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金雕搏龍 珠潤心明】
於是,兩聲怒叱隨起,“煞君子”盛陽,“快刀三郎”李銷二人,已似兩道急
瀉的虹光,暴迎而上,二人手中的黑色尖錘,薄刃彎曲長刀,亦如雷電般絞合而出
!
一聲狂笑起處,立於不遠的紫心雕仇浩,競似縮地般倏然一步趕到,雙掌連出
十一招,已與一個頭大如斗,鷹鼻騖目的六旬老者戰在一處。
這都是同一時間發生之事,而此刻,楚雲朗朗長笑,身形微轉,一抹皓月也似
的濛濛弧光閃處,又猝然間一顫,成為點點,有如銀河密集的繁星,而兩聲淒厲的
號叫隨之而起,滿天濺飛的血雨中,赫然有十二塊被截成段段,刺成蜂巢般的屍體
墜落。
凌空撲來的六條人影中,唯一沒有接戰的一個,這時嚇得驚呼一聲,拚命躍落
一旁,而一旁,那身高八尺的蒙古首旗武士哈察,早已張臂弓身,肅候多時了。
於是,只聞哈察一聲大吼,雙臂猛掄,那落向一旁之綠林人物,已在猝不及防
中,被沉重的摔出七尺!但是,當他身軀在地上翻了一滾時,倏而反時抖手,十七
點寒星,已似一抹流光般帶著青瑩瑩的曳尾飛向哈察!
十七點寒芒是分散的,若一面綴滿精光的白網,來勢疾勁,顯見發出暗器之人
,功力異常深厚!
哈察亦不是個子,見狀之下,怒罵著奮力滾向一旁,瞬息間,十七點寒星已經
接近,哈察躲得雖快,卻仍有兩點寒星對著他的背後襲到!
忽然——一聲長笑突起,隨著笑聲,仿若大邊的閃電驟至,精光暴卷之下,那
片寒星已如泥牛入海般消彌於無形。
這施發暗器之人,乃是冀北黑道中的前輩人物——“多手人熊”韓端,他這時
驟見自己全力發出的十七枚“亮銀飛釘”,竟在那片渾厚舒卷有如匹練似的劍光中
煙消雲散,不由哆嗦,面色全變的爬起身來,拔腿便溜。
哈察暗裡抹了一把冷汗,他知道這是主人楚雲救了自己,於是,另一股怒火已
燎原般擴展開來,厲吼一聲,如瘋虎般向那韓端衝去!
楚雲冷漠的握著手中的長劍,窄窄的劍鋒閃泛著令人起驚的寒光,他閒散的注
視著四周戰況,心中忖道:“嗯,武老前輩傳留的這套弧光劍法,雖然只有連續不
斷的十八招,但卻沒有說明每招的名稱,自己不過才正式用過數次,已經覺得這套
劍法的狠絕處實在比自己初練時更有過之。”
他的思潮忽然被聲聲怒吼驚斷,移目瞧去,只見那多手人熊韓端身形左閃右躲
,正在狼狽的拒敵著哈察奮不顧身的撲抱。
雖然,多手人熊韓端一身功力不弱,但對近身相搏的角力摔跤卻是外行,他適
才已被哈察在猝不及提防中摔了一跤,此刻尚渾身發軟,加以心頭恐懼,更是手忙
腳亂,首尾難顧。
楚雲移轉目光,已不由微微一笑,原來那與紫心雕仇浩相對的頭顱奇大的老人
,此刻己是面紅氣喘,步步後退,顯然已經落在下風!
這頭顱奇大的老者,號稱“九陰叟”名叫杜漢源,是赤手擒龍手下最得力的臂
助之一,武功十分高強陰毒,心性更是殘酷無比,但是,他目前遭遇的卻是劫後恩
仇副盟主仇浩,假如不是仇浩宅心仁厚,九陰叟杜漢源絕然無法擋過三十招以上!
那邊,黑色的尖錘烏光閃掠,在空氣中起著陣陣輕嘯。
煞君子盛陽冷峻的面孔上隱含殺機,一波緊似一波的猛攻他的敵人——一個身
材高大,獅鼻海口的中年漢子,這中年大漢亦是名滿冀境的煞星之一“雙掌開山”
趙輝。
看情形,二人欲分勝負,恐怕不是片刻之間的事呢。
與快刀三郎季鎧交手的,是個細長得宛如竹竿,兩眼深陷入眶的枯搞老人,這
老人手中分執一對粗重逾常的判官筆,點戮如潑風也似的在季鎧繽紛賽雪的神速刀
尖中往來穿走,絲毫未落下風。
楚雲沉凝的四望,只見丘陵、高坡、大路、路旁,盡是兇猛砍殺,拚鬥不已的
人群,地下肚破腸流的屍體,也在顯著的增加著……呼喝聲如悶雷,悲叫聲似尖錐
,不停的響起,不時的在空氣中飄揚。
這時、一聲大吼驀然傳來,楚雲急忙轉頭,已看見哈察正撲在多手人熊韓端身
上,但是,哈察的肩頭,卻插著一柄顫巍巍的匕首。
哈察的面孔漲紅,雙目怒瞪如鈴,兩條粗壯的大腿一勾一扭,雙臂奮力拉扯,
在多手人熊韓端一聲驚號尚未及出口前,哈察已狂喝一聲,將敵人偌大的身軀翻出
五步之外!
假如論拳腳閃挪之技,自是韓端為高,但若要比摔跤功夫,則韓端就比哈察差
得不能以道裡計了,所以這時韓端失著之下,被哈察貼進身來,他的虧也就吃大了
。
在多手人熊韓端翻倒的同時,哈察那魁梧的身軀又閃電般衝到,右手一提敵人
領口,左手急抓對方腰帶,忽然又將韓端拋至空中,於是,在韓端適才被拋起三尺
時,哈察已迅速抓著敵人兩腳,猛力掄向一塊堅硬的石條上!
慘嗥混著血漿濺起,這頭多手人熊略一抽搐,已經寂然不動,哈察也十分疲乏
的坐到地上,斜目望著在自己撲身揉進時被敵人插入肩頭的這柄匕首。
楚雲大馬金刀的卓立原處,微微一笑道:“哈察,痛麼?”
哈察用力搖頭道:“不痛,只是累得很。”
楚雲倏而面孔一沉,道:“除非死去,不能休息,哈察,別忘了你的伙伴正在
同敵人拚命!”
哈察愣了一下,驀然站起,如一陣風般沖至人群中。
楚雲對自己歎息一聲,呢喃道:“是的,除非死去,不能休息……”
他倏然引吭長嘯,身形忽然飛起,撲向正與大漠屠手庫司狠拼,已逐漸不敵的
赤手擒龍蕭嵐而至。
大漠屠手庫司陰沉著臉,半聲不響的以凌厲無匹的身手狂攻敵人,這時空中人
影暴閃,一道冷電已似經天長虹般射向赤手擒龍!
來勢是如此狠辣與厲烈,有如一道寬闊渾厚的光牆,轟然暴卷而上,根本沒有
一絲間隙。
大漠屠手乘勢攻出七掌十八腿,腳尖急旋,猝截敵人退路,他知道,在這無可
言喻的恢宏劍式下,敵人是必然退後的。
赤手擒龍蕭嵐已傾全身所學,卻仍然不是敵人對手,正在感到心焦力竭之際,
那一道令人魂飛魄散的寒芒又已掠到,在蕭嵐感覺上,這恍如劍刺裡飛到的一隻魔
手。
急惶中,他大吼聲,竭力退出五步,雙掌神速的劃出兩道半弧,掌勢在半弧中
急顫如浪,倏推而出!
一片勁風似怒濤般洶湧滾去,與那道神龍似的劍芒在剎那間接觸。
彷彿是強烈的陽光射入瀰漫的風沙中,在呼轟大響裡,那道強烈的光芒微一折
斜,又直射而下,經過是瞬息的,赤手擒龍蕭嵐續力尚未及提起,已覺得一股森森
寒氣逼肌貶骨而至,有如刀削!
蕭嵐十分清楚,敵人的劍式,已非他目前一身所學所能抵抗得了的,這時,最
好的方法就是退避,於是,他面孔抽搐的急退七尺,但是——他忘了大漠屠手庫司
此刻早已卓立於自己後,蓄勢以待,一聲尖厲的冷笑如鬼號般響起,漫天掌影已如
無數只鐵錘般自空搗落!
在這千鈞一髮中,蕭嵐到底不愧是經過大風大浪的黑道雄才,他怒吼半聲,左
臂猛揮,以面向地,急撲而至!
於是,“砰”“砰”數響中,骨骼的斷折聲清晰傳來,寒光驟斂,凝結血滴的
劍尖嗡然微顫,這鋒利的劍尖,正自赤手擒龍蕭嵐的腿根拔出。
適才的骨骼斷裂之聲,乃是大漠屠手自後猝襲的結果,赤手擒龍單臂揮拒之力
,與大漠屠手雙掌猛襲之功相差甚遠,因此接觸之下,赤手擒龍的一條左臂已被生
生震斷,但是,這在赤手擒龍來說,乃是值得的,他若不揮臂相拒,那麼,這凌厲
的掌影定會落在他身上致命之處,而那射到的劍光,也在他撲身時躍出避開腹部而
刺入大腿之內。
赤手擒龍蕭嵐痛苦的在地下翻了一滾,森冷嚴峻的面孔已扭曲得變了形,黃豆
大的汗珠和著泥沙,自他額角淌下,一方霸主的威風已經消失殆盡!
大漠屠手冷酷的一齜牙,緩緩上前,陰沉的道:“老伙伴,這一生你永遠不能
再與任何人動手了,本環主現在給你一種最乾脆的死法!”
赤手擒龍蕭嵐咬緊牙關,聲音自齒縫中迸出:“好,老夫來世就是變為厲鬼,
也會索你一命相抵!”
大漠屠手陰冷的一笑,道:“憑你這種廢料,就是變鬼也只是個窩囊鬼罷了!
”
說著他右手已生硬的舉起忽然,楚雲悠悠的以目光相阻,微微搖頭。
大漠屠手悚然收手,躬身道:“盟主是否有所吩咐?”
楚雲大步行至,望著赤手擒龍血漬斑斑的左臂,他左臂內的骨骼已零亂的突出
肌膚,白慘慘的黏著血絲,十分刺目,楚雲知道,對方這條手臂只怕不易復原了。
這時,一連串的慘叫再度響起,刀光血影,往來飛濺,又有幾條大漢,抽搐的
栽倒地上。
楚雲沉靜的道:“庫環主,繼續行動!”
大漠屠手庫司恭敬的答應,翻身倒射而出,略一起落,已將兩名敵人的頭顱生
生斬落。
楚雲微微搖頭,想道:“大漠屠手的性格真是狠得令人吃驚,倒要勸他,這樣
嗜殺有干天和呢。”
驀然,混亂中一溜金光閃電般射向楚雲胸口,來勢疾勁無比。
楚雲大笑一聲,右手一顫,“苦心黑龍”長劍的劍尖跳躍成一個精芒四射的小
點,「噹」的一聲,那溜金光立被撞飛六丈,沒入雜草之中。
就在這剎那之間,楚雲已看清被自己擊飛之物,是一只沉重的菱形金鏢,而且
,更看清了那發鏢之人。
他朗朗一笑,正待撲去,陽光下金芒驟晃,一片如流似的點點金墾,又尖嘯著
飛襲而來。
於是,“苦心黑龍”的鋒利劍身,驀然閃出層層波浪似的光華,在微微的顫抖
中,已在瞬息間連成一道淡淡的卻無懈可擊的光牆。
「噹」「噹」的清脆聲響連續響起,空中金蛇亂閃,幾乎在這些聲音尚裊繞於
耳時,楚雲那瘦削的身軀已忽然飛起,融身於一道濛濛的劍氣中,急射向一塊路旁
的巨石之後。
在這精瑩渾厚的劍氣甫始到達巨石之際,一陣“嘩啦啦”暴響中,一條瘦小的
人影已悍不畏死的躍起空中,手中的一柄“鎖骨鞭”猛力向楚雲撲來的身形劈落。
濛濛的劍氣略一舒卷,倏然暴漲,輝耀的程度幾使陽光也為之相顧失色!
宛如看不見楚雲的身形,只見那一道寒光還未停頓,又似巨鵬般飛升空中,微
微盤旋,又帶著萬鈞之力衝入人群之中。
於是,折斷的肢體紛紛向四下拋射,如泉湧的熱血噴灑周遭,不似自人類口中
發出的號嗥連續響起,情景淒厲已極。
赤手擒龍蕭嵐艱辛的側過頭去,望著地上屍分八塊的瘦小漢子,痛苦的面孔上
競浮起一絲奇異的微笑,他喃喃低語道:“好,好,你們殺死了來老夫處做客的灰
旗隊副總執事‘金鏢神鞭’賀太谷,嘿嘿,只怕灰旗隊也不會與你們甘休……”
這時,不遠處又是一聲悲叫傳來,一條人影,“啪噠”
一聲,沉重的摔落在赤手擒龍身旁,溫熱的鮮血,濺了他一頭一臉。
赤手擒龍惶然凝眸瞧去,不由全身激靈靈的一抖,原來,這死去之人,赫然正
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大將之一:“九陰叟”杜漢源!
正在他咬牙切齒,悲憤填膺之際,突起的慘號又斷續響起,蕭嵐不用去看,也
可以意識到自己手下正在一個個渾身浴血的倒斃塵埃!
於是,他沉重的閉上眼睛,兩粒淚珠,卻自緊閉的眼簾中溢出,然後輕輕落下
……兵刃的撞擊聲低落了,叱喝聲減少了,號曝聲也逐漸沉靜……終於,一切的聲
息停頓下來,除了急促的喘息與間歇的呻吟外。
地上,橫七豎八的躺滿了屍體,血跡灑染四周,斑斑點點,一灘灘的,一條條
的,殘斷的四肢零亂的掛落,偶而也可看到幾個突目咧嘴,頸下血肉模糊的頭顱,
這恐怖的景像,活脫是一個地獄的寫照啊!
楚雲深沉的凝目四掃,將毫未沾染一絲血跡的“苦心黑龍”緩緩入鞘,劫後恩
仇屬下各人正在迅速的檢點傷亡,負創者也由同伴匆匆敷藥包紮,一切善後都在靜
默與鎮定中進行。
兩條人影神速的掠至楚雲身旁,急促的啟口道:“盟主,弟子二人該死,疏忽
職責,罪不可恕,尚乞盟主發落。”
楚雲抬頭一看,原來是自己兩大護衛煞君子盛陽與快刀三郎季銷二人,二人身
上衣衫破碎,血跡斑斑,面色更是十分蒼白,顯然皆已受傷。
“不,你們兩個很好,沒有任何疏忽之處。”楚雲微微一頓,又關注的道:“
傷得重麼?”
煞君子盛陽手中的黑色尖錘垂向地下,他舐舐嘴唇恭身的道:“不重,弟子等
對手的武功十分高強,以至弟子二人幾乎應付不下,吾等在力拼之下,皆已身受數
創,正待作玉石俱焚之想時,幸而冷環主與畢環主適時趕到,替下弟子將兩名強敵
殺死。”
煞君子盛陽的語聲不小,躺在不遠處的赤手擒龍蕭嵐聽得十分真切,他面色灰
白,顫抖的歎息:“唉,完了,一生辛苦創立的基業,都在這場拚鬥中付諸流水,
九陰叟杜漢源已死,雙掌開山趙輝,鐵筆奪命胡圭,多手人熊韓端也已喪命,以外
的得力手下只怕全部傷亡殆盡了……天啊,從此之後,冀境綠林道上,石家堡之名
將永遠隕落,赤手擒龍再也不能與灰旗,莽狼鼎足而立了……”
他悲哀的俯下面孔,緊貼著地面,他不想流淚,但卻忍不住汩汩而下,這是刀
刃舐血的結果,綠林生涯的下場啊!
這時,楚雲冷然望向左方,在那裡,正寂然躺著那曾與快刀三郎動過手的枯瘦
老者,他深陷的雙目仍然木納的瞪著,但是,已沒有絲毫生氣,沒有一點神采,甚
至連一絲最輕微的意識也沒有了。
“嗯,那老者大約便是我昔日曾經聽聞過的鐵筆奪命胡圭,這老兒一身功夫相
當不弱呢……”
楚雲在心中想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已蹌踉不穩的向他行到:“主人,你沒有事
吧?”聲音是暗啞的。
來人是哈察,他滿身血跡,肩頭的匕首已經拔下,神色委頓問,舌頭在說話時
也有些發硬。
楚雲異常關切的踏前一步,沉聲道:“哈察,支持得住麼?”
哈察大笑一聲,身體略一搖晃,道:“當……當然,嘿嘿,我一連活活摔死了
對方七八個,自己也挨了好幾刀,不過,沒有關係,都不是要害,主人,我卻怕你
受到創傷……”
楚雲感動的閉了閉眼,讓自己不至於過份激動,迂緩的道:“哈察,現在不要
再講話,坐在地下休息,馬上就會有人替你包紮創傷。”
哈察舐了舐嘴唇,沉重的坐下,紫心雕仇浩已與凌霄堂堂主狂鷹彭馬、天狼冷
剛、大漠屠手庫司、金髯客畢刀等四人匆匆行至,紫心雕仇浩低聲道:“盟主,適
才老夫已尋視過本盟屬下傷亡情形!本盟隨行弟子數十名中,除傷者六人外,死者
約有四五人,其他重傷者有爪環屬下八大斧中古炎、司馬衛二人,兩大護衛,盛陽
、季鎧亦受輕傷。”
楚雲輕輕點頭,道:“那麼,敵人情形如何?”
紫心雕仇浩傲然一笑,眉宇間的心形紫痣隱隱發光,答道:“全軍覆沒!”
一旁的狂鷹拭了一下衣衫上的血跡,沉聲道:“可能有極少數漏網之魚。”
楚雲笑了,悠閒的踱出兩步道:“自然,這是任何一場戰鬥所不能避免的,本
盟初次出山,便有如此斬獲,在下頗為欣慰,不過,以後的路途,或將更為艱辛。
”
各人嚴肅的頷首不語,這時,所有的劫後恩仇所屬,已在有條不紊的情形下,
沉默的進行善後工作。
紫心雕仇浩望著屬下弟子二人,為躺在地上的赤手擒龍調理好傷勢之後,沉聲
道:“盟主,受傷敵人,是否留下?”
楚雲知道,自己手下這位副盟主口中所謂的“留下”,並非是指受傷的敵人是
否留在原地,而是說是否讓他們“生存”!
大漠屠手庫司躬身道:“盟主,依本座之意……”
楚雲灑然一笑,道:“我知道,不過,庫環主,在敵人已喪失戰鬥能力之後,
吾等不妨容其繼續生存,這樣無論在哪一方面,我們也說得過去。”
庫司不敢多說,唯唯諾諾,退到一旁。
楚雲正待啟口說話,忽然轉首向來路瞧去,這時,各人也已驚然發覺,因為,
一連串的馬蹄聲,已若驟雨般傳入各人耳中。
身著黑衣的劫後恩仇所屬,在剎那間,紛紛閃掠四周,占取有利位置,屏息如
寂,炯然凝注來路。
楚雲淡然道:“來騎為數約四。”
環立各人齊齊點頭,楚雲又道:“假如不錯,這便是那些保有暗鏢的鏢客!”
說話間,塵煙起處,果然已有四乘鐵騎,如飛而到,馬上騎士,清一色的紡綢
長衫,身背包裹,但這四人雖是商賈打扮,卻掩不住氣宇間的精悍神態,明眼人一
看即知,這四位全是道上朋友!
紫心雕仇浩沉聲道:“盟主,可要將來人截留?”
楚雲笑道:“也好,我們和來人談談。”
於是,紫心雕向四周所屬微一頷首,天狼冷剛已大步向來騎迎去。
四乘鐵騎上的騎士,此際亦已看清了眼前的情狀,而這個情狀的淒厲與恐怖,
驚得他們已在驟然間神色大變。
兩名身著黑衣的劫後恩仇弟子,一個箭步搶立路中,手中的兵刃映著日光,更
覺寒氣森森,四名來騎不由“唏哩!”
一聲驚嘶,俱皆人立而起。
這兩名劫後恩仇弟子沉冷的喝道:“四位朋友,暫請下馬。”
四騎為首一人,是個舉止精練的中年大漢,他穩住坐騎之後,目光向遠近環立
的無數黑衣大漢一掃,雙手抱拳道:“在下等為陝境合陽大義鏢局,江湖上有個匪
號,人稱‘東谷四槍’在下忝為大義鏢局總鏢頭,此次率義弟三人保批暗鏢前往豫
境寶豐,尊駕等未知於何處開山立寨,尚請明示以便拜山投柬。”
天狼冷剛細瞇著眼,一搖三擺的行了過來,緩緩說道:“嘿,朋友們倒是快人
快語,爽朗得緊,好,本環主就是喜歡這種不拖泥帶水的性格!”
東谷四槍之首向天狼冷剛略一打量,已不覺有股涼森森的味道,他趕忙一笑道
:“尊駕謬獎了,在下蘇稷,這幾位乃在下義弟周津、牟一川、古原,尊駕想為大
當家了?請恕在下等未曾拜識大號!”
天狼冷剛急忙側身讓到一邊,搖頭道:“各位切莫誤會,本環主乃奉盟主諭令
,召請四位前往談話,現在,請!”
東谷四槍互視一眼,無可奈何的紛紛下馬,但是,暗裡四人已經提高警覺,小
心翼翼的準備應變。
大狼冷剛皮肉不動的一笑,道:“四位可以放心,嗯,別太緊張。”
四人尷尬的笑笑,隨在冷剛之後,來至楚雲等人身前。
楚雲尖銳的向四人打量一陣,沉冷的道:“在下忝掌劫後恩仇。”
東谷四槍連忙抱拳為禮,滿臉堆笑,心卻在七上八下的跳個不停。
楚雲又道:“山聳是直,心爽是直,四位不使刁奸之技,在下深感欽佩,而且
,在刀尖上舐血也不太容易,是麼?”
東谷四槍有些惴惴的注視著面前這位年紀不大,卻自然而然有股威儀懾人之氣
的年輕盟主,四人已被對方那一股無形的氣質所震,只有點頭的份了。
楚雲一笑道:“赤手擒龍各位可識得麼?”
東谷四槍聞言之下,俱不由面色一變,為首的蘇稷惶然道:“赤手擒龍蕭嵐為
冀境黑道煞星之一,手下高手如雲,英雄人眾,未知尊駕忽然提及此人,有何賜示
?”
楚雲面色倏沉,道:“蕭嵐不知自何處得悉風聲,調集屬下大批好手,聚伏於
此牛角溝左近,意欲截阻四位所攜暗鏢。”
東谷四槍暗裡懼一哆嗦,他們心中雪亮,只憑四人的武功名聲,想與赤手擒龍
等人抗衡,無異是以卵擊石,不堪並論!
楚雲淡淡的道:“但是,在各位經此之前,在下卻率所屬先憩於此,赤手擒龍
大舉而至之下,誤以在下等亦欲奪取各位所攜紅貨。”
蘇稷惶恐的道:“未知尊駕此意……”
楚雲嘴角微撇,道:“沒有什麼意思,朋友你定然知曉,赤手擒龍手下這一幫
人十分狂妄,他們不待在下解釋清楚,便欲以武力解決……”
東谷四槍這時已經有些了然,蘇稷又道:“他們與尊駕交過手了?”
楚雲冷然一笑,道:“是的,你們已經可以看到結果。”
說著,他用手向四周圍滿地的屍體一指,又朝赤手擒龍躺著的方向瞥了一眼,
東谷四槍側首望去,這才看清了那位遍身血污,傷痕纍纍的赤手擒龍——幾近半死
的江湖梟雄之一!
東谷四槍又是臉色驟變,嚅嚅不能出聲。
楚雲悠閒的道:“四位,在下可以知道四位身上攜帶的紅貨是什麼嗎?”
東谷四槍心中猛然一跳,齊齊向後退出一步,恐懼而戒備的向楚雲凝視著,八
隻手掌,已不自覺的探入長衫之內。
大漠屠手庫司陰惻惻的一哼,沒有一點人味的道:“朋友們,對本盟盟主如此
態度,只怕不會有甜頭嘗呢。”
天狼冷剛有氣無力的道:“現在,通通把手拿出來,否則,地下躺下的全是榜
樣!”
東谷四槍猶豫了片刻,在蘇稷的示意下,其他三人只有緊咬牙關,十分不情願
的抽出手來,但是,僅只這個小小動作,已使四人完全處於身不由主的情勢之下了
。
楚雲淡漠的一哂,道:“四位,在下的問題尚未得到答覆呢。”
東谷四槍沉默了半響,蘇稷悄然向四周那一張張冷沉的面扎瞧視,終於努力嚥
下了一口唾沫,艱辛的道:“在下等此次所保紅貨,乃是三串百年以上的龍眼珍珠
楚雲仰首向天,淡淡的道:“嗯,夠了,以後,各位行動之間,最好保守秘密,否
則,像今日此等湊巧之事,卻不會太多呢。”
東谷四槍心中十分忐忑,都以為對方有窺奪自己所保紅貨之企圖,待至楚雲話
一說完,四人才不由暗中舒了一口長氣。
楚雲又微微一笑,自懷中摸出一顆晶瑩欲滴,色做淺黃的物體來,這物體大小
几如一顆雞卵,尚散發著淡濛濛的光暈!
東谷四槍經年為人保鏢,所見珍寶自是不少,四人始才向楚雲手中之物一瞥,
已不由個個雙目發直,張口結舌。
楚雲將手中之物輕輕拋起,又輕輕接住,沉聲道:“這顆珍球,不甚值錢,大
約比不上各位所攜的吧?”
東谷四槍個個面紅耳赤,嚅嚅無言,他們知道,對方手中之物,乃出自千年以
上之老蚌,名日“金珠”,非但價值連城,而且珍罕難求,四人有生以來,此番尚
是初次得見呢!
楚雲一笑道:“四位,再見了,江湖上雖然盜賊如毛,但是,嗯,在下等所幸
身家尚厚,犯不著做那打家劫捨的勾當。”
說著他飛身上馬,回首大聲道:“將蕭嵐留下,容其自歸可也,本盟所屬,即
時啟行!”
烈日已偏西一大段了,一行黑衣騎士,在楚雲率領之下,揚起一片密雷似的蹄
音,在滾滾灰塵中,漸去漸遠。
在原來的地方,只有東谷四槍尚怔忡的望著前方,神情是那麼惆悵而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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