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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 煞 手

                     【八十六、細論前塵 齊三心】 
    
      離開亂石坡之後,又轉回滿目瘡痍,一片焦礫的青松山莊前面,在莊前的左側 
    丘陵上,項真等三人又找回了他們的坐騎,三人跨馬落鞍連頭也不回,潑刺刺的縱 
    韁馳去。 
     
      在馬兒於險峭的山地上遲緩前行了半個時辰之後——西門朝午轉首看著項真, 
    而項真正沉默著,臉色上透露了無可掩隱的虛脫與疲倦,那是一種灰白的神色,由 
    於這種灰白的神色,連帶也襯得項真的兩眼亦是如此淒黯了……低沉的,西門朝午 
    道:「項兄,覺得如何?」 
     
      項真苦澀的笑笑,沙啞的道:「只要我精神一鬆懈,我便馬上會倒下來……」 
     
      旁邊,包要花幾乎是把整個身子扒在馬背上了,馬兒的奔馳大約顛震了他的傷 
    口,痛得他齜牙咧嘴,拉韁的雙手骨節也全因用力過度而泛了白! 
     
      眉頭蹙著,西門朝午擔憂的道:「項兄,是不是馬兒顛躓得太厲害了?假如受 
    不了,我們還是先下來歇上一陣……」 
     
      搖搖頭,項真道:「不用,任怎麼歇,也仍需繼續上馬走下去的,還不如忍耐 
    一下,鼓口氣撐到底……」 
     
      西門朝午讚佩的道:「在連串的激烈拼殺裡,從頭至尾,你都能把渾身的傷痛 
    拋到一旁,面不改色的掩外行這去,人家不知道的,斷斷不會曉得你的創傷已經到 
    了難以支撐的地步,項兄,你這勇與和靡難抗爭的精神,真是值得人喝采!」 
     
      項真苦笑道:「過獎了,我也只是咬得住牙而已……」 
     
      搖搖頭,西門朝午道:「人一輩子會碰上很多逆境,形形色色的,各般各樣的 
    ,不一定每個人都能順利渡過,而渡不渡過關的唯一條件,也就看那個過關的人咬 
    不咬得住牙?項,人窮其終身,講求骨氣與節操,這兩樣,不也就是咬得住牙麼? 
    換句話說,咬不住牙的窩囊廢物,喪節失德之徒,卻也大多大多了……」 
     
      輕扶鞍前把手,項真潤了潤乾裂的嘴唇,他暗啞的道:「當家的,你是把我捧 
    得太高了……」 
     
      正色的,西門朝午,道:「項兄,我這乃是由衷之言,而你咬得住牙根硬挺的 
    還不是單單在對忍受痛苦的另一方面……」 
     
      項真道:「你認為,當家的,還有哪些方面呢?」 
     
      手指頭纏繞著絲韁,西門朝午深沉的一笑,道:「還有,對於殘酷,你也同樣 
    咬得住牙的!」 
     
      淡淡一哂,項真問:「此話怎說?」 
     
      西門朝午緩緩的道:「很簡單,有些十分令人不忍下手的血腥事情,項兄,你 
    皆能在牙根一咬之下痛下煞手!」 
     
      微微笑了,項真悠悠的道:「這只是因為我太過於了悟生活在江湖中的根本性 
    質罷了……」 
     
      西門朝午忙道:「什麼樣的根本性質呢?」 
     
      吁了口氣,項真道:「冤冤相報,仇恨纏連的,冷酷的現實的,血腥的,以暴 
    力來做為解決所有問題唯一方法的根本性質!」 
     
      怔了怔,西門朝午細細回味了許久,他沉重的道:「但是,有些時候卻不盡然 
    ……」 
     
      項真一笑道:「不錯,但我們不能否認江湖傳統的規矩便是如此!」 
     
      於是,西門朝午嗒然無語了半響,他苦笑道:「不論怎麼說,項兄,你是我有 
    生以來,唯一所遇的一位硬心腸人物,也是唯一一位真正拿得起,放得下,說到做 
    到的大煞手!」 
     
      感喟一聲,項真沙沙的道:「你錯了,當家的,我的心腸並不硬,只是我拿定 
    的決斷快,當我明白了我該如何去做,我立即便付諸行動,毫不猶豫,不考慮,比 
    較乾脆利落,說穿了,也僅此而已!」 
     
      西門朝午輕輕的道:「但僅此一端,已夠人學一輩子也學不來了……」 
     
      此刻,包要花忽然怪叫道:「喂,喂,你們是發了什麼失心瘋了?在哪裡活神 
    活現的談起人生大道來啦?如今是什麼時候?我這廂痛得渾身打哆嗦,連氣也提不 
    住了,就他媽沒有個人問一聲麼?」 
     
      哈哈一笑,西門朝午嘲弄的道:「包兄,你不用嚷,我們也曉得你受了傷啦, 
    只是,嗯,這裡連你一共三個人,又有哪一個是完整無缺的?」 
     
      服珠子一翻,包要花在馬鞍上另擺了一個較為舒適的姿勢,他一邊隨著坐騎的 
    起伏顫動,一面叫道:「少他媽扯到別的人身上去,我不管他們二位是如何裝英雄 
    扮好漢,在那裡窩著心硬撐,我可是支持不住了,痛得入骨三分還不說,加上又冷 
    又餓、又倦又渴,這等滋味,豈也是入受的? 
     
      眼前第一步要談的並不是方纔你們在談論的那些狗屁道理,而是需要決定先找 
    個什麼地方打尖歇馬!」 
     
      疲乏的,項真道:「大約還有十來里山路,往下放馬,就有一處小鎮可以打尖 
    ,我們就權且先往那裡去吧,事實上大夥兒可真是有些難撐了!」 
     
      有氣無力的笑了笑,包要花道:「嗯,說,了那麼久,只有這幾句還中聽點, 
    詞兒裡,也還略帶著幾分人味……」 
     
      挪動了一下身子,項真沒有好氣的道:「老包,你就是這副德性,得了便宜還 
    賣乖!」 
     
      頓了頓,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又道:「是了,一切沿途吃住花費,對不住, 
    老包,就完全由你老人家一個人承擔了……」 
     
      眉頭一吊,包要花吼道:「由我一個人承擔?為什麼?媽的,可是我頭上比別
    人多頂著一個『孫』字?」 
     
      項真笑了笑,慢條斯理的道:「當然我是有因而提。」 
     
      包要花咆哮道:「什麼因?鳥毛!」 
     
      小心駕馭著坐騎的進速,項真道:「你忘了!老包,在亂石坡上我們打賭,很 
    不幸的,你輸了,到現在,你老人家還欠我黃金一百兩——」 
     
      目注包要花猛然漲紅的臉孔,項真淡淡的道:「而你老包欠我的那一百兩黃金 
    ,對不住,我現在就要!」 
     
      包要花想耍賴,礙著西門朝午在旁,又不好意思使出來,想推倭,卻因證據確 
    鑿——更有個活生生的人證在前,更推倭不下,而真拿出百兩黃金的話,他又實在 
    肉疼,萬般無奈之下,他只有先拖上一拖:「呃,不錯,我也承認,只是,呃,公 
    子爺,我可並沒有說過現在就給你哪……」 
     
      早就曉得包要花的脾胃了,項真笑吟吟的道:「但是,老包,你也並沒有說過 
    現在不能給我呀,而你既輸了,什麼時候索取賭注,我想該由我決定,是麼?」 
     
      包要花急忙道:「我身上現在沒有——」 
     
      項真接著道:「你有的,在你貼肉的一隻口袋裡,有兩顆核眼大小的『藍玉珠 
    』,只要其中一顆已足夠了,據我所知,市面上的價錢每一顆「藍玉珠」足可賣上 
    黃金一百二三十兩之多呢……」 
     
      旁邊,西門朝午了點頭道:「我也知道行情,不錯,差不多就是這個價值,而 
    且隨時隨地可以出手,不必非找到錢莊銀樓或押店不可……」 
     
      包要花又是心疼,又是情虛,又是不甘的叫道:「想挖我那兩顆『藍玉珠』? 
    這全是在做他媽的白日夢,那兩顆珠子是我包某人的命根,說什麼也不能給——」 
     
      驀然,他在一愣之後又急問項真:「奇怪,公子爺,你是他媽如何知道我身上 
    有著這兩顆珠子的?你翻過我的衣袋麼?」 
     
      項真嗤之以鼻,道:「翻你的衣裳?你老兄八輩子不洗次澡,異香可畏不說, 
    尤其那件灰不哩嘰的貼肉小衫又從來不脫,和你那身黑肉粘成一體,誰能翻得著? 
    老包,你還以為我吃飽了找不著地方去嘔麼?」 
     
      想想也對,包要花迷惑的道:「說得是呀……但,但你卻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 
     
      項真失笑道:「還記得在『大元府』的時候有天你起床了找不著鞋,俯腰下去 
    到床底摸索?一不小心就把裡衫小口袋裡那兩顆『藍玉珠』滾了出來?當時你還大 
    嚷大吵,吆喝著我進去幫你找?」 
     
      恍然大悟,包要花卻又賴皮道:「是了,是了……不過到後來卻是我自己鑽進 
    床底找出來的,你並沒有什麼功勞!」 
     
      點點頭,項真道:「我同意,但我卻也因此知道了你小子『私藏軍火』,換句 
    話說,我才肯和你打賭,否則,你窮得兩肩荷一口的窩囊法,我又憑什麼信得過你 
    拿得出黃金百兩?」 
     
      笑了笑,項真又道:「我也犯不著有功勞,我只需大大方方的接過一顆珠子作 
    為贏家的賭注也就夠了。」 
     
      包要花一下子窒住了,他呆了好一陣——幾乎連身上的傷痛也忘啦——才吶吶 
    的道:「公子爺……呃,我看……就算了吧……」 
     
      項真搖頭道:「不行!」 
     
      包要花一咬牙道:「這樣吧,我身上還有十幾兩散碎銀子,聊充黃金百兩如何 
    ?」 
     
      一揚眉,項真道:「白銀如果可充黃金,天下早就有一大把人發財了,老包, 
    你不要賴,我們沒商量!」 
     
      西門朝午也忙道:「對,其中還有我見證人二十兩黃金的成頭,若包兄你以區 
    區十來兩白銀充數,我這彩金向誰要去?」 
     
      怪叫一聲,包要花咬牙切齒的道:「你們兩個是在吃我肉,喝我的血啊……」 
     
      項真與西門朝午二人強忍住笑,項真又一本正經的道:「少囉嗦,自現在開始 
    ,一直到回『大元府』,沿途花費全由你墊,回去後再算帳,我與當家的兩份,由 
    你所欠的百兩黃金項下扣除……」 
     
      包要花幾乎氣結了,他正要再嚷,卻似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樣又突的賊嘻嘻笑了 
    起來。 
     
      在些疑惑,項真道:「你笑什麼?老包?」 
     
      一挺胸,包要花變得神氣無比的道:「好,我把你們這兩個妄想坑害於我的匹 
    夫,你們要挖我的肉,我就叫你們鬧個天翻地覆!」 
     
      怔怔的,項真道:「此話怎說?」 
     
      包要花得意洋洋的道:「此話怎說?媽的,當然有得說,好,我大不了給你一 
    顆珠子,你再找回我三十兩黃金,不過,我回『太元府』之後,嘿嘿,卻免不了要 
    把你今日與奚嬪那妮子的好事向君大妹子一五一十說個明白!」 
     
      心頭一跳,項真忙道:「老包,你不要牽強附會,自以為是,事情根本不是你 
    想像的那樣,我絕對沒有做出對不起君姐姐的事……」 
     
      包要花大刺刺的道:「這只是你說的,我呢?我當然也有我的說法,那就要看 
    看君大妹子是聽信於誰了!」 
     
      項真焦的的道:「這不是玩笑之事,老包,千萬瞎提不得,我自問問心無愧, 
    沒有做出任何有損人格的劣行……」 
     
      嘿嘿一笑,包要花故意慢吞吞的道:「這就難說了,俗語道得好:『人心隔肚 
    皮』,『知人知面不知心』,誰還敢擔保誰的心肝全他媽是紅淋淋的哪?」 
     
      項真怒道:「老包,我和你打賭是一回事,我在亂石坡上的事又是一回事,你 
    怎麼可以混為一談?」 
     
      一齜那參差不齊的黃板大牙,包要花笑瞇瞇的道:「在你看來是怎麼回事我不 
    管,但是,在我眼中麼,嗯,嗯卻是一回子事……」 
     
      項真又好氣又好笑的道:「老包,你是在要挾我,你不覺得這種手段太過卑鄙 
    麼?」 
     
      搔搔滿頭亂髮,包要花蠻不在乎的道:「媽的,卑鄙又怎麼樣?清高又值幾個 
    烏毛子兒?我只知道你要挖我的肉,拿我的寶貝珠子,哼哼,我就得在後面給你扇 
    扇妖火!」 
     
      西門朝午搖頭道:「包兄,你真是……真是妖人!」 
     
      眼珠子一翻,包要花嘩道:「你少插嘴,他媽的一丘之貉!」 
     
      項真知道那筆賭注包要花是存心要賴皮了,其實,他本來也就沒打算要,他曉 
    得,這位「孤家山」的怪傑自來便是張著口橫吃十八方的,要他的錢,比在鐵公雞 
    身上拔根毛更不容易;從頭開始,他也只是在逗著包要花尋開心,不想包要花卻急 
    了,要亂咬他一口,而那等事卻非玩笑,若弄假成真,則就大大的不妙了……略一 
    沉吟,項真道:「老包,亂石坡上與奚嬪的事,我會向你解釋……」 
     
      一仰頭,包要花道:「沒有什麼好解釋的,我回去告訴君妹子之後,你再向她 
    好好解釋吧,我可不能眼看著你在外面拈花惹草而裝聾做啞哪……」 
     
      項真火道:「你不要滿口仁義道德,其實一肚子妖魔鬼怪;老包,你這就叫司 
    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哈哈一笑,包要花道:「說得好,而公子爺,你卻知也不知呢?」 
     
      沒好氣的,項真道:「當然!」 
     
      包要花賊嘻嘻的笑道:「那麼,你何不光棍一點?」 
     
      無可奈何的,項真道:「也罷,你不要回去向君姐姐胡說八道,我贏了你的那 
    一百兩黃金也不要了!」 
     
      一拍馬頭,包要花道:「行,成交了!」 
     
      一側,西門朝午歎口氣道:「包兄,你真厲害……」 
     
      得意的一笑,包要花道:「媽的,你也知道我的厲害了! 
     
      對公子爺,我是武大郎玩夜貓子——什麼樣的人玩什麼樣的鳥,姓項的橫闖天 
    下千萬里,不拿他一把,行嗎?我包某人可也不是省油之燈,一百兩黃澄澄的金子 
    ,就那麼好說的雙手奉送給人了?」 
     
      項真直搖頭道:「老包,你不要得意,早晚我叫你把口袋裡那一對珠子兌現了
    請客……」 
     
      撫著大腿笑,包要花道:「只要你小子有這個道行……」 
     
      說到這裡,他忽然又道:「對了,公子爺說笑歸說笑,正事歸正事,我不向君 
    妹子瞎扯蛋了,你贏了的賭注也不要了,兩相抵消;可是,你卻還得好生給我解釋 
    解釋……」 
     
      苦笑著,項真道:「你真是狠哪……」 
     
      包要花道:「不要囉嗦,快點把內中詳情一一道來!」 
     
      西門朝午也期盼的道:「是的,項兄,我也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於是,三人三騎已行盡了這段山道,開始離開崎嶇的樵徑,徐緩的往平地行下 
    ,積雪仍深,馬兒行進間有些不甚穩當,時時顛躓拋蹄;三乘馬的鼻孔裡全朝外噓 
    著白蒙蒙的霧氣,因為下坡的關係,馬上的人也有些往前傾斜了……
    
      在這段時間裡,項真便開始敘述他和奚嬪在亂石坡上所發生的那件韻事;他說
    得很詳細,幾乎涓滴不漏,他說著如何為了不致傷害對方的自尊心而佯稱自己所未
    曾產生的情愫,他又敘說著自己如何以與君心怡的早年定情為由而打消了奚嬪的單
    思念頭,未了,他再說道桌使奚嬪留下一個甜蜜而完整的印象,不至為了此事而在
    日後的歲月裡自怨自艾……
    
      項真坦率又誠懇的說著,他的態度,令人一看即知決不虛假,而他所講的事情
    裡,亦不會有捏造或改易的地方……講完了,項真長長吁出一口氣,疲睏的道:「
    前前後後,全是我說的這些了,此心此意唯天可表,至於相信與否,也在於二位自
    己……」 
     
      沉默了一會,西門朝午才感歎的道:「好一段情……項兄,我完全相信你方纔 
    所說,天地之間,也唯因有著像你這種至情至性的人,才會顯得那麼可愛與融洽… 
    …」 
     
      包要花也言來由衷的道:「老實說,公子爺,你的心地卻還真是善良呢,尤其 
    是你能處處為別人著想,事事以真摯但見,嗯,不容易,確是不容易,這一回去, 
    在君妹子面前,你該好好記上一功!」 
     
      淡淡一笑,項真道:「太客氣了,二位。」 
     
      西門朝午深沉的道:「項兄,先前你講得對,別人說你狠,其實你只是行事果 
    斷,毫不猶豫而已,就像這件事,你不是做得很對,也決定得很對麼?」 
     
      嘿嘿一笑,包要花插口道:「若然公子爺一個搞得不好,這亂子可就大啦…… 
    」 
     
      點著頭,西門朝午頗有同感的道:「不錯,天下之大,唯有男女之情是樁最最 
    難以理哈的事,也是樁最最麻煩之事,相悅中的男女,尤其更不能在他們的情愛裡 
    物;在相悅中的雙方,受起來可以豁出老命,但如恨起來,同樣也能豁出老命的! 
    」 
     
      包要花大笑道:「當家的,你成天到晚不是刀頭舐血便是鞍上打滾,再不大碗 
    酒肉,滿袋分金;這些文縐縐的男女相悅道理,你又是在哪兒體悟出來的?」 
     
      眨眨眼,西門朝午笑道:「無他,見景生情而已。」 
     
      啐了一聲,包要花道:「狗屁的見景生情,你一定是大大的嘗試過了!」 
     
      笑哧哧的,西門朝午道「我嘗試過?哈哈哈,包兄,我擁有妾侍八九名,一二 
    十個俏丫環也隨我選挑,另加姘頭五六個,雖然他們都算不上大字閨秀,書香門第 
    也並非正式拜堂,明媒正娶,但一個個卻也頗解風流,深體情韻,生得麼,也還似 
    模似樣,不說國色天香,也夠稱姿容嫣麗了,對她們,我是招之即來,呼之即去, 
    哪個敢對我作做矯情? 
     
      更有哪個敢向我耍哀使怨?媽的,我一瞪眼她們連屁也嚇得放不出,還有膽給 
    我施展男女之間吊胃口的那一套麼?」 
     
      得意的一笑,他又道:「所以說,關於前面我方才講的道理,全是我獨自體會 
    出來的,在我的現實生活裡,嗯,沒有那麼些邪門,和我那干姬妾,我也根本就懶 
    得囉嗦,願意就徠,不願意,就請,至於什麼風花雪月,哀怨誹惻的調調,少來。 
    」 
     
      包要花哼了一聲道:「你呀,真是個不懂得憐香惜玉的大老粗!」 
     
      嘿嘿一笑,西門朝午道:「粗就粗吧,你叫我硬裝成文縐縐的酸模樣,還不如 
    拿把刀來將我宰了……」 
     
      在前面馬上的項真,這時轉過頭來,低沉的道:「別扯了,二位,前面已可看 
    見那座小鎮甸……」 
     
      如今,他們已下了坡陵地,來在一條積雪老厚的小路上,在項真回頭招呼的時 
    候,他們已轉過了一道山拗子,嗯,路的遠處,已可隱隱看見一些柿比相連的屋頂 
    屋舍,那些密集的房舍,隔著他們這邊,大約還有個三五里的路程。 
     
      小路的右面是那片高聳連綿的山野,左邊,則是起伏不平的荒地衰煙,北風嚎 
    著,有一股子冷澈心脾的寒瑟勁兒,加上週遭的茫茫雪景,更顯得天地沉鬱,灰蒼 
    慘然了……西門朝午與包要花兩人立時精神一振,尤其是包要花像一下子把身上的 
    傷疲減輕了一半,他口沫橫飛的吆喝道:「乖乖,這一下子可看見個能歇歇腿伸伸 
    腰的地方了,媽的,累慘了哪,得好生補上一補!」 
     
      項真微微一笑道:「當然,一切都得揀最好的享受享受,反正你腰裡還有十多 
    兩銀子,算算該可以夠了……」 
     
      怪吼一聲,包要花叫:「你他媽就饒不過我,淨把算盤朝我身上打……」 
     
      項真放馬急奔,他回頭笑道:「百多兩金子我都不要,老包,你還斤斤計較於 
    這十幾兩碎銀麼?」 
     
      一夾腿跟了上去,西門朝午也哈哈大笑:「說得是哪,包兄,別大小家氣…… 
    」 
     
      急抖韁繩隨後猛趕,包要花大吵大嚷:「你們兩個小子成心坑我,這還說我包 
    某人小氣?可恨……」 
     
      於是,在三匹健馬的狂奔快馳中,八里路程轉眼便達,此刻,他們二縱騎進入 
    了這座小鎮的唯一一條街道。 
     
      大雪天,氣溫寒冷得能使人的血液都凍凝了,加上一陣一陣的北風削肉似的刮 
    著,那股子蕭煞勁可就更甭提了; 
     
      這條鎮上唯一的街道燭一片冷清,街面及兩下邊的人家屋簷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而到處都是厚薄不均的皚皚積雪,窗前廊緣,更重掛著一根,參差不齊的冰溜子 
    ,晶瑩透明得亮晃晃的,就好像在哪裡倒掛著一把的利刃……呵了口熱氣包要花嘀 
    咕道:「這座烏鎮上怎的連個毛人也沒有?冷清清的像他媽個鬼城,天氣又是這般 
    冷法子,到那裡找住處哪?」 
     
      用力搓著握韁的手,西門朝午道:「這等天氣,誰還發了瘋往外面跑?坐在家 
    裡圍爐取暖,再弄兩壺老酒就著花生觀賞雪景,不是比什麼都來得安逸?」 
     
      項真一路領先行去,他低沉的道:「老包,你急什麼?」 
     
      打了個哆嗦,包要花道:「不急?我他媽都要凍僵了,公子爺,我們到底往那 
    裡去求宿呀?」 
     
      嘴巴往街角處的一幢土瓦大磚房一努,項真道:「那邊就是。」 
     
      包要花與西門朝午隨著項真指示的方向瞧去,嗯,那是幢相當高大寬宏的土瓦 
    磚屋,看情形裡面還十分深沉,此刻那兩扇灰剝的大門正緊緊關閉著,而且,沒有 
    招牌掛出來呀……疑惑的看了項真一眼,包要花道:「公子爺,那是家客棧?」 
     
      項真呵了口氣,道:「要不,你以為那是個什麼地方?」 
     
      舐舐嘴唇,包要花吶吶的道:「但是,怎的沒有招牌?」 
     
      一揚眉梢子,項真簡單的道:「約模是被風刮掉了!」 
     
      西門朝午也搭腔道:「項兄,這地方,呃,你來過?」 
     
      點點頭,項真道:「昔日曾途經兩次,只是未嘗住宿而已,這地方好像叫什麼 
    『小安埠』……」 
     
      他瞄了已在面前的那幢大磚屋一眼,又道:「記得前兩次路過這裡,還看見這 
    家客棧掛出招牌做生意,好像叫什麼,嗯,『大福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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