靈,四下的人全歇了手,血崖的兄弟中,除了歪嘴子薑大牙尚未掛
彩外,其餘的幾乎非死即傷,歪嘴子薑大牙含著淚,吼道:“當家的,幹嘛停了…
…”
玉姑娘苦澀的道:“大牙,你給我冷靜點,看看地上,躺在那裡的哪個不是咱
們的兄弟,再拼下去,血崖兄弟只怕沒有一個能倖免…”
姜大牙厲聲道:“難道兄弟白白死了?”
玉姑娘冷笑道:“兄弟不會白死,我們血崖不是那麼容易擊潰的……”
歪嘴子薑大牙恨聲道:“拚命是最好的復仇方法。”
玉姑娘不屑的道:“拚命是毀滅希望的唯一途徑,看看眼前,咱們拿什麼跟人
家拼,再硬幹下去,血崖只怕沒有一個活人了。”
歪嘴子薑大牙頓時無語了,只見他望著地上個個屍體,眼裡淌出了淚水,站在
那裡嗚嗚的輕泣起來。
燕雲飛長歎一聲道:“姑娘,我抱歉……”
玉姑娘格格大笑道:“姓燕的,地上躺的是我的兄弟,死的全是我的人,你一
句”抱歉“就算了結了一切的仇和恨,燕雲飛,你也太小看我姓王的了……”
項七吼道:“他媽的,你要怎麼樣?”
玉姑娘瞪眼道:“項七,你還不滿意麼?杜八在燕當家的劍下一劍斃命,你項
家的仇算報了,怎麼,連老娘也想一劍殺了?那你也太小看本姑娘了……”
項七被這女人搶白了一陣,居然啞口無言僵在那裡。
燕雲飛歎口氣道:“姑娘,你要報仇雪恨是你的事,我無法阻止你,不過,你
最好先想想後果,燕雲飛從來不惹事,惹事就不怕事,你自己掂量著辦吧。”
說完,一揮手。
寒玉立刻道:“收隊。”
小磨嶺的兄弟真是命令如山,雖然他們折了不少人,在一陣腳步聲中,立刻整
理好了隊伍,而陽不悔也將他殘餘的手下編組完畢,準備開拔了。
玉姑娘厲聲道:“燕雲飛,你記住——”
燕雲飛淡淡地道:“姑娘,我聽著呢……”
玉姑娘大聲道:“三天,三天後,我必會報仇……”
燕雲飛揮揮手道:“隨便吧,我隨時候教……”
乘著沉沉的夜色,一伙人向山下行去,歷經大半夜的搏殺,大伙全沒心情說話,
只聽見沙沙的腳步聲,在夜色中此消彼長的傳了出去,任風聲呼嘯……
》》》》》》》》》》》》》》》》》》》》》》》那是一盞燈,一盞狀呈八
角形的風燈——白蠟蠟的風燈發散著昏黃幽暗的光暈,在雪雁谷前搖曳飄晃,四處
蟲聲鳴鳴,啾啾的使人蒙上一層寒氣,在黑黝黝的寒夜裡,玉姑娘已經連奔了二天
二夜,她帶著渾身的疲憊,淒涼的心境,朝雪雁谷前進,站在谷前那塊大石前,她
幾乎落下淚來……
這是她生長的地方,是她朝夕相處的地方,她在這里長大,在這裡練功,由一
個扎著大辮子的小姑娘一變而為二十有餘的婦人,這其中歷盡了多少千辛萬苦,才
掙到血崖之主的地位,而今,一夜之間,她的夢碎了,血崖徹底跨了,多少跟著她
的弟兄全力戰而死,她彷彿是個無主的孤兒,被人拋棄在荒郊野外,孤零零的,透
著滿身的淒涼,又回到了這塊生長的地方……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當自己功成名就,沉湎在往日的迷人歲月中時,不曾覺得
往昔的家有多可愛,而,現在她在落魄無奈之時,突然覺得這裡是那麼熟悉和可愛,
她幾乎想伏在地上親吻那層熟悉的泥土,在這一刻,她才感覺出家的甜美和可愛…
…
名利皆空,繁畢已盡,她還真希望自己能在這裡過段平靜的日子,她苦惱的搖
搖頭,自言自語道:“人不要有那麼多煩惱該多好……”
提起煩惱,她眼裡就充滿了無邊的恨意,如果不是燕雲飛,血崖如今還是安好
的屹立在江湖中,她依然是血崖的總把子,血崖兄弟依然是把她奉為主子,現在,
兄弟死的死,逃的逃,血崖只剩下一個空有的名字了……
玉姑娘恨聲道:“報仇,一定要報仇……”
一股令人畏懼的殺氣從玉姑娘的眉宇間閃露出來,她緊緊咬著嘴唇,向谷中行
去,望著雲空裡稀疏的寒星,揮動著雙手,大叫道:“我發誓,要摘下姓燕的頭…
…”
很厲的話聲如嘯音般的飄了出去,在谷中掀起了一連串的迴響,嗡嗡的不絕於
耳……
突然——谷底中有人喝道:“誰在這裡大呼小叫的……”
隨著話聲,一個佝僂身子的人影向這裡奔來——那是一個弓著身子的老人,已
有六十餘歲,一頭的白髮,滿臉的皺紋,年歲雖然已高,身形還是如往昔般的健朗,
人在飛躍,快的倒像一陣風——玉姑娘看在眼中,心裡有一股激動,顫抖的道:
“阿水伯……”
正在移躍的阿水伯似乎沒有想到三更半夜裡會有人呼喚他的名字,疾速的身子
一剎,人已定在地上,蒼勁的道:“誰?誰認識老夫……”
玉姑娘眼裡含著淚,道:“阿水伯,我是小玉呀……”
小玉,這名字太熟悉了,阿水怕老眼昏花的望著玉姑娘,半晌之後,忽然想起
來了,拉著玉姑娘的手道:“小玉,真是小玉……”
他怎麼會不記得這個孩子,從小他就抱著她長大,從流鼻涕的女娃兒到亭亭玉
立的大姑娘,這段漫長的過程,都是阿水伯親眼目睹,身歷其境,等小玉自主了,
阿水怕就很難堪到這孩子了,而小玉也就很少回家了……
玉姑娘道:“水伯,乾爹和乾媽好嗎……”
阿不怕連忙道:“主人很好……”
玉姑娘苦澀的道:“通報一下吧,就說我回來了。”
阿水伯詫異的道:“小姐,這麼晚回來,老爺子只怕會嚇一跳,不過你一向調
皮慣了,老爺子還以為你跟他開玩笑呢。”
阿水伯也看出玉姑娘臉上的不快和憂情,他畢竟是個僕人,哪敢問玉姑娘,一
轉身道:“雪雁谷這幾年有點變了,你跟我來吧。”
算算也有五年沒有回來過了,玉姑娘只覺時光飛逝,自己這幾年在外面的事情,
乾爹和乾娘大多不會知道,她一路行去,心中思潮卻起伏不定,雖然夜色深濃,她
還是一路忐忑難安,一樣的小徑,一樣的花樹,心境卻大不相同,此刻心裡已填滿
怒怨,只覺沿路風光再也引不起她的興致。
一棟紅瓦竹籬小屋,老樹依舊,兩邊俱植奇花異苗,阿水伯早已恭身站立在屋
門邊,道:“啟稟主人……”
只聽屋裡有人咳嗽一聲,道:“阿水,我不是說過了麼,這麼晚了,有事明天
再說,你不是不知道夫人近來身體欠安……”
阿水伯大聲道:“老身並不想打擾主人,這件事……”
屋裡的人道:“我不想聽了,去吧!”
阿水伯大叫道:“是玉姑娘回來了。”
那兩扇門豁然而開,只聽一人詫聲道:“什麼?小玉——”
這一連串的聲音太熟悉了,玉姑娘早已沉湎在這陣話聲了,她根本忘了呼喚這
位養她育她的乾爹,尚愣愣的僵立在那裡,此刻,大門一開,只見一個熟悉的面容
呈現在她的眼前,她輕呼一聲道:“爹——”
那個滿頭銀髮的老人尚未看清楚玉姑娘的面容,她已撲了過來,老人呵呵地一
笑,拍拍玉姑娘道:“小玉,你總算回來了,我還以為在做夢呢,來,快進去給媽
看看,她可天天惦記著你……”
玉姑娘低聲道:“媽呢,睡了?”
在這銀髮老人的身後,早已站著一個富態的中年婦人,她伸手拉過玉姑娘,道
:“玉兒,真是你……”
“媽——”
玉姑娘撲在這婦人的懷裡,一股從未有過的酸楚突湧進心裡,再也無法掩住自
己的情緒,哇地一聲,那股無情的屈辱頓時宣洩出來,嗚嗚的哭著——那婦人摸著
她的頭,道:“玉兒,怎麼啦,是不是在外面受氣了……”
玉姑娘淚痕滿面的道:“媽——”
中年婦人用手抬起小玉的臉,道:“不要怕,有話跟娘說,我倒不相信,天下
有哪個不長眼睛的人,敢欺負咱們宇文家的小姐……”
宇文世家是武林中最傳奇的一個世家,世代承襲宇文祖傳的武功,而且代代沿
傳,世世單傳,這一代是宇文海當家,那位白髮老者正是當今字文家的掌符之人,
他叫宇文大悲,其子字文海,其妻劉氏,他們這一代也是單傳,只生下宇文海一個
兒子,小玉是在五歲之時,被他們夫妻路上拾到,見其清秀可愛,而帶回谷中撫養
長大…
玉姑娘哭了,道:“娘,孩兒在外面從不提自己是宇文家的人,就是怕損了咱
們家的面子,江湖上只知道我叫王姑娘,沒有一個人知道我叫字文小玉……”
宇文大悲道:“小玉,是誰惹了你,聽你哥哥說,你在血崖獨創了個局面,道
上還博了個小小名氣,怎麼,難道江湖上真有人不給咱們宇文家這張老面子……”
阿水伯怒道:“小玉,跟我阿水伯說,哪個小子欺負你,我把他抓來先劈他兩
個大耳刮子,再毀了他武功給你消氣——”
宇文大悲叱道:“住嘴,年紀一大把了,還說孩子話。”
阿水伯嚇得一哆嗦,道:“是……”
字文大悲道:“玉兒,說,那個惹你的人是什麼人?”
玉姑娘知道凡事由這位乾爹出面,這事就好辦了,憑宇文大悲四個字,江湖上
黑白兩道鮮有不買帳的,其實她根本早就想到,乾爹乾娘哪需要親自出面,只要給
宇文海撂一句話,哥哥就會唯命是從,可惜,字文海對這個妹子的行徑瞭解的太透
徹了,一向不過問她的事,在道上更絕口不提玉姑娘是他的妹子,畢竟宇文海在道
上是獨樹一幟的真正漢子,他不屑和妹子相提並論——玉姑娘泣道:“爹,我血崖
兄弟從來不惹事,惹了事也不怕事。”
字文大悲點頭道:“當然,誰怕過誰?”
玉姑娘苦笑道:“近年來江湖上有人叫燕雲飛的人,他處處和我作對,先拔了
老營盤杜八的窩,又毀了血崖的基業……”
於是,玉姑娘就把血崖和燕雲飛結怨的經過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玉姑娘很聰
明,她可不敢捏造事實,只是把事情刻意誇大而已,因為她知道自己如果隨口胡說,
她那個嚴正的老哥必然會查得一清二楚,到時候反而會弄巧成拙,壞了大事。
字文大悲聽了皺眉頭,道:“燕雲飛,這名字沒聽過……”
劉氏淡淡地道:“你哪會聽過,他們都是後輩,在你眼裡,這些人都是名不見
傳的小輩,老爺子,玉兒是給人欺負了,你準備怎麼個替她找回這個面子……”
宇文大悲道:“玉兒,你說三天後必然親自報仇……”
玉姑娘點頭道:“孩子當時是氣憤難平,是說了這句話,現在想想,時間是否
太倉促了,三天,根本調集不了人手…”
字文大悲道:“阿水,立刻傳海兒回來…”
阿水伯一呆道:“老爺子,少爺他……”
宇文大悲臉色一沉,道:“宇文家說出的話就算數,小姐已撂下話了,咱們決
不會失信於人,海兒離這裡不遠,你只要傳出字文世家的令箭,海兒必定回來……”
劉氏大栗道:“老爺子,有那麼嚴重麼?宇文世家的火速令是輕易不發的,你
要知道,火速令一發,多少字文家的家臣都會趕來……
宇文大悲點頭道:“我怎麼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火速令三代以來,也不過發
過五次,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你沒聽玉兒說麼?燕雲飛不是普通的人……”
劉氏跟了這個老伴太多年了,瞭解自己老伴的脾氣,如果不是事情有了相當的
嚴重性,他輕易不會發火速令,她輕輕歎了口氣,拍著玉姑娘的肩道:“孩子,你
爹是你的……”
玉姑娘連忙道:“謝謝爹——”
阿水伯一轉身道:“老爺子,我傳火速令了。”
字文大悲揮揮手,阿水伯轉身退出屋子,宇文世家在武林中還真有一番勢力,
火速令傳出也不過是半日光景,谷口已響起一連串快蹄之聲——七匹快馬,七個彪
形漢子簇擁著一個身穿銀袍的青年漢子風掣電閃般的疾速飄來,他們同時剎住了馬
勢,幾乎同時翻落地上,銀袍青年就是宇文大悲的唯一兒子宇文海,他一揮手,道
;“你們等著——”
“是——”
七條漢子個個都熊腰虎背的挺立在那裡,斜劍長掛,紅穗在半空中飄揚,這就
是宇文海手下的七武士,是和宇文海寸步不離的七大殺手。
進得屋裡,只見宇文大悲坐在那裡,一臉凝重的望著自己這個兒子。玉姑娘和
劉氏早去了屋後,這還是宇文大悲的意思,他要單獨和字海談談玉姑娘的事。
字文海行了禮,道:“爹,孩兒接到火速令,不知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宇文大悲道:“是發生了點事……”
字文海一震,道:“爹,什麼事這麼嚴重,連火速令都發了?傳出江湖,咱們
宇文世家只怕又要惹的同道議論紛紛……”
字文大悲點頭道:“你妹子回來了。”
這句話聽在宇文海耳裡,他彷彿無動於衷一樣,僅是淡淡的哦了一聲,道:
“妹子回來看爹和娘……”
宇文大悲搖搖頭道:“那倒不是,只是在外面受了點委屈…”
宇文海冷冷地道:“她也會受委屈?爹,你不知道,血崖在道上的名氣可大了
呢,江湖上有人不知道咱們字文世家,決不會不知道血崖那個酷冷的地方,小玉在
江湖上名氣已超過我們祖傳的盛名,以這樣的聲勢,她還會受委屈麼?”
宇文大悲歎氣道:“血崖給人連根都拔了……”
字文海一呆道:“有這種事?”
宇文海終日在道上打滾,也創造了宇文世家的另一番聲勢,自是對江湖上的事
瞭如指掌,血崖好手如雲,王勉、呂雄、歪嘴子薑大牙…都是喧騰一時的黑道高手,
以這樣的陣容,雄厚的勢力,江湖上能一舉毀了血崖的人屈指可數,而血崖能讓人
一夜之間踏為平地,這在道上來說,更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宇文大悲臉色一沉道:“爹難道會胡說八道?”
宇文海搖搖頭道:“不,我實在想不起來,道上有哪位仁兄有那麼好的身手,
能在一夜間踏平血崖,就拿五門四派、三山二堡也未必能夠辦到——”
宇文大悲凝重道:“江湖上有個燕雲飛……”
字文海一震道:“是他,我怎麼沒想起他來——”
宇文大悲道:“你認識他……”
搖搖頭,字文海道:“不認識,不過這個人很有點門,從出道到現在憑著一柄
射日劍,已毀了不少黑道巨孽,聽說,連毒魔老白都栽在他手裡……”
字文大悲啊了一聲道:“毒魔老白的毒功天下第—……”
宇文海皺眉道:“小玉怎會惹上這個人……”
字文大悲哼地一聲道:“惹都惹上了,怕什麼?難道咱們字文世家還會怕一個
後生小子?兒子,別那麼洩氣,宇文世家的祖傳武功可是天下之最,幾代下來,何
時栽過…”
字文海微怔道:“爹,你要孩兒替小玉扳回來……”
宇文大悲怒道:“怎麼啦?你老妹子讓人給欺了,難道要咱們宇文家白吃白嚥
就這樣算了?這點小事,總不要老爹親自出馬吧…… ”
宇文海眉宇一皺,道:“爹,字文世家是不怕任何人,可是小玉這幾年在道上
的風評並不很好,有時候,許多傳音聽在我耳朵裡,連我都覺得臉紅……”
宇文大悲冷冷地道:“怪不得你從不和我談小玉的事呢,原來你根本沒把她當
成自家人,小海,我告訴你,小玉,雖然是爹爹拾來的,她可是在咱們宇文世家裡
長大的,宇文家的人縱然錯了,我也不准外人替咱們教訓自己人……”
宇文海苦笑道;“爹,小玉的事別伸手,她咎由自取——”
宇文大悲怒道:“胡說!”
宇文海大聲道:“爹如果堅持己見,宇文世家會毀在小玉的手裡。”
長吸口氣,宇文大悲憤憤地道:“我不管小玉幹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她所以
會落的這樣,全是給咱們慣壞了,從小,我們就寵她、愛她,使她野的失了分寸,
嚴格說起來,是我們的錯,既然錯了,我們當然要負起維護她的責任……”
字文世家因為世代單傳,人了一向單薄,自小玉進了字文家後,老倆口除了照
顧小海外,無形中也呵護這個小女孩,小王能變成這個樣子,宇文大悲認為是宇文
世家的錯,他必須負起維護這孩子的責任……
黯然的一笑,宇文海道:“爹,我怕小玉給咱們字文家帶來橫禍……”
字文大悲怒道:“胡說,宇文家沒有辦不通的事情,現在我要你立刻將燕雲飛
抓來,我倒要看看天底下有什麼人敢欺負宇文世家的人……”
宇文海長歎一聲道:“好吧,我盡量辦就是了……”
他立刻下達命令,七位貼身殺手的快騎已快速的奔向那有些發白的天邊,宇文
世家的殺手已出動了……
熾天使書城
【第二十八章】
烈日。
大地如蒸籠般的蒸烤著,地上連一點風也沒有,四處靜悄悄的連樹梢子都靜的
不再搖曳,在這樣火熱天裡,人人都躲在屋裡不願意出來,黃土路面上連個鬼影子
都沒有,在這樣大熱天裡,在這樣烈焰高樹下,從黃土路盡頭,還是有著蹄聲,沿
路的蹄聲得得而來,把這樣的熱天裡點綴的更暴燥——七八道高大的人影馭馬而來,
他們風掣電閃的在大太陽底下風馳,直往東北角上那一排民家茅屋奔去。
帶頭的是個藍布衫的中年漢子,他一揮手勢,八個人同時飄落下來,立將馭馬
拴在一邊,那藍衫漢子向這幾間破茅屋瞄了一眼,道:“紀玄,是這裡麼——”
那個被叫紀玄的漢子數了數第三間,道:“周老大,錯不了,段洪那小子就是
在這裡療傷,他們知道玉姑娘的‘絕屍掌’太毒了,怕段洪沒了命,中途把姓段的
安置在這裡,那個孫大戶是姓燕的朋友,也是個名醫……”
周老大周銅嗯了一聲道:“那就上吧,至少要給玉姑娘一個交待——”
七八個人頓時晃身搶了過去,他們俱是行動的大行家,有人守住了前門,也有
人堵住了後門,周鋼向紀玄一施眼色,紀玄已一腳踹開了那扇門——三道人影同時
搶了進去,一個土坑靠在窗子的左邊,段洪果然在土坑上,段洪似乎已被衝進來的
人給吵醒了,他赤著上身,顆顆汗珠猶在額上滾動,這也難怪,天已夠熱了,他還
躺在熱坑上,那還不熱的能讓人出油,段洪大風大浪見多了,那三個漢子才摸上來,
他已高聲道:“朋友,是哪條道上的……”
紀玄嘿嘿地道:“段洪,最好別動,我們兄弟也是奉命辦事,為了閣下,兄弟
也跑了不少路,你乖乖的跟我們回去……”
段洪冷冷地道:“外面那個是不是周鋼……”
紀玄嘿嘿地道:“閣下好眼力,居然躺在那裡也能認出我們的周老大,很好,
看在你也是道上的同源,我們也不為難你,我來背你……”
段洪冷冷地道:“朋友,你們是宇文海的人……”
紀玄嗯了一聲道:“不錯。”
段洪身子一震,道:“在下和你們字文世家的人從沒有過節,各位何必苦苦相
逼?我段某人受了點傷,那並不妨礙我出手,有什麼誤會,你們最好說明……”
紀玄冷冷地道:“我們主人要見你……”
段洪冷笑道:“宇文世家是武林大家,決不會胡亂擄人,朋友,你最好弄清楚
了,我段洪也不是才出道,到時候請神容易送神難,字文世家可要給我個交待……”
哪曉得這些宇文海的殺手,彷彿對段洪目前的情況非常瞭解,根本不理會段洪
的話,在紀玄的指揮下,段洪就像個粽子一樣讓人家給抬了起來,直往屋外行去。
周鋼一見段洪的熊相,立刻喝道:“走——”
這批人真是動作迅速,行動如風,各自撲上馬去,夾著段洪向回頭路奔去,眨
眼間已去了老遠……
這頭奔蹄揚起,沙霧四揚,西邊也是煙霧迷漫,只見項七和老沙陪著一個大腹
便便的中年坤士跨著健馬直撲面來,那個大腹便便的就是孫大戶……
三個人翻身落了馬,那個孫大戶看來胖嘟嘟的,行動倒不慢,從馬鞍裡拿出一
堆藥草,捧著進了屋裡。
開了門,孫大戶傻住了,人呢?
老沙神情一變,道:“孫大戶,人呢?”
孫大戶立刻吼道:“孫小毛——”
孫小毛是孫大戶的遠房侄子,一向追隨孫大戶的身邊,他把段洪安置在這裡,
而不安置在自己家裡,就是怕給外人發現,此刻段洪不知去向,孫小毛也不見人影
…
老沙眉頭一皺,道:“老孫,他們會去哪裡?”
口氣雖然還算溫和,心裡已透了幾分不快,要知道段洪是燕雲飛的小兄弟,為
了項七的事,段洪不惜和杜八反目,這決段洪受傷,也是為了自家兄弟,現在段洪
不見了,如生意外,老沙和項七如何向燕雲飛交待——孫大戶怒聲道:“那個畜牲
——”
他對這裡相當熟悉,一移身,已撲向這排屋子的最後一間,上前踢開了門,只
見屋子裡聚滿了人,正在那裡呼五喝六的賭將起來,而孫小毛赫然在座——孫大戶
那一腳震住了全屋子的人,他們全認識孫大戶,登時沒有一個敢吭出聲來,孫小毛
臉色嚇的蒼白,手裡抓著一把銀子走了出來,道:“叔——”
孫大戶擰著孫小毛的耳朵,道:“那位段爺呢……”
孫小毛渾身一哆佩,道:“他…他在坑上……”
孫大戶厲聲道:“說,這些銀子哪裡來的?”
孫小毛心底涼了半截,他是奉命侍候段洪的,如今自己只顧賭錢,居然把照顧
段洪的事給忘了,他嚇得兩腿一軟,跪下去,道:“叔……”
孫大戶冷冷地道:“你不說實話,我就劈了你。”
孫小毛顫聲道:“這些銀子是一位紀爺給的,他說是段大爺的朋友,隨手給了
我十兩銀子要我去賭錢……”
孫大戶跺腳道:“該死,該死……”
項七冷冷地道:“老孫,現在打死孫小毛也沒有用,咱們立刻分頭去找,劫持
段洪的人一定不會走遠,也許我們能找出點頭緒,不然,也只有向燕大哥報告了…
…”
孫大戶慘聲道:“我老孫真是沒用,燕兄弟交待我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唉,好
吧,要是段兄弟有個三長兩短,我老孫賠上這條命就是——”
說完話,一腳將孫小毛踢倒在地上,人已向外撲去,他查看地上的蹄印,跨上
坐騎一路追了下去…
項七和老沙緊緊跟隨著……
大熱天裡,字文海坐在大樹底下乘涼,他在這裡足足等了二注香的時間,瞇著
眼睛一直往外瞧著,周鋼這伙人去了這麼久,始終還沒有回音——猛地——七八道
騎影展現在他的眼前,遠遠的,他已看見紀玄脅下夾著的段洪,字文海面上終於展
露出一抹笑容,緩緩站了起來。
周銅首先迎了上來,拱手道:“少主,幸不辱使命——”
字文海嗯了一聲道:“這就是段洪……”
段洪頭還沒昂起,只覺紀玄一鬆手,他已摔在地上,叭地一聲,摔的他全身疼
痛,他怒聲道:“媽的,你給我小心……”
宇文海冷冷地道:“段洪,看看我是誰?”
段洪怒吼道:“我管你是誰,有本事你先報個名——”
宇文海嘿嘿地道:“我叫宇文海……”
段洪全身立刻泛顫不已,道:“原來是宇文兄,我們不是朋友也不是敵人,我
不明白,你為何要費這麼大的勁把我弄來——”
宇文海冷冷地道:“你得罪我妹妹了……”
段洪如墜五里霧中,道:“令妹——”
宇文海嘿嘿地道:“不錯,我妹妹叫宇文小玉,這總明白了吧。”
段洪一震道:“血崖的玉姑娘——”
宇文海長吸口氣,道:“你們拆了我妹子的場面,弄得她連個立足的地方都沒
有,你說,這件事字文世家能不管麼?”
段洪冷冷地道:“宇文世家立於江湖數十年不易,何苦為了一個不知羞恥的女
人,而將宇文世家的大好名聲……”
宇文海聞言心裡翻湧,吼道:“住嘴……”
他不是不知道這個妹妹在江湖上的惡名惡聲,連他自己都不願意和這個妹妹扯
在一塊,無奈小玉是父母的心肝寶寶,他們並不完全知道小玉的行徑,而宇文家的
僕役和家丁又有誰敢在宇文老爺子面前實話實說。
哪知段洪也是個硬漢子,只見自己的話已觸傷了字文海心裡的結,暗中不禁冷
笑起來,他哼哼地道:“怎麼?你怕聽……”
字文海目光的余梢一瞄周鋼,道:“老周——”
周鋼立刻恭聲道:“少主,請吩咐……”
字文海不耐煩的道:“把他給掛起來——”
周銅瞄了段洪一眼,道;“是——”
周鋼是何等身手之人,一聲令下,紀玄早已拿來繩索,三兩下就將段洪給捆了
起來,長索往樹樁上一套,接著往上一扯,段洪就像一隻大蝦似的給拉上半空——
大太陽下,段洪就被吊掛在大樹椏上,汗珠子如黃豆般顆顆的滾下來,段洪撕裂般
的道:“宇文海,你會遭到報應……”
宇文海只是那麼不屑的淡淡一笑,他彷彿在欣賞一隻瀕臨死亡的畜牲一樣,那
麼不屑而可憐的又躺回在斜椅上,半瞇著那雙眼珠子,冷冷地瞅著段洪……
那七個貼身的兄弟似乎都瞭解這位主子的心意,他們站在宇文海的身後,如看
一幅畫樣的,俱滿面冷笑的望著樹上的段洪。
半晌,字文海才慢條斯理的道:“姓燕的會來麼?”
周鋼低著身子,道:“全照你的吩咐,已故意留下線索了,姓燕的還算條漢子,
他不會不念兄弟的情份,段洪和他有種特殊的交情,我相信他非來不可——”
嗯,宇文海沒有再說話,腦子裡已盤旋著許多問題,他必須要慢慢的等,就像
設下陷阱的捕獸獵人一樣,時間就是最好的武器,野獸會慢慢走進陷講中……
日影已斜,山路上還是沒有一點動靜。
但,宇文海還是很有耐心的在那裡等待著……
突然——黃土路面上響起一連串細碎的腳步聲,每個人似乎都被這陣腳聲吸引
住了,他們精神為之一振,周鋼低聲道:“來了。”
魚兒上鉤了,對一個釣者來說是件欣喜的事,可是對那只即將上鉤的魚兒來說,
也是件令人憐憫的事……
宇文海淡淡地道:“他們來的還不慢……”
在他預料中,燕雲飛應該在入夜後才會出現,哪想到太陽方斜,人家就來了,
僅從對方行動上,他已知道對方果然是個好手,並不在乎自己設下的網……
燕雲飛果然來了。
陪著燕雲飛來的是雪無痕和寒玉,他們俱是白袍飄晃,站在太陽底下,沉穩的
步履顯得他們是一等一的高手,三個人面上俱無表情,只是冷漠的瞅著這裡,甚而
連宇文海斜躺在那裡都沒看上一眼,而只注意掛在半空的段洪,段洪已快昏死過去,
虛汗已濕透了他的衣衫——寒王首先沉不住氣,道:“是誰給段兄弟上掛…”
周鋼立刻冷冷地道:“三位,哪位姓燕——”
燕雲飛冷冷地道:“在下——”
周鋼嘿嘿地道:“請燕朋友過來見見我們少主……”
燕雲飛淡淡地道:“我只關心我那位兄弟,不知道誰是你們的少主——”
那口吻,那態度,根本沒將這位周鋼瞧在眼裡,周鋼也真沉的住氣,他知道燕
雲飛還沒有摸清楚他們的來歷,否則態度決不敢這麼孤傲,他嘿嘿地道:“燕朋友,
可知道我們來自何處?”
燕雲飛根本沒有理會他,只是自言自語的道:“我兄弟居然讓你們擺佈——”
雪無痕就不客氣了,揮手對周銅叱道:“滾開,這裡輪不到你說話。”
周鋼自從入了宇文世家後,何時遭人這樣厲叱過,心中怒火一湧,正想發作,
字文海已呵呵地道:“這位朋友,好大的火氣——”
雪無痕冷冷地道。
“你大概就是宇文海吧,怪不得你手下那麼狠呢。”
宇文海心裡一震,想不到對方一口就叫出自己的名宇,江湖上知道他的人很多,
但認識他的人不多,因為任何事只要亮出字文世家的名字,沒有辦不通的,而雪無
痕僅從照面間就道出了他身分,這份眼力也夠人瞧的——宇文海嘿嘿地道:“朋友
可姓雪——”
點點頭,雪無痕道:“不錯,在下老雪,江湖上還算過的去。”
字文海心頭一震,雪無痕代表的意義他心裡相當明白,那一手快速的劍法在道
上是相當有名的,燕雲飛和姓雪的幾乎齊名,兩個人聯手在一起,這份實力就夠瞧
的。
他面色一凝,道:“老雪,小包和我是朋友……”
小包,鐵相士小包更是道上的狠角色,雪無痕的老朋友,兩個人曾同時落魄過,
也同時幹過不少事,江湖上曾經有句話,有老雪的地方必定有小包,有小包的地方
未必有老雪,因為小包好女色,乘老雪在喝酒的時候,他會去找個娘們玩上一整夜,
因為小包的好色,武功就進境不多,所以道上都知道小包的劍決沒有老雪快。
雪無痕淡淡地道:“我知道。”
字文海微怒道:“你明知道我和小包的交情,還來跟我為敵——”
雪無痕表情木然的道:“我和燕雲飛也是兄弟——”
字文海哼了一聲道:“兩邊都是朋友,你就該避開——”
搖搖頭,雪無痕冷冷地道:“我總要選擇一方,否則我兩邊都不是人。”
宇文海大聲道:“小包跟你交情也不薄呀。”
雪無痕嗯了一聲道:“我承認,可借你不是小包,我們兩個可沒什麼交情,你
如果認為和小包夠交情,那就放了段洪,因為那是給小包面子,我老雪也會感激你。”
宇文海呸地一聲道:“老雪,你以為你是誰?我不過是念著小包的那份情,所
以才一再忍讓,要知道,宇文世家從來沒怕過事,憑你和姓燕的,未必能從這裡順
順當當的走出去。”
雪無痕笑了,燕雲飛也笑了,他們覺得宇文海太有把握了,宇文世家固然名震
一時,但要憑目前這些人手,留住他們三個,燕雲飛相信宇文海沒有那個本事。
字文海冷冷地道:“你們笑什麼?”
燕雲飛冷冷地道:“字文海,我們笑你,只是因為你夜郎自大,以祖上的一點
威名就認為天下便可橫行無阻,字文海,別忘了從古至今,富富不過三代,窮窮不
過三代,過去的輝煌日子,你未必能維護不變——”
宇文海一呆,從他出道至今,還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教訓他,更無人敢詆毀他
的祖上輝語事跡,他被燕雲飛的話聲激起了無限的殺機,恨聲道:“姓燕的,你敢
教訓我——”
燕雲飛冷冷地道:“這是好言相勸,希望你能收斂一點——”
宇文海斜瞄了掛在那裡的段洪一眼,怒聲道:“你和我老妹子的事,我本來不
想插手,如今看來,我妹子說的都不錯了,你不但自大,更是狂妄,宇文世家原只
想讓你知難而退,討回個面子就算了,現在,我不想隨隨便便了,看看你的兄弟段
洪,他就掛在那裡,有本事,你們放他下來。”
燕雲飛冷冷地道:“你認為我們辦不到——”
宇文海不屑的道:“諒你們沒那個本事。”
燕雲飛呵呵地道:“寒玉,聽見沒有,咱們那位段兄弟恐怕要受大罪了,人家
可沒將咱們這伙兄弟瞧在眼裡……”
寒玉怒聲道:“我不信他們能攔的住我們……”
人似穿雲的箭鏃似的,嗚地往空中拔去,寒玉雖然出身綠林,但,那身功夫卻
源自少林,只一跺腳已撲向段洪被掛吊的樹上。
紀玄叱道:“他媽的,你敢!”
紀玄在宇文海的手底下素以輕功著稱,寒玉身子方動,紀玄已隨著而上,手裡
一柄柳葉刀已刷地射向寒玉,這人不但輕身功獨樹一幟,連發刀的手法都別樹一格,
人後至力先至,勁力透著刀光,寒玉根本連想都不要想已知道遇上了真正的對手,
寒玉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射出的身勢未變,腰已斜擰了出去,紀玄的柳葉刀貼著他
的鞋底而過,危險的程度當真是令人咋舌。
寒玉更不慢,左手已抓住樹椏,人在半空中,一柄寒芒四射的劍刃已顫閃在空
中,而紀玄終因力竭而飄落地上。
叮地一聲,段洪吊掛的繩索已斷,寒玉一鬆手,左手已夾住段洪的手臂,兩個
人同時落在地面上,寒王道:“段兄弟,撐的住麼?”
段洪早已昏昏沉沉,他咬著牙,道:“讓我歇著——”
人已委頓在樹底下,紀玄沒想到寒玉能在他的攻擊下,依然把段洪給解了下來,
他憤憤地道:“兄弟,上——”
周鋼嘿嘿地道:“放心,跑不了的…”
字文海眼見自家兄弟已向寒玉圍了過去,心裡卻不由暗暗一驚,寒玉看起來並
不怎麼樣,可是由剛才的出手上,他知道眼前的三個人無一是好慧的。
雪無痕不屑的道:“字文海,別仗人多……”
宇文海冷冷地道:“宇文世家的人輕易不惹事,惹了事決不怕事,你們既然惹
上了,就別想活著離開這裡,至於人多人少,嘿嘿,那只怪你們的命苦……”
雪無痕微微一笑道:“說的好,燕兄弟,你見過這麼無恥的人麼?可歎字文世
家大好名聲,卻給這個不爭氣的後生小子全毀了,宇文老爺子如果知道有子如此,
最好找個地洞給鑽了進去。”
宇文海聞言大怒,吼道;“姓雪的,你給我住嘴。”
哪知雪無痕理都不理他,道:“怎麼?說到你癢處了…”
宇文海厲聲道:“老雪,接招吧,我宇文海今日不殺你誓不為人。”
說完了話,身上的劍立刻解了下來。
那是一柄通體烏黑的劍,是柄貌不驚人的劍,雪無痕會過的劍手太多了,多的
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楚有多少,他也見過不少名劍,卻沒有一把像這柄黑劍這麼怪,
他不禁仔細的瞄了這柄劍兩眼,暗中頓時提高了驚覺。
老雪詫異的道:“難道這柄劍就是傳聞江湖的‘黑煞’劍……”
字文海嘿嘿地道;“你還真有點眼力,能一眼認出它來。”
老雪冷冷地道:“久聞這柄劍快的吹毛斷玉,無比鋒利,者雪是玩劍的大行家,
今天倒要見識見識這柄聞名已久的”黑煞“——”
宇文海一抖長劍,道:“黑煞之下無人能敵,你最好小心點。”
老雪哼地一聲道:“那就要看誰的劍快了……”
兩大絕世高手即將出手,連宇文海手下都震懾住了,他們跟隨宇文海多年,只
知道宇文海武功很高,高到什麼程度,沒有人見他真正施展過,今日有機會能一睹
少主武功,連周鋼和紀玄都停下了攻擊,畢竟這是一場難得一見的比鬥,俱將目光
投落在宇文海和老雪的身上。
寒玉借這空檔,給段洪又服了一次藥,更暗中拍了他七處大穴,使他的血氣活
絡起來,一個人被吊掛久了,全身會麻痺下來,怪不得段洪無法站起來呢。
老雪的臉色逐漸凝重了,他是個玩劍的,深深知道自己的對手是個什麼樣的角
色,宇文海是宇文世家的當家之主,功夫決不會差到哪裡,老雪心中沒有絲毫僥倖,
暗中吸了口氣,那柄從不離身的寒鐵劍巴托在手中。
雙方的目光俱望著對方,這正是行家的決戰前夕應有的準備,因為從對方的目
光裡,可看出對手的深淺,目光愈冷,表示對手愈狠,最好狠的沒有一點人情味,
那時才能使出絕厲的劍法。
宇文海的目光夠冷,而老雪的目光更毒,兩個人都是那麼沉的住氣,彷彿誰也
不願意搶先出手。
半晌,宇文海的肩頭略略動了,只聽他大喝道:“出手吧。”
一溜黑光夾著森寒的劍氣已飄灑了出去。
這真是快速的一劍,快的根本沒有人能看清楚寧文海是怎麼出手的,僅僅是肩
頭一晃而已,可是劍卻戳向老雪的胸前。
他快,老雪也不慢,就在字文海的肩頭略略一晃的剎那,老雪的寒鐵劍也出手
了,真是令人不可思議,這一劍他居然阻止了宇文海揮出的劍式。
宇文海身形如旋轉在半空的楓葉,絲毫也沒有停歇,就在老雪阻截住他的黑煞
劍的剎那,那柄黑煞劍突然旋轉的卷向老雪的身上,使老雪連著退出七八步——老
雪彷彿有意避開他手中的劍,他沉聲道:“好劍法。”
在字文海連著劃出七八式的情形下,老雪不得不硬碰硬了,他知道對方不是普
通的劍手,任何一劍都足以致人於死,一聲低嘿,長劍已劈了過去——“叮——”
半空裡響起一聲輕脆的金鐵交擊聲,兩道人影緊接著在撲殺的瞬息間,已分了
開來,一縷寒光落地,老雪手裡的劍已剩下半截,另一半墜入泥土之中,老雪的神
色隨著變的奇冷,冷聲道:“果然好劍——”
熾天使書城
【第二十九章】
宇文海嘿嘿地道:“老雪,你沒了劍,還能再鬥麼?我現在殺你太容易了,假
如我是你,就跪地求饒,請我手下留情。”
老雪哈哈大笑道:“劍雖半截,依然能殺了你。”
宇文海不屑的道:“對一個愛說大話的人,最好的辦法是殺了他——”
他的劍又在動了,劍光已指向老雪,而老雪絲毫不懼的依然屹立在那裡,那半
截劍固然短了半截,依然散發著令人寒懼的冷光。
突然——燕雲飛道:“老雪,接住——”
寒顫的射日劍夾著一股勁疾的冷嘯射向老雪,老雪的動作真快,伸手握住了射
過來的射日劍,他只覺的劍沉甸甸的,卻從劍柄上透過一絲暖暖的心意,他感激的
望了燕雲飛一眼,一個劍手最重視的就是自己的劍,劍是他的生命,燕雲飛能在這
種情形下解下自己的劍交給他,這就不是光憑交情所能辦到的,還要有一份信賴感
……
宇文海啊了一聲道:“射日劍——”
老雪面上殺氣一湧,冷冷地道:“不錯,這正是我們燕兄弟的射日劍,不會比
你那柄黑煞劍差多少,現在,咱們不會差太多了,字文海,再試試吧。”
雪無痕可不是省油的劍,他有了順手的劍刃,那股豪情頓時風起雲湧似的迸發
出來,一抖手,嗡然聲中,射日劍已連著泛起七道劍浪,朝著字文海劈去。
宇文海嘿嘿地道:“也好,久聞射日劍鋒利無比,我倒要看看這柄聞名天下的
寶劍,到底強過黑煞多少——”
剎那間,這兩大絕世劍手已交纏在一起,兩個各出奇招,一時間,很難分出勝
負,而燕雲飛望著兩人的身法,忽然垂下了雙目,暗中已在猜忖著雙方下一招的變
化會是什麼,這正如一個觀棋的行家一樣,任何一方出手,他都會想出各種不同的
破解方法,而最後,他知道自己的猜測會達到幾分……
宇文海的劍更厲了,他似乎招式愈來愈狠,而老雪除了速度快外,居然被他逼
得沒有還手之力——寒玉緊張的緊緊捏住了拳頭,暗中冷汗直流,而周鋼和紀玄這
些人俱睜大了眼睛,張了大口,他們從沒看過這麼凌厲的劍法。
突然——燕雲飛垂著雙目,低聲道:“上下兩路,老雪,你忽略了他的下路。”
話聲雖然不高,卻字字句句傳進雪無痕的耳朵裡,他是何等聰明之人,自己處
處受制果因忽略了對方最顯著的缺點,心念如電光石火般的一轉,射日劍已射向宇
文海的小腹,宇文海卻被燕雲飛的話給嚇愣了,宇文世家的劍法聞名天下,而招招
都在上三路,一招狠似一招,而祖傳的劍招雖厲,卻也有其致命的缺點,那就是下
三路劍式的不足,宇文世家的祖字輩的人都知道這個弱點,可惜江湖上知道的人不
多,因為江湖上沒有人能敵的過宇文世家的劍法,始終沒有人知道這套劍法的弱處。
宇文海霍地往外一跳,吼道:“姓燕的,你說什麼?”
燕雲飛冷冷地道:“我以為宇文世家的劍法真可無敵天下呢,如今看來,它也
有致命的地方,宇文海,立刻滾,你要想憑這套劍法在這裡胡說八道,那就大錯特
錯了。”
字文海怒聲道:“燕雲飛,你好陰險……”
一怔。燕雲飛道:“我陰險……”
字文海嘿嘿地道:“你故意讓老雪和我交手,就是要偷看我們宇文世家的祖上
劍法,然後你揣摸學習,告訴你,你會送了命,任何一個偷看宇文世家劍法的人都
得死——”
滿臉不屑的一笑,燕雲飛道:“憑你字文,不怕風大問了舌頭……”
宇文海何時遭人這樣奚落過,他家世顯赫,環境特殊,武林中人,哪個見了他
不恭敬如儀,何曾有人敢在面前如此不遜的說過大話,哪知眼前的燕雲飛就沒將他
放在眼皮子底下,不但沒放在眼裡,臉上還是滿臉的不屑,他幾乎要氣炸了肺,恨
的一跺腳,道:“周鋼——”
周鋼急忙上前道:“少主——”
宇文海厲聲道:“咱們今天要不剁了這三個人,字文世家往後就別想再在道上
混了,你們給我殺——”
周銅大聲道。
“好——”
那個“好”字不過剛剛在半空裡消逝,驀然間遠處響起一聲長嘯,字文海聞聲
一愣,遠處已出現了一隊人影,迅快的向這裡移動。
周鋼一呆道:“是老爺子——”
果然,宇文世家的當家主子宇文大悲在諸家丁的簇擁下,和玉姑娘向著這裡行
來。走在最前頭的是個弓著身子的駝背老人,緊接著就是一個全身青衣的白髮老婆
婆,這兩個人這身裝束特別惹眼,一看就知道是武林中很少出現的前輩人物。
宇文海在老父之前那就收斂多了,他的狂妄自大,老父面前他一點也不敢顯露
出來,他迎上前去,道:“爹——”
宇文大悲冷哼道:“見過飛毛老六,和青衣婆婆——”
人的名,樹的影,飛毛老六和青衣婆婆的大名是何等響亮,連三歲的娃兒聽見
這兩個人的大名都會嚇的哭不出來,飛毛老六和青衣婆婆在武林中輩份相當高,一
向是宇文大悲的守護人,今天,字文大悲連這兩個人都請出來了,可見對玉姑娘的
事是何等看重了。
宇文海立刻上前道:“六叔,婆婆。”
青衣婆婆咧嘴一笑道:“玉兒,告訴婆婆,誰欺負你。”
玉姑娘瞄了燕雲飛一眼,道:“是他……”
青衣婆婆瞪眼,道:“小子,過來。”
燕雲飛對這二位聞名已久的前輩一向很陌生,青衣婆婆瞪眼喝叱他,使他略略
一愣,覺得一個身為武林前輩者,居然不問青紅皂白的出言如此不遜,心裡頓時有
些不悅,他上前道:“前輩可是叫我……”
青衣婆婆冷冷地道:“你惹上玉兒,就是給我老太婆難堪,聽說你毀了血崖不
少兄弟,現在,我要你向玉兒磕頭賂罪,否則,別怪我老婆婆出手無情……”
燕雲飛冷冷地道:“前輩,你瞭解事情真相麼?”
青衣婆婆冷笑道:“我不要瞭解事情真相,我只知道玉兒不能讓任何人欺負,
誰欺負她誰就該死……”
寒玉實在聽不慣了,冷笑道:“天下真有這麼不講理的人……”
青衣婆婆怒聲道:“你說什麼?”
寒玉大聲道:“我說你不講理——”
青衣婆婆身形一晃,道:“你該死——”
這個年歲已有七八十歲的老太婆,脾氣大的令人詫異,話聲一落,右掌已揮了
出去,一股澎湃的掌勁如刀刃般的推了過來。
寒玉做夢也沒想到青衣婆婆這麼霸道,三句話沒說完就搶先出手,等寒玉發覺
一股無形的大力已逼向自己的時候,他應變已來不及了——“砰”然聲中——寒玉
全身氣血陡然一湧,人已歪斜的被擊倒在地上,引開嘴來,已噴出一口鮮血,寒玉
那張原本紅潤的臉,登日一片蒼白。
他憤憤的吼道:“臭老太婆,你只會偷襲……”
人已歪歪斜斜的站了起來,雙目恨恨的瞪著青衣婆婆而燕雲飛怕他傷的很重,
急忙道:“寒玉,怎麼樣?”
寒玉抹了抹嘴唇間的血漬,大聲道:“沒什麼,只是一點小傷……”
他的劍已緩緩舉起,青衣婆婆這一掌並沒有擊潰他的鬥志,寒玉要用劍和這個
老太婆作殊死斗。
青衣婆婆不屑的道:“小子,那一掌只是警告你,如果你還要動手,保證你會
送掉這條小命,我青衣婆婆的掌力是天下聞名。”
寒玉恨聲道:“我不信邪——”
他方要移動身子,燕雲飛已攔住了他,道:“兄弟,急什麼?留的青山在,還
怕沒柴燒麼?”
飛毛老六眼珠子一瞇,拉著玉姑娘的手,道:“瞧見沒有,你婆婆一出手就替
你出了口氣……”
他故意斜睨了燕雲飛一眼,又繼續道:“這個人就是姓燕的——”
玉姑娘滿面恨意的點點頭,嘴角上泛起一抹又狠厲的冷笑,心想,這回看你燕
雲飛還有多大能耐奈何我,只要燕雲飛落在姑娘手裡,非當場剝了你的皮不可。
飛毛老六嘿嘿地道:“老太婆,威風都讓你一個人佔了,也該換換我老頭子了,
這個姓燕的滿臉的不高興,讓我把他的頭擰下來,給我們小玉當球踢——”
青衣婆婆哼哼地道:“要出手就快,我可沒時間在這裡磨蹭……”
飛毛老六嘿嘿地走上前,道:“小子,我有話問你。”
燕雲飛心裡有氣,道:“前輩是以老賣者……”
飛毛老六眉頭一皺,道:“小子,先給我們小玉磕頭……”
燕雲飛冷冷地道:“前輩,我燕雲飛上跪天,下跪地,在家跪父母,豈可隨便
跪一個不知羞恥的女人……”
飛毛老六冷笑道:“小子,拔劍吧,你只要能在我毛六叔的手下走五十招,這
裡的事我老頭子和老太婆,立刻撒手就走,再也不管宇文世家的事了,如果你連老
頭子五十招也接不住,嘿嘿,今天,你只怕要把這條命留在這裡了。”
雪無痕將那柄射日劍遞向燕雲飛,哪裡想到燕雲飛天生傲骨,搖搖手,笑道:
“老雪,暫時由你保管,燕某人不想占那種便宜,這位老前輩既然想玩玩掌法,我
就陪他玩幾下,免的說咱們仗劍欺人……”
這番話在平常人耳裡也許覺得尚算合理,但,傳進飛毛老六耳朵裡,滋味就不
相同了,他本來不想以老賣老,要燕雲飛用劍出手,就是不要占年輕後輩的便宜,
如今燕雲飛大言不慚的要以雙掌相迎,那就有些大看不起他這個老人了,他瞪眼道
:“小子,你瞧不起我老頭子——”
燕雲飛搖搖頭,道:“那倒不是,晚輩認為武功如做學問一樣,學無先後,達
者為師,晚輩也練過幾年掌,碰巧老前輩也是大行家,那就請指教一二吧。”
燕雲飛因為敬重他是武林的老前輩,口吻和緩和了許多,如果換了別人,他才
沒這個耐心說話呢。
飛毛老六呵呵地道:“好小子,老夫已二十年沒見過像你這樣的狂夫了,這可
是你自己說的,呆會兒丟了那條人命,就別怪我老頭子下手太重了。”
燕雲飛長吸口氣,道:“那也要看看老前輩有沒有那份功力了。”
飛毛老六做夢也沒想到會遇上這樣一樣混球小子,居然不怕死的要硬接自己掌
法,他成名江湖四十年,四十年間,死在他掌下的不下百來人,個個都是一流的身
手,一流的掌法,而個個都得到同樣命運,那就是“死”。
而這小子不但不怕,還氣定神閒的屹立在那裡,那種神態居然讓飛毛老六迷惑
了,他沉聲:“好,小子,你真有種。”
一溜掌影霍地閃起,照著燕雲飛猛力的推了過去。
掌未至,已響起轟轟之聲,可見其勁力何等浩大,僅這種威勢,已令四周的人
神色一變,俱為燕雲飛能否接下這一掌而擔憂了。
“火焰掌……”
的確是武林中難得一睹的大力火焰神掌,因為飛毛老六掌心裡透著一片昏紅之
色,燕雲飛的右掌迅快的探了過去,掌刃在半空揮灑,砰地一聲,一陣天旋地轉,
兩個人身子都動了一下。
飛毛老六震驚的道:“玄天九播——”
他真是個行家,燕雲飛那揮灑的手施的正是武林絕學“玄天九播”,這種掌式
並不在於攻擊,卻有化解對方掌力的功能,任何強勁的掌力只要遇上“玄天九播”,
頓時會被消逝於無形,是武林中最怪異的一種功夫。
燕雲飛合掌而立,笑道:“好眼力,這正是‘玄天九播’,前輩盡可發掌,我
要看看這門掌法是否如傳言中那麼有效——”
飛毛老六神情慘變,道:“童樵子是你的什麼人?”
燕雲飛一震,道:“那是我小師叔,前輩認識……”
飛毛老六和青衣婆婆兩個人神情全變了,他們兩人突然會合在一塊,兩個人互
相望了一眼,一臉的冷煞之色,青衣婆婆咬的牙齒格格直響,喝道:“老童在哪裡?”
燕雲飛搖搖頭道:“恕在下不便直說。”
青衣婆婆恨聲道:“你不說,我老婆就要斃了你,那個該死的童樵子,自以為”
玄天九播“就能天下無敵,居然殺了我兒子,嘿嘿,我們可找他十來年了,天可憐
我,居然讓我發現了你,小子,納命來。”
這兩個老前輩彷彿和童樵子有莫大的深仇大恨,兩個人一晃身,雙雙向燕雲飛
撲去,燕雲飛學這門掌法之時,並不知道小師叔和他們有這麼深的樑子,一見這兩
個人已不顧身份的向自己撲來,頓時知道今日若不拚命,只怕真的要命喪當場了。
他移身一閃,道:“老雪,劍——”
雪無痕是何等有經驗之人,他一見飛毛老六和青衣婆婆神情有異,已知道這其
中的血海深仇已不是三言兩語所能解開了,一抖手,劍已送到燕雲飛手裡。
射日劍的光暈隨著燕雲飛的身勢而顫閃出斗大的光芒,只是劍在空中劃出一個
大弧,倏地將飛毛老六和青衣婆婆全阻擋在劍幕之外。
飛毛老六厲聲道:“好小子,你還真有一套——”
四道掌影在翻騰中,將燕雲飛困在當中,燕雲飛在重重掌勁下,劍勢隨著一變,
居然絲毫無懼的硬和這兩個武林怪傑激鬥在一起。
宇文大悲神色忽然凝重起來,道:“射日劍果然厲害。”
宇文海不服的道:“爹,難道他能蓋過咱們字文世家的劍法?”
宇文大悲冷冷地道:“你決不是他的對手——”
字文海沉思道:“那就容不得他了,爹,江湖上劍法能和咱們家相抗的不多,
姓燕的射日劍法既然是咱們的勁敵,今日若不殺了他,日後字文世家就無法稱霸江
湖了。”
字文大悲哼了一聲道:“是留他不得——”
宇文海一擊掌,道:“乘這機會咱們毀了他。”
宇文大悲搖搖頭道:“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六叔的脾氣,此刻咱們如果下場,他
會氣的跳腳,除非,他自動邀請咱們出手。”
僅這幾句話間燕雲飛已搖搖晃晃,飛毛老六和青衣婆婆畢竟不是普通的身手,
兩大高手一合手,那威勢就不同凡響了,燕雲飛能在那麼沉重的掌法中支持這麼久,
連這兩個老頭子老太婆都暗中佩服不已。
寒玉不恥的道:“真不要臉,兩打———”
寒玉的話語雖然很低,字字句句俱傳進飛毛老六的耳朵裡,他聽了心裡非常難
受,回頭怒道:“你說什麼?”
燕雲飛是何等的機靈,飛毛老六一回頭,手掌略略一緩的剎那,射日劍寒光突
然大盛,一連串之劍,如環套般的緊密揮灑出去,先射向青衣婆婆。
青衣婆婆一顫道:“你——”
她是大意了點,當她發覺寒光如泉水般噴灑向自己的身上時,那揮出的手掌已
被射日劍劃過,青衣婆婆慘叫一聲,四根指頭已被活活的切了下來。
血滴和指頭在空中同時散向四處——飛毛老六慘聲道:“老太婆——”
他和青衣婆婆是多年老伴,兩人相處數十年,自然有種深厚的感情,一見老伴
四根指頭飛了,心神為之一碎,忘了燕雲飛的劍橫著飄灑而來——嗆——一聲脆裂
的布皂聲過後,飛毛老六的前胸已被劃開了一道血口,衣衫已隨風而揚,冷風筆直
灌入——飛毛老六顫聲道:“小子,你——”
射日劍的光艷隨著一斂,燕雲飛含笑而立,道:“承讓了……”
飛毛老六被那一劍劃的血肉模糊,痛的他緊緊咬著牙,他踉蹌的走向青衣婆婆
面前,聲音顫抖的道:“老太婆,你的手。”
青衣婆婆慘聲道:“再也不能玩了,老頭子,天底下的事真讓人想不到呀,咱
們混了這大半輩子,臨老,居然會栽在一個毛頭小子手裡,說起來也夠丟人了……”
飛毛老六瞪著燕雲飛,道:“小子,你狠——”
燕雲飛苦笑道:“我僥倖,前輩,請諒解——”
飛毛老六淒厲的一笑,大聲道:“小子,我們兩個老不死的不怪你,這只怪我
們太小看你了,回去告訴老童,有種他親自來見見我們……”
燕雲飛苦笑道:“有機會我會將前輩的話轉告我小師叔——”
玉姑娘眼裡含著淚,道:“婆婆——”
青衣婆婆苦笑道:“小玉,別怪婆婆,我已盡了力,無奈你惹的人大了不起了,
不但掌法好,連劍法也是那麼利落,唉,看來字文世家遇上真正的對手了。”
小玉厲聲道:“我會殺了他……”
宇文大悲迅快的躍了過來,道:“六老,咱們還有這麼多人,憑字文世家現有
的實力,殺了這三個小輩還不會費太大的力,你二位先歇著,這裡的事交給我來辦
——”
搖搖頭,飛毛老六澀然的道:“何苦呢,我們夫婦敗的並不怨,人家確實不簡
單,年紀大把了,都快要人士了,說出的話可不能當放屁,我們是不會再管這檔子
事了,往後的宇文世家,全靠你們自己了……”
在剎那之間,這老頭子忽然變的蒼老起來,彷彿往昔的雄風鬥志在一瞬間全沒
有了,扶著青衣婆婆,兩個年歲已高的人,緩緩向前行去。
玉姑娘顫聲道:“你們不能走,我還沒殺了這三個雜碎呢……”
哪知青衣婆婆忽然一回頭,冷澀的道:“孩子,你還要我幫什麼忙?除了你們
字文世家這些人外,你不是又安排了你的人麼?別以為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我們只
是不願意戳穿而已……”
說著兩個人身形急晃,眨眼而去。
玉姑娘厲聲道:“不錯,我是要姓燕的命,這筆血債誰也不能阻止我追討,你
們既然不管我了,我只有用我自己的方法了…”
說著,人已躍起,一抖手,青藍的一道火光已衝向半天之中,她這種出奇的行
動使宇文大悲和宇文海俱是一愣,不知她到底在弄何種玄虛。
宇文海詫異的道:“小玉,你幹什麼?”
小玉哼聲道:“我知道你並不真正想替我報仇,你來這裡也不過是應付爹爹而
已,告訴你,小玉這幾年在外面也不是白混的,我有我的報仇方式,決不靠你們宇
文世家……”
隨著話聲,遠處已響起了蹄聲,隨著這陣密急的蹄聲,將近二十幾道騎影已向
這裡疾奔而來。
遠遠的,這批人來的真快,一律是青布包頭,黑斗篷,斜背長劍,各跨健馬,
領頭的是個三十來歲的粗眉大眼漢子,他跨在馬上,人已長笑起來。
雪無痕一怔道:“鐵夢秋,那個專干殺人買賣的鐵家殺手——”
這批人風掣電閃般的將這裡的人團團圍住,他們個個面上冷肅,眼中俱透著寒
厲的冷光,鐵夢秋是這伙人的大哥,一切行止俱由他來統馭,他向玉姑娘一拱手,
道:“老鐵向王姑娘報到——”
玉姑娘眼光略略向燕雲飛一瞄,道:“我要的人俱在這裡——”
鐵夢秋呵呵一聲大笑,目光掠過燕雲飛的面前,道:“是他…”
玉姑娘恨聲道:“我要他的人頭,萬兩黃金隨時來取……”
鐵夢秋眉頭一皺,道:“這萬兩黃金可不好拿……”
宇文大悲眉頭皺著,嘿嘿地道:“小玉,字文世家已為這件事出面了,你何需
還找幫手?
爹爹就不信憑咱們家的實力還奈何不了這三個人……“
小玉跺腳道:“爹,我要的是他們的命,而不是只教訓他們一頓,字文世家在
道上固然有一番風光,但對這種事處理起來,就不如老鐵他們快當了,他們是正宗
的殺手,行起事來乾淨利落,交給他們比我們自己出面更好……一鐵夢秋嘿嘿地道
:”還是玉姑娘有眼光……“
雪無痕的臉上佈滿了霜寒,冷笑道:“老鐵,你這二十幾位兄弟只為了萬兩黃
金就要拚命,值得麼?你也得看看對像是誰?燕當家的能在道上稱字號,豈是那麼
容易對付……”
隨著話聲,鐵夢秋向老雪望去,他的心在猛然間揪了起來,雪無痕三個字在他
心中可是個夠份量的人物,玉姑娘和他談這件買賣的時候可沒提過有老雪這個人,
老雪在道上的行情如何,他心裡清楚的很,鐵夢秋嘿嘿地道:“老雪,怎麼會是你?”
雪無痕淡淡地道:“想不到吧,老鐵,我兄弟的命你還想要麼?”
鐵夢秋臉上劇烈的抽搐了一下,道:“玉姑娘,我必須要考慮這件子買賣了…
…”
玉姑娘冷笑道:“你沒機會了,我知道你被老雪給嚇住了,這樣吧,老雪交給
我來應付,姓燕的就由你全權處理了……”
鐵夢秋的眼珠子咕嚕咕嚕地一轉,向字文大悲望了一眼,他並不立刻答覆玉姑
娘的話,道:“我能見見老爺子麼——”
人已飄落馬下,而他的手下更是動作劃一的飄躍下來,緊緊貼在他的身後,要
知鐵夢秋是江湖上最負盛名的頭號殺手,手下更是個個機靈聰明,他們早已歷經長
久訓練,任何時刻自己人都不會距離太遠,也就是說鐵夢秋走到哪裡,他的殺手群
就跟到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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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玉姑娘一呆道:“你要見我爹——”
鐵夢秋長吸口氣,道:“久聞宇文世家名滿武林,宇文老爺子更是字文世家的
掌符之人,幹我們這一行的雖然以殺人為業,卻也敬重的是英雄漢子,宇文老爺子
肯接見我麼?”
宇文大悲聞言呵呵地道:“我字文大悲雖然很不想認識你們這一行的,可是,
你既然還將字文世家放在眼裡,嘿嘿,我就破例讓你見見……”
鐵夢秋一抱拳,道:“謝謝老爺子。”
他趨上前去,自懷裡拿出一個紅巾包著的東西,雙手緩緩遞過去,恭敬的道:
“老爺子,鐵夢秋無以為敬,僅願將這件傳家之寶,呈送給您老人家,願宇文世家
能和在下做個朋友……”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字文大悲久隱山林,已許久沒有人這麼謅媚過了,心裡
一樂,頓時對鐵夢秋產生相當的好感,他伸手接過那紅布包著的盒子,道:“年輕
人,老夫喜歡你……”
他輕輕解開紅布,只見一個精緻的玉盒呈現出來,宇文大悲雖然是個古董的鑒
賞家,也沒有看過這麼精美的玉盒,他心裡一陣狂喜禁不住道:“鐵兄弟,這是什
麼?”
宇文海也禁不住那份好奇,人也挨了過去,唯有玉姑娘顯得十分冷淡,漠不關
心的站在一邊,臉上浮現出一抹不屑的笑意。
鐵夢秋哈哈地道:“山川之寶,天下之尊……”
宇文大悲一聽鐵夢秋這麼說,更禁不住心裡那份好奇,輕輕解開玉盒,只見在
紅絨布的裡麵包著一個長長的東西,他小心的一拉那塊絨布,猛然間——一縷白影
射了出來,吱地一聲,字文大悲的臉上已被那點白影射中,只見那是一條白玉般的
小蛇,咬住了字文大悲的臉不放,居然斜掛在他的臉上——鐵夢秋突然喝道:“殺”
二十餘條漢子的劍隨著鐵夢秋的沉喝而同時灑出,密密麻麻劍刃幾乎在同一時
間砍殺在宇文大悲的身上,他慘叫一聲,千瘡百孔的劍痕已噴灑出來……
宇文海大吼道:“姓鐵的……”
當他目睹老父的慘狀,一時間被這一幕突如其來的變化給弄蒙,他做夢也沒有
想到小玉請來的殺手不是對付姓燕的,而是專門暗殺老父的,他慌亂失措的連如何
應變都忘了,他身邊的周鋼和紀玄等人也俊在那裡了……
字文大悲還沒有立刻斷氣,他終究是個功力深厚的人,雖然挨了那條白玉小蛇
咬了一口,也挨了那麼多的劍,他還是強逞著最後一口氣,顫抖的道:“你為什麼
要殺我……”
鐵夢秋卻像辦完了一件事,這件事已與他無多大關聯似的,將劍緩緩插進鞘中,
站立在那裡,冷冷地道:“這件事還是由玉姑娘跟你說吧。”
宇文海聞言一愣,道:“小玉,是你……”
哪知小玉並不加以否認的道:“這不是很稱你的心麼?有老爹在位,宇文世家
哪會有你出頭的機會,我不過是替你辦了件你想辦的事而已,老哥,你還想知道什
麼?”
宇文海憤憤地道:“你也不能殺了他,那是你的爹——”
小玉哼地一聲道:“屁,他真會說謊,說我是拾來的,我早發現他是頭狐狸了,
他姦了我娘殺了我爹,哼,這個仇我不會不報,宇文海,聽清楚了沒有,我是在報
仇……”
宇文海怒聲道:“他是你爹,是你的父親,為了收養你,爹騙母親說拾來的,
其實……”
小玉冷笑道:“殺都殺了,說這些也沒用……”
她眼裡幻化著一股怪異而不解的神色,宇文海心神劇烈的一顫,猛然地退後了
好幾步,道:“你想幹什麼?”
小玉冷冷地道:“你最好跟你老子一塊去吧,留在世上你會更痛苦,因為憑你
很難維護住宇文世家的名聲,你的底子我太瞭解了,除了愛玩女人外,你還會什麼?”
宇文海沉聲道:“你敢——”
小玉仰頭大笑道:“我有什麼不敢?字文海,連宇文大悲都在我設計之下死了,
再殺個你又能怎麼樣?”
這女人的心太毒了,毒的比那條小銀蛇還毒,字文海做夢也沒料到毀滅宇文世
家的竟是自家的妹子,他仗著身邊的七位殺手,嘿嘿地道:“妹子,姓鐵的並不是
你的護身符、我的人手比起你來還強的很多,你最好識趣點,免得—…。”
小玉哼聲道:“看看吧,眼下有誰會聽你的……”
宇文海冷笑道:“周鋼,給我殺……”
周鋼一震,道:“少主,這……”
字文海大怒道:“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嗯?她已不是宇文世家的人了,從今
天起我才是宇文世家的當家主人,你們跟著我,我決不會讓你們吃虧……”
周鋼苦笑道:“少主,我有話說。”
宇文海冷冷地道:“說”
周鋼立刻附在宇文海的耳邊嘰哩咕嚕的說了一大堆話,字文海聽的尚在點頭,
身後的紀玄忽然向前一移步,一柄匕首已切進字文海的肋骨裡——字文海慘叫道:
“紀玄,你……”
紀玄冷冷地道:“少主,對不起啦,我們覺得跟著玉姑娘比跟你有出息多了,
兄弟們早已是玉姑娘的人了,她故意把我們留在你的身邊,是要掌握住你的行蹤,
隨時向她報告你們字文世家的事情,我話說到這裡,你明白了吧。”
宇文海肋下挨了一刀,疼的他早已半蹲下了身子,此刻紀玄這番話,更令他氣
的幾乎嘔血,大叫一聲,人已跪在地上,慘聲道:“天呀,字文世家做了什麼惡事,
遭到這樣的報應,罷了,我文海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倒不如一頭撞死算了,妹子,
咱們來世再結清這段恩怨吧……”
陡地一頭往玉姑娘的身上撞去,玉姑娘沒想到宇文海臨死前尚向自己偷襲,微
微一怔下,她身子略略一偏,手掌已砍在字文海的腦袋上,可惜宇文海做夢也沒想
到這個讓他最瞧不起的女人,武功竟比他高明多了,一掌下去,宇文海的腦骨頓時
碎裂開來,哇地一聲,腦汁四射,人已摔了出去。
鐵夢秋嘿嘿大笑,道:“恭喜玉姑娘,一切均按咱們的計劃進行,全在咱們的
算計之中,字文世家是毀了,今後,你就是宇文世家的代表人……”
玉姑娘面色一冷,道:“這要感激咱們那位燕朋友,如果不是他給咱們造成這
種機會,要想徹底毀了宇文大悲和他兒子,不會那麼順利…”
鐵夢秋大笑道:“不錯,咱們可要好好感激這位燕朋友……”
燕雲飛沒想到自鐵夢秋率屬下殺過來後,會有那麼大的劇烈變化,更沒想到玉
姑娘心機是那麼深沉和狠毒,她真會利用機會,她瞭解字文大悲夫婦愛護她的心,
所以她才有今天成功的機會,字文世家應該早看出這女人的歹毒,她能獨立在血崖
上創出那股不容輕視的勢力,就應想到她不是個簡單的女人了。
燕雲飛為宇文大悲難過,道:“這樣一個武林世家,就毀在一個不屑的女人手
上,玉姑娘,你心狠手辣,是我所見的女人中最狠毒的,江湖上如果盡是你這種人,
天下只怕全亂了。”
格格一笑,玉姑娘笑道:“燕雲飛,你毀了我血崖的寨子,我必須要重新建立
另一個堂口,否則哪裡能讓我容身,宇文世家家大業大,是最理想的地方,所以我
只要殺了宇文大悲和宇文海,自然是順理成章的把這一切接在手裡……”
燕雲飛冷冷地道:“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暗殺宇文大悲的事只怕很快就
會傳遍天下,只要有點良知的人,都會不齒你的為人……”
玉姑娘笑的前仰後跌,道:“沒有人會傳出去……”
一怔,燕雲飛道:“你要殺人滅口……”
玉姑娘狠聲道:“你說對了,你們四個沒有一個能活著離開這裡,我小玉做事
一向不留痕跡,今天,你們誰也跑不掉——”
鐵夢秋一揮手,道;“不錯,這裡全是我兄弟,誰也走不了。”
他手下的漢子早已將這裡團團圍住,周鋼和紀玄哪會待慢,各自抽出了劍,和
那此字文世家的護衛連手站在一起,顯然,他們要用無比的人手壓住燕雲飛和老雪。
紀玄大聲道:“玉姑娘,兄弟們先出手了。”
玉姑娘嗯了一聲道:“要小心點,這幾塊料可不是普通的人物,個個都有一身
出色的功夫,寒玉和段洪都受了傷,並不為俱,眼下只有燕雲飛和老雪最難纏。”
紀玄歎道:“你放心,煮熟的鴨子決飛不出去。”
七個漢子在周鋼和紀玄的統馭下,分自七個不同的角度向燕雲飛和老雪逼去,
鐵夢秋是個聰明的老狐猩,他立刻將圍困的範圍加大,現在是大圈子圍小圈子,周
鋼和紀玄的人如果不幸失敗,鐵夢秋的人隨時可以接上手。
老雪怒聲道:“兄弟,周鋼和紀玄這兩個東西該死,我看他們那種背信喪義的
德性令我嘔心,這伙人交給我,看我老雪今日大開殺戒……”
燕雲飛眉頭一皺,道:“你沒劍——”
老雪聞言大笑道:“劍在心裡,心劍殺人與持劍之時同樣是劍,兄弟,你的射
日劍出過太多的風頭了,也該讓你的老弟風光風光了,兄弟,看我的……”
他昂然的一移步,已迎向周鋼和紀玄這七個人。
紀玄吼道:“老雪,你真他媽的大膽,居然敢一個人……”
老雪不屑的道:“紀玄,這伙人當中你是最壞的一個,我看你他媽的頭頂長瘡,
腳底流膿,今天,我要是讓你活著走出這裡,老雪從今以後,永遠不在道上混了。”
紀玄聞言大怒道:“拔出你的劍來——”
周鋼嘿嘿地道:“老紀,你真健忘,他哪有劍呀!早給宇文海的劍給削了,現
在,他媽的,他連個鳥也拔不出來。”
老雪冷聲道:“姓周的,我會打爛你那張臭嘴……”
紀玄一劍揮去,吼道:“去你媽的——”
七道人影在紀玄和周鋼的指揮下,七道劍光如閃過空際的擎電般的快速,朝著
老雪的身子罩去。
他們以為老雪手中沒有劍刃就好欺負,那只怕他們的罩子太不亮了,老雪能稱
道江湖,自然不會是普通之輩,雖然這些人的劍法俱承自宇文世家,畢竟與老雪這
種人物差的太遠了,老雪身形何等快速,對方的七枝劍還沒落下,他的右手突然並
指如劍,陡然揮灑了出去,真令人想不透,指上的勁道居然與冷劍不相上下,威烈
的能令人寒悸,周鋼一愣,咬牙道:“我砍了你的手。”
他不信一個人的手指能當劍使,老雪的手指剛掠過他的面前,他突然一劍砍下,
欲借鋒利劍刃砍下他的手指,哪知老雪忽然化指為鉗,兩根指頭已夾住他的劍,老
雪有點悲憐的道:“你真可憐。”
左掌在電光石火間拍出,一掌擊在周鋼的臉上,周鋼慘厲的一聲大叫,整個圓
嘟嘟的一張大險已成了碎餅子,像個紅紅的番茄似的,壓扁捏碎似的已不成了人形,
雙腿蹬了蹬,已嚥下了那口永遠不能理解的氣。
紀玄目眺欲裂,道:“老周——”
他迅快的向老雪撲去,但,他忘了老雪早將周鋼的劍套了過來,紀玄人才撲上,
老雪的劍已疾快的穿進他的胸口上。
一篷血雨如密驟的疾雨般灑落在地上,也噴在老雪的臉上,紀玄全身如觸電般
的一陣抽搐,顫聲道:“你……”
老雪的劍是何等快速,眼皮子都沒眨一下,他始終沒正眼瞧紀玄臨死時的慘狀
一眼,迅快的已抖出五劍,真是不可思義的事情,隨著紀玄之後,另外五條漢子根
本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已全躺在血泊中了。
燕雲飛輕笑道:“好劍法。”
殺周鋼,宰紀玄,原本是件慘不忍睹的事,誰知玉姑娘不但沒有怒意,甚而臉
上還洋溢出一絲得意的笑意,她居然拍拍手道:“好功夫,老雪——”
老雪被這女人的話弄的滿頭霧水,人還在發愣間,燕雲飛猛然醒悟了過來,脫
口道:“玉姑娘,你真毒——”
玉姑娘格格地道:“我說過,知道今天事情的人都得死,紀玄和老周是宇文海
的老手下,他們雖然想跟著我混,可是那份忠心卻不夠,今天他能出賣字文世家,
將來難保不出賣我,如其留在身邊,不如借老雪的手替我全除掉了,可惜這些人有
勇無謀,連這點道理都想不出來。”
老雪聞言大怒道:“媽的,你利用我……”
玉姑娘不屑的道:“只是適逢其會而已,我小玉天生好逸惡勞,最好什麼事情
都不要自己動手,以前有王勉、呂雄和姜大牙供我差遣,可惜他們死的死,溜的溜,
現在,我連個使喚的人都沒有了,只好運用自己的智慧來滿足自己…”
燕雲飛一臉殺氣的道:“小玉,你很可惜。”
玉姑娘大笑道:“這是你說過的話中最好聽的了,我一直很欣賞你,像你這樣
的男人就應該配我這樣的女人,如果咱們聯手行道江湖,不出半年,我們就能成為
武林霸主,可借,咱們性情不合,永遠沒有那麼一天……”
燕雲飛聞之長笑道:“姑娘太瞧得起在下了,自古英雄最難消受美人恩,何況
你的美人恩已不知道讓多少人消受過了,今天,不論你說的多好聽,我一樣不會放
過你。”
玉姑娘哼聲道:“你以為我是向你求饒請你放過我,燕雲飛,那你是大錯了,
先看看四周,鐵夢秋手下的人全是我的死士,他們個個願意為我而死,個個都是道
上頂尖的殺手,我只要一聲令下,我相信你們決逃不過我和老鐵的聯手。”
鐵夢秋呵呵地行了過來,道:“玉姑娘,我老鐵早候著了。”
玉姑娘厲聲道:“很好,咱們就斗斗這幾個該死的東西。”
鐵夢秋嘿嘿地道:“玉姑娘,在動手之前,我有句話要向你說。”
玉姑娘格格地道:“我明白,你又要和我談談條件了,現在你知道我正需要人
手的時候,一刻少不了你,你說吧,什麼條件都行,哪怕是你要我的人,我都會答
應你。”
這女人真行,什麼話也說的出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照說不誤,可見這個
女人真不是普通的女人,只要利之所在,她是不惜任何代價都要達到。
鐵夢秋談談地道:“玉姑娘,你看我是那種落井下石的人麼?”
玉姑娘一怔道:“那你要說什麼?”
鐵夢秋嘿嘿地道:“這話只能跟你一個人說……”
玉姑娘格格地道:“那就說吧,我在聽著呢……”
鐵夢秋真像那麼回事似的,已附在玉姑娘的耳邊說起話來,哪知他的話甫說不
到一半,右手忽然往前一推,玉姑娘已慘叫一聲坐在地上。
玉姑娘的嘴裡連著吐出七八口鮮血,她臉色蒼白的瞪著一雙大眼睛,驚駭而不
解的吼道:“老鐵,你這是什麼意思?”
鐵夢秋嘿嘿地道:“什麼意思?這要問問你自己了,你他媽的為了殺人滅口,
連老周、老紀都毀了,他們被你的美色利用了五六年,最後的下場是遭了滅口,我
老鐵不是笨人,今天你利用我,明天我也會遭到滅口,因為你謀殺字文大悲父子的
事決不願意傳到江湖上,玉姑娘,可惜你千算萬算沒算準我老鐵會變,這也是你提
醒我的,為了免除後患,我老鐵只有先下手了……”
老鐵那一掌還真狠,居然將玉姑娘的肺腑都震碎了,她雙目射發著一股恨怒,
顫聲道:“老鐵,我居然會栽在你手裡……”
鐵夢秋大笑道:“這只怪你待人太苛了,如果不是有人告訴我你的為人,嘿嘿,
我老鐵只怕也會上你的當…”
玉姑娘喝聲道:“誰說我壞話——”
鐵夢秋冷冷地道:“血崖兄弟王勉——”
玉姑娘一呆道:“是他……”
她彷彿受了極大的刺激一樣,全身泛起一連串的顫抖,瞪著一雙空茫的眼珠子,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半晌,哇地一聲,又噴出一口鮮血——“
人已緩緩倒下,一代女人就這樣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她毀在自己的心計下,毀
在自己的聰明裡,正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老雪呵呵地道:“鐵兄弟,謝謝啦。”
鐵夢秋淡淡地道:“我是個殺手,殺人是不講究手段的,幹我們這一行,只講
究目的和手段,對付這女人,我手段也許低劣了點,但卻最有效,這種人,殺了比
留著好。”
燕雲飛歎口氣道:“鐵兄,不管怎麼說,我們還是把你當朋友,雖然江湖上對
你們這道門都另眼相看,至少我姓燕的沒有那種想法,因為人畢竟是有良知的——”
鐵夢秋肅然的道:“謝謝你,燕當家的,虧你把我們當朋友看,往後,水裡火
裡只要傳聲話,鐵夢秋二十四名兄弟全聽你的,我老鐵一生中從沒服過人,就服了
你和老雪……”
燕雲飛淡淡地道:“看了今天這一幕,我忽然覺得這個圈子已不適合我了,我
要找個地方歇歇了,人真奇怪,有時候會突然了悟一切,願放棄現在,我目前就是
這個心情……”
寒玉一呆道:“兄弟——”
燕雲飛揮手道:“別說了,攙著段洪,咱們也該回去了,還有一班子老兄弟在
等著我們呢……”
短短數語已道盡了江湖的滄桑,燕雲飛和老雪帶著寒玉和段洪向著臨晚的暮色
進發,他們在揮手中,兩批人已各自東西,何年何月再聚首,只等未來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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