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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 煞 手

                     【四十六、血灑舊樓 煞手威】 
    
      面孔上陰晴不定,他這麼板著臉注視著走上來的西門朝午,以至顯得這位仁兄 
    的鼻子也就更扁,更塌了。 
     
      西門朝午一把推開了葛三,斜著眼看身旁的人物,尖著聲音道:「怎著?朋友 
    ,看你這氣色,好似瞧著咱家不大順眼?」 
     
      重哼了一聲,塌鼻子厲聲道:「你是誰?」 
     
      雙目一瞪,西門朝午兇暴的道:「這句話是你這小角色能問得的麼?我站在這 
    裡,與你們大刀教的屬下在一起,穿著你們借給我的衣服,小子,你說我該是誰? 
    」 
     
      塌鼻子一聽,不禁氣焰挫了五分,他迷惑的看看葛三,葛三又湊上那副厚嘴唇 
    來,噴著一口酒臭,故意小心謹慎的道:「皮頭目,你可得留神你那顆腦袋哪,這 
    一位是如意府的大阿哥,髯公座下的紅人,他們穿著我們的衣裳,為的是掩人耳目 
    ,前去刺探無雙派的消息來著,方纔,他幾位正在咬牙切齒,為的是派了五人前去 
    刺探消息,如今呢?喏,我們都看見了,那不是只得兩個人留了命回來,那三位, 
    不用說八成是見了閻王啦,還在這等節骨上去招惹人家……」 
     
      皺著眉搖搖頭,葛三又道:「這,不是透著招子太也不亮了麼?他們正一肚子 
    火沒有地方出……」 
     
      拉過葛三來,姓皮的塌鼻子壓著聲音道:「話嘛,說得也有道理,葛老三,但 
    他們為什麼不走秘道而非要朝這邊闖呢?」 
     
      臉一沉,葛三數落他道:「皮頭目,論教裡的身份,你皮安比我姓葛的沉,談 
    到經驗年歲,你就差上一大把了,你想想,人家穿了我們的衣裳不朝我們的防地回 
    來朝哪裡回來?他們深知暗號,但穿著打扮不同,到人家的地頭上,不怕挨箭挨槍 
    哪?再說,大河鎮四周埋伏重重,步步驚險,有沒有留著一條秘道還不敢說,上頭 
    的事,又哪裡會樁樁告訴你,給你解釋得一清二楚?那不成了洩密啦,大傢伙若是 
    全曉得怎麼回事,只怕人家無雙派也早明白了……」 
     
      叫皮安的塌鼻子搓著手,他信是信了,卻仍粘粘纏纏的道:「葛老三,我還有 
    點搞不清的地方,既然他們都是如意府的大哥們,又怎會會找上你呢?」 
     
      葛三怒哼了一聲,冒火道:「怎麼?我葛三是個小角色,就不配與人家打交道 
    ?只有像皮頭目這般有份量的人物才夠得上格麼?」 
     
      連著「唉」了兩聲,皮安忙道:「你是怎麼的了?我只不過問問你,也犯得著 
    生這大的氣?你老哥也得替我想想,我回去也得交待上面咖,方才『竹哨』傳訊, 
    你也聽見了,上面知道了情形,我再答不出個名堂來,這排頭,還吃得消麼?」 
     
      葛三翻了翻眼睛,沒好氣的道:「皮頭目你才真叫囉嗦,他們的衣服我看見時 
    ,已經有了,是「天」字行的大二教頭親自借取的,而且,在離開這裡之前,大教 
    頭就怕一干兄弟伙們誤會,特別叫我注電接應,喏,我還不敢大意,挑了個精明的 
    哥們跟著來,這樁事,是在我們單頭目離去以後才發生的,『地』字行大教頭還特 
    別沉著臉告誡我不可走漏消息,所以會找到我,也不過是這些大人和剛巧從我們那 
    幢樓邊經過,順手交待下來而已,我是什麼東西,也敢自認一步就登天了麼?」 
     
      他們在低促的問答著,後面的荊忍大步走來,滿臉焦切的道:「老三哥,如意 
    府的大阿哥已在發火了,他要我間問你這邊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準備故意留難。」 
     
      葛三尚未回答,皮安已惶然接道:「老弟,煩你即刻回稟,說我們只是問問看 
    ,並沒有惡意,哦,這就放行,這就放行!」 
     
      一面說,他一邊將手中大砍刀速舉三次,又在空中虛虛舞了一圈,於是,嚴陣 
    以待的那干大刀教徒立即退下。樓頂,四周還傳來一陣隱隱的閉窗聲,吁氣聲,以 
    及放下兵器弓箭的碰擊聲。 
     
      抹了一把冷汗,葛三這把冷汗卻是真的,他悄然道:「皮頭目,今兒個好險, 
    若是萬一出了差錯,這些老大們一張三指寬的條子遞到各位教頭手裡,你看吧,保 
    管你我都是吃不了,兜著走!」 
     
      皮安揉揉鼻子,也喘了口氣,道:「可不是哪……」 
     
      五步之外——西門朝午背著手,大模大樣的道:「葛三,他攀清楚了沒有?可 
    要扣下我們一起到如意府去?抑是到寒漠雙鷲那邊去?」 
     
      這邊,皮安一聽,人家可是如假包換的大阿哥了,說的話免句內行,光憑那份 
    氣焰,便是怎麼裝也裝不像的,除了如意府的人,誰個還能有這等狂法兒?這,錯 
    不了啦! 
     
      一直沉默著未曾開言的項真此刻也適時露了一手,他可是裝得更真更像了! 
     
      「你們還和他囉嗦什麼?我們的人到現在還進不來,時間晚了,髯公回去罵誰 
    ?焦雄他們還在等著……」 
     
      西門朝午連忙擺出一副誠惶誠恐的形態道:「是,大哥這就行了,可恨這些混 
    小子們在瞎粘纏……」 
     
      那皮安匆匆走上兩步,抱拳躬身,惶然道:「這位大阿哥,千祈你恕小的們招 
    子欠光,但小的們也是職責所在,不敢馬虎,大阿哥你大人大量,就寬容一些吧… 
    …」 
     
      西門朝午眼皮子也不眨,鼻孔裡哼了一聲:「等到如今,這才像兩句人話,我 
    們的人奔勞了一天,眼前還不知是個什麼場面,你想想,你再這一糾纏,誰受得了 
    ?」 
     
      奉小的笑著,皮安忙道:「大阿哥說得是,說得是。」 
     
      一斜眼,西門朝午道:「還不快派人去接應一下!」 
     
      皮安如夢初覺,朝後一揮手,罵道:「魏胖子,小癩皮,你們還不快去幫忙接 
    應那兩位大哥,都呆在這裡看戲不成?」 
     
      那邊的大刀教徒中,聞聲出來兩名漢子,將大砍刀朝腰帶上一掖,趕忙跑過去 
    指點正在舉步艱難的黎東與魯浩二人去了。 
     
      正當此時,南邊的一幢樓房上突然又傳來「——咕咕咕」「咕」一長一短的兩 
    聲清脆竹哨聲,皮安聽到了之後,兩眼朝上一翻,氣吁吁的嘀咕:「媽的,有什麼 
    好問的?我就那麼壽頭?奸細和自己人還分不出來?」 
     
      一名大刀教徒奔了過來,喘著道:「頭目,那邊在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皮安一跺腳,擺出威風道:「傳過去,說是自己人,詳情老子回去再告訴你們 
    !」 
     
      這大刀教徒點著腦袋,隨即從懷中摸出一隻長有三寸,粗約拇指,上面鑿有四 
    個小方孔的青竹哨子來,他湊在嘴上,開始有板有眼的傳遞消息,一時之間,咕咕 
    之聲起落不息,聽上去又是怪異,又是好玩。 
     
      西門朝午不耐煩的一探手,側臉道:「皮頭目,前面這塊曠地是由你們防守的 
    ,這層層埋伏也是你們佈置的,你熟不熟?我是說那裡能走,那裡不能走?」 
     
      嘻嘻一笑,皮安道:「大阿哥,老實說這裡是我們與黑手黨的兄弟們共同佈置 
    的,詳細情形,我們不能說樣樣都清楚,但哪裡有險,哪裡能走,大概還能說得上 
    來,你老約摸也曉得,這些玩意沒有發動之前,除了那鋼鉤、錦網、鹿柴什麼的能 
    以傷人或發生阻礙作用之外,其餘的都是些死東西,只要小心一點,鋼鉤、錦網、 
    鹿柴這些玩意全試過,不會發生太大的意外。」 
     
      望了望西門朝午的臉色,皮安又賣弄的道:「不過,只要這些埋伏,一旦全部 
    發動,再加上處處伏兵的襲擊,對方若再不明就裡硬往內沖,哈哈,那他們就會察 
    覺竟是沖進了火海地獄裡來啦,這些東西的威力,可是大得緊哩……」 
     
      忍了忍,西門朝午終於又耐不住的問:「皮頭目,好像你真知道威力如何個大 
    法一樣?」 
     
      愣了愣,皮安面孔漲紅,吶吶的乾笑道:「小的,呃,小的雖未見過,不知這 
    些埋伏的巧妙之處何在,但,呃,光是猜猜,小的想也不會差得太遠……」 
     
      西門朝午失望了,他沒有套出這人的消息來,雖然連這位頭目自己也是諱莫如 
    深,但西門朝午卻有了氣,他狠咖道:「記著,不懂的事不要瞎猜,叫人家聽了, 
    心裡發毛!」 
     
      皮安心頭一跳,哪裡還敢插話?他尷尬的站在那裡,一面不住偷偷瞅著身旁這 
    位難侍候的大爺臉色……終於,魯浩與黎東滿頭大汗的走了過來,雖然他們已極其 
    小心的尋路慢走,該跳的地方跳,該躍的地方躍,更加上有人指點,卻仍然將衣褲 
    掛破了不少地方,兩個人連頭髮也亂了。 
     
      望著二人的一頭披肩長髮,皮安無意中「噫」了一聲:「咦?他們也是蓄的長 
    髮披肩?」 
     
      西門朝午聞言之下,急中生智,他怒叱道:「蠢材,若非如此,怎能混進無雙 
    派裡去刺探消息?」 
     
      吞了口唾沫,葛三湊合著道:「可不是,扮什麼就要像什麼?」 
     
      瞪了葛三一眼,西門朝午有些疑心這老小子是在說雙關話,他打岔道:「好了 
    ,現在可以開路啦,別耗在這裡泡磨姑。」 
     
      向皮安打了個招呼,西門朝午又道:「多謝了,老弟!」 
     
      皮安忙道:「應該的,是應該的。」 
     
      於是,西門朝午帶著黎東、魯浩、與葛三幾人大踏步向項真那邊行去,荊忍暗 
    暗一笑,也仰著頭一挺著胸跟上。 
     
      項真伸出右手大拇指點點樓房,相視一笑,魚貫入了門內,荊忍剛剛將門兒推 
    上,葛三已「撲通」一聲跪倒於地。 
     
      旁邊的西門朝午嚇了一跳,他低吼道:「咦,你這是干什麼?怎的一下子矮了 
    半截?」 
     
      葛三哭喪著臉,嗓音暗啞的道:「各位大爺,你們可不能拋下小的不顧,這一 
    下小的算是完蛋操了,叛教欺祖,私通強敵,哪一樁也能叫小的死上三次,各位大 
    爺,小的說什麼也得跟著你們,要不,這條者命就難保了哇……」 
     
      一伸手將他扶起,項真笑道:「你不要害怕,方纔你裝扮得很像,功勞實在不 
    少,我曾說過要好好安置你的,你放心,我黃龍項真說話算話!」 
     
      宛如一個焦雷轟在葛三的腦袋上,他兩隻眼睛全直了,手足冰冷,舌頭也打了 
    結,好一陣子,才臉色全變的抖著嗓子道:「呃……呃……你,你,是黃……黃龍 
    ?」 
     
      西門朝午哼了一聲,罵道:「如假包換,大爺們在這個時候還有心情和你鬧著 
    玩?」 
     
      猛的一拍腦袋,葛三如夢初黨的道:「是了是了,你一身黃袍,又出手如電, 
    我早該猜出來你就是黃龍的,除了你,還有誰能這麼個厲害法兒?」 
     
      項真探探手,道:「罷了,如今卻該怎生想個法子安插你……」 
     
      葛三急道:「不不,項大爺,小的得跟著你們走……」 
     
      微微一笑,爾雅的荊忍道:「恐怕你跟不上,我們要去那如意府。」 
     
      臉上的肌肉抽搐著,葛三絕望的道:「那……那……我不是死定了?……」 
     
      項真走了過來輕輕的道:「不,你死不了,這種樓房,都有閣頂,你藏在上面 
    ,只要熬過了今夜,到明天天亮你已經平安了!」 
     
      迷惘的瞧著項真,葛三道:「這,這話怎說?」 
     
      項真一笑道:「無雙派的欽騎名將於拂曉時分踏破大河鎮!」 
     
      葛三疑惑的道:「這麼快?只怕不會太容易吧?」 
     
      旁邊,西門朝午不耐煩的插了進來道:「事實勝於雄辯,容不容易你即將知道 
    ,反正到時候你還有一口氣看到我們就結了,項真,走吧?」 
     
      項真微笑道:「他們住在這幢樓裡的人馬就要返回,返回後便將發現此地的情 
    形,現在,我們不能給他們發現,二位,意下如何?」 
     
      西門朝午雙眼中煞光頓射,狠毒的比了一個斬切的手勢:「殺!」 
     
      含笑問葛三,項真道:「他們回來後,要多久才會和外頭聯繫,換句話說,這 
    裡面如果出了事,外頭的人須要多久才知道?」 
     
      沉吟了一下,葛三道:「尋常是一個更次以『竹哨』連系一次,沒有變故的話 
    ,就很少有什麼特別事情,外頭的人也不會疑心到這裡。」 
     
      項真淡淡的道:「如此,你可否先不登閣樓,每個更次權且與他們通次消息? 
    假設萬一出了破綻,在他們到來之前,你仍有充分時間爬上閣樓躲好,這樣可以拖 
    延時光,給我們留出行動空間,更造成他們的迷失與疑惑;因為每個更次他們都得 
    到消息,然而他們便算發現了怪異,發現了突變,也必定以為是上一個更次聯絡後 
    才發生的事,那時,說不定無雙派大軍早已臨境,要不,我們也辦完了事回來接你 
    了。」 
     
      用舌頭潤潤嘴唇,葛三開始明白了項真的意思,他青白著臉,以肥厚的手掌抹 
    去額上冷汗,乾澀的道:「項大爺,你你老是說,呃,都要把單頭目他們?……」 
     
      西門朝午冷森的道:「要得宰了,否則,我們行蹤洩漏,非但完不成所負重責 
    ,更將使無雙派蒙受極大損傷!」 
     
      葛三心驚膽顫的道:「但是,但是他們有將近三十個人,而且,又和小的是老 
    弟兄……」 
     
      輕喟一聲,荊忍走上來拍拍葛三的肩頭,道:「如今他們已不是你的老弟兄了 
    ,你已與我們站在一起,為天下的真理與仁義而戰,你和我們是弟兄,他們人多並 
    不足慮,我們素來習慣以寡擊眾,以少勝多,你,等著看吧。」 
     
      項真微笑看看他,低沉而有力的道:「待明朝,天亮之後,你就自在而富有了 
    ,退出江湖,好好做點買賣,多享受享受,人世間頗值留戀。」 
     
      長長歎了口氣,葛三黯淡的道:「一衝著你項大爺,小的也只得如此了,這一 
    晚上,可是夠熬啊……」 
     
      忽然西門朝午輕輕的「噓」了一聲,隨著這噓聲,項真也立刻聽到了門外急促 
    的步履聲與低雜的交談聲,唔,有人來了,怕不有好幾十! 
     
      葛三形色緊張而畏怯,他吶吶的道:「他們回來了……」 
     
      項真笑笑,道:「原在預料之中,是麼?」 
     
      正說到這裡,人語談笑之聲已近了,跟著「砰」的一聲大門已被推開,一群藍 
    衣壯漢蜂擁而入,他們一進來便直往樓上衝,有一些更朝兩邊的側屋走去,個個都 
    是滿身灰土,倦態畢露,吵著嚷著找茶找水,根本沒有注意到門後及門邊的這幾個 
    煞星! 
     
      後面,三個藍衣人拖著疲乏的步子懶懶走了進來,最前面那個蓄著大鬍子,暴 
    眼獅鼻像貌帶著幾分威武,他揮揮身上的泥已灰土,不耐煩的叫著:「不要吵,累 
    了一天,那還來這麼大精神?他媽一個個全像些鳥毛孩子!」 
     
      叱喝著,他又一眼看見了面孔緊繃著的葛三,與葛三背後正在低頭拂衣的項真 
    ! 
     
      於是這位大鬍子眉頭一皺,冒火道:「葛老三,在家裡閒了一天,連個茶水都 
    不準備?你們五個人是怎麼搞的?都鬧出毛病來啦?」 
     
      悄悄的,門後的荊忍正將大門關上下閂。 
     
      大鬍子旁邊兩個角色一邊呵手跺腳,邊不滿的道:「太也他媽的可恨了,都在 
    屋裡躲著睡大覺吧?趕明天叫他們去挖地道去,狗操的!」 
     
      葛三兩隻牛眼一瞪,突然大吼道:「通通給老子閉上你們的鳥嘴,慢說沒有燒 
    茶水,就連晚飯也沒給你們這批王八蛋煮!」 
     
      大鬍子與他身旁的兩人料不到葛三竟敢如此斗膽頂撞他們,在一愣之後,大鬍 
    子搶上一步,劈手抓住葛三衣襟,口沫四濺的厲叱道:「葛老三,你小子是吃了耗 
    子藥了?竟敢放言頂撞你家單老祖宗?」 
     
      輕輕一笑,項真斜走一步,道:「還吃晚飯幹什麼?飽死鬼與餓死鬼還不都一
    樣?橫豎都脫不了一個死字!」 
     
      大鬍子一聽之下幾乎將肺都氣炸了,他雙眼怒瞪如鈴,暴烈的大吼:「你媽的 
    狗頭你,咦?你是誰?」 
     
      項真笑笑道:「取你狗頭的人!」 
     
      大鬍子尚未來得及說話,樓上已驀然傳來一片驚呼駭叫:「不好,有奸細混進 
    來了!」 
     
      「快告訴單頭目,李二疤幾個人,全吃人家制住了!」 
     
      「刀呢?我的刀……」 
     
      於是——項真溫雅的道:「你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吧?我的單頭目?」 
     
      斷喝一聲,大鬍子一把將手中抓著的葛三朝項真推去,同時反手拔刀,但是, 
    葛三一個蹌踉沒有撞著項真,項真已鬼魅似的激閃猝旋出去,幾乎難分先後,大鬍 
    子的手方才摸到刀柄上,一抹掌影已擦著他的咽喉飛過! 
     
      鮮血箭似的標起,後面的兩位仁兄剛剛驚呼了半聲,已猛的被一股大力撞得橫 
    飛半空,摔出五步之外! 
     
      厲烈的笑聲起自西門朝午的口中,他倏撲向前,大旋身,三名大刀教徒自樓梯 
    上摔落,還有五個尚未及奔逃,西門朝午的「鐵魔臂」已快愈電閃的一一砸碎了他 
    們的脊骨! 
     
      一條人影掠過西門朝午頭頂直射樓上,他身形方隱,一連串的慘嚎厲曝已成串 
    的傳來,那條人影,唔,是「金雷手」荊忍! 
     
      兩邊的側屋,「長鍊」黎東與「行者」魯浩早已分撲了過去,但聞鐵器擊肉之 
    聲「噗」「噗」連響,尖叫鬼嚎之聲不盡不絕,剎時之間,這幢偌大的樓房已變成 
    了修羅屠場! 
     
      兩個藍衣漢子亡命自樓上奔下,卻正好碰上了西門朝午,西門朝午獰笑一聲, 
    微側身,又突然暴起,「鐵魔臂」呼呼翻悄,兩個奔逃的漢子連叫也未及叫出,已
    帶著滿空血雨分成兩個方向摔出了梯干! 
     
      一名藍衣大漢自一側衝上揚起大砍刀猛砍項真,項真不閃不退,就在那柄雪亮 
    的大砍刀正待劈落之際,他已搶在刀落的之前,一掌將那個大漢震得方腰陷腹,倒 
    撞於堅實的牆壁上! 
     
      躲在一具衣櫥之後,一個瘦干的大刀教徒手忙腳亂的掏出了「竹哨」放在口中 
    猛吹,一個清脆的單音——「咕」冰珠子一樣,跳躍到血腥的空氣中——全身一凜 
    ,項真連找也不找,「唰」的閃射到了衣櫥之側,他左掌倏偏猝揚「卡嚓」一聲骨 
    骼的破裂之響傳來,跟著「撲通」一聲,一隻青翠巧致竹哨已染滿了濃稠的鮮血溜 
    溜滾滾出來。 
     
      動作開始的時候有如狂風突起,完成的時候也像暴雨驟收,驀然間便一切都停 
    了下來,樓上樓下,靜寂如死。 
     
      高頭大馬的葛三,這時竟瑟縮成了一團,他抱頭蹲在牆角,臉色其白如紙。全 
    身抖著,顫著,連站全站不起來了。 
     
      緩緩的,一步一步的,荊忍沉著臉自樓上走下,身上全是血跡濃的,淡的,深 
    紫的,以猩紅的……項真獨立廳堂之中,他負著手,神色安詳而平靜,淡漠的游目 
    四周,那形態,宛如是在欣賞著一幅名畫,或者,似是正置身於花團錦簇的庭園之 
    內,好悠閒,好懶散……樓梯口。西門朝午將他的『鐵魔臂』在一具屍體身上揩擦 
    著,他抿著嘴,鼻孔微張,鎮靜得一如身處無人之境,這眼前的慘厲與淒怖,好像 
    和他毫無關連。 
     
      兩邊側屋,黎東和魯浩兩個也渾身染血的跑了出去,兩人身上的汗與血已滲揉 
    到一起,長髮披散著,滿臉的煞氣尚未消褪。 
     
      於是,項真搓搓手,冷靜的道:「沒有活口了吧?」 
     
      低著頭仍在細心擦拭他的兵器,西門朝午淡淡的道:「我想,沒有了吧。」 
     
      項真仰起頭來,問荊忍:「樓上如何?」 
     
      荊忍徐緩的道:「一個不剩,包括那四名被你制住穴道的。」 
     
      點點頭,項真又道:「有沒有人發出訊號去?」 
     
      荊忍道:「他們有人曾想如此,當然他們都沒有來得及做到。」 
     
      望著黎東和魯浩二人,項真笑道:「二位如何?」 
     
      黎東潤了潤他的寬厚嘴唇,有些難為情的道:「都解決了,只是弟子我差點挨 
    上一刀,衣服破了條口子?」 
     
      項真讚許的道:「幹得好,衣裳破了沒有關係,好在那不是自己的。」 
     
      一句話說得各人都忍不住抿嘴笑了起來,西門朝午將「鐵魔臂」往長衫裡一插 
    ,拍拍手,道:「這幢樓與最近的房屋相隔也在五六丈外,且窗門緊閉,樓外刮著 
    北風,我想外面不可能會發覺什麼。」 
     
      項真想了想,道:「最好是如此,葛三……」 
     
      他移目瞧著葛三,可憐這位大塊頭像是失了魂似的,連腿都軟了,靠在牆角, 
    一動也不能動。 
     
      黎東大步走了上去,一把將葛三提了起來,粗著嗓子道:「喂,朋友,項師叔 
    在叫你!」 
     
      「啊」了一聲,又長長吐了口氣,葛三用力搶搖腦袋,這才如夢初醒般恢復了 
    知覺,他虛弱的答應一聲,低啞的道:「項大爺……叫我?」 
     
      走上前去,項真和藹的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麼?」 
     
      舐舐嘴唇,葛三恐懼的道:「項大爺……這,太慘了……」 
     
      拍拍他的肩頭,項真安慰地道:「生在江湖,必須適應江湖上的生存方式,我 
    們只有這樣,殘酷,以及殺伐,縱使我們不願,有時我們卻無法避免是麼?」 
     
      像懂了,又像不懂,但葛三畢竟點了點頭,他虛虛的道:「好像一場噩夢,我 
    只覺得剛剛開始,這噩夢就已醒了,好快,好可怕,這不像只是你們幾個人幹的… 
    …」 
     
      項真露具一笑道:「好了,你上樓去待著,先把大門閂好,別忘了按時與他們 
    聯繫,記著,他們。 
     
      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葛三恐怖的道:「但是,老爺,這一屋子全是死人……」 
     
      項真輕輕的道:「沒有什麼可怕的,你便當他們全睡著了吧。」 
     
      大塊頭的葛三,這時竟變得像個吃奶的孩子般纏粘道:「項大爺我的老祖宗, 
    睡覺不會是這個模樣,太嚇人了,全是一屋子血,個個都齜牙咧嘴的……」 
     
      西門朝午不耐煩的低吼道:「行了行了,也不知道大刀教怎的會有你這等膽小 
    如鼠的角色,你忍著點,別去看他們,時間久了,即會習慣,我們還有大事未辦, 
    莫不成在這裡陪著你?」 
     
      再次拍拍葛三肩頭,項真緩和的道:「我們走了,只要天一亮,事情便會過去 
    ,記著發生變化時,立刻躲上閣樓,天!就要亮了?」 
     
      於是,回頭招呼一聲,熄了那隻大火燭項真等五個人輕輕將門啟開,他們剛要 
    踏出後面的葛三已驀然哭顫的喊:「項大爺。」 
     
      一沉臉,西門朝午怒道:「你他奶奶的!」 
     
      輕輕按住了他,項真平靜的道:「什麼事?」 
     
      黑暗中葛三抖索著道:「我的穴道,你還沒有替我解開,項大爺,你說過了子 
    夜便無法可救了……」 
     
      淡淡一笑,項真道:「我沒有點你的穴道,那只是騙你比較聽話的方法而已, 
    現在,你可以安心了吧?」 
     
      有一聲窒噎的聲音傳來,葛三傳是整個氣愣了,荊忍凝神瞧去,邊低沉的道: 
    「葛三,葛三,你沒有事吧?」 
     
      好一陣子,葛三才氣苦的抖著嗓子道:「我……我……我他媽太呆了哇……」 
     
      項真忍不住莞爾,他道:「你不呆,只是我聰明了些而已。」 
     
      說著,他打了個手式,荊忍順手將門關上,五個人微微伏身,在無邊的漆黑中 
    ,就像五頭猩貓,一樣快捷的閃躍而去。 
     
      現在,又飄雪了,那麼輕輕細細裊裊娜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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