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熾天使書城 }=-

    大 煞 手

                     【四、於戈暫息 山中去】 
    
      嘴裡是帶著那麼幾分滿不在乎的味道,模樣兒也是大刺刺的,包要花卻清清楚 
    楚看到了單殉的面孔驀地拉長了一大把,鐵青得似罩上一層霜,周圍,雙義幫的伙 
    計們圍來,那刀出鞘,弓上弦的德性,嗯,緊張。 
     
      蓄著三綹柳須的崔堂主幹咳了一聲,硬板板的道:“朋友,果然是道上高手, 
    是是非非,朋友可也得丟下個萬兒來!” 
     
      包要花的醉瞇眼睜了一睜,伸出舌頭沿著唇緣舐了一圈,冷澀澀的道:“雙義 
    幫算是個什麼鳥幫?包老爺對你們客氣,你們卻拿著幾分顏色要開染坊了?他娘的 
    一上手就毛扎扎的,敢情包老爺是現成的灰孫子不是?聽清楚了,兩塊板子包要花 
    就是站在你們面前的這塊料。” 
     
      人的名兒樹的影是不錯的,崔堂主聽得心裡一撲通,神色之間也就愣了一愣, 
    包要花嗤了嗤,皮笑肉不笑的道:“怎麼著,單大幫主看樣子還不服那門子氣,嗯 
    ?” 
     
      三目秀土單殉不是白癡:他自然明白孤家山的兩塊板是個什麼人物,在當年, 
    包要花便曾以他的這兩塊棗木板橫掃過關東的坐地虎“三才莊”中大羅圈、二方鞭 
    、三回腿;雲霧山上守著可治百毒的“烏紫英”神草的虎鷹誰敢招惹?包老先生卻 
    單人匹馬攀了上去,一頓板子敲下來三十多個,只見鷹屍遍地,包要花已經笑嘻嘻 
    的舉著“鳥紫英”下山來了,也就是去年的事,“一條龍”瓢把子“流刀”齊生石 
    約好包要花做生死之斗,老包十六招上就將對方一顆腦袋砸成了血花花的,爛糊糊 
    的一團,齊生石在兩河一帶,連啼哭著的小仔子們聽到他的名字也嚇得不敢吭聲呢 
    ——硬吞了一口唾液,單殉額間菱形疤痕黯了一黯,他忍著氣道:“哦,原來閣下 
    竟是,竟是孤家山的包——包大俠……” 
     
      包要花笑了笑,道:“別,別這麼肉麻稀稀的,大俠是什麼人物?劫富濟貧, 
    扶弱鋤惡,有氣吞河岳之豪,有撼山動地之威,有熱血滿腔,有柔情如縷,骨如鋼 
    ,膽似鐵,嗯,像姓包的老弟項真便是,老包我麼,只能差強算個半調子的浪蕩客 
    罷了。” 
     
      目光望著眼前竹屋的餘燼,單殉沉沉的道:“閣下與姓項的關係是?” 
     
      包要花露出那一口黃牙,道:“生死之交。” 
     
      單殉心頭一震,脫口道:“這樣說來,閣下是想替姓項的接了?” 
     
      醉瞇眼驀睜又閉,包要花冷冷的道:“假如雙義幫是與項老弟結了仇怨,那麼 
    ,遇上我老包也是一樣可以結算。” 
     
      慢慢退了一步,單殉的面色迅速變化著,他在急速的估量本身的力量與對方所 
    具的能耐——這力量與能耐相接觸後所發生的後果。 
     
      包要花閒閒伸出右手食指,那麼漫不經心的將右手那塊棗木板奇妙的上下翻滾 
    著,大大的鼻頭在輕輕聳動,似與棗木板的跳動互相應合。 
     
      這場面很僵,很窘,雙義幫這邊人多勢眾,但是,他們個個明白,他們面對著 
    的是條毒蛇,極毒的笑面蛇。 
     
      姓崔的堂主走上前來,翁動著嘴皮子,湊在單殉耳朵邊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麼, 
    單殉臉色十分難看,但是,卻又像了悟什麼似的盡力忍著。 
     
      緩緩地,單殉終於寒著臉往林外行雲,走出五六步,他又轉回身來:“包朋友 
    。” 
     
      包要花哼了哼,道:“這不是在洗耳恭聽著,我?” 
     
      努力吸了口氣,單殉道:“錯過今天,包朋友,咱們會記著這件事。” 
     
      包要花嘻嘻一笑,卻是笑得那麼森冷:“自然如此,想忘也忘不了,嗯?” 
     
      單殉一言不發,用力一揮手,帶著他的屬下迅速退去,魏宇走在最後,臨出林 
    子,還回頭向包要花狠狠盯了一眼。 
     
      包要花掀掀嘴唇,兩塊棗木板子“啪噠”碰擊了一下,高聲道:“小心你的腦 
    袋,枕頭。” 
     
      魏卒憤怒卻不解地瞪視著包要花,包要花呵呵笑道:“枕頭不對麼?繡花的。 
    ” 
     
      留下陰沉而怨毒的一抹目光,魏字匆匆走了,白楊木林子的這邊籠罩著一片沉 
    寂,一片淒涼,陽光是那麼金晃晃的,熱力卻暖不了那一具具躺在地下的屍體。那 
    一張張扭曲而恐怖的面孔寫滿了血腥,僵直的線條交織成一聲聲的無告,江湖上上 
    的歲月何其酷厲,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又是如此冷漠啊! 
     
      包要花細瞇的眸子裡浮動著一絲不易察黨的茫然,他抬抬頭,盤膝坐了下來, 
    仰首向項真隱身的白楊樹。 
     
      “我說項大俠,在天之龍,你就快點給老哥我下來吧,那些枝枝丫丫,也似乎 
    並不舒適” 
     
      隱在白楊木的枝丫裡,項真淡淡一笑,撥開枝葉伸出半個頭臉:“老包,你來 
    得真巧,又是何其不巧。” 
     
      包要花的大鼻子抽動了一下,道:“你傷了?” 
     
      項真灑逸的笑笑,道:“不太重,倒是君姐姐及一位朋友傷得不輕。” 
     
      霍的站了起來,包要花像一頭灰鶴似的飛躍到樹上,枝丫裡悉嗖響了一陣,他 
    已抱著晏立那大漢落下地來。 
     
      項真小心翼翼的擁著君心怡落到包要花身前,包要花已經在利落而熟練的為晏 
    立敷藥療傷,邊輕輕的道:“這大塊頭身體不錯,更不錯的是運氣,那一刀子只要 
    稍微戳偏一點,他就只好唸唸二十年後又是一條什麼什麼好漢了。” 
     
      抿著唇,項真心痛的望著君心怡那張被烈火炙傷的面龐,包要花正用一塊淨布 
    為晏立拭擦污血,他頭也不抬的道:“老弟,我腰上掛著一個小籐盒,裡面有三罐 
    子藥粉,紅色的為外敷,綠色的可內服,另一罐白色的,咳咳,你就湊合著治治你 
    自己的小傷勢吧。” 
     
      點點頭,取過籐盒,項真抱著君心怡行向一棵白楊之蔭,包要花皮笑肉不動的 
    齜齜黃板牙,道:“如果不懂,我老包來治,嗯,可是你別抵達燃酸。” 
     
      項真“呸”了一聲,道:“好一張吐不出像牙的嘴。” 
     
      包要花撕開一塊白布為晏立裹傷,大聲笑道:“老包敬謝弟台免了那個‘狗’ 
    字。” 
     
      樹蔭之下,項真小心放穩了君心怡,那麼謹慎的為她取水洗淨創傷,仔仔細細 
    的抹起藥來,他的動作是那麼輕,那麼柔,像是君心怡真是天他的綠波揉合成的。 
     
      半晌,項真問:“老包,你這藥是什麼原料配的?” 
     
      包要花笑笑,道:“怎麼,不見強?” 
     
      項真的笑聲也傳了過來:“不,好極了,抹在傷處,有一陣清涼沁心的感覺。 
    ” 
     
      包要花正將一小瓶紫色液體為晏立灌下,他淡淡的道:“是了,雲霧山的虎鷹 
    守著的‘烏紫英’,這些扁毛畜生都知道這些玩意的好處,何況是人?” 
     
      項真緩步自白楊樹的後來轉了出來,俊俏的面孔上有一片湛然煥發的光彩,他 
    的傷處已經由撕下的中衣包裹好了。 
     
      “老包,我可以在你的兩塊喪門板揮動之前先給你兩個大嘴巴子,以懲你滿口 
    葷腥之罪,你信不信?” 
     
      包要花雙手亂搖,像要搖掉纏在腕上的兩條毒蛇:“信,信,一千一萬個信, 
    姓包的誰都不含糊,就是怕了你的‘斬掌’,我的乖乖,老包忘不了你在飛瀾江孤 
    家山老包的地盤撒野,在一枚五十斤重的石頭拋高一丈向下墜落的一剎裡,你一連 
    用雙掌削落了一百三十七隻白頭叫雀——” 
     
      閒散的一笑,項真故意道:“那還是因為你那孤家山再找不著在天上飛的白頭 
    叫雀了,否則,只怕還不止那一百多只呢。” 
     
      “呸”了一聲,包要花翻著眼皮子叫:“咦?咦?你也是給幾分顏色就想開染 
    坊了?好個張狂小子!” 
     
      項真用手揉揉鼻樑,道:“老包,雙義幫自此事以後,只怕也不會與你干休了 
    。” 
     
      包要花伸了個懶腰,道:“公子,還不是你賜給我老包的?” 
     
      項真目光裡有一股冷森森的意味,他平靜的道:“希望雙義幫不要為了此事弄 
    得全盤瓦解。” 
     
      “為了什麼事?”包要花問。 
     
      項真簡單的為晏立出頭管事的經過述說了一遍,包要花沉默了片刻,道:“老 
    弟,你呀,不是為兄的說你,就喜歡花呀,雲呀,草呀,詩詞呀,琴畫呀這一套, 
    文縐縐的酸得死人,再說,為了個挨壓的貨賣這種力實在犯不上,他媽的女人還不 
    就是這麼會事……” 
     
      項真凝注著包要花,那兩顆清澈而澄朗的眸子裡,浮漾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柔和 
    真摯,沒有責備,沒有憤怒,卻使包要花微紅著臉吶吶的道:“為,為什麼如此看 
    我?” 
     
      一絲淺淺的,卻割得了精鋼的微笑給予了包要花,項真低沉的道:“不要太偏 
    激,老包,十二年前你愛的女人並沒有錯,錯在你自己。你不能為了她離你而去就 
    把一腔怨恨完全發洩在別的女人身上,這世界,若沒有女人,也就不成為一個世界 
    了。” 
     
      包要花哼了一聲,道:“好了,老弟,我們不談這些事。 
     
      那女人,哼,他媽的沒有一點良心,若說有一點良心就不該偷著跑了,老子再 
    碰著她,不生剝了這賤婦就不算是他媽人生父母養的。” 
     
      項真笑了笑,道:“誰叫你揹著他亂和別的女子胡來? 
     
      你這就叫用情不專。” 
     
      “用情不專?”包要花怪叫了起來,“他媽的這叫逢場作戲嘛,哪個男人在外 
    面不多多少少風流幾次?這也值得哭哭啼啼最後再來個不告而去?不說起來我還不 
    恨,一提起來我就想將這賤人挫骨揚灰!——項真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麼,他舉步 
    向君心怡躺著的白楊樹下行去,包要花望著他的背影,眉梢嘴角,有一陣失落了什 
    麼似的空虛與茫然。 
     
      忽然,他叫住了項真,想說什麼,猶豫了一下,又硬改了口:“老弟,地下躺 
    著這麼一片,你還沒有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項真回頭朝他古怪的笑笑,道:“申老四在小磨嶺的那檔子事,你還記得吧? 
    ” 
     
      包要花點點頭,項真又道:“這就是了,昨夜,他找上門來?” 
     
      包要花朝四周掃視了一眼,喃喃的道:“找上門來,卻留下了這些再也回不去 
    的……” 
     
      在白楊樹之後,項真輕輕蹲下,靜靜注視著君心怡那張被白色綢布緊纏得只剩 
    下兩隻眼睛的面孔,那兩隻眼睛是閉著的,長長的睫毛就像兩張絨密的簾幕,真美 
    。 
     
      幾乎不能察覺,君心怡緩緩動彈了一下,項真俯下身去,低低的道:“姐…… 
    姐……” 
     
      緩緩地,那兩扇靈魂的小窗兒輕輕啟開了,憔悴的眸子裡,還印著夜來的驚悸 
    與惶驚,他怔怔的凝視著項真,不怕周遭反映著陽光的刺激,他眨著眼,怔怔的凝 
    視,眼角,有兩顆晶瑩的淚。 
     
      項真努力擠出一絲微笑,溫柔的道:“姐,你好點吧? 
     
      一切都過雲了——” 
     
      君心怡閉閉眼睛,又睜開,目光裡,有著無盡的關懷與憂悒,項真明白,他悄 
    悄的道:“我沒事,只是受了一點浮傷。” 
     
      眸子裡的欣慰似是有形的,項真可以深切的感受到,他嚥下一口淚,道:“你 
    餓不?我叫周——周嬸去做吃的……” 
     
      輕輕搖頭,那兩顆淚珠滾落到裹著的綢布上,項真為她拭去了:“如果疲倦, 
    你就睡一息,我一直在你身邊。哦,包大哥來了別讓他看見,你還是老樣子,像個 
    花子頭。” 
     
      有一抹朦朧的笑意,浮在那雙朦朧的眸子裡,輕輕的,君心怡閉上眼,她並非 
    是去尋夢,她是想在那份迷茫安恬裡,輕輕留住這一片溫馨。 
     
      雖是深秋了,正午的陽光依;日有些燠熱,悄然用了一點小手法使君心怡睡得 
    更熟些,項真抱著她走了出來,外面,晏立已經清醒,正在和包要花談著什麼。 
     
      看見項真晏立急忙想站起來,卻被包要花一手按住:“喂,你這大鬍子怎麼這 
    般迂?渾身是傷還由得你活蹦亂跳? 
     
      公子爺來了,你一肚子敬意他看得出來。” 
     
      項真瞧瞧那張大鬍子掩不住的蒼白與疲憊面孔,道:“你們見過了?” 
     
      晏立忙著點頭,暗啞的道:“已承包前輩不棄示下名號……” 
     
      包要花一揮手,笑道:“他娘的,都是些書至,呆鳥,酸儒……” 
     
      項真裝做未聞,道:“老包,咱們換個地方歇歇吧,晚上還有事。” 
     
      包要花剛站起來,奇道:“有事?你是鐵鑄的身子,傷帶在身上還有個鳥事? 
    ” 
     
      項真笑笑,道:“今晚,我要將晏老兄的那一位救回來。” 
     
      晏立的眼睛一亮,隨即又齦然道:“不……不用這麼急,恩公,你的傷也不輕 
    ……” 
     
      項真眨眨眼,道:“當然,假如來得及,我也並不想這麼急,只是,我怕那單 
    殉憋了滿肚子氣回去,一時想不開而處置了你那位未婚妻……” 
     
      晏立哆嗦了一下,吶吶不能出言,他知道這是可能的,單殉的個性與為人他十 
    分瞭解,只要這事發生,那麼,一切的努力和代價都是枉然了。 
     
      包要花舐舐嘴唇,道:“現在已經正午,咱們先找個地方安置下來,弄點東西 
    填填五臟廟,老在這裡乾耗著也不是那麼回事。” 
     
      項真點點頭,目光朝周遭依依的一掃,領先朝外走去,包要花一斜肩,別看他 
    瘦得不夠一竿子砸的,晏立那麼大個漢子卻被他輕飄飄的一下子扛了起來,晏立漲 
    紅臉,惶急的道:“不,不用了,前輩,在下自己還走得動……” 
     
      包要花一聲不響,大步跟著項真行去,一出了林子,與項真二人已飛奔起來, 
    兩個人身上全是另馱著一個,行動起來卻疾如奔馬,快不可言。 
     
      項真挑著走的是一條婉蜒朝上的山徑,朝東走去可見綿延的崇山峻嶺深入雲表 
    ,群山的頂上霧氣縹渺,不知所終。 
     
      二人比肩而行,風,呼呼的自耳邊掠過,包要花大聲道:“小子,你這是上哪 
    兒去?你身上的傷還挺得住不?” 
     
      項真腳步不停,也大聲道:“此去二十里,有一處美妙的所在,咱們到那兒暫 
    時住幾天。我的傷不算輕,可是,敷上你的靈藥已覺得不礙事了……” 
     
      包要花呵呵一笑,縱著風奮力奔上:“那二十里之外,是個什麼地方?” 
     
      項夫抹雲了臉上的汗水,神秘的一笑道:“美麗的地方,美得令你不捨離去。 
    ” 
     
      二人已爬上了一大段高坡,現在,他們沿著另一條崎嶇不平的山路接近一片密
    密的林子,包要花吐了一口唾沫,嘀咕著:“他娘的半年多沒見著你,見著了就跟
    你兜圈子,問也問不出個鳥名堂來,這裡窮山惡嶺,會有個屁的美麗地方……” 
     
      項真抿唇一笑,沒有說話進了林子,光線隨即黯了下來,林中的枝丫,將陽光 
    剪碎,似圓圓片片的小精靈投之於地下,閃閃眨眨的。四周寂靜,樹梢子被山風吹 
    得搖晃,嘩嘩響個不停。 
     
      項真的腳步慢了下來,踏著枯萎的落葉,沙沙地,包要花關切的注視著他,沉 
    聲問道:“老弟,是不是不舒服?” 
     
      項真又拭拭汗,長長吐了口氣:“傷處在痛,像抽著心包要花道:“歇會吧? 
    ” 
     
      搖搖頭,項真蒼白的一笑:“不,到了地頭再歇息,沒有多遠了。” 
     
      知道項真那一股子倔強,包要花沒有多說什麼,兩個人又疾奔著出了林子,嗯 
    ,眼前,已是現出一片與林子那邊完全迥異的景色。 
     
      一座山,像自天外飛來一樣擋在前面,這山雄峻之極,高高的插入天際,自山 
    的半腰,有十二道匹練似的飛瀑掛落,山腰之上,雲霧迷漫,而恰巧在若隱若現的 
    半山中,有一塊突出的山崖,那山崖是綠翠之色,剛在飛瀑的上面,想想看,如果 
    住在山崖之上,朝迎旭日東升,暮賞玉蟾含顰,濯心於十二道冷泉,抒意於縹渺雲 
    絮,襯以滿懷的清新,傲嘯在群山的擁抱裡,在這兒呆下,哦,該多美,該多自在 
    。 
     
      包要花禁不住砸砸嘴,大大的讚道:“公子,這地方可真美,難為你找得著。 
    ” 
     
      項真抬頭上望,神色問有一股極端的寧靜與安詳,他低沉的道:“很有詩意, 
    是麼?” 
     
      包要花嘿嘿一笑,道:“住在這裡好是好,就是太靜了點……” 
     
      沒有說話,項真開始向山腳奔去,包要花跟在後面,邊叫道:“老弟,從哪裡 
    上去?” 
     
      項真回頭一招手,轉到一個小小的山窪裡,嗯,山窪裡有一條像是人工所築, 
    而實是天然生成的白石小道,那麼奇妙的婉蜒而上,似一條盤繞著這座山的睏倦的 
    蟒蛇。 
     
      這條小山道全是一塊塊大小不一的白色石塊堆砌而成,走上去十分容易著力, 
    包要花奇怪的道:“公子,這條路,是你請六丁巨神來開的?” 
     
      項真喘了口氣,緊緊肋下:“不,六丁之神早知在下欲覓此處為居,是而在千 
    百年前造此巨山之時便已代為築好包要花饒有趣味的一笑,閒閒欣賞路邊兩側的景 
    緻,半枯與長青的林子夾著這條山道,有薄薄的氳氤在林木間浮沉,群山環抱著極 
    目所致的天地,流瀑匯成的澄澈山泉錚淙而下,不錯,這是一個悠然出塵的好所在 
    。 
     
      轉過幾個迴旋的大山彎,順著一道山中的小小峽谷過去,項真向右行,那裡有 
    一排古虯盤挺的青松,項真止了步,回頭道:“方纔,那個山谷,我叫他‘思歸谷 
    ’,這名字如何?” 
     
      “思歸谷?這含射著什麼意思?”包要花問。 
     
      項真笑了笑,道:“住在這裡,就不憶塵凡了,人,總得與人活在一起呀。” 
     
      包要花點點頭,與項真行過青松,嗯,眼前,是一片繽紛燦爛的野菊,那麼瀟 
    瀟灑灑的在秋風裡展著笑靨。沒有人工的培植,卻是如此風姿嫣然,像些麗質天生 
    的野姑娘……在這片成簇的野菊這邊,有一潭明鏡似的小小石池,水池靠著山壁, 
    壁間有泉流下,這石池亦全是白石為底,白石為緣,水,清澈得透亮,使人見了就 
    會興起喝上一大口的感覺。 
     
      石池之旁,有一塊巨大的,像牆壁一樣的山石橫起,一座小巧的,以天然松木 
    築成的小屋便依在石壁之側,小屋外,圍以雅致的欄杆,朱紅色的。 
     
      越過石壁,就是那片翠綠色的凌空山崖了,在這裡可以看見山崖邊緣生長了一 
    株楓葉,滿天的楓葉紅得似火。站在岸上,能遙望遠近層疊的奇峰秀巒,可以伸手 
    觸摸飄浮的雲霧,就像住在天上,住在廣寒宮裡,雖然稍微冷一點,但是,氣韻若 
    仙。 
     
      包要花舐舐嘴唇,讚美的道:“好一處瓊樓玉宇,人間天堂。” 
     
      項真凝視著遠山,靜靜的道:“在這裡,我獨自過了五年,當然,我是說,常 
    常來此,並非一直住著,在這裡,日夕與山嶽鐘靈相處,人,也就蘊孕著飄逸了, 
    靜溫中能使人領悟許多在紅塵裡想不透的東西,老包,你說是不?” 
     
      包要花嘻嘻一笑,道:“公子爺,姓包的沒有你那麼多詩情畫意,現在,只覺 
    得肚皮餓得像雷鳴,先弄點什麼東西吃吃才是正經。” 
     
      他肩頭上,晏立喘息了一陣,吶吶的道:“包……包前輩,在下,在下可以下 
    來了吧?” 
     
      包要花嗯了一聲,小心的將晏立自肩頭放下,問了一句:“顛了一路,傷處痛 
    得慌吧?” 
     
      晏立漲紅著臉,卻搖頭笑道:“不,不,還好,還好……” 
     
      似笑非笑的,包要花瞅了晏立一眼,轉過頭要與項真說話,但是,項真的模樣 
    卻使他把溜到嘴皮子邊緣的話語硬生生吞了回去,項真正滿臉沉冷,那麼古怪卻又 
    寒瑟的目注著前面那棟小木屋,嘴唇抿得像永遠扯不開……悄悄的,包要花道:“ 
    怎麼,老弟,有什麼不對嗎?” 
     
      項真目光不動,低沉的道:“木屋裡有人。” 
     
      包要花大吃一驚,低促的道:“你怎麼知道?” 
     
      微微退了一步,項真冷冷的道:“屋前石階上的青苔有殘踏之痕,門扉把手也 
    向下垂直了,還有,外面的木欄不該有磨損之跡。” 
     
      包要花點點頭,冷森森的道:“那麼,抓出這人來丟到絕崖之下。” 
     
      項真略一沉思,道:“只怕不僅一人。” 
     
      嘻嘻笑,包要花行過小池,大步來到木屋之前站住:“裡面有人,就給你家包 
    老爺子滾出來,嘿嘿,今天可真算撞正板了,咱們得熱火熱火。” 
     
      松木門仍然毫無聲息的緊閉著,沒有一點反應,包要花又向前邁進一步,急巴 
    巴的吼:“你他媽是出不出來?別裝孫子……” 
     
      項真輕輕把抱著的君心怡放到一塊枯黃的草圃上,兩隻手懶洋洋的垂掛在小腹 
    之前,目光卻毫不稍瞬的注視著木屋。 
     
      包要花冷沉的向木屋凝望著,半晌,他回頭朝項真使了個眼色,又拍了拍自己 
    腰際示意,再向項真努努嘴。 
     
      微微遲疑了一下,項真苦笑著點點頭,他的右手輕探,伸進那件千創百孔的淺 
    黃色長衫裡面。 
     
      隨著他的動作,包要花似是感到極度寬心的笑了笑,大踏步行向木屋,嘴裡叫 
    著:“來了,大哥,你不出來,姓包的便親自入內請駕……” 
     
      包要花緩緩踏上石階,猝然閃電般衝向木門,但是,在他剛剛撞到門上的一剎 
    間,那扇一直沒有動靜的松木門卻已倏忽分開,一條拇指粗細,精光閃閃的鋼竿, 
    像是一條毒蛇般驀地飛出,快得似西天的彩電,帶過一溜芒影,筆直戳向他的額心 
    ,時間部位,拿捏得準確無比! 
     
      包要花怪叫一聲,雙臂倏翻,猛然向後仰退,而就在他身形方纔後仰的瞬息, 
    聽不到風聲,看不見光尾,「噹」 
     
      的一聲震耳脆響傳來,那條突然飛出的鋼竿已被一件旋飛出去的物體撞擊得猛 
    的斜砸向門框之上! 
     
      在這短促的一剎那裡,包要花翻身出七尺之外,他連冷氣也來不及抽一口,目 
    梢一瞟,正看到項真伸手接住了一片尺許長短,作半月形的鋒利鍘刀,鍘刀上金濛 
    濛的光華還在朝空中的太陽眨著眼呢。 
     
      不錯,剛才震開了那條鋼竿的物體,正是項真手上拿著的這柄半月形的東西, 
    這物體像一把沒有柄的鍘刀,薄得如紙,利得帶血,乃黃金與精鋼混合打造而成, 
    歹毒無匹,項真身上一共有著十二柄,它的名字,叫“大龍角”! 
     
      用這“大龍角”,項真已不知道濺了多少武林高手的血,奪了多少江湖丑類的 
    性命,但是,他卻極不願意輕易顯露,因為,出手之下,大龍角的鋒口便彷彿與他 
    的神智融為一體,殘命如芥! 
     
      手上輕輕拈著半月形的大龍角,那金閃閃的刀面上,雕摟著一條精緻細巧的龍 
    形圖案,這圖案沿著鋒利的刃口,在栩栩如生中,有一股煞厲得令入不寒而慄的意 
    味。 
     
      項真望著木屋之內,平靜的道:“裡面的朋友,你應該出來了。” 
     
      包要花一把抹去額上的冷汗,暴吼著道:“我操你的老娘,老子今天不活剝了 
    你這狗操的就算你八字生得巧!” 
     
      被鋼竿砸得滿地木屑的門扉裡面,慢慢地響起了一陣悉嗦之聲,項真仍然沉凝 
    如故,包要花已反手抽出他的那對棗木板,氣呼呼的迎了上去。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熾天使書城收集整理 幻想時代掃描校對(轉載時請勿刪除以上信息,謝謝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