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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 心 指

                     【第三十九章 奸、詭、笑裡刀】 
    
      「含翠樓」樓主胡欽,盡情的款待著關孤等一行人,賓主談笑甚歡,接著溫幸 
    成大笑著陪同南宮豪、豐子俊、李發、舒家母女及銀心等從大廳的邊門轉了出去, 
    後頭,龔凡也匆匆跟著。 
     
      現在,大廳中只有胡欽,關孤,與肅立相恃的區叔寶了。 
     
      胡欽伸了個懶腰道:「你真的不倦吧?」 
     
      關孤聽胡欽這麼一問,才感覺到腦袋好似有些暈沉沉的,胸口也微微泛著沉臀 
    意,但這種感覺十分輕弱,也十分隱約,並不大明顯;他搖搖頭,道:「沒有什麼 
    。」 
     
      胡欽似乎放心的點點頭,道:「這就好,兄台,你別聽溫幸成那小子的胡說八 
    道,我哪有這麼個聒噪煩人法?等一會,我領你先到『含翠樓』四處去走走,叫你 
    看看,我當初蓋這幢樓閣的時候是花了多少心血,耗了多少銀錢……」 
     
      關孤緩緩的道:「很樂意偕隨樓主瞻仰一下『含翠樓』 
     
      的風格,不用樓主指點,這幢樓閣的建造也一定是曾經費煞昔心,耗用至矩的 
    ,這種形式,格局,材料,陳設,又加上築樓的地方是如此偏遠深隱……在山腰裡 
    ,當然是需要花上很多心思,以及錢……財……」 
     
      說到後面,關孤又覺得一陣沉重的暈眩感襲來;甚至連呼吸也有些困難了,他 
    不禁連講話也宛似打了結般頓了一頓! 
     
      胡欽注視著他,關切的問道:「兄台,你沒有什麼吧? 
     
      是不是不舒服?」 
     
      關孤強撐著精神,苦笑道:「我很好,真的很好……」 
     
      親手端來關孤面前的茶杯,胡欽體貼的道:「再喝口茶看,這『素竹茶』最是 
    能以涼心法暑,清脾靜慮……我看你好像在大熱天曬久了,是不是有些暈沉沉的? 
    」 
     
      謝謝一聲,關孤接過茶杯一干到底,他舐舐唇,吁了口氣道:「可能是吧,我 
    想沒有什麼,歇一陣就會好的。」 
     
      胡欽點點頭道:「人嘛,究竟不是鐵打的。再好的身子也經不住大折騰,天氣 
    這麼熱,太陽頂頭曬豈不像扛著一盆火?再加上長途奔勞,馬背上又顛,唉,任是 
    誰也免不了會覺得乏倦……我可猜對了,在叫龔凡去接你們的時候,便著人先將幾 
    間客房清理了出來,預備著給你們住,可還真派上用場啦,溫幸成尚笑我哩,說人 
    家來不來猶不一定,你窮忙活些什麼?我就說啦,似我一片誠意,按著禮數去請人 
    家來做客,人家再不通情理,也沒有碰我一鼻子灰的那回事吧?所以,我……」 
     
      聽著聽著,關孤覺得胡欽的話語聲越來越模糊,也越來越遙遠了,彷彿是空谷 
    的回音,雲端的呢喃,像是那麼隱約,那麼含糊,又那麼縹緲了……他只感到極度 
    的暈眩,極度的疲勞,兩眼望出去是朦朦朧朧的,灰沉沉的,就宛似隔著一層霧, 
    霧的那一頭,卻像在轉動,在跳躍,在倒翻……。 
     
      頭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呼吸更形困難,甚至……連全身四肢百骸也逐漸僵木 
    了! 
     
      驀然間,他眼中閃過一抹靈光……是否中毒了?他不該這麼疲乏,更不該這麼 
    暈眩,暈沉沉,癱軟,麻木! 
     
      但是,什麼時候中的毒?誰下的毒?什麼東西使他中的毒?是那杯「素竹茶」 
    麼?若然,但為什麼在就飲前以銀簪試探不見有毒性反應?而且,「絕斧絕刀」李 
    發,舒家母女及銀心全飲下去了卻為何未見有中毒情形?哪有可以潛伏人身長達一 
    個時辰之久尚不發作而一旦發作又如此劇烈的迷藥毒物? 
     
      最主要的,是誰會害他?胡欽麼?溫幸成麼?不大可能,彼此無怨無仇,素昧 
    生平,更連他們的姓名來歷也不知道,對方有什麼動機會害他? 
     
      況且,人家尚是那樣的誠懇,熱情,真摯,絲毫沒有一丁點圖謀不軌的破綻和 
    蛛絲馬跡顯露出來,人家是多麼的自然,豪邁,親切?而一個任是如何邪惡的,機 
    詐的歹徒,也難以裝扮成這樣,意圖陷害於人的人,該不是這麼和詳鎮定的啊…… 
    一連串的問題,猛一下子擠進了關孤的腦中,有如無數只腳步紛紛踩踏著他的腦漿 
    ,他用力搖頭,奮勁掙扎,開口大叫:「胡欽……你這……茶……」 
     
      「茶」後面的活尚未及出口,關孤突然覺得眼前變為漆黑,腦子裡有如千萬隻 
    黃蜂飛……「嗡」「嗡」震響,同時心口一緊,像連心臟也停止跳動,血液也全凝 
    固了,他猛的一蹌踉,「渡心指」的劍刃「錚」聲出鞘一半,人已暈絕過去……「 
    嘩啦啦」連椅子一起翻倒地下! 
     
      時間過了多久,關孤也不曉得,他就宛似做了一場噩夢,也像生了一場大病, 
    亦似剛剛觀游了陰冥世界又還陽一般,那麼悠悠惚惚的,迷迷茫茫的,濛濛朧朧的 
    甦醒過來,在恢復知覺的一剎間,他感到的是極端的疲乏,無比的孱弱,滿腦袋的 
    混亂,以及,口中,嗓眼裡那股子苦得發澀的藥味! 
     
      沉重又艱辛的,關孤撐開了一線眼皮,但是,刺目的陽光又炫耀得他腦子一痛 
    ,幾乎嘔吐,他急忙又閉上眼,大口喘息著,而每喘一口氣,他既覺得胸膈間,一 
    陣抽緊般的翳悶! 
     
      他的思維還是迷亂的,一時間使他茫然於這是怎麼回事,用力吞了幾口唾液, 
    他平順了一下呼吸,使心智冷靜下來,然後,他慢慢的回憶著,於是,很快的,他 
    想起了,想起了在這暈迷之前的一切經過情形! 
     
      暗裡歎了口氣,他又緩緩將雙眼睜開,這一次,他的視線已由朦朧逐漸變為清 
    晰,於是,他首先發覺自己是躺在一間偏西的房間地下,因為偏西的陽光正照耀著 
    他!然後,他看見幾雙人腿環繞在他面前,默默數了數,那是三雙人腿,兩雙是青 
    色的綢袍下擺,一雙卻是灰衫的下擺,順著人腿往上看,不錯,在陽光的閃動裡, 
    他看清了那三張人臉……胡欽,溫幸成,龔凡! 
     
      接著,關孤感覺到他的兵刃「渡心指」已經被取走了,進綢大氅亦撕落下來, 
    全身也被捆了個結實,手腕,雙腿,兩肩……他不用試探,從那種深陷入肉的細硬 
    繩索感觸上,他已曉得捆綁他的是些什麼東西,那無疑的是絞合了人發,鋼絲,蛟 
    筋的塗漆軟牛皮索……一種最耐於扯,最有伸縮力與拉力的繩索,專門對付懷有內 
    家功力的武林高手所用的! 
     
      沉默著,關孤未出一聲,他在沉默中,開始迅速思考這其中的因果內涵……突 
    然,呵呵一笑……胡欽的聲音:「我們『悟生院』的首席『前執殺手』,江湖道上 
    的黑煞星,武林中的頭號劍士醒了?真個久仰,關孤關大俠!」 
     
      一側,龔凡阿諛的道:「老爺子,還是你有眼力,思維快,計謀多,只一看, 
    便看出了來的是些什麼人,更立即思妥了擒拿他們的主意,這等智謀心眼,只怕普 
    天之下也難得找出第二個人來了!」 
     
      胡欽大笑道:「小子,江湖上闖了幾十年,刀山劍林火裡也進出了千百次,連 
    這點小小主意還拿不出,成麼?何況,嘿嘿,搞這種名堂原也是我的拿手好戲哩! 
    」 
     
      龔凡繼續拍著馬屁:「說得是呀,老爺子,起先,我可還真戰戰兢兢,一顆心 
    吊在半空裡吶,生怕一個弄不好出了紕漏,這就不得了啦,姓關的不是省油燈,他 
    那幾個人如『絕斧絕刀』之流亦是武林中響噹噹的角色,任是哪一個也難以招應, 
    可是,看著等著,哈哈,這幾位鼎鼎大名的厲害人物就得先認識我啦,尤其是姓關 
    的到了手,剩下那幾個便不足道了,包管手到擒來!」 
     
      瞅了關孤一眼,龔凡譏笑道:「姓關的這副模樣,老爺子,就好有一比……」 
     
      胡欽踵躇滿志的問:「比什麼?」 
     
      龔凡大笑道:「甕中之鱉!」 
     
      頓時也笑得臉如巽血,胡欽拍了拍龔凡肩頭:「好好,比喻得好,比喻得妙… 
    …」 
     
      冷冷的,溫幸成一反他先前那種和煦風趣的神態道:「胡大哥,事情還沒有完 
    全成功,我們現在高興未免太早了點,關孤雖然已經擒住,但『絕斧絕刀』與那紫 
    疤人尚未到手,要知道他們三個也不簡單;那紫疤人我不認得,不知功力如何,但 
    『絕斧絕刀』卻頗難相與,以我們兩人之力,加上你的幾位得力手下,還並不一定 
    可以制住人家!」 
     
      胡欽胸有成竹的道:「我們把鋼刀按在姓關的與那舒家母女的脖頸上,看『絕 
    斧絕刀』和那紫疤人敢不敢動手?他們素來標榜道義,掛著行俠崇德的招牌,眼見 
    自家人落在刀口子上,豈有三不管依然蠻幹之理?」 
     
      溫幸成面無表情的道:「話雖如此,還是小心些好。」 
     
      他們的對話,句句全進入關孤耳中,於是,他已經大略明白他們遭遇到了什麼 
    厄運,遭遇到了什麼逆境……如今,他們可以說全落進虎口了! 
     
      潤潤乾裂的嘴唇,關孤沙啞的,卻是冷靜的啟聲道:「胡欽,為什麼?」 
     
      低下頭來,胡欽的面孔這時看去竟是如此的邪惡猙獰,他好笑著道:「為什麼 
    ,哈,問得好,我也回答得爽快……錢!」 
     
      吁了口氣,關孤低啞的道:「我們並沒有懸賞背在身上……」 
     
      胡欽笑吟吟的道:「表面上是沒有,但我們會很容易的使得它有!關孤,我們 
    非常明白『悟生院』是如何迫切的,幾乎是夢寐以求的要得到你們,這其中包括了 
    禹偉行本人的尊嚴,威信,他的憤慨,意氣,也包括了『悟生院』的江湖上的聲望 
    ,震懾力,領導力,未來的盛衰等等,這是何等嚴重的問題?而這一切問題全是由 
    你引發的,只要擒住你,送回去加以懲治所有的困難及疑慮就會完全消除了! 
     
      想想,你是多麼重要?禹偉行會不出一大筆代價得到你麼,只怕他一聽到這個 
    好消息,連點頭應承我們的要求都來不及呢!」 
     
      頓了頓,他又道:「花一筆銀子,解決數個組織的動盪不安,撫懾所有手下們 
    的內心,這是太划算的事,何況,又可兔除他們大批人命的犧牲與辛苦的奔波兜截 
    呢?老實說,若是我們抓不住你,就算『悟生院』方面豁上無數條人命,跑上千百 
    里路途,尚不一定可以截住你們……衡量一下看,老禹拿銀子出來就會又大方又爽 
    快了,我保證將如此!」 
     
      關孤一咬牙,道:「那麼,舒家母女該放她們走!」 
     
      怪笑一聲,胡欽道:「朋友,你大概是服下大多的這種珍罕迷藥了,以至頭腦 
    也不夠清醒啦,放舒家母女走?真叫笑話,我們辛苦一場,擔足風險,會白白放她 
    們走?白白將另一筆財富丟進水裡?」 
     
      關孤仰視著他冷然道:「她們又有什麼財富、路上所攜,也不過只是些聊足渡 
    日的細軟而已!」 
     
      胡欽邪惡的笑道:「那些細軟,嗯,我當然會笑納,但她們身上,還干係著另 
    一筆花紅,聽說禹偉行也要這母女兩個,又聽說這母女兩個是『三定府』的首富之 
    家,還聽說你就是為了派去刺殺她們屆時又放了水,才叛離『悟生院』的,這樣將 
    事情一連貫,嘿嘿,便能以明白『悟生院』為什麼也同時需要獲得這母女二人了; 
    這一定是『悟生院』與僱主間的一筆生意,這筆生意的成功與否,顯然也一樣對他 
    們的威信有絕大影響,更會影響他們的一票大收入,嗯!我們一道替『悟生院」解 
    決了這個難題,將這舒家母女兩頭肥羊送回去,另加贈一名丫鬟,『悟生院』還會 
    不再付一筆銀子麼?」 
     
      緩緩的關孤道:「胡欽,你不要過於貪婪,禹偉行不是好惹的人,他更不是個 
    講道義的人,你和他打交道,只怕要吃不了,兜著走!」 
     
      胡欽冷笑道:「我『笑天魔』胡欽亦不是好惹的人,這是做生意,講斤兩,大 
    家公平交易,誰也不叫誰吃虧,誰也不用占誰的便宜;天下是廣闊的,武林是浩瀚 
    的,『悟生院』固然不錯,力強勢雄,霸凌一方,但我胡欽也多的是好朋友,有的 
    是同路人,弄翻了我,『悟生院』並不一定就准佔上風,因此,禹偉行便會仔細斟 
    酌一下,他將明白公平交易好呢?還是不守信諾背義火並好!」 
     
      關孤默然了,是的,胡欽說得對,禹偉行不是傻瓜,他是個精敲算盤的人,更 
    重要的是,他必須得到他們這些獵物,他有的是錢;胡欽的推測是正確的——禹偉 
    行勢必不會為了吝嗇付出一筆代價而和『含翠樓』動武,因為禹偉行不會笨到無意 
    義的犧牲他的手下,他更不會蠢到足使得抓回關孤與舒家母女等人的這個機會發生 
    變化! 
     
      得意的磔磔怪笑,胡欽道:「怎麼樣?關朋友,你沒話可說了吧?」 
     
      關孤閉閉眼,道:「如今——你已派人去向『悟生院』方面接頭了吧?」 
     
      胡欽搓著手道:「當然,在你們行向『含翠樓』的時候,我業已派人到外面去 
    和『悟生院』的人接頭了——我有十成十的把握肯定你們會落進我的手掌中,當你 
    們中計前來向『含翠樓』的方向踏出第一步的當口,你們業已注定是這個結局;我 
    在外面有相當完密的眼線佈置著,我知道到哪裡去接『悟生院』的人,他們的行動 
    大本營設在『古北口』的『歸寧客棧』,但我的手下不用跑那麼遠,上到百里外的 
    『蝙蝠嶺』下就行,『三人妖』早已率眾伏守在那裡,他們得訊號會盡快通知禹偉 
    行的,就在今天早晨,我業已接到密報,禹偉行領著他的大批好手,兼程從『洪家 
    莊』趕往『古北口』去了……看樣子,他是亦步亦趨的緊跟在你們後面,只是你們 
    這一回雙方所走的路不是同一條罷了……」 
     
      望了一眼偏西的陽光,關孤低沉的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胡欽淡淡的道:「還早,隔著太陽落山尚得個多兩個時辰。」 
     
      關孤又問:「我暈迷了多久?」 
     
      笑了笑,胡欽道:「約摸一個時辰左右,我們給你灌下了解藥,否則你至少要 
    暈迷到晚上,要知道你服下的這種迷藥『倒羅漢』是迷藥種類裡最厲害,也最罕異 
    的一種,無色無味,只是透明的水液,尤其它的潛伏力很悠久,可以在兩個時辰以 
    後才發作,也可以在一個多時辰內發作,端看藥量的份量而定,一旦藥性展開,便 
    來勢猛烈快速,任何功力,再深也不及抗拒,為迷藥中的聖品,嘿嘿,我使用這『 
    倒羅漢』頗居心得,這些年來,已有無數英雄好漢栽在我這『倒羅漢』的玩意下了 
    ,當然唆,這都是在極端秘密中進行的,以免壞了我的聲譽!我用了七滴『倒羅漢 
    』在你的茶水中,這是你值得驕傲的地方,其他人,只要用三四滴業已足夠了…… 
    」 
     
      關孤冷峭的,道:「為什麼又給我服下解藥,等到『悟生院』的人來了再將我 
    於暈迷中交過去不是更可靠安全麼?」 
     
      胡欽哈哈大笑道:「關朋友,我當然有我的作用——叫你醒著,好張口勸你的 
    同夥投降呀,另一則也免得你暈迷著引起他們的誤會,以為你死了,那將激使他們 
    失卻理性,豁命蠻幹,這是不需要的,是麼?」 
     
      暗中詛咒著,關孤痛恨的道:「為什麼你不省省事,在他們的茶水中一起下迷 
    藥?這不更來得簡單方便?」 
     
      胡欽自得自滿的大笑道:「好告訴你明白,關孤,這就是我老頭子的精妙之處 
    了,我若通通給你們在茶水中下了迷藥,第一你們極可能先行以銀器探試,這就會 
    露出馬腳,第二,你們功力深淺不同,發作的時間便有先後,只要有一個倒得慢, 
    我們便會憑添麻煩——本來我假設預先知道你們修為的程度,可以酌量用藥的多寡 
    ,奈何我並不十分清楚,是而便不敢冒這個險;我這樣做,是絕對正確的,呵呵, 
    你回想一下,你進門後所坐的位置,是不是剛好就在我正對面?這有一個作用,任 
    何人不方便也不好意思當我面前以銀替探試茶水,你的伙計們坐在兩側,他們都可 
    以半陰半明的探試,這樣卻正中我的下懷,因為他們的茶並未滲有迷藥,當然探試 
    的結果就沒有問題!如此一來,也會給你一個錯覺,認為他們杯子裡的茶水既無問 
    題,你的也自是一樣可靠,豈不知我正要你產生這種想法,你們所有七個人中,就 
    只有你的茶水中下了迷藥哩……」 
     
      揉著面頰,他又樂呵呵的道:「老實說,你已夠精明了,竟然放著杯茶等到最 
    後才喝,幸虧我沒有一起給你們下迷藥,否則,你的伙計們一旦暈倒,你不就給我 
    個搞個烏煙瘴氣啦?不過,關朋友,你雖精明,卻逢上個更精明的我,這就說不得 
    你要吃定癟了!」 
     
      龔凡插口道:「還說呢!老爺子,姓關的把茶放在面前遲遲不喝,我和老區全 
    緊張得快喘不動氣了,只要吃他察覺一點端倪,我們就有得受啦!一直在他舉杯沾 
    唇之前,我和老區簡直就連眼皮子也不敢眨一下,生怕他一看出什麼不對突然動手 
    ……聽說姓關的素來就有不吭聲便斬人要命的習慣……」 
     
      胡欽一瞪眼斥道:「少胡說,簡直在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嘛,有我在當場 
    ,還有不十拿九穩之理?你們有什麼好緊張的?沒出息!」 
     
      沉默了良久的溫幸成又開口問:「胡大哥,朱嘉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側看一看陽光的斜度,胡欽道:「大約要在起更了,不用急,我們有的是時間 
    等。」 
     
      溫幸成不奈的道:「『絕斧絕刀』和那紫疤人還沒起來?」 
     
      胡欽笑道:「叫他們睡吧,只怕以後他們會有一大段日子睡不著覺了!」 
     
      俊俏的面容是陰鷙又狠毒的,溫幸成冷酷的道:「事不宜遲,胡大哥,我們還 
    是先將他們擒住的好,別出了差錯,任什麼事早辦了早安心!」 
     
      胡欽大刺刺的道:「你急什麼?煮熟的鴨子還怕飛上了天?再說,區叔寶和聶 
    光早已帶領十二名兒郎將『小怡軒』暗中包圍了!」 
     
      溫幸成不快的道:「包圍了不一定就擒得住人家,萬一叫他們看出破綻,來個 
    先下手為強,我們豈不是憑添不必要的麻煩?」 
     
      胡欽也有些不悅的道:「好吧,便依你;不過你是曉得的,我做事一向從容不 
    迫,按步就班,最不喜歡倉促匆忙……」 
     
      臉色和緩了一點,溫幸成道:「不是我心急,胡大哥,你也知道我的毛病,我 
    素來是快刀斬亂麻,不愛拖泥帶水,磨磨蹭蹭的……」 
     
      胡欽哼了一哼,道:「我們得一步一步來才對,首先要救醒關孤,其次要告訴 
    他他如今毫不可為的處境,使他明白反抗倔強只會遭至更大的折磨,這一切辦妥了 
    ,才能進一步對付後面的那三個人!像這樣有條不紊的做,怎麼會叫『拖泥帶水』 
    ?又怎麼能稱為『磨磨蹭蹭』?」 
     
      溫幸成忍住了氣,強笑道:「好,好,就算大哥你對,現在該做的已經做完了 
    ,姓關的也明白了他的處境,清楚了反抗的惡果,我們可以開始下一步行動了吧? 
    」 
     
      胡欽重重的道:「龔凡,你扛著關孤,和我們走!」 
     
      回應一聲,龔凡正待上前,關孤已突然道:「且慢!」 
     
      臉色一沉,胡欽怒道:「又是什麼事?」 
     
      關孤吸了口氣,吃力的道:「舒家母女……和那丫鬟銀心,如今身在何處?」 
     
      胡欽好笑一聲,道:「他們麼?仍在他們被款待的房間哩,唯一他和做客不同 
    的,就是如今正由我的四名手下監守她們,而且,三個女人全被捆結實了又堵住了 
    嘴!」 
     
      關孤大怒著,再道:「另外,我還要問問你,你是怎麼認出我們身份來的?」 
     
      這時——「百面狐」溫幸成勃然大怒叱道:「住口,姓關的,你以為你如今是 
    什麼東西,競敢在這裡問長問短的?你若再囉嗦,我就要叫你好看!」 
     
      胡欽搖搖手,道:「叫他問,一個人栽了跟斗,總也有權知道這個跟斗是怎麼 
    栽的呀,就好比一個人被判了罪,至少也應叫他明白為了什麼才判的罪……」 
     
      溫幸成十分明白胡欽那種「好大喜功」「自我渲染」又「自認聰明」的德性, 
    因而他雖是一肚皮的不痛快,也只好硬生生的壓制下來,寒著臉不作聲。 
     
      抹抹嘴,胡欽道:「你問我是怎生認出你們身份來的?很好,我告訴你,其實
    卻十分簡單,你關孤叛離悟生院的這檔子大事,好比『春風吹綠江南岸』,天下可
    以說沒有不知道的了,江湖傳言,最是快捷,有如雲飄水流,剎時傳遍兩道,以我
    這耳目眾多的老行家來說,自然更知道得較一般人清楚而且真切;你們那幾個人相
    偕逃亡,形態,外貌,舉止,穿裝,甚至擅用的兵器等等,我都打聽得一明二白,
    說真的,起先我並沒有可以僥倖發這筆橫財的打算,因為我未曾料及會遇上你們,
    更不願硬碰硬的去兜著圈子尋找你們,直到我的了望哨台報告我發現了你們,我親
    自上去一看,才知道我是財星高照,肥肉上口了;詳情就是如此,你該清楚,關孤
    ,我雖然向外聲明退隱江湖,但實則我仍暗裡經營一些買賣——沒有本錢的買賣,
    否則,我如何維持這份偌大的開銷?怎蓋得起如此豪奢的樓閣?所以,我一向注意
    每一樁可能發財的機會,你這檔子事,早鬧得整個武林沸沸揚揚了,我焉會不留心
    ?但開頭也就只是留心罷了,你太扎手,我並不抱什麼大希望,可是,哪知你們自
    己送上門來,哈,這又完全不同了,我豈會將上門的財神爺往外推?天意如此哪,
    你們卻怪不得我不講交情!」 
     
      關孤冷漠的道:「我們原來沒有交情。」 
     
      胡欽點點頭,毫不以為憐的道:「不錯,所以我就更加心安理得了!」 
     
      關孤平靜的道:「我曾有點懷疑你是如何獲得這筆佑大財富而置華廈,設錦室 
    的,但我未嘗深究,這是我的失誤!」 
     
      垂下目光,他又道:「我早該明白,一個正派的武林人家,是不容易積下這麼 
    多錢財的……」 
     
      胡欽笑呵呵的道:「如今你業已知道了,我的財富便是這樣得來的,不過,我 
    敢說你們給予我的將是我這大半生來最豐厚的一一筆!」 
     
      胡孤陰沉的道:「只要你真正成功的話!」 
     
      胡欽怔了怔隨即冷笑的道:「你看著吧,我已經做成功十成中的九成了,那筆 
    財富可以說有一多半已進了我的荷包!」 
     
      關孤唇角一撇道:「不要大自滿,胡欽,還遠著呢!」 
     
      「呸」了一聲,胡欽揮手叱道:「扛走!」 
     
      龔凡上前一把肩起地下的關孤,重重往肩頭一擱,胡欽一邊與溫幸成朝外走, 
    一邊悻悻的,道:「扛好他,龔凡,你再招呼弟兄們把樓上的幾個女人也一起押到 
    後面『小怡軒』前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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