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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 煞 手

                     【六十七、偃鼓收刃 怨分明】 
    
      望著西門朝午一笑,項真與西門朝午兩個人全將左右手伸出,重重的與何向月 
    連擊了三下;鐵獨行感喟的道:「今日一別,又不知何時方才再見三位,江湖風雲 
    變幻無常,三位又萍蹤不定,老實說,獨行與三位驟此相離衷心之內,大也悵然。 
    」 
     
      項真低沉的道:「大掌門何須如此?俗語說得好,山高水長,後會必能有期。 
    」 
     
      「急忙打了個哈哈,西門朝午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橫馬跨刀的白鬚眉男 
    兒,怎的就如此粘纏不清效起娘們之態來啦?既已約了後會,眼前最重要的不是攪 
    那剪不斷的離情,而是,呃,肚皮早就餓慌了……」 
     
      於是,廳中各人聞言之下俱不由哄然大笑,這一陣笑聲來得及時,把剛下布起 
    的惆悵氣氛乾乾淨淨的一掃而空。 
     
      「青魔君」長孫奇轉頭道:「尚元乾,吩咐他們就在這裡擺席,記得酒要多拿 
    幾缸來!」 
     
      「赤銅手」尚元乾立即領命離去,而西門朝午卻迫著叫道:「可要越快越好, 
    可憐我早已餓得前心貼後牆……」 
     
      大家又忍不住笑,在笑聲裡,項真對鐵獨行道:「大掌門,今晚在下想去探視 
    一下正在養息的商尊主,鹿尊主,及荊忍荊兄他們;大掌門或者也有些事務待理, 
    進膳之後,在下即使前往,待明朝再與各位相見。」 
     
      微微頷首,鐵獨行道:「也好,獨行派尚元乾為老弟帶路。」 
     
      項真謝了,這時尉遲寒波正交待了兩名弟子幾句話,那兩名弟於似是怔了怔, 
    但已不敢多問的返身快步走開,這時,尉遲寒波才衝著項真一笑道:「我叫他們到 
    地窖裡把那姓梅的丫頭抬到後面的石室中去看起來,找個時間老弟你再去為她解開 
    脈穴請這位小姐上道吧。」 
     
      吁了口氣,項真道:「當然。」 
     
      鐵獨行又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急道:「是了,項老弟,尉遲師弟,你們兩位受 
    不了輕的內傷,卻又一直折騰支持了這麼久,如今可得立即治療,否則,一個壓制 
    不住傷就翻了,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來人呀!」 
     
      青葉子羅柴急步走上,道:「弟子在。」 
     
      鐵獨行迅速的道:「在我的坐騎鞍囊之內,有一方兩指長寬的雕花翟盒,另外 
    還有一卷鹿皮小包,快快給我拿來!」 
     
      看著羅柴走了,鐵獨行才舒了口氣道:「項老弟,獨行那雕花翠盒中,盛有六 
    顆龍眼大小的『白丹』,這白丹是在三十五年以前,關東一位最有名的醫中聖手馬 
    老頭贈送的,馬老頭已在十幾年前過世了,窮他一生之力,也不過只提煉了十二顆 
    這種『白丹,功能治血潤肺,順氣保脈,其效之大,實在令人驚異,只要受傷的人 
    還能有一口氣,幾乎俱可起死回生,藥到病除,馬老頭當時告訴獨行,製煉這十二 
    顆『白丹』,一共用掉了二十九頭罕異的「年角鹿』心肝,四付『靈蛇』蛇膽,十 
    對『斑冠鷹』之目,另加『黃靈芝』,『秋菊露』『黑首烏,等等珍奇藥材,薦菁 
    去蕪,費了他前後九年之長的時間才得製成,馬老頭送了獨行一半計六顆,他還說 
    過,這『白丹』配上五百年以上的『老參』煨湯。則功效更巨,連原來的身子也就 
    一迸滋補壯實了……」 
     
      尉遲寒波呵呵笑道:「所以說,我就一直拖著不肯治,為的便是揩揩大師兄的 
    油,趁著這個機會沾項老弟的光,也來上顆大師兄禮若拱壁的『白丹』,喝兩碗五 
    百年以上的『老參湯』,一遭兒補補氣,養養身……」 
     
      抱著拳,項真感激的道:「多謝了,大掌門!」 
     
      微微笑著,鐵獨行道:「有何可謝之處?這是應該的; 
     
      晚間老弟你去探視荊大俠傷情之時,也就便為他帶上一粒……」 
     
      他們正說到這裡,廳門外,十幾名無雙派弟子已在尚元乾領導下魚貫而入。嗯 
    ,每個人的雙手上都捧著那種精美的食盒,最後三個人還各抗著一缸美酒,廳中的 
    弟子門也立刻忙著將原有的幾張桌子並湊了起來……總壇大護主何向月對著西門朝 
    午眨眨眼,笑道:「西門當家,酒也來了,仍是凜烈的燒刀子!」 
     
      「吞了口唾液,西門朝午哈哈笑道,「好極了,今天我一個人就可以喝下半缸 
    !」 
     
      一邊,「青魔君」長孫奇接著道:「當家的,你儘管喝,有的是:雖則我與老 
    何、老尉遲都帶了傷不宜痛飲,但我也一定陪著你過了癮!」 
     
      於是,鐵獨行已含笑用手讓客,十幾隻雅緻的食盒都已並成花式圖案擺在桌上 
    ,每一隻食盒中是一道名菜,別看無雙派廝殺於外,對飲食之一道卻仍極講求,食 
    盒中的菜餚非但珍貴罕見,色香俱全,而且,更是熱騰騰的呢……現在,近初更了 
    。 
     
      如意府內外,一座座的帳蓬密密搭起,燈火閃耀,而布樁放哨的無雙弟子也早 
    就層層重重的開始了司值服勤,看上去像是十分平和,實則防衛緊密,乃斗森嚴, 
    這裡與大河鎮那邊的燈火互映,更鼓相聞,夜,濃重而寒冷,沒有事的無雙豪士們 
    ,早就鑽進他們的帳幕裡尋夢去了三匹健騎潑刺刺自大河鎮的方向奔了過來,直到 
    進入如意府大門才紛紛下成,他們,是項真,西門朝午,以及「赤銅手」尚元乾! 
     
      幾個幾雙弟子上來接過了韁繩,尚元乾朝雙手哈了口 
     
      熱氣,喃喃的道:「怕是又要落雪了……」 
     
      抬頭看看天色,西門朝午點頭道:「天是陰的,連顆星星都看不見……」 
     
      說著,他側首問項真道:「怎麼樣?項兄,感覺如何?」 
     
      項真笑了笑,道:「你是問我的傷?好得多了,那粒『白丹』加上一碗『老參 
    湯』,到如今胸腹間還是暖洋洋,熨帖帖的……」 
     
      三人一邊向裡走著,西門朝午又低笑道:「另外,你這條龍的底子也厚。」 
     
      腳步踏在濕軟的地面上,沙沙地,西門朝午環目向四周打量,無聲的一笑,有 
    些感慨的道:「這裡多安祥,多平靜,一點也不緊張;假如我們現在才到達這裡, 
    設若沒有人說,我們將不會相信只是今天白晝才結束了一場驚天動地的血戰,看看 
    ,如今任什麼痕跡也不容易找出來了……」 
     
      項真笑著道:「那是夜色掩飾了大多,黑暗往往能遮蓋住許多東西,有形的, 
    或著無形的,善良的,或是邪惡的,明朝天光,你將又會發覺這裡仍有些干戈後的 
    狼籍,血腥後的淒涼……」 
     
      吁了口氣,西門朝午又道:「但是,至少在目前的感觸上動與前兩天完全迥異 
    了,沒有一點急促,也沒有一點疑慮……一邊笑著,項真頷首道:「這點不錯。」 
     
      這時,尚元乾才插上道:「項師叔,荊大俠在本門大夫的悉心療治下,雖然僅 
    有一天的功夫,但看他老人家好似復原了不少……」 
     
      項真笑道:「是的,無論是精神或體質上都有進展;如果情形一直好下去,我 
    看他用不了年餘就可恢復正常了西門朝午也道:「今天上午老荊的情形卻頗為嚇人 
    ,我看他那面青唇白的模樣,再加上那位大夫的搖頭歎氣,我還以為至少他也要三 
    年下不了床呢,可真謝天謝地;老荊挨揍的本事恩不到卻也十分了得……方纔我們 
    去看他,他竟能開口談笑了,而且,臉色也紅潤得多,那顆「白丹」再服下,只怕 
    就痊癒得更快了……此刻,三人已踏上金瓶殿的石階,但他們卻不進入殿內,向右 
    一折,順著迴廊繞了過去。 
     
      緩緩走著,項真道:「高尊主與鹿尊主他們五位也稍稍稍恢復了一些,聽那位 
    負責主治的陳大夫說,他們五位主要的是身子太過虛弱,元氣也伐傷至巨,甚且還 
    多少染了些痼疾,醫起來需要的時日極長,除了需要飲食間加意調配外,尚得多進 
    補品,安靜休養;至於他們的外傷卻還無甚要緊,敷藥包紮之後用不了多久時間使 
    可以收口復原了哧哧一笑,西門朝午道:「項兄,他們五位可能是在傷痛之中吧, 
    情感竟恁的脆弱,你一去,五位中除了商先青商尊主還可以忍住之外,其他四位招 
    子裡竟然全現了淚光,連說話的嗓音都變了……」 
     
      項真沉肅的道:「這不叫感情脆弱,當家的這叫豐富。」 
     
      連連點頭,尚元乾接口道:「對,對,項師叔,鹿,商二位尊主及提師兄,展 
    師兄,邱師弟他們最重交情,休莫論他五位性命皆由師叔你老人家救出,便是非你 
    老所救,在此等淒風冷霧之夜,師叔你老人家當與西門當家並騎冒寒前往探視,這 
    份關切之意,也足使他們五位感懷了啊……」 
     
      舐舐嘴唇,西門朝午笑罵道:「娘的,尚老弟,這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心情一激動,自然招子裡就會表示出來,此是乃像征我等相知相依之深,卻用得著 
    你小子幫著老項來掩飾了?真是一對愣頭青!」 
     
      尚元乾陪笑道:「弟子不敢……」 
     
      又好氣又好笑的搖搖頭,項真道:「好了,這些事何值一爭?……我想起他們 
    暫時養傷的那幢房子……」 
     
      西門朝午笑道:「對,可真不錯,也雅巧得緊,不知他們是怎麼接到的?」 
     
      一側,尚元乾道:「回稟二位,那棟房舍乃是大河鎮的首富呂百萬所撥借,完 
    全是自願的,我們並沒有絲毫強迫於他;大河鎮原來等於是如意府與赤衫隊的天下 
    ,當地官家可以說發生不了什麼作用,行事之間,也得仰承如意府的鼻息,看赤衫 
    隊的臉色,因而作奸犯科視同家常便飯,罪惡叢生,梟霧橫行,將這地方弄得烏煙 
    瘴氣,干善良百姓大多他遷,留下少數根生土長的也只有忍氣吞聲,瑟縮退避,正 
    當的生意買賣根本就無法做,這些老民們對如意府赤衫隊這兩幫匪徒簡直恨透了, 
    我們一旦攻佔此鎮,這些老民們就差一點掛彩鳴炮,歡迎都來不及,是以那呂百萬 
    借出那棟房子給尊主,三位師兄弟及荊大俠等治傷養病,也就不算是一回事了…… 
    」 
     
      項真點著道:「在攻臨大河鎮之前,那一陣重轟擊也只怕也毀了不少民捨吧? 
    」 
     
      尚元乾低聲道:「不錯,關於此點,大掌門已下令清查,凡是真正屬於當地善 
    良百姓的房舍或牲畜有被毀壞及殺傷的,一律比照其最高價錢賠償,『三眼童子, 
    曹生便負責此項工作……」 
     
      呵呵一笑,西門朝午道:「怪不得我們尊主到達大河鎮時,看見曹生這小子帶 
    著十幾個人東奔西跑的,那十幾個人還牽著五匹馬,馬身上全馱著緊緊皮囊,曹生 
    那一張孩兒臉就在這大冷天也全淌滿了汗……」 
     
      尚元乾解釋道:「稟當家的,那些馬匹所駝的皮囊中,全是滿盛的金錠及銀元 
    寶,合起來在兩萬兩上下……」 
     
      讚賞的「嗯」了兩聲,項真道:「所以說正邪兩派,仁師惡匪之分也就全在於 
    此了,無雙傳統,果然堪欽堪佩,不同尋常!」 
     
      尚元乾受用十分的謙虛道:「項師叔過譽了……」 
     
      現在,他們已走盡了迴廊,直朝後面一幢巨樓之前行去,自迴廊空頭連著那棟 
    房閣,有一條窄窄的碎白石小道。 
     
      搓搓臉,西門朝午又開了腔。 
     
      「這一次,你們的隨車大夫都忙得不可開交了吧?尚老弟。」 
     
      尚元乾點頭道:「傷患大多了,他們已有兩天兩夜未曾合過眼,忙得連飯都來 
    不及吃,只有大量的喝參湯提著精神。 
     
      西門朝午哧哧笑道:「這卻是因禍得福,大大的滋養了,嗯?」 
     
      有些哭笑不得,尚元乾只好含糊的道:「呃,哦……」 
     
      項真連忙岔道:「尚兄,什麼時候火焚如意府?」 
     
      尚元乾忙道:「明日午時,燒掉如意府後,本派即將班師返回關外大草原!」 
     
      打著渾,西門朝午又道:「抱虎山莊卻不用燒了,早已被貴派的強弩烈焰彈轟 
    得精光烏盡!」 
     
      項真笑道:「當家的,你這張尊口,可真是葷素全能來得啊……」 
     
      哈哈笑著,西門朝午道:「好說,好說——」 
     
      他還沒有講完話,黑暗裡四名無雙弟子已閃了出來,其中一個冷厲的道:「誰 
    ?站住!」 
     
      一側,尚元乾挺身上前沉聲道:「我是『獅字門』尚元乾,項師叔與西門當家 
    蒞臨!」 
     
      四名無雙弟子立即躬身退到一邊,於是,項真與西門朝午在尚元乾領路之下, 
    三個人繞過了那棟高樓,直朝樓後行去,樓後,嗯,便是一座全由巨大的青石砌造 
    而成的方形石室。 
     
      那些造屋的大青石,每一塊都在五尺寬厚,只留著一方面盆大的小窗,看上去 
    堅固異常,嚴密無比,就有如一座堡壘也似! 
     
      他們還沒來到小屋面前,突然從房邊四周的陰影裡又躍出來六名無雙弟子,這 
    一次不待他們開口,那六名無雙弟子己然看清了來人是誰,為首的一個朝天鼻急忙 
    叱住了手下弟兄,快步上前施禮。 
     
      「項師叔,西門盟主,尚師兄,可是前來提人?」 
     
      項真淡淡一笑,道:「如今有誰還關在裡面?」 
     
      這名無雙弟子恭敬的道:「有嚴婕,梅蕊,還有下手自大河鎮解押過來的嚴章 
    ……」 
     
      點點頭,項真又道:「七河會的章桓可已釋放?」 
     
      那無雙弟子道:「已經放了,另外大刀教的教頭羅申與青松山莊武師趙春則已 
    奉諭處決!」 
     
      略一沉吟,項真道:「那梅蕊,可已醒轉?」 
     
      這弟子笑著道:「上午抬來的時候還和個死人一樣,臉色雪白,雙目緊閉,看 
    上去像連口氣也沒有,不是抬來的兩個弟兄說明,弟子等還在納悶怎的將其女屍抬 
    了過來呢……」 
     
      舐舐嘴巴,他又道:「中午送飯進去的時候她還躺著,此刻大約已經清醒了吧 
    ?」 
     
      於是,項真朝前走去,邊道:「還請將室門啟開。」 
     
      那名為首的無雙弟子答應一聲,迅速偕同另一個弟兄前去門邊,掏出鑰匙,唏 
    哩嘩啦一陣碰響之後已取平了門栓上的巨嚎鋼鎖,又「吱」的一聲,將栓槓拉開, 
    沉重的把那扇鐵門緩緩推啟。 
     
      這座石室約有兩丈方圓,僅有一間從門外,可以看見裡面一燈如豆,四壁蕭條 
    ,除了地下舖著的草屑,一張石桌,幾隻木椅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現在,室中 
    正有三條人影模糊的晃動著,那種情景,顯得有些兒孤寂,有些兒冷清,也有些兒 
    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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