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韋英風一夜思潮洶湧,為日間發生的事,心中一直無法平衡。
桃花郎是殺父仇人,其幕後又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主使他?
秘籍、劍譜、寶劍,真有如此大的魔力?如此殘殺無辜的人,天良何在?
母親真的如司徒忌所說的那樣嗎?如果她真是桃花郎的情人,為什麼又嫁給父親呢
?
父親,一個眾人如此敬仰的正義俠士,亦難逃小人的暗算,唉!天下還有公理嗎?
舅舅不願提及母親,反應激烈,與其說他恨母親,不如說他恨著自己。
還有許多韋英風不解的事,左思右想,總是不得寧神。
這把紫霞劍、劍譜是哪兒來的?無人提及他是韋家的傳家寶,韋英風直覺也不是,
這把劍一定有其根源,到底又是什麼來源?
據他所知,父親武功如此高強,即使不能殺光來襲的敵人,難得連保命逃生也辦不
到?
或許,父親是因眼看那麼多的生命,為他而死,不忍獨自偷生,唉!父親果是位仁
義雙全的壯士,只是未免不值,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了秋長天層層密密的保護我,
卻擁有這麼多的秘密,一字也不肯洩露,這不是有違常理?他藏著那只杯子又意味著什
麼?
殺秋長天的人又是什麼人?他們會是韋家血案的原凶?可惡,我竟放過逼問的機會
,否則,現在就沒有這麼多的問題。
司徒忌一再強調,爹對他有恩,是什麼恩?他為什麼怕見舅舅?難道他也是兇手之
一?那他來說那些話又是何用意?有幾分真實性?
而,蘇艾青……這一連串問題,加以件件分析後,韋英風終於又想起蘇艾青了。
其實,他是真心關心蘇艾青的,只是,突然間,他面臨這些問題,使他措手不及,
整個人心緒紊亂,一時也就顧不到她了。
劫走她的是什麼人?目的何在?
以蘇姑娘的個性、背景,她不可能有仇家,如果衝著桃花郎,大可不必如此。因為
,桃花郎不見得真的關心她。
那麼,是衝著韋英風而來了羅!那他們又跟桃花郎不同夥?那些躲在暗處的敵人,
又是什麼目的?也是為了秘籍、劍譜?
如果不是韋家已經有那麼多人犧牲了,他真願把人人視為寶物的秘籍、劍譜,一起
丟進大海,讓一切風波歸以平靜。
經過這些事故的教訓,韋英風顯然比剛出道時,成熟不少。
他不禁苦笑,這到底是幸,抑或不幸?他一時也難以衡量。
因這段適當的休憩而使體力大半恢復過來,韋英風望著柳亦楓的面孔止,浮起一層
奕奕的神采。
這時,柳亦楓也醒了,深深的吸了幾口氣,緩緩睜開雙眼。
韋英風連忙將雙眼閉上,他不願柳亦楓這麼快就發覺他雄厚的內力。
柳亦楓隨意瀏覽了四周的環境,心裡踏實不少,他終於找到韋萬年的後裔了,至少
對得起死去的妹夫了,唉!到底是誰造的孽?
當他目光移向韋英風臉上,不由使他束然—震!
韋英風面孔上那種神采,有著炫然的光輝,迫人心弦,他的內蘊到底深厚到什麼程
度?
先是一喜,自己的外甥,能有這麼大的修為,總是一件快慰的事,這倒要多謝秋長
天的琢磨!
繼之,柳亦楓臉上又罩一層冰霜,如果韋萬年沒有那麼好的武功,何又至於遭受橫
害,而波及那些無辜可憐的人。
想著,韋英風已張開雙目,朝著他微微一笑,道:「舅舅,精神好些了吧!」
柳亦楓聞言,忙將思緒收回來,也沒有打算問些什麼,笑道:「很好!你呢?」
韋英風點點頭,正待回答,他發覺有人向這邊跑過來。
此時,柳亦楓在他之後,也發現了,他忙站到門口,他已看到來人。
這人竟然是蘇艾青,看她驚慌失措,好似在躲避什麼一般。
韋英風一看是蘇艾青,不由歡悅的大叫道:「蘇姑娘,你沒事吧?」
韋英風關注的扶住她嬌弱的身子,讓她坐下來休憩,喘口氣。
蘇艾青俏臉全紅,又是高興,又是緊張,還有些羞怯。
韋英風雙目凝注,極其關心蘇艾青的歸來。
蘇艾青驚愕了一陣,臉蛋飛霞,喘息著道:「韋公子,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
了呢!我……」
她此時才意識有第三者在場,臉更是酡紅。
韋英風豁然笑道:「舅舅,她就是蘇艾青姑娘!」
轉頭對蘇艾青又道:「蘇姑娘,這位是我舅舅,姓柳。」
蘇艾青不解,什麼時候他跑出個舅舅?
柳亦楓淡然一哂,道:「蘇姑娘,受驚了吧?」
韋英風正色道:「蘇姑娘,是什麼人把你擄走?為什麼又放你回來?」
蘇艾青一聽韋英風的話,眼眶隨即—紅,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顆顆落下,無限委
屈。
韋英風柔情無限,輕聲道:「蘇姑娘,一切都過去,以後我會保護你,不會再有這
種事發生了,不要傷心。」
這段話,韋英風或許只是不忍見蘇艾青流淚,而出自一片安慰之意,聽在蘇艾青的
耳裡,卻像一種承諾一股溫暖,她不禁雙目發亮,探意的望著韋英風。
柳亦楓雙眉緊蹙,冷峻的道:「蘇姑娘,先談談你被劫後的事吧!」
蘇艾青猝然驚悟,羞怯的舐舐紅唇,說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是誰把我抓走,一
共有兩個,他們用快馬,把我帶到山東,就把我關起來了。」
柳亦楓聞言之下,霍然立起,洪聲道:「山東什麼地方?」
蘇艾青被他大聲一喝,面色大變,清澈透明的眼珠有一絲驚惶。
韋英風拍拍蘇艾青的肩膀,柔聲道:「有話慢慢說,不要怕!」
柳亦楓早年也是位風流倜儻的少年,只是經過這些年歲月的折磨,他早已忘了柔情
為何物了,更少與少女相處,一時忘了眼前是位迷人的女孩,態度過於粗暴,自己也難
堪,故不再出聲。
蘇艾青眼波盈盈,鳳目流盼,低語道:「我被關在一個大房子裡,他們對我很好也
!根本不像是壞人。不過,他們問我很多問題。」
柳亦楓一臉疑惑,道:「他們問你什麼?」
蘇艾青見他不再凶巴巴的,放大膽子,道:「他們—直問我韋公子身上帶有什麼東
西……」
柳亦楓、韋英風相視而顧,兩人皆啞然不語。
蘇艾青接口又道:「我說我又不是他,怎麼知道他有什麼東西?他們又問韋公子從
哪裡來?要往哪裡去?我都說不知道,他們也沒辦法。」
不出韋英風所料,這些人是衝著他來的,顯然又是為了秘籍、劍譜。
韋氏秘籍裡的武功固然博大精深,紫霞劍譜的劍法更是精妙絕倫,而紫霞劍本身也
是威力十足,但這些都比不上人命重要。
韋英風實不願再見有人因此而喪生,但是,他又奈何?
他對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已覺厭煩,可是,韋家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他焉能不報
?
柳亦楓低頭沉思許久,忽然,他道:「蘇姑娘,你仔細想想,擄你走的人有什麼特
殊標記,或果你被關地方有什麼值得注意的。」
蘇艾青柳眉深鎖,使她的鼻子更顯挺拔,模樣使人憐愛。
她的尖尖玉指撫弄著飄飄的秀髮,她的一舉一動,別有風韻,使韋英風簡直怡然神
往。
有好一陣子的沉默,蘇艾青突然拍手大叫道:「對了!」
柳亦楓、韋英風異口同聲,道:「什麼?」
蘇艾青輕輕盈盈的移動身子,道:「我被關起來時,曾大哭大鬧,嚷著要尋死……
」
說到這裡,蘇艾青雙頰如一抹絳紅,羞怯的柔聲再道:「聽他們說『俺魯門豈能怠
慢遠來的客人』,對!魯門。」
柳亦楓微一遲疑,沉聲道:「如果真是山東的『赤須龍』魯長春,事情的確有些麻
煩。」
蘇艾青、韋英風皆不識魯長春何許人,不過,看柳亦楓形態僵凝,知其大有來頭。
韋英風問道:「舅舅,這魯長春是怎麼樣的人?」
柳亦楓神色陰沉,冷峻的道:「此人大有來頭,他本是宮內第一高手,後來辭官返
鄉,以一套『落葉刀法』三十六式,在江湖上成名數十年,雖然已八十高齡,一把大刀
仍使的虎虎生風,因為生有滿臉赤須,江湖上的人,給他一個外號,叫『赤須龍』,一
直雄霸於山東、河北一帶。」
韋英風默默不語,喃喃低語道:「大刀是較厚重的兵器,他的刀法為什麼叫『落葉
刀法』。」
柳亦楓點點頭,面露笑容,對於韋英風的細心,表示嘉許。
他漫聲道:「魯長春雖是個草莽大漢,卻是個粗中有細的人,他的大刀能在瞬那間
,將一片樹葉落到地面之前,劈成數十碎片。」
蘇艾青嚇得伸伸舌頭,說道:「好厲害哦!」
韋英風面不改色,但仍稱道:「的確好功夫!舅舅,他的為人如何?」
柳亦楓深刻而含有寓意的道:「以他在江湖上的名氣,當不至於助紂為虐,他的性
格坦誠,豪邁,只是脾氣暴躁,或許,年歲大了,會有些古怪。」
韋英風不解的道:「那他……」
才說了兩個字,他的語聲驀然停止,雙目睜得甚大。
柳亦楓也注意到了,忙立身戒備。
韋英風把蘇艾青拉到裡面,低聲道:「別出聲,有人來了,放心,我跟舅舅可以應
付的,你只要安靜留在這裡就行了。」
蘇艾青的灼亮大眼,此時,更是明亮,她只是用力的點點頭。
屋裡一下子靜了下來。
忽然……門外響起了一疊聲蒼勁的冷笑。
柳亦楓示意韋英風要小心,韋英風會意的點頭。
柳亦楓大聲道:「是哪條道上的朋友?」
門外又響起冷硬的聲音:「柳亦楓,老夫『赤須龍』魯長春前來候教!」
柳亦楓神色微微一凜,嘴角一抿,沉聲道:「風兒,來得好快,小心了!」
魯長春又在外大叫:「柳亦楓,閣下也不是見不得人的角色,為什麼不出來會會老
夫?」
柳亦楓做了一個手式,兩條身形掠向門外,如流星般,神速無匹。
韋英風望著門口站的三人。
中間的想必就是「赤須龍」魯長春了,此人虎背熊腰,容顏煥發,身材高挑,一股
鬍鬚,赤紅髮亮,此時冷峻嚴肅,不怒而威,令人不敢逼視。
在他兩旁分立著兩位中年漢子,其一是個身材修長,神色陰冷,寒氣森森的四旬漢
子,另一個年紀略輕,但一樣寒氣溢布,陰沉冷森。
看對方來意不善,個個俱是保持著高度警覺,情勢很是緊張。
魯長春狂笑一聲,大聲道:「柳亦楓,你他媽的,老子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你竟然
欺至俺老夫頭上來!」
柳亦楓呵呵一笑,倏而神色一冷,道:「魯前輩,你興師問罪,到底什麼原因,老
夫不明白。」
—直沒有啟口,身材修長的中年漢子,陰鷙的一笑,冷森森的道:「柳亦楓,不知
你何時也如此辣手了,卜雷光跟你什麼仇?要你下那麼重的毒手?」
柳亦楓瞇起眼睛,沉聲道:「雪花門派的白雪山、白雪心,什麼時候做了人家的傳
聲筒了!」
原來剛才說話的是雪花門派的第一高手白雪山,另一人是他的師弟白雪心。
白雪山鼻子一聳,皮肉不動的道:「姓柳的,少在雪花門派面前神氣,你有多少道
行,奉陪到底。」
柳亦楓呸了一聲道:「白雪山,在我姓柳的面前,還沒有你說話的餘地,你最好滾
一邊去。」
白雪山、白雪心兩人氣得面孔湧起一層羞赧。
赤須龍面龐上浮起一絲怒色,厲聲道:「柳亦楓,殺人償命,江湖上講究恩怨分明
,這點道理,想必你還懂。」
韋英風狂笑一聲,空氣在剎那間緊張起來。
魯長春大喝一聲:「小子,如此無禮!」
韋英風大聲道:「如果前輩是為了卜雷光的死而來,在下倒要請教,是他要殺我們
,反被我們自衛所殺,不是我們尋著他而動手的呢!?」
魯長春冷峻的一哼,道:「這有何分別?」
韋英風正色道:「當然不同!如果他不來找我們麻煩,我們怎麼會殺他?他要殺我
們命,我們不殺他,他會殺我們,江湖上不都是如此?」
這一番說得正氣凜然,魯長春氣得赤鬍鬚飛張,冷然道:「臭小子,你是什麼玩意
兒,敢在俺老夫面前托大,胡說八道!」
韋英風抱拳道:「在下韋英風!」
魯長春冷峻的一哼,沉聲道:「最近,你的風頭很健,名氣很響亮,真是後生可畏
啊!」
最後這句話,諷刺味極重,韋英風如何聽不出來,但他仍然笑道:「前輩,過獎了
,只是不知,前輩與那卜雷光什麼交情?」
魯長春看都不看他一眼,道:「他是我的女婿!」
柳亦楓嘴巴翕動,他不敢相信,以魯長春在武林中的地位,實不該有卜雷光那麼不
屑的女婿,可是,此事又如何假得了?
魯長春額際青筋暴現,雙目怒睜,大聲道:「他再不屑,俺老夫自會管教,也用不
著你來下手。」
柳亦楓知道這次麻煩大了,自己跟卜雷光本是舊識,怎不知他是魯長春的女婿呢?
韋英風徐緩的道:「前輩,要教訓令婿,在下資歷尚嫌不夠,只是令婿的行為,未
免有辱您的名聲!」
魯長春面紅氣浮,他的確不喜歡卜雷光這個女婿,他共有五個女兒,卜雷光娶的是
老三,這個女兒他本就不喜歡,所以嚴時不願對人提及,他更不准卜雷光拿他的名號招
搖,卜雷光因畏懼他,故平時亦不敢多提泰山的名諱。
只是,自己的女婿被人一掌打的腦漿四溢,再不出面討回公道,傳出去不成了笑話
?
現在經韋英風—番帶刺的話,令人又羞又氣,一時無言。
自始沒有開口的白雪心,陰惻惻的冷笑一聲,冷然道:「血債血還,你們想狡辯?
」
韋英風對他並不很在意,充其量只是個配角罷了。
於是,韋英風冷然道:「閣下跟卜雷光又是什麼關係,該不是他兒子吧!」
白雪心罵道:「小子,憑你道行,還是少開你那張臭嘴的好!」
雪花門派位在寒雪山,可能天氣使然,每個人面孔都是罩上一層霜,冰冷傲慢。因
此,江湖上的門派汲少跟他們有來往。
雪花門派從門主白雪王以下,每個人的姓名,都有「白雪X」,外人不易分別他在
派內的地位,這也是少有的怪現象。
韋英風仍是一副活潑、俏皮模樣,笑道:「可惜我已經開口了!」
白雪心仗著魯長春及他的大師兄白雪山,所以有恃無恐。
在韋英風語聲剛完,他即接口厲聲道:「那你是找死!」
驀然展出「雪花劍法」,迅若雷轟電閃般攻向韋英風。
他的出手迅捷而凌厲,根本不給韋英風一點餘地。
韋英風雙眸微轉,猝然旋轉,身形倏閃,同時反攻出十五掌十三腿。
白雪山也即揮劍迎上,兩人合作無間,快速狠辣,一聲淒厲的血戰就此開鑼。
魯長春一時無動手的打算,他想看看這後生小輩,有多大能耐。
柳亦楓也沒有幫助韋英風,他知道另一場硬戰等著他。
在韋英風宛如狂風的攻勢中,白雪山、白雪心森冷的而孔已漲得通紅,瞬息間被逼
退數步。
白雪山腳步才站穩,一把長劍當胸一橫,隨即狂怒的大吼道:「好!韋英風,你在
雪花門派逞能,就別怪我們不客氣,聯手宰了你!」
韋英風對他們一笑,道,「你們已經聯手了,還講什麼規矩,未免太丟人現眼了!
」
白雪心心性較烈,聞言之下,雙眸暴睜,怒道:「勝負未分,你少得意,我叫你身
首異處!」
韋英風不慍不火,仍顯得儒雅灑脫,自然有股英氣逼入。
他對白雪心笑道:「要在下身首異處,你便試試看,光靠一張嘴是起不了作用的!
」
兩把利劍寒光閃耀,在同一時間內,劃出奪目的光芒,又猝然抖成萬點流星,兩人
抖手一刺,便向韋英風雙腿六大要穴刺來。
韋英風悠然自在,突然拋肩斜走,游移若虹,輕而易舉避過攻勢。
他腳踵一旋,猝然反拋,雙掌如洶湧浪濤,一波波猛推而出。
白雪心撤步急掠,隨即雙臂猝然張開,迅捷得不易察覺的又向韋英風刺來。
利劍進濺出無數火花,勁力澎湃如怒濤。
韋英風五指箕張,外人看來,他好像要以白手去敵—把長劍,令人不禁為他捏一把
冷汗。
眼看五指已至白雪心身前,猝然,如流光掠空,虛幻莫測,白雪心竟找不到韋英風
。
速度之快,根本無法以言語形容,好像他根本就不在眼前似的。
白雪山身為雪花門派的第一高手,其本身的技藝不凡,不是平庸之輩,只是,他也
沒有看到韋英風是如何移位出招。
但,白雪山為了保持雪花門派威嚴,他明知是場硬戰,他也不能退縮,而且,他仗
恃著在危急時,魯長春端不能再坐視了。於是——一白雪山眼看師弟失利,他的身形在
空中略一盤旋,已電光石火般對韋英風攻了五招七式。
韋英風冷笑一聲,身形微仰,右臂略翻,驀然彈射,逼近白雪山的身側。
白雪山被韋英風帶來的勁風掌力,逼得馬步虛浮的連退三步。
剛要站穩,不自覺又退了兩步才拿樁穩住。
韋英風不給他凋息的機會,腳尖一點地面,霍然倒掠而起,布掌向後推出,一掌擊
中白雪山胸口,一股鮮血噴口而出。
白雪心雙目怒瞪,嘶聲道:「你這雜種,你竟傷了我師兄!」
白雪山面色慘白,渾身輕顫,身軀突然摔落塵埃!
白雪心說錯了,韋英風不是傷了他,而是一掌斃了他。
一聲慘厲的嚎叫嘶啞響自白雪心的口中:「你……韋英風,雪花門派與你誓…∥不
兩立,我要……報仇——」
—個高偉的身軀如旋風般急捲至韋英風前面,厲烈叱喝:「你這大膽雜碎,你……
今天俺老夫要為武林除害,替雪花門報仇!」
說話的是魯長春,聲音粗厲,殺氣盈溢,只是對韋英風一掌擊斃白雪山,驚疑不定
,小小年紀,有此能耐,只怕這關不好闖。
柳亦楓亦掠身入內,面容陰冷酷厲,道:「魯老頭兒,既為女婿報仇,何必找借口
為自己的行為脫罪,你那位賢婿的作為,該遭天譴,除去他是替天行道。」
魯長春不由咬牙切齒地厲聲大叫:「柳亦楓,殺卜雷光的你,俺老夫不會放過你,
張狂匹夫,小心了!」
「了」語聲未已,手中大刀如山蓋下,光芒泛閃不止。
這是魯長春成名的畢身絕學「落葉刀法」!
魯長春怒極含忿,刀芒湧著嘶嘶勁風,驚人已極。
他的眼珠似欲奪眶而出,面孔已因憤怒而漲成—片紫紅。
韋英風不便加入,免得讓江湖上人恥笑,以多勝少,他只是關心的盯著這場拚鬥。
白雪心悲痛逾恆,哆嗦抖顫,望著韋英風,因一度驚懼而面孔扭曲下。
當他憤恨的盯向韋英風時,面龐殺氣盈濫,他發現這是個報仇的機會。
韋英風全神貫注,整個注意力都投入了柳亦楓與魯長春的打鬥中,於是白雪心一—
他抽搐顫慄,面容猙獰惡煞,報仇的意念使他不顧江湖道義,突然——他手中的長劍飛
射向另一邊的韋英風。
他心中雪亮,這樣偷襲的伎倆,最為武林中人所不齒,但是大師兄被殺,以本身的
功夫又不是人的對手,鐵定報不了仇,現在他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他要一劍洞穿韋英
風的胸膛。
不錯,他出其不意的偷襲,的確令人難防,尤其韋英風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時候
——白雪心的血液幾乎在劍射出的同時凝固了,他孤注一擲,他等待勝利的成果——就
在利劍即將飛射至韋英風胸前,僅僅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韋英風極其灑脫的猝然出手,
左手向外一拋,劍卻沒有落地——白雪心尚未來得及驚異之時,金虹倏閃,驟覺一絲風
聲電掣而至,金芒迅速地接近,他正想躲開,原本是他長劍,鋒利無匹的,洞穿了白雪
心自己的胸膛!
血流如注,片刻已染紅了地面。
白雪心已追隨他的師兄白雪山到另外一個世界去了。
白雪山被韋英風一掌擊斃,白雪心卻是被利劍所殺,而兩人都死的大快了,快得連
最後一聲哀嚎都來不及發出,就此完了!
赤須龍魯長春厲吼一聲,罵道:「你們真是江湖魍魎,殺人不眨眼,俺老夫叫你們
抵命!」
魯長春氣得雙目暴睜,那副咬牙切齒的怨毒之狀,叫人不寒而慄。
他驀然展出「落葉刀法」中的「秋風掃落葉」,迅若電叫般攻向柳亦楓、韋英風兩
人。
他的出手是迅捷而凌厲的,沒打一絲間歇,滴水不漏。
在那宛如狂風暴雨般的攻勢中,瞬息間已將「落葉刀法」三十六招使出。
可是,柳亦楓、韋英風快速得無與倫比的移位,卻使他招招落空。
韋英風對他,八十高齡的身手,仍如此靈活,招式亦狠辣兇猛,十分敬佩,所以他
—味的遊走躲避,無意反擊。
柳亦楓不同,他以為除惡務盡,魯長春顯然已經被利用了,而且執迷不悟,如果不
殺他,往後終會再給自己帶來麻煩。
柳亦楓身形微仰,雙掌掀起一波波強勁凌厲的掌風,將迎來的魯長春逼出兩步。
魯長春在成名之前,經過了多少年的磨礪經驗,多少次在生死邊緣,還不一樣闖過
了,他不相信今天會栽在兩個後生小輩手中。
因此,他不肯稍事退讓,口中大吼道:「俺老夫不給你顏色看看,不知道天高地厚
,你們這兩個不開眼的龜兒子!」
語聲未已,一道強烈的刀風,猝然刺向柳亦楓的咽喉。
柳亦楓身形微閃,人已倏而拋開一尺,彷彿他的人根本就沒有重量似的。
柳亦楓看出韋英風無意傷魯長春,故朗聲道:「風兒,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
忍,使點勁吧!」
韋英風也發現魯長春非致他們於死地不可,聞言大聲道:「是的,舅舅,風兒會意
得!」
話聲中,韋英風身形如飛躥起,倏而腿影如山,倏而又揮掌如削,在剎那間,他已
劈出二十三掌一十九腿,全是狠攻猛打。
柳亦楓在魯長春的刀網中往來游動,縱橫飛躍,反拋掌,掌掌相接。
魯長春左手一翻,一道強烈的芒鋒,挾著尖銳的呼嘯向韋英風胸前刺到,相距尺許
,又突然轉向一旁,猛刺柳亦楓。
魯長春的確是厲害的角色,他的招式,真真假假,虛虛幻幻,—不留意,容易著他
的道,所以,兩人亦不敢托大!
雙方彼進此遲,紛紛叱喝不停,交相掩護,身形閃動不息。
很快,六十回合在眨那間過去了。
但見幢幢人影,四面躥掠,上下翻飛,招招不離對方要害,渾厚而凌厲的掌影腿風
,倏而指戳肘拐,驚險之極。
魯長春的功力無庸置疑,高絕卓越,是武林一流的高手,但他年事已高,體力究竟
不如壯年時,而今他面對的又是頂尖的高手,所以感覺十分吃力。
雖然,柳亦楓不對魯長春存有太多的仁慈,但對於一位武林前輩,又夙無惡跡,故
不肯使出太狠毒的攻勢,況且,他們又是以二對—。
魯長春的刀法以狠辣快捷著稱,加上他經驗豐富,攻退有致,早已達到收發隨心的
程度了。
韋英風的掌法輕妙逸致,身法非常輕飄美妙,每一招一式,一跳一躍,都瀟灑自如
,儒雅灑脫,一點也不像是在豁命相搏。
柳亦楓身形閃掣間,抖掌劈向魯長春的胸腹,腳尖同時飛起,踢向他的腳肘,沉聲
道:「得罪啦!」
魯長春移步閃躲,聽到柳亦楓的叫聲,哼了一聲,卻未能躲過他飛射而來的彈腿。
韋英風霍然起身上步,掌力排山倒海,呼呼轟轟,如群山崩雪,又似江河倒流,威
猛無倫!
這原是小得幾乎覺察不出的機會,魯長春無意識的向自己的腿肘一望,立時給了對
方一個絕佳的主動時機。在韋英風罡風凜烈的掌力之下,魯長春不山立時不穩,倒退三
步,模樣非常狼狽。
魯長春神色緊張惶恐!
柳亦楓連連追擊一十五腿一十二掌。
魯長春頓時收起,再度挺身應戰,傾力反撲,力圖再取得先機。
戰況又一次掀起高潮,再度轉為激烈,場內人影倏起忽落。
在閃電般的接觸戰中,雙方都是高手,很快的三十回合又告過去了。
魯長春身上已被擊中多處,雖仍然攻守如風,猛辣無比,卻有些不利落了。
他全身已被汗水濕透,嘴巴大張,他已逐漸感到有些轉動不靈,心餘力拙了。
他知道目前已是緊要關頭,絲毫也鬆懈不得,他奮力反撲!
拚鬥更形厲烈,雙方都極力要爭取最後、最大的勝利。
魯長春面紅氣浮,轉動遲滯,馬步虛浮的連遲數步,已呈敗象!
但是……柳亦楓或許以為勝利在握,略為大意,攻防上露破綻,魯長春覷準時機,
面色一寒,那把大刀驟然揮向柳亦楓的天靈。
韋英風大吃一驚,嘶聲大叫:「舅舅,留心!」
高手過招,絲毫大意不得,就在這剎那間,「嘖」的—聲,柳亦楓雖然避免頭頂開
花,肩膀一刀,卻未能豁免。
韋英風見狀,怒火攻心,厲叱一聲:「小心了!」
他不容魯長春多思索,身形倏然彈出,一柄寒光刺眼的利劍,以匪夷所思的來勢襲
到。
這正是韋英風不肯輕易出鞘的「紫霞劍」,他要為柳亦楓要回一刀的代價。
他的衣衫隨風飄舞,一道寒冷的光芒,隨著人影急遽飛掠,幾乎不及瞬息,已把魯
長春逼得毫無招架之力,嘴巴翕動。
韋英風旋身移步,一道銳利的勁風,有如鋼錐般向魯長春筆直扎來,魯長春吃—驚
,卻未能躲過這要命的—劍。
一聲淒長的嚎叫,已驀然響起!
這位武林上舉足輕重的人物大內高手,不由羞憤交集地怔在當地。
韋英風沉默了片刻,他低緩的說道:「前輩,在下敬仰你的英名,不願與您為難,
您去吧!」
魯長春氣得雙目暴睜,咬牙切齒地,厲聲大罵道:「混小子,俺老夫與你拚鬥到底
!」
話畢,他又竭力,做最後一搏!
柳亦楓嘲弄的狂聲笑道:「魯長春,在江湖上,你也算是條漢子,晚輩給你留個台
階下,你最好別自討沒趣!」
魯長春的面孔由紅而白,有如罩了—層寒霜,搖頭歎道:「罷了,俺老夫—生闖蕩
江湖,未了活到這把年紀,卻敗在個後生小輩手上,這是定數吧!」
韋英風發現他神色有異,於心不忍,卻待開口安慰幾句,魯長春又強顏笑道:「技
不如人,老夫無言!」
忽然——魯長春雙目緊閉,手中大刀用力一抹,在喉頭劃一條血溝——韋英風急忙
躍起身來,想去搶救,時間上卻已經來不及了。
兩人目光一接觸,不由暗自一凜,這個結局太令人意外了。
柳亦楓歎道:「他倒是難得的硬漢!」
韋英風也緩緩開口:「只可惜個性太剛烈了!」
柳亦楓又道:「他可能是被煽動,否則,不會如此反應激烈,哼!用心也人狠毒了
!」
韋英風不再開口,怔窒須臾!
柳亦楓深沉的道:「我們好好把他葬了吧!」
挨了魯長春一刀,柳亦楓傷勢不輕,呼吸混濁,韋英風忙扶他坐下來休息,再去料
理魯長春的屍首,順便也把白雪山、白雪心—起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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