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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劫 後 恩 仇

                     【八、狐飛九天 奇技初展】 
    
      由於毒鍊叟易合的加入,狐偃羅漢頓時感到周遭的壓力更形沉重,沉重的有些 
    使他幾乎承受不住。 
     
      在頃刻間,一聲裂帛也似的厲嘯出自狐偃羅漢口中,但聽得一陣骨節密響起處 
    ,那胖大的身軀竟然奇異的暴縮三尺,像煞一個急驟滾動的肉球。 
     
      於是,鍊影與掌力,腿勢及拳風,均在交叉互織中呼嘯而過,而這些勁力之間 
    的空隙,卻是微小得驚人啊! 
     
      狐偃羅漢秘藏不露的“御骨術”適才使出,身形已竄出三步,左掌猛劈紫杖鎮 
    天包洪鳴,右手倏扣迅雷手康仰山肩腫主筋,雙腿卻霍然分開,踢向正待再度進身 
    的毒鍊叟易合與飛叉聖手呂無咎! 
     
      數聲怒吼同時響起,迅雷手康仰山急退一步,厲聲道:“三位兄台,點子辣手 
    ,吾等便毒他一遭吧!” 
     
      狐偃羅漢望著被自己震退的紫杖鎮天等三人,又攻出十一掌,狂笑道:“吼他 
    奶奶個什麼玩意?尚未到歸位時刻,此際報喪為時還嫌早哩!” 
     
      驀地——紫杖鎮天修偉的身軀往左一拋,緊接著一個大翻身,一根粗約鴨蛋般 
    的紫色膝杖橫掃而到,紫杖上微閃著瑩瑩光華,在夜色中有如一溜芒尾。 
     
      狐偃羅漢撒步急掠,一聲喝叱隨之而起,三道寒芒已在連串“嘩啦啦”震響中 
    襲至身前! 
     
      迅雷手康仰山厲吼一聲,雙臂猝然漲大一借,以極小卻極快的振動,幾乎迅捷 
    得不易察覺的劈出十九掌,勁力澎湃如山崩海嘯,隱隱含有風雷之聲,“迅雷手” 
    之名,果然當之無愧。 
     
      這正是康仰山的成名絕技:“密雷十九極”。 
     
      浩大的威力組合成一片凌厲的網牆,彷彿怒海翻騰般,滾滾湧同狐偃羅漢! 
     
      四人皆為武林中一流高手,聯手出擊之下,效果之恢宏自是非同小可,更何況 
    ,其中有三人已抽出兵器! 
     
      狐偃羅漢雙目盡赤,肉球似的身軀在風車一般急轉下,有如西天倏現的電火, 
    一道明燦奪目的金虹已突然自他手中射出! 
     
      黑夜中迸濺出無數火花,一連串清脆的金屬交擊聲響起,三道寒芒亦有如長空 
    的殞石般飛出四丈之外。 
     
      在十分危急中,狐偃羅漢已不得不使出他多年不用的兵器:“金狐尾”,亦幸 
    虧如此,才挽回了這一浩劫。 
     
      冷汗自他額角涔涔淌下,但是,當第一顆汗珠尚未滲進泥土的時候,他手中這 
    柄長約五尺,可柔可剛、頂端為純鋼雕做成矛形的帶狀兵刃,已似層層的密雲般狂 
    厲的聚成一圈圈光弧,向面前的敵人疾速攻去。 
     
      迅雷手康仰山驚呼一聲,悍不畏死的閃拒還攻,紫杖鎮天卻縱身飛起,杖影自 
    空中筆直置落。 
     
      飛又聖手呂無咎半聲不響,猛可一個“雙拋手”,又是四隻尺許長短的銀色鋼 
    叉,映射著刺目的寒光,分作四個不同的方向飛到。 
     
      在這些快速而狠辣的反擊中,毒鍊叟易合卻似鬼魅般悄然乘隙飄進,不用兵器 
    ,以右掌食中二指,猛戳敵人腦後“百匯穴”! 
     
      狐偃羅漢手中金狐尾舞成一片明耀燦閃的光牆,將身側嚴密的守住,左掌卻硬 
    生生的向後推出,迎往那股襲來的銳風。 
     
      於是——驚叱、怒罵、暴響,夾雜著混絞的光影亂成一片,狐偃羅漢大汗淋漓 
    ,喘息如牛的蹌踉出五步,望著眼前四名分身閃掠的敵人大笑。 
     
      他倉促的抹了一把汗水,嘶聲道:“奶奶的,今夜咱們都有得樂子了,老小子 
    們,看來四位也不太好受吧?” 
     
      紫杖鎮天包洪鳴腳尖一點地面,霍然倒掠而回,手中紫杖起若天瀑倒懸,隼利 
    無匹的攻出一十三丈。 
     
      迅雷手康仰山等三人不及調息,紛紛反撲,在狐偃羅漢的極力抗拒之下,又展 
    開了另一場更為慘厲的激戰。 
     
      悄然立於暗處的楚雲,深遂的瞳孔中閃射著一股湛湛的異采,他雙眸凝注,心 
    中暗忖道:“看目前情形,這迅雷手康仰山等四人功力之高,幾乎並不遜於狐偃羅 
    漢多少,假若以一對一,這四個人沒有一個會是狐偃羅漢的對手,但如今四人齊上 
    ,結果自會截然不同,狐偃羅漢競能在四人聯手之下,抗拒了百餘招之多,這已經 
    是極為難得的了,不過,只怕他不會再支撐三十招以上……” 
     
      想到這裡,楚雲不由全身一震,嘴角痙攣了一下:“天啊,目前交手的五人, 
    可說全是武林中渲赫一時的高手,自己竟能看出他們功力之間的深淺,而且不但如 
    此,更能分析出戰況的發展及得失,莫非……莫非自己目前的武功竟然超出五人之 
    上?啊,這真是自己往昔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其實,楚雲一身所學,原已不弱,他在受到黃河口那次幾乎致命的打擊後,對 
    自己昔日痛下苦心所練成的武功,便自然而然的生出了一股悲哀與失望的觀念,不 
    是麼,他竟然未能在對方六個並不能算是頂尖角色的追襲下獲得全勝,雖然,他在 
    渤海回魂島密室,又幸運的習得了一些秘學,但是,他卻從未以這些武功與人交手 
    過招,是而,他此際功力的深淺,連他自己亦不十分清楚。 
     
      此時場中的拚鬥更形厲烈了,眼看著鮮血就快迸現。 
     
      楚雲目前緊緊的注視著斗場,他讓思潮在此刻凍結,因為,他知道目前已是緊 
    要關頭,絲毫也鬆懈不得的,於是,他無形中將自己的精神也投入這場爭鬥中:“ 
    唔,狐偃羅漢兵器以真力點出,分戳四敵嚥喉,以進為退,是為上者,不過,他左 
    掌若再斜劈一寸,便可傷到迅雷手了……紫杖鎮天這招‘萬馬奔雷’用得極具火候 
    ,但是假如換了我,以一招回魂島上所習的‘太陽掌’法首式‘旭陽初升’,定可 
    立時將他反震而回……嗯,可惜,飛叉聖手貪功大切,如果他展出的十三掌再多加 
    一掌,狐偃羅漢便要不免……了,狐偃羅漢這一記‘弓雲腿’出的正是時候,毒鍊 
    叟的鐵環鍊卻因肘部用力不均而偏了……” 
     
      他彷彿已真實的處身在這場風暴中,而又同時兼顧到這五名高手的進攻退拒, 
    喜悅的火花在他雙目中閃射,情緒不可抑制的激動著,是的,他已確切的明白了自 
    己目前的武功已到了一個什麼境界,而這境界又是多麼的充滿了美妙與奇異啊! 
     
      “老天,我……我的功力難道竟已精進至此?的確已可使自己看得起自己了麼 
    ?啊,冥冥中若有主宰,這位神奇的主宰已賜予我太多,太多了……” 
     
      楚雲癡迷的默立著一動不動,沒有激奮,沒有讚歎,但是,從他面孔上流露出 
    來的,真誠而感激的神色,卻百倍,千倍於那些表面的顯示。 
     
      四周像是空寂了,但是——焦雷也似的喝聲,倏忽又如利錐一樣穿進楚雲耳膜 
    ,他全身驚然一震,目光急掃斗場。 
     
      這時,狐偃羅漢正馬步虛浮的退出三步,毒鍊叟易合卻如一頭大鳥般騰升空中 
    。 
     
      時間是短促的,狐偃羅漢大口喘息一聲,高叫道:“老小子們,俺老嚴總要找 
    兩個墊棺材的!” 
     
      毒鍊叟在空中的身形略一盤旋,狐偃羅漢已電光石火般與迅雷手康仰山等三人 
    互拆了四招七式,同時磕飛兩柄來勢勁疾的鋼叉。 
     
      於是,狐偃羅漢更加面紅氣浮,轉動遲滯。 
     
      毒鍊叟易合覷準時機,陰惻惻的冷笑一聲,那一條粗似兒臂,以淬毒鐵環相連 
    的沉重兵刃,己在幾聲驚天動地的暴響中,拿捏得恰到好處的劈向狐偃羅漢天靈! 
     
      鐵鏈帶著撕裂空氣的刺耳嘯聲,像煞一條突然自夜空伸出的魔手,驟然抓向它 
    的目的物。 
     
      同時,兩片勁風,一輪杖影,六柄鋒利的而雄渾的鋼叉,亦幾乎在同一時間內 
    襲到! 
     
      狐偃羅漢狂吼一聲,縮小的身軀驀然暴長,手中“金狐尾”,劃出一道丈許方 
    圓的長弧,圓弧中精芒點點,眩人神目,在一閃耀問,竟似銀河中的群星,猝然飛 
    射向空中的毒鍊叟易合! 
     
      金色的弧光洶湧著嘶嘶勁氣,燦爛已極,也驚人已極! 
     
      這是狐偃羅漢“金狐尾”中雙絕之一:“金狐朝日”! 
     
      狐偃羅漢眼球似欲奪眶而出,面孔更是憤怒而漲成一片紫紅,但是,他心中雪 
    亮,這招“金狐朝日”雖然威力浩大,在此時此情,卻只是暫時攔開迅雷手等三人 
    的夾擊,而與懸身空中的毒鍊叟易合同歸於盡! 
     
      不錯,時間是最殘酷的證明,沒有人能使它延長,亦無人能使它縮短:當狐偃 
    羅漢的“金狐尾”洞穿毒鍊手的胸膛時,也正是毒鍊叟的沉重鐵鏈擊碎他天靈蓋的 
    時候! 
     
      血液幾乎同時在五人體內凝結,但攻勢未停,狐偃羅漢望著空中毒鍊叟那因極 
    度驚懼而扭曲的面孔,不由奇異的齜牙一笑,他知道,日後只怕再也沒有笑的機會 
    了一勁風挾著銳嘯,金芒與鍊影迅速地接近彼此的軀體,死神的猙獰面目在冥冥中 
    浮現,但是——就在這千鈞一髮之中,狐偃羅漢驟覺耳旁一絲風聲電劃而至,眼看 
    已砸至頭頂的鍊影,竟驀然盪開一尺,在他尚未來得及驚異之時,金虹倏閃,手中 
    微震,那鋒利無匹的矛形尖錐,已洞穿了毒鍊叟的胸膛! 
     
      血雨如泉湧般灑落,迅雷手等三人的攻勢將狐偃羅漢撞出七尺之外,毒鍊叟的 
    屍體與他拜弟被擊飛的銀叉同時摔落塵埃。 
     
      一聲慘厲的號叫嘶啞的響起:“嚴笑天,——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天啊,你 
    競殺死了易老大……” 
     
      迅雷手康仰山面色慘白,渾身輕顫,他一言不發,身形電閃而上,抖手便是十 
    七掌,傾足全身功力,劈向正搖晃不已的狐偃羅漢! 
     
      一個修偉的身軀亦如旋風般急卷而到,杖影如山蓋下,紫光泛閃不止,紫杖鎮 
    天包洪鳴也怒極含忿而到。 
     
      狐偃羅漢氣浮力虛的勉強迎上,交手之下,又被震退三步,倏然間,一柄較適 
    才體積為大的銀色鋼叉,竟含著無比的真力,以匪夷所思的來勢襲到! 
     
      這正是那悲痛逾恆的飛叉聖手呂無咎,在悲憤之下,拼力施為的飛叉絕技:“ 
    一流穿天”!而這又是他隨身攜帶的銀叉中,威力最大的“母叉”! 
     
      狐偃羅漢早已疲憊不堪,他驟覺勁風襲體,在他目前的情形來說,欲要閃躲, 
    卻是有些心疲力絀了! 
     
      但是,一個習武的人,在成名之時,往往是經過極多的磨碩與經驗,尤其是在 
    生與死的邊緣上,更有著遠勝常人的掙扎力量,狐偃羅漢驚怒之中,單腳拄地,雙 
    臂奮力向外一拋——“嘶”的一聲暴響,他肩頭已被那柄來勢強勁的銀叉劃破一道 
    深可見骨的血漕! 
     
      破碎的衣衫隨風飄舞,沒有第二個思索,狐偃羅漢手中的那柄“金狐尾”已似 
    閃電般猝射而出! 
     
      夜空中閃過一道悅目的金虹,兩條人影急遽飛掠,一溜紫光緊緊跟隨金虹之後 
    ,似欲將它擊落,但是,事情是發生得如此突然,幾乎不及瞬息,一聲淒長的嚎叫 
    已驀然響起! 
     
      飛叉聖手估不到狐偃羅漢競會抖手射出兵器,來勢又絕不在他適才發出的銀叉 
    之下,而在這僅僅不及七尺之遙的短短距離中,卻怎能使他勞累的體力再度有效的 
    避讓呢? 
     
      金狐尾鋒利的矛尖此刻已透穿他的右胯,四周肌肉回被擠壞而腫脹起來,以金 
    絲絞合赤銅製成的這柄怪異兵器,在夜色中閃泛著生冷的光彩,好像是一個諷刺。 
     
      飛叉聖手呂無咎坐倒地上,雙手捧著右腿,黝黑的面孔竟變得煞白一片,刺骨 
    的痛苦使得他額角的汗水不斷的淌下,全身更且顫抖不已……迅雷手康仰山及紫杖 
    鎮天包洪鳴二人雖然知道飛叉聖手在極度悲戚之下,只怕不易躲過敵人的全力一擊 
    ,但是,他們雖曾想傾力攔阻那柄飛射而出的“金狐尾”,卻又徹底的失敗了! 
     
      二人俱不由羞憤交集地怔在當地,忽然,迅雷手康仰山倏而轉身,卻發現狐偃 
    羅漢已一搖三擺的行出四丈開外。 
     
      這一位五雷教的首要人物,不由咬牙切齒在厲聲大叫:“嚴笑天,血債誓必用 
    血來償還,今夜我們總要去掉一個,你有一分骨氣,便與老夫拚鬥到底!” 
     
      狐偃羅漢嚴笑天古怪的回頭一哂,單臂猛揮,已掠出三丈,呵呵大笑道:“別 
    他奶奶的閻王爺貼告示——鬼話連篇了,俺老嚴做生意從不蝕本,似大教頭這般無 
    上法門,俺老嚴尚屬少見,死皮再加上活賴,呵呵,三位放心,俺老嚴遲早會尋上 
    三位,連本帶利算清這筆濫污帳!” 
     
      說話間,胖大的身軀又已射出五丈之遠,迅雷手康仰山等二人武功原來便遜於 
    狐偃羅漢一籌,加以起步較遲,又同在久戰力疲之下,如何能追趕得上? 
     
      紫杖鎮天包洪鳴氣得雙目暴睜,大罵道:“姓嚴的,你便當真如此卑鄙麼?有 
    種的便回頭再戰一場,別忘了,你的兵器尚留在老夫這邊呢!” 
     
      狐偃羅漢嚴笑天在夜色中嘲弄的狂聲宏笑道:“包老兒,俺老嚴無本生意做多 
    了,從來只會占人家便宜,你老小子倒想給俺老嚴裝傻賣乖?奶奶的,以四打一, 
    這種妙事誰都愛干,少他娘滿口的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了,咱們是城皇廟的 
    鼓槌,跑不了你,也走不了我,等著瞧吧,俺老嚴的金狐尾暫時寄存一下,總有一 
    天要你屈膝奉還!” 
     
      笑罵聲在夜空中飄蕩,逐漸搖曳而去,終於遠了……迅雷手康仰山與紫杖鎮天 
    二人又追出一段距離,眼看敵人身影漸渺,追趕不及方始頹然而返。 
     
      紫杖鎮天包洪鳴拖著沉重的步子,無精打采的與迅雷手康仰山並肩行著,沉默 
    了片刻,他低緩的說道:“康兄,嚴笑天這老匹夫,一身所學果然不弱,今夜讓他 
    逃去,只怕吾等日後難得安寧了。” 
     
      迅雷手康仰山乾癟的面孔有如罩了一層寒霜,他冷冷的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紫杖鎮天凝眸望著手中兵器泛閃的瑩瑩光華,搖頭歎道:“說也奇怪,嚴笑天, 
    在吾等適才合力一擊之下,真尚能安然躲過,更將自空中撲下的易兄傷在當地、在 
    那種情勢之中,依兄弟判斷,他是絕對逃不出去的,但是,唉,不料他竟然能安全 
    出困……” 
     
      康仰山頷下的山羊鬍子無風自動,他強行壓制著自己的憤怒,恨聲道:“罷了 
    ,就算他嚴笑天生就了三頭六臂,技藝驚人,我康仰山亦絕然不會將他放過,只要 
    老夫一息尚存,便是天涯海角,亦要尋他拼個死活!” 
     
      紫杖鎮天包洪鳴望著康仰山那副咬牙切齒的怨毒之狀,不由暗裡打了個寒懍, 
    強顏笑道:“這個自然,莫道還有易兄及呂兄的這筆血債,便是嚴老匹夫對貴教弟 
    子所施的辣手,也由不得老夫袖手旁觀啊!” 
     
      二人在靜寂中加快了腳步,迅雷手康仰山此時心中的怒恨是無以復加的,但他 
    盡量的按捺著沒有發作,雖然,今夜他們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丟盡了人, 
    可是卻又不得不維持著自己的尊嚴面子,其實,此刻吆喝叫罵,又濟得了什麼事呢 
    ?只不過徒增笑柄罷了。 
     
      片刻間,二人已來到方纔激戰之處,迅雷手康仰山急忙掠到飛叉聖手呂無咎身 
    前,關切逾恆的道:“呂兄,老夫無能,以至牽累賢昆仲落得如今的遭遇,實感汗 
    顏已極,呂兄傷勢有無大礙?唉,老夫恨不能生啖活吞嚴笑天這狗賊!” 
     
      飛叉聖手呂無咎面孔上沒有一絲血色,神情萎糜而頹唐,他半躺在地上,嘴唇 
    嗡合了幾次,低啞的道:“康兄……易老大,他?” 
     
      康仰山臉上浮起一層羞慚與悲哀的表情,顫著嗓子道:“易兄已喪在嚴笑天手 
    中,呂兄且請節哀自重,今後五雷教自老夫以下,必與嚴笑天這匹夫誓不兩立,不 
    取下他項上人頭以奠易兄,決不甘休!” 
     
      飛叉聖手呂無咎渾身抽搐,裹而挺身欲起,口中嘶聲厲吼:“嚴笑天,你在哪 
    裡?是漢子就滾出來,呂無咎和你拼個生死存亡,易老大,你英靈不遠;睜大眼睛 
    看著為弟的給你報仇啊!” 
     
      聲聲淒厲刺耳,有如鬼嚎狼晦,聽得康仰山等二人毛骨驚然。 
     
      紫杖鎮天包洪鳴急上兩步,強扶飛叉聖手坐起,他知道,這位以飛叉絕技揚名 
    一時的摯友,已因悲痛過甚而心神迷亂了。 
     
      迅雷手康仰山連忙一邊在飛叉聖手胸前用力按揉,一邊和聲安慰道:“呂兄, 
    你現在傷勢十分嚴重,尚請冷靜療養,萬勿悲憤過甚,今夜之事,總有連本討還的 
    一天!” 
     
      紫杖鎮天早已自身邊拿出了金創藥,但是,當他蹲下身來撕開飛叉聖手褲沿的 
    時候,卻不申得面色一變:那柄金狐尾是如此緊密的嵌在飛叉聖手大腿肌肉之內, 
    雖然透穿而過,卻僅有少許破皮時的血漬,若要上藥包紮,卻必然將這柄金狐尾拔 
    出,然而,拔出金狐尾的巨大痛苦,飛叉聖手能否忍受卻大有問題,他此刻已是那 
    麼衰弱了啊! 
     
      紫杖鎮天望著金狐尾四周被擠壞腫脹成紫色的肌膚發怔,束手無策,不知所措 
    。 
     
      迅雷手康仰山亦已發覺,但是,他目前又有什麼辦法呢忽然——夜影中響起一 
    陣清朗的笑聲有如金鐘玉磬,懾人魂魄。 
     
      二人急忙躍起身來,凝神戒備,只見一個瘦削但卻強健的身影,已神鬼不覺的 
    飄至兩人身前三丈之處。 
     
      “什麼人?站住!”迅雷手康仰山嗔目大喝,同時雙掌交於胸前。 
     
      紫杖鎮天亦急忙拿起置於身側的紫色膝仗,嚴陣以待,二人的四道目光,尖銳 
    的移向來人面上,但是,他們卻不由暗自一凜! 
     
      原來,這身法詭異驚人的怪客,卻穿著一件土黃衫褲,面孔上更幪著一方手帕 
    ,只露出一對深逮而澄亮的眼睛! 
     
      迅雷手康仰山目光向周遭一瞥,冷厲的道:“朋友,莫非閣下與五雷教有什麼 
    過不去的地方不成,趁著此刻來下井石麼?” 
     
      那幪面人——正是隱身暗處已久的楚雲,他此刻微微一笑,深沉的道:“尊駕 
    眼皮子未免撩得太低了,在下尚不屑為這卑鄙之舉,嗯,倒是尊駕等四人適才表演 
    的那一幕,透著太窩囊呢!” 
     
      紫杖鎮天包洪鳴踏上一步,宏聲道:“朋友,嘴皮子上且請積點陰德,想朋友 
    你也是道上同源,不論閣下來意如何,真面目大可見示,如此隱秘,不顯著有些鬼 
    崇與小家子氣麼?” 
     
      楚雲雖然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但是,只這對眼睛就足夠懾人的了,他眸中倏 
    而閃射出兩道強烈得似有形之物的精芒,腳步緩緩移近三尺。 
     
      迅雷手康仰山等二人不由自主的連退兩步,不錯,對方的眼神是如此尖利奪魄 
    ,燦耀的光輝更是二人生平所僅見! 
     
      空氣彷彿在剎那之間凝結了一般,靜默得沒有一點聲自楚雲緩緩開日:“現在 
    ,不要耽誤時間,狐偃羅漢的兵刃,請恕在下代為取回——” 
     
      迅雷手康仰山驚怒交加,吼道:“朋友,你當老夫等全是石塑之人了麼?任由 
    你隨意而為?朋友,你也未免太跋扈了!” 
     
      楚雲冷冷一笑,道:“目前,尊駕立於在下身前兩丈七尺,那位包老英雄則環 
    護于飛叉聖手側旁五尺三寸之處,以尊駕的功力,大約可以即時移上位置截擊在下 
    ,包老英雄手中紫滕杖長有六尺左右,更能在瞬息間遮罩將飛叉聖手整個身軀護於 
    其內,而紫滕杖每杖揮掃的空隙約有半寸,亦即是說:能在十分之一炷香的時間內 
    掃出九十六杖。” 
     
      他說到這裡,望著二人驚震的神色一哂,又道:“在此等情勢之下,嗯,不才 
    卻要飛身奪走那柄金狐尾,二位相信麼?” 
     
      迅雷手康仰山暗中吸了一口冷氣,嘴角微微抽搐,但是,他卻不敢說話分神, 
    更加小心戒備起來。 
     
      紫杖鎮天包洪鳴心中十分不服,面孔上也隨即露出一股鄙夷之色,然而就在此 
    刻——楚雲驀然低喝道:“得罪了!” 
     
      迅雷手康仰山狂吼一聲,電閃雷轟般奮力劈出二十一掌,掌掌連貫,一氣呵成 
    ,紫杖鎮天虎目暴睜,紫滕杖有如天瀑倒懸,綿密連連,瞬息間展出十杖,掌山杖 
    影,幾乎布成一張毫無空隙的勁網,罡氣橫溢,驚人之極! 
     
      但是,當二人的掌勢杖風使出之後,明明眼看沾到那條閃進的人影身上,卻又 
    似一個幽靈似的虛飄而過,沒有半點實在的感覺! 
     
      於是,當楚雲第一個字出口之時,他身形閃進,當第三個字出口以後,一聲尖 
    厲的長嚎隨著一股血箭同時揚起,在幾乎不分先後的時間內,他已冷然卓立原地, 
    手中,競赫然握著那柄金光燦然的金狐尾! 
     
      此刻,他表面雖然平靜沉著,內心卻激奮無比,因為,他首度施出回魂島密室 
    中所習的絕技——“魂游一絲’,而竟然獲得他做夢也想不到的奇效,在對方狂猛 
    的招式中,在兩個武林一流高手的全力截擊之下,他卻能安洋而灑脫的進退自如, 
    就好似漫步在平坦的大道上一樣,這是多麼令他雀躍的事實啊! 
     
      不錯,當一個人恢復自信之時,也即是等於重新燃起了生命的火花,生命雖然 
    是蓬勃而多彩多姿的,但是,卻須有一種力量在支撐,這種力量,便是堅強的自我 
    信賴! 
     
      迅雷手康仰山此刻已如遭了雷殛一般怔在當地,木然不動,紫杖鎮天亦張口結 
    舌,莫明所以,是的,在他們數十年的生命中,在他們成名江湖以來,尚沒有看見 
    過一個“人”會有如此詭異超絕的身法! 
     
      楚雲緩緩伸手入懷,摸出一個方形紙包,沉聲道:“二位,血流多了會虛脫而 
    死,這紙包內的紅色粉未,一半內服,一半外敷,可即予飛叉聖手療傷,休要妄加 
    猜疑,在下不會在這上面暗施手腳的,二位大約知道,在下若與二位及飛叉聖手結 
    怨,根本就用不著轉這麼大的彎子!” 
     
      他輕輕將紙包置於地上,目光微轉,似笑非笑的道:“康大教頭,尊駕隱伏暗 
    處的手下弟子,可以命令他們出來,屏息如寂,不敢稍動的滋味是不太好受的,假 
    如,尊駕曾經諭示他們不可現身出手,那麼,尊駕是做對了,這近百條大漢,實在 
    尚須多加訓練呢!” 
     
      迅雷手康仰山聽得面上倏紅倏白,啞口無言,以對方的功力,他知道,再上去 
    也是白饒。 
     
      紫杖鎮天到底年紀大些,他壯著膽子問道:“朋友,老夫現下也沒有別的可說 
    ,卻不知尊姓大名可否示?” 
     
      楚雲炯然的目光向紫杖鎮天冷冷一瞥,淡漠的道:“見面何須知名,到你該知 
    道在下名號的時候,你自然便會知道。” 
     
      他悠然抬頭一望天色,徐徐的道:“天高水長,後會有期。” 
     
      在迅雷手及紫杖鎮天二人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一條有如驚虹般的身影,已似夜 
    空中的一顆流星般倏然而逝。 
     
      這經過的事實,沒有留下一絲痕跡,一點殘印,除了兩聲浩歎及飛叉聖手肌膚 
    內舊泅而出的鮮血! 
     
      翳悶,在空氣中擴展,窘迫,在二人的面孔上浮現,而羞慚卻超乎一切的浸蝕 
    著這兩位名盛一時的武林高手。 
     
      半晌——迅雷手康仰山始驚然一震嗔目大吼道:“狗娘養的王八羔子,還不快 
    些滾出來聽候調遣,都瘟在角落裡抱雞麼?媽的,全是些飯桶!” 
     
      紫杖鎮天神色十分尷尬,匆匆過去拾起地下的紙包,急步行至飛叉聖手身邊, 
    他心中十分清楚,隱伏暗中不敢現身的百來名五雷教下弟子,未曾聽得康仰山呼喚 
    固然不敢造次,若說他們早已為這場激鬥嚇破了膽亦未嘗不可,老實說,在這種情 
    勢之下,便是要他們出來助戰,除了增加累贅,多傷一些人命之外,還會再有什麼 
    好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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