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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 心 指

                     【第四十三章 恨、辱、憤成力】 
    
      怔窒了好一會,舒婉儀淒涼的一笑——笑是慘白的,融在盈盈淚水中,她向關 
    孤送去幽深的一瞥,然後,拖著身子又回到角隅。 
     
      刺耳的奸笑著,溫幸成大刺刺的走了過去,蹲下來,開始毛手毛腳的為舒婉儀 
    褪脫衣裙……臉上是一片冰冷摻著一片僵木,一片羞辱揉著一片麻痺,舒婉儀淚痕 
    染血,雙目緊閉,沒有絲毫反應,在身體的微微顫抖中,她任由溫幸成那雙污髒的 
    雙手替她寬衣解帶……她深切明白,這一身的幸福、名節、閨譽、尊嚴、清白、即 
    將在片刻之後蕩然不存! 
     
      關孤用力扭過身子,面對石壁,他閉目定心,形態僵寂,然而,淚水沿著他的 
    眼角汨汨流淌,他的心碎了,神傷了,老頹了,近三十年來他不知男兒淚是種什麼 
    樣的滋味,如今,他嘗到了,才曉得竟是如此酸辛,如此苦澀,如此痛楚,如此的 
    錐心刺骨……自古以遠,壯士無顏,英雄未途,便是最悲慘的事,現在的關孤,其 
    感受上的悲切,魂魄深處的哀傷,可以說是無與倫比又無可言喻的;世上的痛苦, 
    少有能和這種至極的創痕相較擬,那是自尊的破滅,信心的沉淪,希望的幻寂與理 
    想的消逝,那比生命的殞落猶更要來得令人顫慄及可悲! 
     
      耳中,關孤聽到衣裙的悉嗖扯動聲,聽到肉體的接觸聲,聽到舒婉儀強制住的 
    啜泣與呻吟,也聽到溫幸成那種來自獸性的喘息聲,舒婉儀哭了,卻應合著溫幸成 
    的淫笑,於是,亙古以來,那樣原始的,猥褻的節奏便響了起來,多麼邪惡,又多 
    麼粗陋,多麼羞恥,又多麼污穢……關孤的心在滴血,魂在呻吟,靈魄在顫抖,他 
    暈眩了,朦朧了,在這片刻,他似已迷失了自己。 
     
      四周彷彿響著厲獰的狂笑,惡魔的呼號,魍魎的尖嗥,似乎有血霧在迷漫,旋 
    風在吹刮,赤焰在燃燒……一切歸向沉寂了。 
     
      一切趨向虛幻。 
     
      關孤的淚不斷,汗如雨,神色灰毀,在這似是永恆的片刻,他萬念俱灰,心靈 
    破碎,將往昔的豪情壯志全飛化灰煙塵土! 
     
      這段時間,宛若像千百年那樣良久,彷彿是一點一滴踏著瀝淌自己的鮮血渡過 
    ,說長,艱苦得似在地獄的煉火中煎熬炙烤,無論有形的無形的,全變得那麼灰澀 
    ,那麼淒黯,那麼恍惚又那麼僵冷了——終於,聽到了溫幸成那種滿足後的喘吁聲 
    ,他疲倦的猥膩的笑著,爬起來穿上衣裳,喉嚨裡猶發出咯咯的痰聲,他似是意猶 
    未盡的又伸手在舒婉儀的身上撫摸了一會,然後,他才繼續悉悉嗖嗖的將自己穿戴 
    整齊,好像他還以嘲弄似得的目光瞥視了這個盡為臣虜的石室中一陣,接著,他哼 
    起俗俚的小調,步履踉蹌的啟門出去了。 
     
      「吱喳」——門栓插上,「咋啦」——鐵鎖落扣。 
     
      關孤仍然面對石室,雙目緊閉,冷寂如死。 
     
      空氣中飄浮著來自一個少女肉體上的幽香,但這幽香卻滲與在另一種粗濁又腥 
    膻的汗臭中——就宛似幽香也被汗臭屈辱了……腐濕的味道越形濃重,濃重得要把 
    人的呼吸也窒息了……石室裡,是一片空洞的沉寂,一片尖銳又僵硬的沉寂,有東 
    西在隱冥中成長——那是只能感觸而無以形容的窘迫和羞恥。 
     
      良久……又似另一個千百年的過程:響起一聲痛楚的,盡量壓制住的細弱呻吟 
    ,舒婉儀的聲音也似乎那麼灰白了。 
     
      「關壯士……」 
     
      劇烈的痙攣了一下,關孤緩緩睜開眼,淡漠又生硬的望著灰黑色粗糙的石壁, 
    沙啞的回應:「你說吧。」 
     
      抽嚥了一聲,舒婉儀悲痛的道:「希望……你能饒恕我……」 
     
      關孤唇角抽搐著,低徐地道:「事到如今……不用再說了。」 
     
      啜泣著,舒婉儀哀哀道:「我不是……一個下賤的……女人,關壯士……我不 
    得已……相信我!」 
     
      關孤幽冷的道:「我知道。」 
     
      咽噎的半晌,舒婉儀軟弱的道:「你心裡已在卑視我……關壯士,我明白…… 
    你恨我……沒照你的意思做……你不願我所受的污辱與你有所牽連……你不肯接受 
    任何人……對你的報答和補償……犧牲自己,也不能再使你落向……慘危……」 
     
      關孤漠然道:「不要說了。」 
     
      喘息著,舒婉儀吃力的道:「關壯士……但你要諒解我……寬有我……你知道 
    這一切事情的前因……後果……你也知道我……失身的經過……關壯士……我不求 
    你為我洗刷……只求你……個人對我的……諒解……以及……危害我受的這樁…… 
    委屈……尤其……在我母親面前……」 
     
      關孤沒有回答。 
     
      艱辛的,舒婉儀位道:「我雖已這樣做了……關壯士,都仍無以報應……我母 
    女欠你的這份恩情……於萬一……關壯士……今生我不能……對你再有……補益… 
    …來世……結草銜環……我也必圖……以……以報……」 
     
      說到後面,她業已泣不成聲。 
     
      不自覺的打了個寒慄,關孤啟口問道:「你想做什麼?」 
     
      舒婉儀悲涼的道:「我還能做什麼?關壯士……除了一死……我再也無顏活下 
    去……父母賜我的清白身子……遭了污損……我只有用生命去……贖罪……」 
     
      猛一咬牙,關孤道:「不準死!」 
     
      抽噎了一會,舒婉儀喃喃的道:「不准?但我……又如何能活?」 
     
      「呼」的轉過身來,關孤才明白這是一副令他終生難忘的淒慘又醜惡的景象, 
    舒婉儀斜斜依靠在牆角上,秀髮零亂披散,如花的面靨,淚水閃亮,慘白泛青,臉 
    上有好多條瘀赤的手痕,她雙目枯澀無襪,形容淒黯,下唇被她自己的牙齒咬得一 
    片血肉模糊……她的軀體是玲瓏的,線條非常優美,膚光似雪,滑如凝脂,但如今 
    卻處處佈滿血跡與青紫傷痕,滿地的衣裙小衣四散拋置,落英繽紛,殘紅斑斑,看 
    上去,叫人心酸心痛,又憐又哀,多慘的事實——像虎吻餘生後的羔羊,沒有死, 
    但心魂俱碎了……舒婉儀於澀的想擠出抹笑容,但她卻辦不到,僅將唇邊的肌肉牽 
    動了下而已,麻木似的,她道:「好丑——是嗎?」 
     
      關孤深深吸了口氣,聲音冷峻:「把衣裳先穿上!」 
     
      沒有違抗,舒婉儀馴服的卻吃力的移動著身子,一件一件將衣裙揀起穿回,她 
    在身體的動作中,無論是哪一部分的抬舉,仍然充滿一股至極的,女人特有的誘惑 
    ,但是,關孤卻視而不見,目光冰冷。 
     
      顫顫抖抖,十分困難的勉強穿好了衣裙,舒婉儀喘息著道:「關壯士,我想, 
    我……該去了……」 
     
      關孤凜然的道:「你必須活下去!」 
     
      搖搖頭,舒婉儀痛苦的道:「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個人?關壯士,我有我的 
    理想、美夢、憧憬,但這些卻付諸於我的名節、清白、家聲上,當名節遭辱,清白 
    污染,家聲玷瑕以後,那一切對生命的企求也就全破滅了……人沒有自尊沒有希望 
    ,還有什麼活下去的理由?」 
     
      冷冷的,關孤道:「令堂猶在,你安能談死?」 
     
      激靈靈的一顫,舒婉儀黯然垂首,鬱鬱的道:「她會饒恕我的……」 
     
      關孤生硬的道:「她會,但你若自絕,她亦必將隨你後而至!」 
     
      抬起頭來,舒婉儀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麼話,她雖然明白,她如果她有了長 
    短,對她的老母親將是一種什麼樣沉重的打擊,恐怕是她母親所承擔不住的,易言 
    之,假設舒老夫人得悉了愛女的噩耗,很可能便也刺激過深,相偕而去了……關孤 
    毫無表情的道:「令堂年事已高,且身體亦不見硬朗,如今奔命陌途,逃難在外, 
    家業由人霸佔,故土不能還歸,處此逆境,可謂心碎神惟,慢郁難伸,她在世上惟 
    有你這一個血親,你再一死,舒婉儀,令堂則必無生理!」 
     
      頓了頓,他又道:「你要明白一個老年人的思想及感受,她們的祈求是狹義的 
    ,希望是有限的,寄托是單一的,如果她們失去這些便沒有可資倚生命的東西,舒 
    婉儀,你怎能間接令你母親遭到不測?你業已失去你的貞潔,難道你還要背上一個 
    不孝的罪名?」 
     
      突然間,舒婉儀痛哭失聲,雙手捂臉伏到地上……關孤深沉的道:「你已剝奪 
    了我的尊嚴,污滅了我的人格,打碎了我的信心,同樣,你也傷害了你自己,但你 
    決不可以再使令堂遭到危難!」 
     
      哭泣著,舒婉儀迷亂地叫道:「你好狠……關孤……你太狠了……你用不見形 
    的刀在割我……用你的言同零剮我……你比殺了我還要殘酷……你好狠啊,關孤… 
    …」 
     
      關孤冷森的道:「夠了,舒婉儀,你用你的清白換取我的安全,用你的貞操作 
    為我身體免受迫害的代價。不管我個人的立場和想法如何,我很感激,我會償還你 
    的,我可以向你保證,這種償還必定可以和你予我的大恩平扯!」 
     
      睜著眼,眼中淚光盈然,舒婉儀咽泣著,怨恨的道:「關孤——你太不通人情 
    ,不懂人與人之間的相互關係是如何重要,你沒有一點靈性,你所有的,所想的, 
    所知道的,只有兩個字:孤和傲!」 
     
      一揚頭,她又哭著道:「好,我就聽你的話,我不自絕,但這也沒有什麼分別 
    ,反正,等『悟生院』的人來了以後,他們便會代勞了!」 
     
      關孤冷冷的道:「那樣的話,意義又自不同,至少,你也給了令堂一個短暫的 
    安慰,好叫她知道你永遠是陪伴著她的,生與死,你全未將她拋棄,而且,那不孝 
    之名你也不會背上,但若你自己了結,情形就完全迥異了!」 
     
      目光閃閃如刃,他接著道:「再說,我們活下去的希望並未滅絕,未成的事實 
    永遠不能肯定,要殺死關孤,他們的代價尚未付夠!」 
     
      舒婉儀幽幽的道:「你一向都是這麼狂?」 
     
      關孤冷然道:「錯了,舒婉儀,這不是狂,這叫自信!」 
     
      搖搖頭,他跟著道:「雖然,我這點自信業已叫你削除了不少,但是這僅存的 
    一些,也由他們所難以承擔的!」 
     
      舒婉儀惘然道:「就快起更了吧?」 
     
      關孤道:「大概。」 
     
      說著,他注視仍然暈迷於地,渾身血污的李發,雙眸中掠過一抹痛楚的神色, 
    他喃喃的道:「不要緊,李發,你且忍辱受難,你今天所遭的,我會加倍為你索討 
    ,如今,你已有人相欠了……」 
     
      閉閉眼,他對舒婉儀道:「此前,我從進入這石牢開始,所以一直靜默不言的 
    原因,是為了調順一口丹田之氣,一為驅散體內餘毒,一為聚集內力功勁,只有做 
    到這兩樣,我才能蓄備反抗的初步條件,否則,我頭暈目眩,身子衰弱又四肢麻木 
    ,就算能以脫困,怕也難以支持劇烈的搏戰,現在,經過這一段時間的運息,我業 
    已恢復體力八九成了,除了左肩處的舊傷仍然瘀腫未消,其他的功能已經差同日常 
    相比,下一步,我們就要先設法脫綁!」。 
     
      舒婉儀悄聲道:「以你的力量,掙不開?」 
     
      關孤苦笑道:「手銬腳鐐可以掙斷,因為這是堅硬之物,容易著力,但捆住腕 
    踝臂腿的這些細牛皮索就難了,它們是以鋼絲、人發、蛟筋等物混纏而成,柔韌異 
    常,專門用來對付內家高手的,很不好弄……」 
     
      惶恐的,舒婉儀道:「那——怎麼辦呢?」 
     
      默默沉思著,好一會,關孤突然目光閃亮的道:「有了!」 
     
      舒婉儀迷恫的問:「有法子了?」 
     
      點點頭,關孤目光投注他手上的那副鋼銬上,然後,他用力縮腿曲膝彎身,慢 
    慢的,艱辛的,將一雙腳收縮至右胯之側,一咬牙他猛力將雙手上的鐵銬對著兩踝 
    上的腳鐐狠狠砸下,只聽得「噹」的一聲震響,鐐銬竟然全現了裂縫! 
     
      吸了口氣,聚集全身力道於雙臂,他絕不稍延,「噹」 
     
      「噹」「噹」一連三下,連續奮力砸下,終於,「卡嚓」一聲脆裂之聲響起, 
    關孤腕踝上的鐐銬斷為兩截! 
     
      舒婉儀驚喜的叫道:「斷了!」 
     
      「噓」了一聲,關孤叱道:「噤聲!」 
     
      他靜靜的側耳聆聽了半晌,嗯,外面沒有動靜,然後,他端詳了一下手銬上斷 
    處的裂口,那是參差不齊又銳利無比的,他又咬咬牙,用力將緊縛的雙手掙開一點 
    隙縫,將綁住手腕的牛皮索按接在鋼銬的鋒利裂口上,用大腿抵著銬端,迅速又用 
    力的連連磨擦起來! 
     
      舒婉儀雙目突張,期盼的注視著關孤的動作,她呼吸急促,咬牙瞪眼,像是也 
    在幫著關孤用力一樣,終於,在她的注視下,「砰」「砰」兩下斷索之聲傳來,關 
    孤雙腕上的牛皮索業已全斷! 
     
      振奮的,舒婉儀壓著聲音歡呼:「你成功了!」 
     
      關孤無動於衷的道:「自小,我學的就是這一套,怎麼樣束縛人與如何解脫別 
    人的束縛,這沒有什麼值得欣悅的,胡欽和溫幸成在這將人捆綁的技巧上還差得遠 
    ,他們才只有初學的隊水準,換成我,會叫他們永遠掙脫不了——他們不該只捆了 
    我的雙腕、大腿、兩足,而疏忽了我的雙臂,一個人雙臂也被捆牢,掙扎的力量就 
    會大大削弱,當然,如他們再制住我的穴道就更安全了,而且,他們不懂用牛皮索 
    捆人應該捆在那人的關節和脈門上,那樣,受縛之人便將無計可施,因為,越掙扎 
    這皮索便越往肉裡深陷,足以阻絕血的流暢與骨骼的伸長……」 
     
      舒婉儀新奇的道:「你真是行家——不過,他們一定以為你剛中了迷藥不久, 
    餘毒未散,所以才這麼放心大膽……」 
     
      關孤點點頭,道:「當然,這也是原因之一!」 
     
      接著,他又開始用仍尚套在雙腕上的兩截斷銬鋸磨腿上兩足踝上的牛皮索,又 
    奮力砸斷了連在鐐銬上的鐵鏈子,沒有多久,他已束縛盡去,恢復了自由,只是, 
    斷成四半的手銬腳鐐卻依然扣在他的腕踝上,但卻限制不了他的動作! 
     
      舒婉儀渴切的道:「關孤——我們有生望了!」 
     
      關孤平靜的道:「是的,有生望了,反過來說,他們就即將受苦了;有人說, 
    十年風水輪流轉,世間事,其實是有很多不須十年,便會主客易位,優劣互換!」 
     
      神情轉為悲憤,舒婉儀道:「我要親手殺了那畜生——」 
     
      關孤了沉默了一下,低低的道:「只怕由你下手將太便宜了他,你不知道如何 
    做法會令一個人嘗到身體上最大的痛苦!」 
     
      咬咬牙,舒婉儀幽幽的道:「你教我……」 
     
      關孤淡淡的道:「現教不行,最主要的,是要看忍不忍得下心!」 
     
      舒婉儀淒切的道:「我可以生吃了那禽獸!」 
     
      關孤冷冷的,道:「他的肉是世上最骯髒的,只配餵狗!」 
     
      激靈靈的一哆嗦,舒婉儀不敢再說話了,她幽怨又哀傷的看著關孤,雙眸中, 
    淚光又現……關孤視若不見,冷酷的道:「你和李發身上的鐐銬,用不著使像我同 
    樣的方法解除,那樣太受罪,聲響也大,我會用鑰匙為你們啟開……」 
     
      舒婉儀含淚道:「哪來的鑰匙?」 
     
      關孤道:「外面監守我們的人身上。」 
     
      吸了口氣,舒婉儀驚異的問:「你——要殺他們?」 
     
      舒通著筋骨血脈,關孤沒有表情的道:「那已是最輕的懲罰了!」 
     
      正想講什麼,舒婉儀尚未及開口,耳朵裡已經聽到有步履的聲音行向石室外的 
    走道——大約是兩個人,其中有區叔寶的聲音! 
     
      關孤向她使了個眼色,小聲道:「等一會,我故意俯身側下,只要我一俯身側 
    下,你就大聲喊叫,聲音越大越好……」 
     
      舒婉儀迷惘的道:「為什麼要這樣?」 
     
      關孤冷冷的道:「為了要出去。」 
     
      於是,舒婉儀默然垂下頭去,十分委屈的抽噎起來,她知道,關孤為什麼會這 
    樣冷漠的對待她……這時——外面的兩個人似是正在察看第一間石室中囚禁著的人 
    ,他們一面在察視,一邊發著牢騷的聲音傳進來,有些兒模模糊糊:「區四哥,姓 
    溫的真他媽的跋扈囂張得不帶一點人味了,瞧他剛才跑下來時的那份德性,真叫人 
    打心底裡起憎惡,就如像咱們全是他的手下一樣,操,這可是『含翠樓』呀,不是 
    他兩廣的碼頭,他憑什麼?」 
     
      區叔寶的聲音陰陰的道:「他方才下來這一趟不知是搞的什麼鬼!弄了一陣子 
    才上去,上去後又狐假虎威的刮了我們一頓鬍子……我看,這小子沒有懷什麼好心 
    眼!」 
     
      另一個人沙啞的道:「莫非……他想暗裡多發筆橫財,下來威脅他們?」 
     
      區叔主像在搖頭:「不會吧,幾隻肥羊的隨帶細軟全搜淨了,都堆在老爺子房 
    中,他到哪裡去再發橫財、可能,嗯,他是想動別的什麼歪腦筋!」 
     
      另一人罵道:「這小子真可惡,咱們老爺子怎會交上他的?自三年前他和老爺 
    子有了來往,『含翠樓』像也有他一份了,瞧他那勁頭,活像太上皇一樣……」 
     
      兩人說著話,慢吞吞的走到這邊來,鐵門窺孔上堵塞的棉紙,業已在溫幸成出 
    去的時候取下,所以從外頭看起來,仍然一切無異。 
     
      區叔寶又粗悍的說著話:「大概沒有什麼問題,第一間石室裡那些肥羊全好端 
    端的,第二問約莫也不會有什麼差錯,希望『悟生院』的人快來接貨,大家交割清 
    楚算了,守著他們也真不是滋味,提心吊膽的……先前我一直捏把冷汗,姓溫的在 
    下面這麼久,上去後又拖著我們發他娘的熊威,我可真怕在這段空檔裡出毛病,那 
    可就吃不完兜著走啦!」 
     
      他那伙計恨恨的道:「我看哪,老爺子也和姓溫的搞不長遠……」 
     
      石室內,關孤心裡冷笑:「溫幸成好工心計,他在這裡作了孽之後,尚還顧慮 
    得到留下一段時間來讓舒婉儀清理善後——他是擔心到別的人發現出醜,好周到呀 
    ,既要作惡,又假為善,這種人最是可恨……他卻未曾料到我就在這段空檔裡脫了 
    困來!」 
     
      現在,區叔主和他的同伴已經來到石室外面,關孤向舒婉儀使了個眼色,迅速 
    撲到李發身側,讓李發的軀體遮擋著他的一部分。 
     
      於是,舒婉儀立即尖銳又淒厲的喊叫起來! 
     
      外頭的兩個人聞聲之下,顯然十分驚愕,他們匆忙來到門邊,其中一隻眼睛湊 
    上了窺孔——那是區叔主,他一面還在大喝:「叫什麼?出了什麼事?」 
     
      舒婉儀瘋狂的喊:「溫幸成——那畜生,他將關孤和李發大哥殺成重傷了,你 
    們快來救人呀……」 
     
      區叔寶破口大罵道:「狗娘養的溫幸成,他做得好事,這遭看他如何向老爺子 
    交待!怎麼對付人家『悟生院』的質詢?老爺子再三說過要保持『貨色』的囫圇完 
    整,他卻偏偏要破散掉……」 
     
      舒婉儀尖聲叫著:「快來救人啊,再晚就會流血過多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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