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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斷 刃

                   【第四章】
    
      聽聽,對方這些仁兄,個個在江湖上叫得響的難纏人物。一個要比一個棘手, 
    尤其那叫貝海濤的,看來年紀與自己差不多。 
     
      然而他的兩邊太陽穴凸起,面上一層灰濛濛的氤氳之氣,顯然他的氣與意已達 
    隨心所欲境界,收放自如地步,看來必然已盡得太極老人真傳! 
     
      也許,在白良的意念裡,他正想對沙成山介紹眼前六人,如此一來,可以收到 
    先聲奪人實效。 
     
      憑六人之聲勢與名號,必然造成沙成山心理上的負擔與無形的壓力! 
     
      淡然的,沙成山道:“情勢上看來,各位已不分是非曲直。一心扭結起來以牙 
    還牙了!” 
     
      白良咬著牙,道:“非如此便不能置你於死地!” 
     
      抹過一絲淒涼的笑,沙成山翻身疲憊的下得馬來,他橫了三步,那黃膘馬彈蹄 
    到了路邊。 
     
      他淡然的道:“這世上原本就難以分辨出是非善惡,人性當然更難以公正無私 
    地發揮了……” 
     
      白良怒叱道:“沙成山,你切莫忘了死在你刀下的人是我的獨子,你毀了他也 
    令我失去希望!這是血債,血債便得血來還!” 
     
      沙成山懶懨懨的道:“啊,一場豁命搏殺看來在所難免了!” 
     
      冷峻的一哂,白良道:“我兒死於白羊河岸的那一刻起,這一場拚殺便已不可 
    避免了!” 
     
      沙成山難過的道:“卑賤的江湖生涯,辛酸的搏殺日子,對於是生是死,早已 
    看得十分淡泊。只是我不懂,為什麼各位偏巧在這時候——我有要事在身的時候, 
    那麼巧合的攔住我的去路!” 
     
      仰天一聲洪笑,白良道:“追殺你還真不容易,七天前我們趕到如意集,才受 
    人指點久候在此了!” 
     
      一聲無奈的苦笑,沙成山自語道:“大奶奶,大奶奶,嗯,你究竟是什麼人? 
    ” 
     
      白良猛然怒喝道:“沙成山,又是大奶奶!我們不知道什麼大奶奶,你準備納 
    命來吧!” 
     
      沙成山淡然的道:“不必吒唬,白當家的,沙成山早已習慣這種場面,既然落 
    馬,生與死已不計較了!” 
     
      “冷面豹”貝海濤忽然走前一步,道:“對於沙兄的氣度,貝海濤由衷敬意, 
    我先為你喝彩!” 
     
      笑笑,沙成山道:“彼此吧!” 
     
      他雙臂下垂,又道:“生則離去,死則躺下,各位可以出招了!” 
     
      雙臂平伸,貝海濤平靜的道:“沙兄預料我們會群起而攻之?” 
     
      沙成山道:“我是這麼想,也準備如此一拚!” 
     
      輕輕的搖著頭,貝海濤道:“錯了,就目前而言,至少我不會。持節傲物,看 
    透生死的並非你一人。沙兄,我正打算單挑獨決,你不會令我失望吧?” 
     
      沙成山一笑,道:“貝兄,對於你的傲視群倫,沙某也為你喝彩!” 
     
      貝海濤面無表情的道:“別為敵人喝彩,因為我已決心取你的命了!” 
     
      沙成山紋絲不動的道:“我在候教了,貝兄!” 
     
      白良走近貝海濤,低沉的道:“貝老弟,沙成山不是一般殺手,我們誰都沒有 
    必勝把握,聯手方能一竟全功,老弟三思!” 
     
      貝海濤鼻孔一哼,道:“六人圍殺與五人聯手所差無幾,就算我先打頭陣吧! 
    ” 
     
      一直未開口的“大漠紅鷹”戈二成冷冷的道:“很好,貝老弟出手一定成功。 
    不過,我不希望再有出手的必要,你說呢?” 
     
      面色轉而泛青,貝海濤道:“各位可以邊上站,我不想再多費唇舌!” 
     
      於是,另外五人便往四邊散開! 
     
      真是不謀而合,成了五個方面的包圍之勢,不論沙成山是生是傷,他都將逃不 
    過五人的圍抄搏殺! 
     
      沙成山默默的注視著敵人,有些散亂的髮絲被風吹得直往臉上貼,蕭然中有著 
    孤傲,宛似寒風中一枝挺拔的青柏一般! 
     
      貝海濤移步半丈,面色泛青,雙日陰幽,兩邊太陽穴已開始有形的跳動,那正 
    是太極功力行走全身的慣常現像,但也僅限於功力高深人物才有的現像! 
     
      於是,空氣中彷彿已聞到了血腥,至少沙成山就有這種感覺。他那澀澀的雙目 
    有著厭惡感,當然也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靜,靜得連彼此之間的心跳也隱隱可以聽到! 
     
      反常的靜寂,也是決鬥的前兆。高手對搏,往往就是把握這最後的一剎沉寂, 
    去捕捉那有利的出招契機! 
     
      貝海濤的動作快如離弦之箭,雙肩只是稍晃,沙成山的眼皮下便似看到回頭花 
    朝齊撲過來般——“冷面豹”果然與眾不同! 
     
      沙成山挺峙如岳,他右腕疾翻,一篷青瑩如冰的冷芒便以他的身子為中心,彷 
    彿撞碎了的冰球,撕裂著空氣往四下裡激濺,閃耀,穿織,然後趨於幻滅! 
     
      暴翻疾轉,貝海濤的身形旋繞於光華四周,旋即大仰身落在兩大處! 
     
      兩人又成了對峙,靜靜的對峙著! 
     
      貝海濤唇不見動,語音低沉:“銀鏈彎月!” 
     
      沙成山末點頭,卻冷冷的道:“不錯!” 
     
      貝海濤的面孔在顫抖,眉宇之間浮上一層黑氣,兩肘在微微的抖著! 
     
      沙成山卓立不搖,木然的毫無表情,只有那件泛白的長衫在微風輕拂下偶然飄 
    起下擺! 
     
      驀然間,貝海濤一聲怪叱:“殺!” 
     
      殺聲未落,他人已彈升三丈餘。 
     
      當他的身形似乎凝停在半空中的時候,他的實體已撞向沙成山的頭頂,雙臂交 
    替下擊,兩縷金芒宛如長虹一現的指向敵人要害! 
     
      是的,東海太極老人的太極心法——“開天闢地”! 
     
      沙成山不能再不動了。 
     
      他冷叱著身形便往左側偏,迴旋的身形未住,“銀鏈彎月”已縱橫交織如同光 
    雨般的狂兜猛殺! 
     
      然而這次貝海濤未再稍退。 
     
      他彈升的身形不即落下,雙臂的金光更見厚實,藉著拍擊敵人的刀芒,維持住 
    他不即落下的身子。 
     
      眨眼之間傳出刺耳的金鐵撞擊聲,令人們的耳膜如針刺穿,好不難受! 
     
      立刻,就在一陣撞擊聲裡,半空中的貝海濤身子怪異的浮現在空中,光景他竟 
    虛空在上面出手緩慢的打起一路太極拳來了! 
     
      緩慢的動作,立刻讓人們看清他的雙腕上套的金色護腕,雙掌便自護腕處套上 
    去。他十指箕張,十把尖尖鋒利的金爪,拖曳著金芒游移在空中! 
     
      是的,正是太極老人的獨門絕學——“金陽罩頂”。 
     
      沙成山雙臂突然內圈,身子疾快的勁旋。他旋轉七圈不到,忽然往空中衝去, 
    那光景宛似平地刮起一股衝天狂風,一時間光電流射,遮人耳目,“銀鏈彎月”便 
    隨之光芒四射,反而罩上那由慢忽快的一片金光! 
     
      於是,再一次金鐵撞擊在空中爆發開來! 
     
      在場的“龍爪門”掌門白良、“飛索門”掌門管洲、“快刀”閻九子、關洛雙 
    雄與“大漠紅鷹”戈二成,六人無不動容,這些人皆江湖中的翹楚,一方的梟雄。 
     
      他們對於沙成山的這手刀法,大感驚奇與駭異。傳言中早已失傳的“寒江月刃 
    ”,竟會在這裡出現! 
     
      就在這一片堅實的爍亮光華裡,摻雜著蓬蓬的血滴往四下拋飛,兩條空中人影 
    ——是實體也是幻像的人影,剎時落在地上,但旋即又合在一起! 
     
      於是,金芒激閃,青焰噴射,一條條凝聚而成的匹練,形成恁般鋒利的光影, 
    穿梭流閃。就在這扣人心弦的時候,忽然間一片極光中發出星芒一點,那看來宛似 
    銀河中瀉落向九州的寒芒突然凝聚成形,停滯稍頃,極似惡魔附身,貝海濤的虛幻 
    身形立見一頓,接著便一個急旋,跌撞出十一步外! 
     
      血在往外面溢,他那乾瘦的面孔上肌肉顫抖不已,左肩胸上一片殷赤,衣衫裂 
    口處只見肌肉翻捲,面上一刀不長,但卻相當深,深得微見森森白齒,貝海濤連哼 
    一聲也沒有,雖然他的後背上早已著了一下狠的! 
     
      沙成山也並非完整無缺,他的雙臂皮開肉綻,左跨上被撕裂得幾乎難掩肌膚, 
    三條血印正冒著赤漓漓的鮮血,神色頹廢的木然在貝海濤前面六步地方! 
     
      冷冷的,貝海濤伸出泛青的舌頭甜著口角流的鮮血,直視著對面的沙成山,道 
    :“寒江月刃。” 
     
      沙成山淡淡的搖搖頭,道:“‘寒江月刃’的最後殺招,‘寒江月落’!”他 
    頓了一下,又道:“但仍然沒有把敵人放倒!” 
     
      貝海濤面無表情的道:“因為我是貝海濤。沙兄,你的‘寒江月刃’中竟然套 
    著這招‘寒江月落’,放眼當今,能逃過這招的人只怕寥寥無幾!” 
     
      沙成山道:“貝兄的‘金陽罩頂’也自不俗,沙某十分佩服!” 
     
      貝海濤望著沙成山身上的鮮血,冷然道:“沙兄,你帶給我的是一個豐碩的經 
    驗。雖然在肉體上我承受著你所賜的痛苦,在精神上你給了我一次重大打擊,然而 
    我卻看到了你的真正殺招,我相信我受的創傷仍然值得!” 
     
      沙成山淡淡的道:“貝兄,你才是真正的武者,也是沙某平生僅見的對手。我 
    一直對你抱著憐惜,所以你仍然能站在那裡!” 
     
      貝海濤全身一震,這才想到剛才的一刀足以穿心,何以那麼強勢的力道中途回 
    抽,原來……貝海濤忽然呼嘯慘然笑道:“對於你的刀下留人,我決不言謝!” 
     
      沙成山立刻接道:“我並不要求你回報!” 
     
      貝海濤用力抹去面上鮮血,道:“相反的,我會再來找你,沙兄,我一定會再 
    來找你!” 
     
      沙成山重重的道:“希望再見面時只在切磋而不摻雜半點仇恨!” 
     
      貝海濤苦兮兮的一仰血面,道:“沙兄,你表現了武士精神,你……才是個真 
    正武者!” 
     
      他不等沙成山再開口,緩緩的迴轉身,冷然直視著“鐵爪”白良,道:“白掌 
    門,我已無能為力,但願你們好自為之!” 
     
      白良瞪著虎目,抖著灰發,道:“貝老弟不急於一時,你一邊自己敷藥療傷, 
    看我們撂倒姓沙的為你出氣!” 
     
      “大漠紅鷹”戈二成沉聲道:“若是聯手,姓沙的早沒命了,何至於……” 
     
      戈二成的話十分明顯,他是在抱怨貝海濤不該自己逞能,沒得倒自己先受了傷 
    ! 
     
      猛的一瞪眼,貝海濤道:“我不會留下來的,因為我心中相當明白,誰想撂倒 
    沙成山,他就得付出一定的代價,那是一種無法彌補而又相當慘酷的代價!” 
     
      戈二成憤怒的吼道:“貝海濤,你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你以為我們都 
    像你一樣?” 
     
      白良忙搖手道:“二位且莫如此!都是白某人的摯友,千萬免傷和氣!” 
     
      貝海濤沉聲道:“話不投機半句多,白掌門,恕貝某先走一步了!” 
     
      貝海濤走得相當艱苦,他幾乎是走三步一彎腰,跨五步就要倒的踉蹌著離開… 
    …片刻的沉寂,一時的風平,正是驚濤駭浪將至的前奏;憤怒的睜芒,冷酷的表情 
    ,正是培養搏殺情緒的寫照! 
     
      沙成山木然的面對白良,道:“我想各位不會就此罷手而調頭他去吧!” 
     
      嘿嘿一聲冷笑,白良緩緩往沙成山逼近,另外五人也自五個方向圍過來! 
     
      白良沉聲道:“沙成山,你今天休想生離此地,你準備償還你積欠的血債吧! 
    ” 
     
      此刻,“飛索門”掌門,“撥雲手”管洲赧赧然的粗聲道:“沙成山,千萬別 
    怪我們聯手對付你一人,更別怨我們在你淌血的時候出手。實在,因為你雙手沾滿 
    了血腥,早為道上朋友欲撲殺的人物,此情此景,你就認了吧!” 
     
      淡淡的垂著雙臂——尚在滴血的雙臂。 
     
      沙成山道:“管掌門,你別說得如此堂皇。放心,我不會為你們的聯手而喊冤 
    。江湖好險,世道如此,這種不要臉的場面,沙某見得多了,當然,見多不怪,你 
    又何必多此一說?” 
     
      管洲面上一紅,旋即沉聲道:“沙成山,別罵人不帶髒字!”只見他右腕一震 
    ,一條三尺半長的金色素繩已握在手中! 
     
      金索有拇指粗細,看似一條金色繩子,管洲奮力抖動,那金索竟然變得筆直, 
    平舉在他的身前! 
     
      沙成山心中明白,握在管洲手上的金索並非一根繩子,那玩意兒可硬可軟,擊 
    、打、抽之外,兼可絞人脖子,一旦被它纏上手足,足以重傷當場! 
     
      再看關洛雙雄——“赤髮鬼”湯白手握一柄兩尺長四寸寬的青刃短刀,紅髮披 
    肩,干憋的嘴巴緊成一條縫,雙目赤紅見血絲,走在地上一步一個足印! 
     
      走在湯白左面的“大刀”賀鵬,雙手托著長把砍刀,一對暴牙外露,顯出一副 
    兇殘樣子! 
     
      然而,沙成山只注意著“大漠紅鷹”戈二成,不見姓戈的兵刃,但一件紅衫卻 
    把他的人罩上一層神秘色彩,光景猛一看成了一團烈火似的嚇人! 
     
      突然,白良衝天一聲淒嗥:“快活我兒,你爹就要為你報得血仇了,你天上有 
    知等著瞧吧!” 
     
      他聲音淒厲悲壯,宛似叫魂,然而誰也不會知道,白快活是否真的地下有知。 
    不過,白良如此一叫,還真的令人疑惑,他會把白快活叫來似的! 
     
      雙臂與胯上鮮血直流,凡已將長衫染成了一片片赤紅,但沙成山的表情仍然平 
    靜與冷漠,宛似流的血不是血而是出的汗水! 
     
      有著一種懨懨的表情,那種不帶一絲人味的冷酷,似乎在每次搏殺之前一定有 
    的樣子,如同看慣了血腥,覺悟了生與死的輪迴一般,含著太多的無奈……” 
     
      右前方,“大漠紅鷹”戈二成皮笑肉不笑的道:“少再磨蹭下去了,是我們該 
    送姓沙的上路的時辰了!” 
     
      右後方,“西隆二十四鐵騎”“快刀”閻九子仰著一副雷公嘴厲聲怪叫道:“ 
    不錯,是時候了!” 
     
      白良舉著三尺精芒閃閃的鐵爪,嘿然一聲,道:“各位這是給白茶人幫場助拳 
    ,且容老夫先上!” 
     
      “大刀”賀鵬狂烈的道:“形勢不對,姓沙的不比一般,我們並肩子上!” 
     
      咯崩咬著牙,“撥雲手”管洲大叫:“為白少爺報仇,少不得我們一起上了! 
    ” 
     
      沙成山重重的道:“別再找藉口了,沙某並未有任何拒絕的方法,因為這不正 
    是各位早已打定的主意?” 
     
      “大漠紅鷹”戈二成一聲怪叫,道:“沙成山,你千萬別把人全看成孬種,今 
    日之後如果你仍然存於世上,戈二成一定找你單挑,殺一個至死方休!” 
     
      沙成山冷冷的道:“看來你我之間難能如願了。” 
     
      鐵爪出手之快,宛似就在沙成山面門,白良已狂吼怪叫道:“還我兒子的命來 
    !” 
     
      罵聲起自沙成山的背後,粗壯的管洲叫罵道:“娘的皮,你躺下吧!” 
     
      “嗖”“嗖”之聲便隨著他的叫罵,到了沙成山的頭頂上方三尺之地! 
     
      宛似平地刮起一陣旋風,沙成山的身子猝然不成體形的一輪急旋,“銀鏈彎月 
    ”便似炸裂一個巨型冰球般閃掠出碎芒點點,無數的冷焰穿梭中,沙成山的身子猶 
    似彈升在一片銀河星海之中! 
     
      大砍刀便在這時暴劈落下,帶起一股裂帛也似的尖嘯,賀鵬吼道:“老湯,招 
    呼他的下三路!” 
     
      “老湯”當然是湯白。“大刀”賀鵬與“赤髮鬼”湯白二人號稱“關洛雙雄” 
    ,交手對敵,經驗豐富,這些年的闖蕩中,二人幾已焦不離孟,只要有賀鵬在,湯 
    白必也在! 
     
      此刻,不用賀鵬交待,湯白已舞著短而寬的利刃貼著地面到了沙成山背後四尺 
    遠處,他只要擰腰挺胸,便能把短對招呼上敵人的雙足! 
     
      沙成山斜肩勁旋——好一招“脫胎換骨”,他是怎麼閃出五尺遠的,幾乎誰也 
    沒有看清楚! 
     
      於是,第三撥衝上的人——“大漠紅鷹”戈二成便宛如西墜紅日,摟頭蓋臉的 
    撲擊而來! 
     
      就在那片紅影中,沙成山方看到姓戈的兩件兵刃——那是兩隻尺半長的精鋼利 
    爪,那原本合在一起的尖刃,便在戈二成的揮舞中張開來,宛似天空撲擊而來的一 
    隻巨型老鷹! 
     
      目光凝聚的剎那間,沙成山右腕伸縮,“銀鏈彎月”便灑出千百條流電交錯, 
    他的雙腿一伸一縮,伸縮之間已躲過兩把刀與一條金索的纏打,但他的頭頂卻爆烈 
    出一片金鐘撞擊! 
     
      就在這時候,湯白不顧一切的直往沙成山滾去,只見鋒刃似月,寒氣濛濛,一 
    道流閃的光華暴長中,湯白的短刀尚未碰上敵人的雙腿,業已厲叫著倒翻出去! 
     
      宛似流著自己身上的血,賀鵬急怒的大叫:“老湯,傷得如何?” 
     
      灑著鮮血倒撞在一棵矮樹旁,湯白齜牙咧嘴的喘息道:“我死不了,你快去圍 
    殺呀!” 
     
      伸手摸出一包傷藥,賀鵬道:“快把傷處包紮好,娘的老皮,姓沙的死定了! 
    ” 
     
      撩開外衣,好長的一道血口子,從背後斜到左胯上,鮮血像泉一般往外溢! 
     
      憤怒的托著手中長把砍刀,賀鵬兇悍的一聲大叫:“殺死你這狗操的!” 
     
      沒有退閃,沙成山只是在三股兵器加身的一剎那間猛擊了拔空三丈有餘,就在 
    他的身形仍然滯留在人們的瞳孔中時,他人已到了怒殺過來的賀鵬頭頂! 
     
      那真是行雲流水般的勁瀉,勁瀉出好狂的一片光雨。 
     
      只聽得一聲尖吭的淒厲大叫,長把砍刀帶起半空,一股鮮血自空中彈飛的砍刀 
    上灑下來。 
     
      天爺,刀把上仍然有一隻斷了的手臂,五指死死扣握著力把,直到那把刀“砰 
    ”的落在地上,那隻手臂仍然未與刀把脫離開! 
     
      正在包紮傷處的湯白,已聽到賀鵬的叫聲,他不顧自身的傷,急忙伸手摟住鮮 
    血直流面如死灰的賀鵬,叫道:“老賀,快運功曲池,閉住氣血,你的左臂!” 
     
      賀鵬痛得哇哇怪叫,那面,白良高聲吼道:“穩住!穩住!認准了出手!” 
     
      現在,沙成山決不在一個地方多滯留。他不用找上敵人,敵人自會追來,他便 
    利用那有限的時間來換取有限的空間。 
     
      就在這種情況下,他毫不留情地揮動著“銀鏈彎月”。從外表看來,他正以明 
    快似風的身法游鬥! 
     
      沙成山相當清楚,今天如要生離此地,怕得有一番苦斗死拚了! 
     
      幾處傷口在抽痛,沉悶的空氣裡不時飄著那股子血腥。 
     
      沙成山已經是血汗不分,氣血見虛。貝海濤留給沙成山的傷,加上這一陣子折 
    騰,他……白良老奸巨猾,他已看出沙成山的企圖,更發現沙成山的動作不似初發 
    時候利落,忙不迭急叫:“姓沙的一味游鬥,他這是強弓之末的拚法,大伙圈緊他 
    ,不容他再替他自己製造喘息機會!” 
     
      其實,參戰的人都已看出來了。 
     
      白良的話聲甫落,一團紅影已到了半空,“大漠紅鷹”戈二成發瘋般的一聲厲 
    吼:“拿命來!” 
     
      叫聲裡,更有三條人影分三個方向朝沙成山包抄圍殺上去——“快刀”閻九子 
    從後,“撥雲手”管洲自左,“鐵爪”白良來自正面。 
     
      三個人幾乎同時到了沙成山的身邊! 
     
      高手圍攻便是這樣,一經發動,不用再多費唇舌,便自然的不約而同出招走式 
    ! 
     
      於是,空中響起各種刺耳的響聲,石火猝映,血肉拋擲四濺,淒厲的狂嗥劃破 
    沉悶的長空,真慘! 
     
      白良第一個往地上撞去。 
     
      他的左面頰連著一撮鬍子業已不見,順著嘴巴裂到肩頭,一道連貫的血口子, 
    幾乎令他無法忍受那種撕裂的痛苦! 
     
      他在一跤跌坐地上以後,右臂連舉爪的力量也幾乎沒有了! 
     
      “飛索門”“撥雲手”管洲的金索抽上敵人的面頰,帶起點點碎肉,但未等他 
    反臂回抽敵人的右腕,自己的右脅已被割開,三根肋骨森森外露。他不及再戰,往 
    外急退! 
     
      “快刀”閻九子的刀是夠快。 
     
      當他抹過沙成山的左肩背的時候,自己的右面頰先是一涼,旋即鮮血進流,從 
    右眼捎到後頸,好長的一道血槽,右耳已不知去向! 
     
      當頭罩下的“大漠紅鷹”戈二成,右爪落空,左爪撕裂敵人大腿上一塊血肉。 
    他人未落下,極光已自他的身上交織穿梭十一次! 
     
      紅衫帶著血肉向四下散落,戈二成連哼一聲也未曾,帶著滿身血痕,流著一地 
    鮮血,跌跌撞撞地往荒林中走去。 
     
      他邊走邊咒罵:“操你親娘……我……” 
     
      他似是失去那股子豪情與勇氣,變得像個半瘋之人,直到他走入林子裡,口中 
    尚不停的在罵,似是對他的一身傷痛仍然難以接受! 
     
      沙成山的面龐扭曲著,鮮血幾乎染了他大半衣衫,髮絲散亂。他伸手摸了一下 
    頭皮,似是有著寬慰的露出一個苦笑,也是勉強的笑! 
     
      撐他又起,起了又跌,白良憤怒的道:“姓沙的,我不殺……殺你……” 
     
      他沒有再說下去,鮮血封住了他那張失去一片皮的嘴巴! 
     
      沙成山苦撐著未倒下,他淡淡的道:“看來這真是一場玉石俱焚,兩敗俱傷的 
    ……” 
     
      管洲“唔呀”半晌說不清楚,一邊,“快刀”閻九子已狂叫道:“不殺此獠, 
    誓不甘休!” 
     
      白良叫道:“我們仍有搏殺姓沙的力量,我相信姓沙的不比我們強多少!” 
     
      沙成山淡淡的道:“樂意奉陪,各位還等什麼?” 
     
      說完只見“銀鏈彎月”猛古丁繞體盤飛,匹練也似的把沙成山的身子掩沒在一 
    片光華之中! 
     
      白良等見沙成山擺出這副架式,顯而易見沙成山確有再殺功力,如果這時候再 
    上,單憑沙成山這一手,只怕誰也難以接得下來! 
     
      “飛索門”的“撥雲手”管洲強忍著傷痛,猛烈的喘著大氣,道:“白當家, 
    且容管某說句話!” 
     
      他啞著聲音,猛吸幾口氣,又道:“我們暫且撤走,盡快找來兄弟們圍殺此獠 
    ,犯不著這時候把我們的老命賠上!” 
     
      “快刀”閻九子捂著傷口也叫道:“對,他娘的,姓妙的是絕戶,他既無幫派 
    又無幫手,想圍殺他太容易了,又何心急在此時!” 
     
      白良見沙成山仍能揮出一路刀法,心中早寒,聞言重事的道:“也好,且叫姓 
    沙的多活一時,相信三幾日內他還難以復原!” 
     
      沙成山未開口,他那瘦削的面上一片漠然,誰也看不出他的雙目中含著的是一 
    片迷茫! 
     
      憤怒的一跺腳,白良大手一揮,道:“我們走!” 
     
      這些人走的可真快,雖然他問個個帶傷,而且傷的都十分淒慘。 
     
      尤其是關洛雙雄之一的“大刀”賀鵬,他左臂被斬,幾次昏絕,此刻由受傷的 
    “赤髮電”湯白半摟半抱,跌跌撞撞的順著官道往南走,那光景還真的透著無限辛 
    酸與淒涼! 
     
      江湖生涯,刀口子舐血的日子原本就是這樣! 
     
      白良幾人走遠了,然而沙成山卻並未稍動,他仍然木雕也似的站在那兒,“銀 
    鏈彎月” 
     
      垂在地上,雙目灰慘慘的難以辨物! 
     
      附近,黃膘馬彈蹄到了他的身邊。十年相處,黃膘馬看過太多這種場面,它習 
    以為常的用馬嘴項蹭著沙成山的上身! 
     
      “咚!”沙成山竟然直不愣的倒在地上! 
     
      沙成山不動了! 
     
      血似已流盡,半個長衫盡濕! 
     
      於是,黃膘馬發出一聲長嘶,盡在沙成山身邊刨著一雙前蹄! 
     
      於是,林子裡出現另一批人物,這批人來的可真夠快,遠遠望去,個個似飛。 
     
      有一頂兜轎,兩個黑粗大漢前後抬著,跑在前面的是四個年輕女子,兜轎後面 
    跟了四個壯漢。 
     
      那頂轎子上面坐著個紫衣少歸,一眼望過去,只見這少婦服如秋水,面如芙蓉 
    ,滿頭翠玉,不帶笑容,有著一股凜若冰霜的儀態! 
     
      四個女子最先衝到黃膘馬前,其中一個身穿深綠色短衫的尖聲叫道:“怪不得 
    沒等到這廝,原來姓沙的已經死在這兒了!” 
     
      另一身穿黃色短衫的立刻問道:“三妹子,爬在地上的真是大奶奶說的沙成山 
    ?” 
     
      穿綠衣的重重點著頭,愉快的道:“不錯,姓沙的化成灰我也認得他!” 
     
      就在這時候,那頂兜橋也到了,兜轎未放下,轎上的少婦已沉聲道:“仙兒, 
    姓沙的死了?” 
     
      穿綠色短裝的,不錯,正是“毒蜘蛛”柳仙兒,當然,坐在兜轎上面的少婦便 
    是她們口 
     
      中的大奶奶了! 
     
      此刻,柳仙兒走近轎前,道:“大奶奶,死在血灘上的正是沙成山那個王八蛋 
    !” 
     
      猛古丁仰天大笑,兜轎上面的少婦似花枝亂顫。半晌,她收住笑,道:“白良 
    找的幾個人還真管用,他為了替他兒子報仇,早就放言要找姓沙的,可好,我替他 
    指了一條捷徑,順利的殺了沙成山,如此也就用不到我再出手了,哈柳仙兒忙又道 
    :“大奶奶,我這就去把大奶奶要的東西搜出來!” 
     
      點點頭,轎上的大奶奶道:“仔細搜,一定要搜到!” 
     
      柳仙兒忙回撲到沙成山的身邊! 
     
      於是,他翻過沙成山的屍體,解開衣衫,又把靴子內衣全部搜了一遍,不由得 
    驚異地叫道:“不好,沙成山的身上根本沒有什麼東西!” 
     
      兜轎上面的少婦立刻叫道:“再搜,倩兒與小小二人搜那匹馬!” 
     
      這次搜的可真仔細,柳仙兒從沙成山的頭頂一直搜到腳底板,除了沙成山頭上 
    有個小指大小的肉包之外,全身上下毫無可疑之處,那把扣在右腕上的“銀鍵彎月 
    ”有一半沒於血土中。 
     
      外衣內衣,柳仙兒甚至連沙成山的褲襠也不放過的搜了一陣子,她終於望著兜 
    轎輕搖著頭! 
     
      那面,身穿黃色短衫的姑娘也向兜轎上稟道:“大奶奶,什麼也沒有,鞍袋中 
    只有幾十兩銀子!” 
     
      清晰的傳來咬牙聲,兜轎上的少婦冷沉的道:“老頭子真夠奸詐,竟給我施出 
    這招來……哼!” 
     
      “毒蜘蛛”柳仙兒道:“大奶奶的意思是說……” 
     
      少婦咬著牙,道:“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柳仙兒怔了一下,道:“大奶奶是說,東西根本不在姓沙的身上?” 
     
      少婦憤怒的雙掌拍擊著轎杆,道:“不錯,東西由另外的人帶走了!” 
     
      柳仙兒急急道:“這人會是誰?我們根本未發現有另外的人同老頭兒接觸過呀 
    ?” 
     
      少婦重重的道:“老頭子可以把東西交給姓沙的,再由姓沙的暗中交由另外的 
    人運走,我們誰會知道?” 
     
      柳仙兒驚異的道:“幾年心機豈不白費?” 
     
      此刻,兩個授馬的姑娘走來,那黃衫女子道:“大奶奶,我們為你難過呀!” 
     
      突然冷冷一笑,少婦道:“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擊殺奔赴陽城之人,老頭子又 
    怎樣?” 
     
      柳仙兒目露兇芒,道:“釜底抽薪之計,好!” 
     
      轎上少婦稍作思忖,道:“陽城南面三十里地有個百花谷,是他們必經之地, 
    我們趕去尚來得及,走!” 
     
      這一行來的快,走的也不慢,剎時間由原路走的沒影沒蹤……時間的移動無形 
    似有形,它移動在人們的心中,綿長不斷,真至恆久……這裡,只不過半個時辰吧 
    ,荒林中撲出一條小小的人影,夕陽下,那影子疾撲之勢甚快,直到影像成了實體 
    ,方看到是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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