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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 心 指

                     【第七十一章 傷亡過半】 
    
      夏摩伽雙環揚揮,嗔目大叫:「上,宰掉這個狗腿子!」 
     
      於是,喊殺聲便透過那一張張的人嘴,融著人們激動又昂烈,怯顫又迷惘的情 
    緒充斥在這昏天黑地之間,嘶啞的、淒厲的,卻不像是人的聲音,雙方的人馬,潮 
    水般湧卷,立時展開了相互的瘋狂砍殺! 
     
      關孤的「渡心指」流燦如電,他極快的便獨力罩住了谷南、左勁寒、賀大昌等 
    三個強悍敵手。 
     
      夏摩伽卻硬接下「火腿」容磊及容磊乎下的五名「大前鋒」! 
     
      「鐵牌」江權、嚴光祖二人,率領著手下九十餘名弟兄,也和數目上倍超的敵 
    人混戰成一團,雙方糾纏,也已將彼此的陣形互為浸滲了:天空是黑暗的,但有繁 
    星。 
     
      繁星眨著冷眼,不知是嘲笑抑是蔑視於人間世上這又一場自相殘殺;星辰隔得 
    太遙遠,它們總是那樣的無動於衷。 
     
      人體的碰撞,在滾動。 
     
      兵刃在交擊,在揮舞。 
     
      空氣中連著嘯銳的風聲,而一蓬蓬的鮮血,熱的鮮血,便以不同的形狀濺起灑 
    落,有若一幅幅猩赤怪誕的圖案,成形於一剎,又滅絕於一剎,在這極其短促的過 
    程中,便有許多條要經過數十年漫長時光孕育的生命消失了……人在趨向死亡之前 
    的瞬息,大多有一種反應——表示絕望、恐怖、驚駭的反應,是的,呼號乃是最尋 
    常的一種。 
     
      聽吧,那一聲聲的慘嚎,一次次的哀嚎,或者悠長,或者短促,有的帶著淒涼 
    的顫尾,有的卻中斷於突兀的噎窒裡,但不管它音響的實質是什麼,卻皆是象徵了 
    同一的結果——死亡。 
     
      關孤便在這種由血與暴嚎組合成的形勢中,同他的三名強敵作殊死之鬥。 
     
      這一遭,「真龍九子」的前三位——谷南、左勁寒、賀大昌、似是真個豁出命 
    來了,他奮不顧身,以他們所能發揮的最大力量,合擊輪攻關孤,式式皆走絕處, 
    招招全是搏命! 
     
      倏忽之間,左勁寒又貼地飛進,網向上翻,拐自橫掃。 
     
      關孤身形暴起,劍刃揮處,銳芒蓬射,彷若雨濺瀑噴,左勁寒未能夠上位置, 
    急忙倒退,而賀大昌已狂吼著以他的「雙節鏈子棍」兜頭猛砸下來。 
     
      「渡心指」上迎,輕輕一晃,已凝成一面半弧形的扇形光幕,賀大昌卻半寸不 
    避,仍然原式撲落,鏈子棍奮擊迎招,雙腳彈踢敵胸! 
     
      關孤突的弓背吸腹,左掌翻閃,淬削賀大昌足踝,劍刃微顫,立時齊眉刺出— 
    —「如來指」。 
     
      左勁寒再次衝上,從關孤背後的方向網拐並落。 
     
      幾乎在同一時間,斜刺裡一條人影鷹隼般撲擊獨輪車上的兩個女人。 
     
      猛一挫牙,關孤動作快逾石火——他一個倒翻向後,「渡心指」的冷電精芒隨 
    著他這疾不可言的快翻而漫空交織,穿插飛舞,一溜鮮血濺自他的肩頭,而他的劍 
    鋒也將那撲襲獨輪車的人物透胸撞跌出去! 
     
      「嗷……」 
     
      慘嚎著,那人頭先著地,一聲悶響裡,手中一柄「鐵鯊鋸」拋出了丈外——「 
    蟻峻」崔涼! 
     
      獨輪車上,舒婉儀面色蒼白,窒息的驚叫:「關大哥——」 
     
      就在這時,賀大昌的「雙節鏈子棍」便急響著接觸到關孤身上——關孤偏斜背 
    心,卻未能躲過腰胯的一擊,整個人被打得半翻。 
     
      半翻的同時,他的「渡心指」已齊眉直刺,劍刃劃破空氣,看得清,極淡的波 
    狀霧紋的裂顫,也看得清,透穿進賀大昌咽喉的那一剎光景。 
     
      賀大昌猛的用那只斷手摀住喉嚨,雙目凸出眼眶,面孔扯歪,全身上下都是一 
    片淋漓的血腥,他就那樣一頭撞了過來! 
     
      腳步飛旋,關孤劍閃斜揚,賀大昌一個跟斗栽倒——肩背肋腰之上,只這瞬息 
    ,已佈滿了縱橫交錯的傷口數十道! 
     
      谷南的一對「撼山錘」,便在此際雷轟岳動般捲了過來。 
     
      一抹抹的寒光,就像一束束的蛇電,陡然間又準又疾的飛戮錘頭——力道部位 
    拿捏得分毫不差,在「叮」「叮」 
     
      「叮」的串響聲,由點勁化解了谷南的雙錘的渾力,只見谷南的一對巨錘歪斜 
    跳蕩,力道全失。 
     
      汗水已從關孤的眉梢淌到臉上,也由內衣浸透了外衫……左勁寒那面黑網,又 
    兜空罩落。 
     
      關孤橫身突躍,竟然鑽進網裡! 
     
      本能的反應,左勁寒猛力挫腕收網,右手鐵拐狠命砸去! 
     
      退出七八步遠的谷南,見狀之下才不由心摧膽裂,嗔目狂叫:「老二撒網—— 
    」 
     
      來不及了,四個字的出口過程雖短,對左勁寒而言,卻是永恆——關孤藉著左 
    勁寒挫腕收網之力,全勁衝刺,左勁寒的鐵拐掃刮過他的肋側,在他悶哼聲中,「 
    渡心指」已把左勁寒穿腹釘向地下,牢牢的釘向地下!張著口,瞪著眼,左勁寒仰 
    躺著,四肢抽搐,喉頭間不斷發出痛苦的低嚎,他似是想說什麼,但舌頭亦像僵硬 
    得不能轉動了。 
     
      谷南的模樣就若一頭瘋虎般衝了上來,他的一對「撼山錘」狂風暴雨也似帶著 
    呼轟的勁力,激盪的罡氣,那樣猛烈的捲襲關孤,關孤步履踉蹌,喘息吁吁,手中 
    劍卻依舊凌歷無匹的反拒還攻! 
     
      現在,「雙環首」夏摩伽正好一個空心跟頭避開了容磊的十刀連斬,而在這個 
    翻滾裡,他已發現了關孤的處境艱困。 
     
      一名「火珠門」的大前鋒悄無聲息的閃上,一柄山叉照背猛扎,夏摩伽猝然單 
    足暴飛,「吭」的一記踢得對方翻身倒仰,那人尚未跌落,「斷玉環」的環刃已抹 
    過了他的咽喉。 
     
      血水標射中,夏摩伽貼著另一名「大前鋒」的紅纓槍尖倒滾,一環斜探,「叭 
    」聲響,這一位的腦袋也骨溜溜滾地而出。 
     
      容磊氣沖牛斗,大砍刀有如匹練般旋繞飛舞,滿口鋼牙咬得「格」「格」亂響 
    ,他恨不能將夏摩伽削為片片! 
     
      夏摩伽也像不要命了,就在容磊緊密浩烈的刀勢中,他突的單環兜罩,硬生生 
    罩住了對方刀鋒,身形卻「呼」的被容磊舉起,在他被挑向空中的剎那,右一枚「 
    斷玉環」脫干暴飛,藍光閃處,容磊的左臂肩斬落斜拋! 
     
      狂吼半聲,容磊火眼成赤,右手死力緊握刀柄強捺,猝偏刀鋒拖拉,不但把夏 
    摩伽橫胸割開一條尺長傷口,更將這位「雙環首」迫摔跌下。 
     
      又一名「火珠門」的「大前鋒」撲前,「鬼頭刀」快揮,在夏摩伽拼力縮頭裡 
    ,一塊血淋淋的頭皮隨著刀鋒帶起! 
     
      夏摩伽電掣般挺身,僅存的那只「斷玉環」猝翻,那位「大前鋒」的刀刃尚未 
    及收回,已被活生生的開了膛。 
     
      殺豬般長嚎著,這「大前鋒」拖著傾腹而出的瘰□肚腸歪斜後退,一邊直著嗓 
    門嚎叫,一面緩緩往前跪倒,僕跌……容磊單刀舞刀,形同惡鬼般衝近,口中嘶吼 
    :「我要活剮了你,我要生咬你的人肉,喝你的血……」 
     
      原本就是牛山濯濯的光頭,這時更露出了已掌大一塊血糊糊的頭骨,再加上橫 
    胸翻捲的尺長刀口,夏摩伽的形狀亦若厲鬼,他狼嚎般大笑著,有如一陣風也似卷 
    迎向容磊:「老子正要看看誰能得遂此願!」 
     
      兩個人飛快接近,容磊猛錯三步,大砍刀齊腰橫斬,夏摩伽倏彈四尺,落腳處 
    ,剛好踏上了大砍刀的刀面,他出手如電,單環飛揚,容磊的半個天靈蓋暴射向上 
    空,但是,容磊在斷命前的一剎翻轉刀鋒,卻幾乎把夏摩伽的一隻左腳板割成了兩 
    片! 
     
      重重摔跌於地,夏摩伽痛得險些閉過氣去,人影又閃,「火珠門」僅存的兩名 
    「大前鋒」也已兇神惡煞般逼近。 
     
      貼地急翻,夏摩伽連連滾出十幾步,而那兩人的一柄「韋陀銅」一支「刺蝟棒 
    」也便緊跟著搗刺了十幾步,「吭」「吭」聲裡,塵沙飛揚! 
     
      「我操你老娘——」 
     
      夏摩伽氣極恨極,破口大罵,只剩下左手的單環猝然旋飛而出,猛的切人那手 
    執「韋陀間」的仁兄胸腔,一聲慘叫裡,那人整個身體平起,又橫著摔落! 
     
      這第五位「火珠門」的「大前鋒」,正是「鐵刺蝟」陳其茂,他在瞬息的驚窒 
    後,咬牙橫心,那桿粗逾兒臂,前粗後細,上面嵌著密密尖刺的「刺蝟棒」又強勁 
    狠疾的飛快揮砸地下的夏摩伽! 
     
      胸前的傷,足上的創痕,全使夏摩伽痛苦得抽心斷腸,陳其茂這一輪發狠的攻 
    殺越令他感到壓力沉重,沉重到難以抗拒的地步! 
     
      雙手按撐,夏摩伽身形狼狽的閃翻,灰塵瀰漫著,陳其茂攻勢更為兇悍,他似 
    是要爭取稍縱即逝的一點時機,盡可能的達成他的目的——奪取夏摩伽性命的目的 
    ! 
     
      「刺蝟棒」的光影交錯疊連,呼轟生風,觸地時的音響沉悶又急密,夏摩伽滿 
    身血汗,傾力滾動,一邊喘息著吼罵:「狗娘養的……你挑得好便宜……看老子是 
    否能拖你一道墊背……」 
     
      陳其茂瘋狂的攻擊,「刺蝟棒」揮舞急勁,這位「火珠門」碩果僅存的「大前 
    鋒」,像是恨火焚心,任什麼全不顧了! 
     
      關孤正被谷南拚死纏著,他雖然竭力想過來援救夏摩伽,但谷南卻不要命的一 
    再截攔,自然,谷南也明白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他曉得,只要將關孤阻擋住,哪 
    怕僅是須臾之間,也足夠給予陳其茂剪除夏摩伽的空暇了! 
     
      「刺蝟棒」再次揚起,而夏摩伽已疲累不堪,無力再行閃避,他也猛的聚集了 
    在此刻所能聚集的一點殘餘勁道,咬牙切齒的正待拚死做同歸於盡的打算,斜刺裡 
    ,突然一條怪蛇般的索影飛捲,恰巧纏住了陳其茂舉起的「刺蝟棒」! 
     
      索影倏纏猛帶,陳其茂猝不及防,竟被扯了一個踉蹌,夠了,他這一個踉蹌, 
    剛好迎上了夏摩伽奮力揮擊的雙掌! 
     
      「哇」的一聲,陳其茂噴了夏摩伽一頭一臉的鮮血,而他手中的「刺猖棒」也 
    被那條索影扯拋而出;陳其茂手捂著胸口,面色慘白的瞪著向索影來處那邊——獨 
    輪車的那邊。 
     
      江爾寧正在緩慢的,吃力的收回一樣東西——那條原來包纏著她身上傷口的布 
    帶。 
     
      喉頭呼嚕著,似塞著一塊痰,陳其茂伸出於去,顫巍巍的指著獨輪車上的江爾 
    寧,艱辛的翁動著嘴巴:「你……你……飛索摘星……」 
     
      「星」字還在他舌尖上凝滯,他已驀地身子一挺,兩眼大瞪,直愣愣的仆倒! 
     
      透了口氣,夏摩伽咧開嘴嘶啞的道:「江姑娘,真個多謝啦!」 
     
      江爾寧因為方纔那出手一襲,牽動了身上傷口,正忍受著那種痙攣的痛楚,聞 
    言之下,不由強擠出一抹微笑:「這原是我份內之事,夏大哥,不客氣……」 
     
      拖著兩條腿往前移了幾步,夏摩伽喘吁吁的道:「我這生平,還是頭一遭蒙受 
    人家的救命之恩……江姑娘,容大德存心,說多了『謝』字就是虛偽,將來我若還 
    留著這條命,好歹必圖補報……」 
     
      江爾寧又蒼白的笑了:「我們是同舟共濟,夏大哥,談什麼『補報』?」 
     
      夏摩伽正想回答什麼,連串的「嗆哪」暴響倏傳,他急忙扭頭望去,嗯!關孤 
    的「渡心指」挑飛了三隻「屠靈箭」,更又在谷南的左臂上帶起了一溜猩赤殷紅的 
    血珠子! 
     
      氣透丹田,夏摩伽大喝:「好,關老大!我且來助你一臂之力,宰淨殺絕這些 
    王八羔子!」 
     
      彷彿是應合著他的「虛張聲勢」,「鐵牌」江權的霹靂吼適時揚起,而「滾地 
    虎」呂安的淒顫哀嚎也跟著陪襯,這位「悟生院」的三級頭領歪斜著走出幾步,一 
    頭栽跌他的後背脊骨差不多已扁陷得貼上了前胸! 
     
      於是——「嗖嗖」谷南猝然暴掠五丈,狂叫如嘯:「撤!」 
     
      所謂「兵敗如山倒」這句形容詞是一點也不差不錯的,就在谷南一個字的叱吼 
    裡。他自己也已出去了老遠,一干「悟生院」及其盟黨的斧底遊魂,更是恨爹娘少 
    生兩條腿,緊跟著一路嚎叫潰退,個個全像被惡鬼追趕著似的那等亡命奔逃! 
     
      渾身血跡的江權和方才激戰中傷臂的嚴光祖猶待率眾追殺,關孤已揮劍橫阻, 
    疲乏又蕭索的道:「不用追了,讓他們去。」 
     
      江權手拿他的「太極鐵牌」急忙叫道:「關大哥!眼前正是將這干妖魔鬼怪一 
    舉殲殺的最佳時機,你為什麼卻白白放棄了?」 
     
      嚴光祖也呼吸粗濁的道:「是呀!現在不把他們一網打盡,待他們元氣恢復, 
    只怕又要在耗一番手腳!」 
     
      以劍拄地,關孤用衣袖拭擦汗水,緩緩的道:「對方雖是損失慘重,潰不成軍 
    ,但他們尚有谷南在,尚有金重祥在,而江權和嚴光祖,你二人挑不起殲殺對方這 
    股殘餘的擔子!」 
     
      江權急道:「但還有關大哥你——」 
     
      搖搖頭,關孤苦笑道:「我耗力過甚,連連受創,表面上看來似是尚可支撐, 
    實則已是強弩之未了,如果硬要拼殺下去,能否操持勝券,毫無把握可言……你們 
    再看夏摩伽,他比我受傷更重,恐怕連出手的力道也沒有了,在這種情形之下,光 
    靠你兩個人帶著一乾弟兄往前追殺,豈非羊入虎口,正好被對方反圈,倒弄個自誤 
    誤人的下場?」 
     
      江權與嚴光祖原先的一股血氣,經關孤這一「分析,不由都化作了一頭冷汗, 
    兩個人垂手肅立,再也不敢多說一句了。 
     
      坐在地下的夏摩伽拉開嗓門大罵:「追,追,追你們的頭!沒有關老大同我撐 
    著你們的腰,你們還想朝人家頭頂上騎了,谷南他們那些灰孫子不拿著你們當雞宰 
    才叫有鬼了,才見過多大的陣仗?你們就自認懂戰計,識兵韜啦、娘的,早得很呢 
    !」 
     
      關孤目光四掃,問道:「江權!我們還剩有多少弟兄?」 
     
      江權匆匆查點了一遍,回答道:「尚有五十餘名弟兄,關大哥,另帶十幾個受 
    傷的,其餘四十多位全戰死了……」 
     
      嚴光祖接口道:「姓谷的手下那些雜種比我們的傷亡更大,兩百來人,我看拖 
    得動腿逃命的也不過半數不到,這還不算關大哥先前擺平的一批!」 
     
      關孤低沉的道:「受傷的弟兄一律照顧著跟我們走,戰死的……我們已沒有時 
    間掩埋了……」 
     
      沉重的點點頭,江權道:「這也是事機急迫,無可奈何,關大哥!這干兄弟泉 
    下有知,想也必能恕有我們,諒解我們……」 
     
      一摔頭,關孤道:「走!我們拔隊!」 
     
      江權忙問:「朝關外闖?」 
     
      關孤道:「不,往回走。」 
     
      呆了呆,江權不解的道:「往回走?」 
     
      夏摩伽已被人扶上馬背,他怒叫道:「關老大怎麼吩咐你就怎麼聽,江權!我 
    忽然發現你變聰明起來了,娘的問題竟有這麼個多?」 
     
      江權趕緊道:「大哥!我不敢……」 
     
      夏摩伽哼了哼,朝關孤道:「我們上道吧,關老大!刀山油鍋,水裡火裡,任 
    恁你往哪裡帶,我們總豁上命跟著,哪一個皺皺眉頭,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 
     
      笑笑,關孤回首道:「洪三兄弟,獨輪車拋了吧,你與二位姑娘完全上馬,由 
    你在前引路,我們到『三燈窪』李當家的老窯去!」 
     
      洪三高聲道:「小的遵命!」 
     
      於是,很快的,一行六七十騎,便在洪三前導下迅速往回奔去,他們都知道, 
    得趕快,要在禹偉行到達之前脫離這處險地。 
     
      馬匹奔馳中,有好些人是頗為難受的,舒婉儀根本不會騎馬,也從未駕過馬, 
    因此只好由嚴光祖與她合乘一騎,加以環護,江爾寧的創傷未癒,坐在鞍上,那種 
    顛躓之苦可就甭提了,她簡直懷疑自己像這一路顛震下去,是否能支持到地頭之前 
    就先把一身骨架子全被顛散啦……其餘的傷者,包括關孤和夏摩伽在內,自然滋味 
    都不好受,但他們也只有咬緊牙關硬挺,身受的痛苦雖大,至少比生命的煎熬要來 
    得容易承擔。 
     
      奔行中,夏摩伽中氣不足的喊著:「關老大!我們再出去個百兒八十里之後, 
    我得先找個什麼地方敷藥裹傷,娘的,血流個不停不說,傷口痛得像他奶奶,在抽 
    心!」 
     
      關孤道:「當然,我們不必奔行太遠,就在附近先停下來給你設法止血治傷吧 
    !」 
     
      舐舐乾裂起皮的嘴唇,夏摩伽道:「娘的!好久沒有這麼痛過了!」 
     
      關孤歉然道:「都是我連累了你!」 
     
      哧哧一笑,夏摩伽道:「關老大!我說身上的傷口痛,含意也就只是身上的傷 
    口痛,絕對不影響其他意思,你這樣一講,叫我有話也不敢說啦!」 
     
      輕繞韁繩,關孤道:「你我自己兄弟,老夏,當然言皆由衷。」 
     
      夏摩伽笑道:「既知是自己兄弟,你就少來這些客套,關老大!一條命交給你 
    全不含糊,你再婆婆媽媽淨講些『天官賜福』式的雅詞兒,我這兄弟,還算是兄弟 
    麼?」 
     
      馬上拱拱手,關孤道:「老夏!你包涵,我免俗便是!」 
     
      夏摩伽道:「這才像你——『果報神』。」 
     
      後面,江爾寧的聲音忽然呻吟似的傳來:「喂,喂……關大哥!慢點放馬行不 
    行?我實在撐不住啦……一身骨頭都要被顛散了……」 
     
      皺皺眉,關孤道:「丫頭——你以為這是在遛馬還是在逃命?」 
     
      騎隊的奔速慢了下來,在前引導的洪三,對附近地勢十分熟悉,他把這一列人 
    倦馬乏的隊伍領向一片斜坡的背面,那裡是雜樹野草叢生的一處隱密所在,是個可 
    以暫時歇歇的好地方。 
     
      大伙紛紛下馬,受傷的上藥包紮,沒受傷的便橫豎躺了下來,有的在喝水,有 
    的閉目假寐,每個人累得連開口說話都提不起精神來了。 
     
      擔任前導的漢子洪三,湊了過來道:「關大哥,我們預計在這裡停留多久?」 
     
      關孤道:「此處約摸距離我們方才廝殺的地方有多遠?洪三!」 
     
      洪三忙道:「大概二十里地總有了。」 
     
      點點頭,關孤道:「若是不沿大路,可有什麼秘道捷徑去到『三燈窪』?」 
     
      洪三笑道:「有,有好幾條哩,只從我們現在的歇息處往南繞,就有一條小道 
    可達『三燈窪』,而且沿途隱僻,不怕露了形底……」 
     
      關孤道:「很好,我們歇到大亮,就從你說的那條小路走;依我判斷,『悟生 
    院』的追兵,必然會沿途追截我們,若我們順著大道往前去,恐怕遲早會被對方追 
    及,如今仍以脫離敵勢力原則,再度遭遇,對我們可就有害無益了。」 
     
      洪三道:「關大哥放心,這個小的省得,附近的地形,小的可是熟悉得緊,閉 
    著眼也照樣摸得清清楚楚;何處有條溪,哪裡有座崗,什麼地方橫著山澗,什麼地 
    方生棵野樹,小的全明白,『悟生院』的雜種們如想同我們捉迷藏,小的就能兜得 
    他們團團轉,卻連我們的邊都沾不上!」 
     
      關孤道:「一切多有偏勞了,兄弟。」 
     
      洪三趕忙欠身道:「關大哥言重了,這原是小的份內的事……」 
     
      倚坐在地下的夏摩伽,忽然開口道:「關老大,你肩頭上結著血癡,也得上上 
    藥才是,別光顧著我們,自家的傷處反不管了,小傷不治便容易蔓為大患,這可不 
    是玩笑得的!」 
     
      關孤斜望了自己受傷的肩頭一眼,淡淡的道:「皮肉之創,不關緊要。」 
     
      洪三接口道:「不是小的多嘴,關大哥,還是趕緊敷藥治療的好,否則萬一腫 
    爛開來,再要醫治,便費事多了!」 
     
      夏摩伽嚷嚷道:「洪三,去把江權叫來,他懂得點跌打損傷的醫理,要他馬上 
    將關老大侍候周全,我們挨了刀肉痛,關老大的肉莫就不是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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