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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 煞 手

                     【六十八、含悲凝恨 不領德】 
    
      項真側首像啟門的那個無雙弟子道了聲謝,然後,他與西門朝午、尚元乾三個 
    人緩步走了進去。 
     
      在昏黃黯淡的燈光下,第一個映入項真視線中的便是嚴婕,只這不到一天的時 
    間裡,嚴婕已經變得更加憔悴更加萎頓了,她蓬散著頭髮,面孔若白的有些發青, 
    目光也顯得苦澀而茫然……
    
      在嚴婕旁邊,是一個半倚著牆的中年漢子,這漢子的身材粗壯而結實,他身上
    有好幾處地方全裹著白布,尚有隱隱的血漬自布中透了出來;這人有一張圖字臉,
    濃眉獅鼻海口,長了滿腮的鬍碴子,黑黝黝的襯托得他的神色也是那般陰沉晦黯了
    ;他受了傷,舉止之間十分艱辛,現在,他正靠著石牆想站起來,但竟是如此的吃
    力,連脖子上的青筋都隱隱浮突怒漲……
    
      梅蕊,嗯,梅蕊這小妮子卻幽靈似的獨立牆角一偶,她靜默得像一尊沒有生命
    的石像,雪白的面龐也木然而淡漠,沒有一絲表情,連雙眼也宛似凝凍了,僵麻…
    …
    
      項真靜靜的看了面前的三個人一陣,低沉的,他開口道:「今夜我來,沒有別
    的原因,只是告訴各位幾句話,仇怨的結成責任在於雙方,而當非得以武力解決化
    怒的時候就必須流血,流血的後果,仇或是越結越深,或是就此了斷,我替你們說
    項,請無雙派大掌門釋放你們,目的便希望仇恨就此了斷,不要再糾纏下去,我把
    我的意思向你們表達了,今後如何去做,也全在各位自己……」 
     
      沙啞的,那中年人沉沉的道:「你就是黃龍?」 
     
      項真頷首道:「不錯。」 
     
      他望著那人,反問道:「大約,你即是『滔海龍』嚴章了?」 
     
      中年人淒澀的一笑,道:「『鎖鍊四絕』就剩下我子然一身……」 
     
      一旁嚴婕冷冰冰的道:「你是個騙子,項真。」 
     
      在項真背後的尚元乾一聽之下,火氣頓升,他厲顏道:「嚴婕,你說話最好留 
    神,你忘記是誰救你的命了?」 
     
      項真阻住了尚元乾,微微一笑道:「嚴姑娘,騙自何來?」 
     
      哼了一聲,嚴婕道:「項真,你很會利用那短促間建立起來的情藉以騙取消息 
    ,使我們受欺而不自覺!」 
     
      緩緩的,項真道:「我們處於對立,不是麼?而兩國交兵,兵不厭詐,嚴婕, 
    不是我會騙,而是你們太疏忽。」 
     
      唇角往下彎了彎,嚴婕悲滄的道:「不要說得那麼好聽,項真,也用不著向我 
    們施惠,你如真有消彌仇恨的心,為什麼你不設法救我二哥?」 
     
      搖搖頭,項真悲憫的道:「嚴婕,你有時的想法還太天真,你需明白,在這場 
    漫天的戰火裡我只是屬於無雙派的客卿地位,我本身並非無雙門牆之人,換句話說 
    ,我無權,也沒有理由能如此做,無雙派是當事者,而你那常二哥又殺了無雙派的 
    重要人物,你很清禁楚江湖的傳統,血債,便須血來償;老實說,我替你求下了命 
    已有些逾份,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我不能再為你的常二哥說話,或者他死得悲慘 
    ,但卻是注定了必得如此的!」 
     
      嚴婕的眼眶一紅,淚水撲籟籟順頰淌落,她咽泣著道:「你……你不知我常二 
    哥待我有多好……他待我不亞於我的親哥……你永難體會那種真摯的情感……他們 
    ……他們卻當了我的面殺了他……任我求,任我叫,一點用也沒有……」 
     
      冷靜的,項真道:「嚴姑娘,當你們要自百花谷來到如意府參加這場血戰的時 
    候,你們就應該準備那最壞的事實來臨,作最惡劣的打算;干戈本來就是殘酷的, 
    就是冷硬的,你不可期望它對你仁慈,對你寬恕,慘事發生了,因為它原來就會發 
    生,如果沒有發生,那才叫幸運。」 
     
      說到這裡,項真轉向嚴章道:「朋友,希望你也能同樣了悟這個道理。」 
     
      嚴章臉孔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他暗啞的道:「項真,不用你說,幾十年的顛
    簸生活,我所明白的人生也不會比你少到哪裡……」 
     
      唏噓一聲,他又道:「如今,我早已萬念俱灰,一片空茫……回到百花谷後, 
    我將永與青山綠水為伴,再也不作復出之想了……」 
     
      深沉的一笑,項真道:「這是上策,嚴朋友!」 
     
      嚴婕卻淚零零的插口道:「項真,我恨你……縱使你救了我。」 
     
      微喟著,項真道:「嚴姑娘,我救你,原也沒有指望過你感激我,在生命的里 
    程上,我想,你也曾經過波折,打擊,與磨難,你也一定曉得能享受生命的可貴; 
    我不願你死,主要的便是希望你能好好的繼續活下去,在精神上覓求一個寄托,在 
    心靈上托到一些慰籍……」 
     
      悲切的失聲痛哭起來,嚴捷雙手掩面,兩肩聳動,嗚嚥著低呼:「不要說了… 
    …不要再說下去……」 
     
      西門朝午冷冷的道:「嚴朋友,你不照顧照顧你妹子?」 
     
      看了西門朝午一眼,嚴章沉重的移動了一步,他輕輕將嚴婕拉了過去,低柔的 
    勸解著自己這歷盡滄桑的妹妹……
    
      退後一步,項真朝獨立牆角的梅蕊笑道:「梅姑娘,你也可以恢復自由了……」 
     
      梅蕊雙目倏忽一閃,變得像兩柄利劍般凜烈的注視著項真,冷冰冰的,寒煞煞 
    的,她道:「你真好心,項真。」 
     
      項真和善的道:「我希望,我們之間最好能消除敵視……」 
     
      麻木的,梅蕊道:「在你殺了我的義父與六個叔叔之後? 
     
      在你毀了整個長虹派之後,在你暗算了我之後?」 
     
      吁了口氣項真道:「你的義父及叔叔們想殺我,梅姑娘,我不得不採取行動, 
    你應該知道,我們彼此是敵人對不?」 
     
      僵凝的梅蕊道:「我與你不共戴天,項真。」 
     
      望著她,項真搖搖頭,道:「你不要傻,梅姑娘,你不會是我的對手,而我一 
    向有個習慣;不輕易寬恕想對我報復的人!」 
     
      梅蕊青著臉道:「那麼,最好你現在就殺了我,也可以斬草除根。」 
     
      淡淡一笑,項真道:「你知道我不會殺你,否則,我也用不著費這麼大的功夫 
    了;梅姑娘,我並不求你諒解,我以現今的地位無須如此,但我卻需要你明白,幸 
    運與寬恕不會一再的降臨到你身上。 
     
      仇恨之極的點點頭,梅蕊緩緩的道:「是的……假如我今夜不死,假如我還能 
    活著出去,我的有生之日便只有一件事要去完成,這件事,便是如何殺你,一點一 
    點的殺你,眼看著你輾轉哀嚎著痛苦死去……」 
     
      她的目光中彷彿有一團熊熊的火在燃燒,而顯然的,這團火不只燒在她的眼中 
    ,還燒在她的心裡。 
     
      項真低沉的道:「梅姑娘……」 
     
      一揚頭,梅蕊又一個字一個字清晰的道:「你聽著,項真,我以我身上的血起 
    誓,如果我能活下去,我將傾我之力,用任何方法來報復你,不管那方法是高尚的 
    ,卑陋的,光明的,仰或下流的,我只要你死,要你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咆哮一聲,尚元乾的大彎刀「霍」的出手,他狠烈的道:「賤人,現在我就成 
    全於你,讓你自己先慢慢嘗試你所說的方式!」 
     
      一把拉住了欲待衝向前去的尚元乾,項真歎了口氣道:「梅姑娘,你真想如此 
    ?」 
     
      用力點頭,梅蕊毫不畏縮的道:「一點也不假。」 
     
      項真低沉的道:「你不怕我反悔了對你不利?或者,就在這裡結束了你?你知 
    道,這是一件相當容易的事!」 
     
      淒生生的一笑,梅蕊淡漠的道:「我等著了,而且,不以為奇。」 
     
      連西門朝午也忍不住了,這位「千騎盟」的大當家吼了一聲,雙目暴瞪口沫橫 
    飛的厲聲道:「他媽的,你這熊丫頭莫不成是吃了狼心豹子膽竟在我們面前賣狠稱 
    兇?操的,我先挖出你那雙狗眼來!」 
     
      冷冷一哼,梅蕊以極度不屑的目光橫了西門朝午一眼,只硬板板的自齒縫中迸 
    出兩個字來:「粗俗!」 
     
      一怔之下西門朝午不禁氣得雙眼發紅,暴跳如雷,他叫道:「什麼?你,你這 
    賤人竟敢罵起我來?好呀,你是活的不耐煩了?來人給我掌嘴。」 
     
      答應一聲,尚元乾挺刀便上,如狼似虎的一把拖過了梅蕊,而梅蕊卻木然的閉 
    上眼睛,居然不懼的仰起她那張柔嫩的面龐來。 
     
      厲烈的一笑,尚元乾毫不憐惜的揚起了手掌,但是,卻在他正要揮下的一剎被 
    項真阻住,拍拍他的肩頭,項真道:「罷了,尚兄。」 
     
      尚元乾不敢違抗,悻悻的收手退下,西門朝午卻一跺腳又氣又急的道:「項兄 
    ,這混帳丫頭一再的辱你咒你,你就這麼白白便宜了她?媽的,她想你死,老子就 
    先要她死,看看是她兇還是我橫!操的,水裡火裡全滾了幾十年了,還吃她個胎毛 
    未脫的臭妮子唬住不成?」 
     
      搖搖手,項真道:「不要氣,當家的,她口中雖這麼說,做不做得到卻是一個 
    大大的問題,你又何必與她一樣見識?」 
     
      仍然瞪著眼,西門朝午怒道:「黃龍,你留著這個禍害幹啥?放在心裡煩麼? 
    你看看她這德性,活像我們就拿她莫可奈何似的,我就從來不信這個邪,給她嘗嘗 
    架子也好叫她知道天高地厚!」 
     
      淡然一笑,項真道:「放她去吧?」 
     
      西門朝午急得連連搓手,叫道:「放她去了,項兄啊項兄,你莫不成吃錯藥了 
    ?媽的,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哪你不要迷糊!」 
     
      一側,尚元乾亦躬身道:「項師叔,此人眼郁深仇,情凝血怨,只怕她已執迷 
    不悟,難以渡化了,尚請項師叔再加斟酌,准許弟子執之以法!」 
     
      項具俏俊而灑逸的面容上有著一抹疲乏的紅暈,他深沉而智慧的笑了一笑,雙 
    目中,有著湛然無畏的清瑩光彩,絲緩的他道:「我說放她去。」 
     
      愣了半晌——西門朝午長歎一聲,道:「你錯了,項兄……」 
     
      項真的唇角微撇,他道:「或許我錯,但就是如此吧對面梅蕊古怪的凝視著項 
    真,良久,她冷森森的道:「我並不感激你,項真。」 
     
      冷淒淒的一笑,項真道:「記得我已說過,我不殺你並不需要你的感激,那原 
    因很簡單,其一,你僅是個涉世未舉深的純真孩子,其二,你曾對我十分友善,而 
    且在不知情中告訴了我很多我急需知道的事;其三,你長虹一派潰頹瓦解,我應該 
    給他們留條根僅是如此而已,當然我明白,這條根留了下來,對我是極其不利的, 
    但我不在乎,因為我早已如此做了,假設你要來找我尋仇,梅蕊,你聽清楚了,無 
    論在何時,何地,你用何種方法,手段,我全接著;在你來前,你只需記得一件事
    ,你要有一定的把握取我命時再來,否則,你的運氣也就到那一天為止了!」 
     
      唇角浮起一抹冷酷的笑意,項真讓開兩步道:「現在,你們各位可以離開了。 
    」 
     
      梅蕊一場頭,冷冷的道:「我記得你的話,項真!」 
     
      說罷,她已毫不回顧的走出石室,雖然、她的身子因為過度的暈沉及囚制而有 
    些搖晃不穩,但是,她卻仍舊那麼強撐著走了。 
     
      嚴章與嚴婕兄妹互相攙扶著出去,來在項真身邊,嚴章停住了腳步,他深深的 
    看著項真,良久,他又低啞的道:「謝謝你,黃龍。」 
     
      項真報以微笑,沒有說話,而嚴婕的目光也奇異的掠過他的臉上,這一剎中, 
    項真已從這一對兄妹的眼裡讀到了他們的心頭的話,那是感激的,懷恩的,坦誠的 
    ;雖然,嚴婕曾在表面上提過那些「恨」。 
     
      望著他們的背影蹣跚而遲滯的消失於石室外的黑暗中,聽著那沉重的步履聲逐 
    漸遠去,良久——項真輕輕吁了口氣。皺著眉,西門朝午低緩的道:「看吧,項兄 
    ,這丫頭片子早晚要給你增加麻煩,或多或少,總是有麻煩就是了。」 
     
      項真沉和的一笑,道:「我曉得,但她也會多加考慮,我並不是時常發善心的 
    人,是麼?」 
     
      喟了一聲,西門朝午道:「有時候,你的度量太寬大了,寬大的令我吃驚,令 
    我懷疑你是不是我一向聽說的黃龍?」 
     
      一笑之下,項真道:「不會錯的。」 
     
      往石室四周又看了看,他又道:「我們也出去吧,這裡的戲,已經唱完了。」 
     
      尚元乾搶先一步侍立門口,於是,項真與西門朝午已迸肩走出了這幢陰暗而腐 
    潮的石室。 
     
      夜,十分冷,風吹著像能鑽進人們的骨縫子裡,那麼寒冽,那麼尖銳,可不是 
    嚴冬了?唉,真個淒涼的冬啊……回過頭,項真和聲道:「尚兄,連日征戰,你也 
    一定異常疲勞了,便請早些回去安歇,並謝謝你一直陪伴我們。」 
     
      尚元乾搖頭道:「弟子不累,項師叔,分別在即,重見之日也渺渺,尚請你老 
    允許弟子多做親近。」 
     
      微微一怔,項真笑道:「方纔,你不惱麼?」 
     
      尚元乾恭敬的道:「回稟項師叔,弟子當時也有些覺得忿然不平,因為那女子 
    實在太過氣人,但如今回想,或許你老所作所為隱含深意,弟子愚魯,未曾體悟也 
    未可定了; 
     
      至於是否著惱,回稟項師叔,弟子再大膽也不敢如此無禮失態!」 
     
      項真一笑道:「謝謝捧場了,尚兄。」 
     
      西門朝午連連搖頭道:「我卻還是覺得不是那回子事,媽的,這賤人……」 
     
      抬頭望望黑沉沉的夜空,項真低徐的道:「不要盡想這些了,值得我們去想的 
    事情還多得很呢,又何必斤斤拘泥於這一丁點?」 
     
      猛一搖頭,西門朝午道:「是了,明天一早我們就走?」 
     
      項真道:「不錯!」 
     
      略一沉吟,西門朝午道:「老荊呢?一道麼?」 
     
      項真頷首道:「當然。」 
     
      搓搓手,西門朝午道:「送他回鄲州?」 
     
      笑笑,項真道:「是的。」 
     
      踱了兩步,西門朝午又道:「那麼離開鄲州以後呢?」 
     
      項真淡然道:「你也該回你的『千騎盟』看看了,偌大的一幫人長久不見了瓢 
    把子也不是道理呀!」 
     
      哈哈一笑,西門朝午道:「項兄,說真的,我不管你去不去大草原,我那一畝 
    三分地你可得跟著去逛逛,也順便看看我土皇帝的威風。」 
     
      沉吟了一會,項真道:「只怕暫時也去不成……」 
     
      西門朝午發火道:「為什麼?」 
     
      項真揉揉面頰,道:「我還得去看看我的幾位老友,他們還受了傷在療養…… 
    而且,我的姐姐也正在那裡等著我!」 
     
      「你的姐姐?」西門朝午愣愣的道:「你還有個姐姐?怎的我從來沒有聽說過 
    ?怪了……項兄,可是親姐姐?」 
     
      項真笑著道:「不,義姐,但也和親的差不多了。」 
     
      一拍手,西門朝午道:「好,我和你一起去,然後接你的朋友和姐姐都到我那 
    裡,咱們好好聚上個十年八年的……」 
     
      項真有趣的道:「那要把你吃垮了……」 
     
      嘿嘿一笑,西門朝午做然道:「媽的,千多人都吃不垮,多了幾個又算什麼? 
    就此一言為定了!」 
     
      笑笑,項真道:「我得再想一下,老實說,我還有些事要辦。」 
     
      西門朝午不耐煩的道:「一句話,我陪你去辦!」 
     
      項真笑道:「你真叫死纏活賴啊,當家的!」 
     
      摸著下頷,西門朝午道:「不,這乃臭味相投,項兄,我們的緣分可深得很呢 
    。」 
     
      旁邊,尚元乾依戀的道:「假如可以,弟子也真想跟著二位跑了……」 
     
      一後他肩膀,西門朝午豪邁的道:「機會多得很,老弟,另心急。」 
     
      尚元乾低低的道:「項師叔,西門當家,日後,無論如何都請光臨大草原一遊 
    ,無雙派上下一體,全盼著呢項真頷首道:「放心,我們全會來的。」 
     
      吸了口氣,西門朝午抖了抖道:「暖,對了,我們在這如意府裡逛逛吧,明天 
    以後,這裡就將成為一片瓦礫焦土了;將來如意府在人們的記憶中只會是一個陳跡 
    ,再也找不出這等風光啦……」 
     
      項真輕輕的道:「也好,起二更我們就去休息,幾天幾夜未曾合眼,也真有些 
    倦了……」 
     
      於是,三個人安靜而悠閒的在這寒冷而凜冽的夜色中蹀躞散游起來,他們誰都 
    知道這不僅僅是在散步而已,主要的,還在於珍惜這一段殘酷血腥後的安寧,憑吊 
    那方才逝去的金鼓風雲,以及,對死難者的哀悼及即將分離前的短促相聚心契…… 
    夜深了,寒風呼嘯,枯樹幹枝在抖索著……這一切,即將成為過去,就像風裡枝丫 
    顫慄般的蕭煞,滿眼錦繡花草,頓又一片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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