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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 家 樓

                   【第十二章】
    
      展若塵拍馬馳出龍泉鎮,官道上初時還有著矮樹長草,只待他往西北方轉出二 
    十餘里,前面已是黃沙遮天的沙丘,陣風呼嘯,捲起一股股沖天灰沙,烈陽斜照, 
    已是酷熱難耐了! 
     
      官道便在這時候若隱若現似干又枯的野草,了無生氣的隨風倒向一邊。就在展 
    若塵不疾不徐的往前馳著,突然間,遠處傳來馬嘶聲,引得展若塵引頸望過去…… 
     
      可也真夠玄,只見一道沙脊上面,塵煙滾滾中一行馬隊宛似騰雲駕霧般出現在 
    那兒,看起來馬隊去的甚緩,便繞繞行行之間,時而出現一道朦朦馬牆,是那麼的 
    神秘而又怪異。 
     
      展若塵立刻拍馬往那面馬隊追過去,不料他的坐騎馳上一道沙丘,便立刻發現 
    前面一道道宛似海浪般的沙丘,一望無際似的令他一怔。 
     
      馬隊消失了,展若塵感到十分奇怪,便只好再回到官道上,沿著官道又向西北 
    方馳去。 
     
      不料,他只馳了半個時辰,前面一道黃土破牆邊,斷坦殘壁下正栓了七匹健馬 
    ,兩個灰衣大漢高高站在斷牆上,雙手叉腰,冷哈哈的直視著騎馬而來的展若塵。 
     
      還以為是歇腳行旅,但當他走近,才發現牆下面有五個大漢,其中一人長的短 
    小精悍,面上似罩上一層水霧,笑起來不見上齒只見下牙。 
     
      展若塵只看他們的裝束,便知道今日運氣不錯,敢情正是骷髏幫的人物出現了。 
     
      —笑,展若塵立馬道邊,道:「敢情各位是等在下了?」 
     
      中間那矮子嘿嘿一聲梟笑,那種笑模樣雖有幾分滑稽,卻也令人討厭,展若塵 
    便有這種感覺。 
     
      矮子說笑就笑,不笑便有一股懾人氣勢,沉聲道:「不錯。」 
     
      展若塵舉頭望望牆上站的兩個壯漢,遂笑笑,道:「有何見教?」 
     
      矮子一聲冷哼,道:「看你的模樣,聽你的口氣,你好像是『金家樓』的那位 
    相當惹人討厭的人物吧?」 
     
      展若塵雙眉一揚,似笑不笑的道:「我姓展……,叫……」 
     
      「展若塵,『屠手』展若塵。」矮子立刻接上口。 
     
      展若塵面無表情的續緩下馬,道:「消息真靈通,你們已經知道了!」 
     
      矮子雙手挽在胸前,淡淡的道:「從你的氣度上,再聽得商弘的死訊,便不難 
    知道你閣下已入大漠了。」 
     
      展若塵冷冷的道:「你們的消息還不算太靈通,因為昨日我還在龍泉鎮北邊殺 
    了全爾明。」 
     
      矮子大笑,道:「怎會不知道?你騎的馬不就是姓全的嗎?」 
     
      展若塵這才知道,昨夜房子上面的仁兄竟然是這位矮子,人哪,可真不能貌相。 
     
      展若塵緩緩把馬拉到路邊,回頭笑道:「朋友,我小覷你了。」 
     
      矮子那長長的下巴往前一送,道:「你姓展的手風很順,一入大漠便連連得手 
    ,我為你的成就賀了。」他的手往額頭上一放…… 
     
      展若塵雙肩上揚,道:「對於你們盟友的死,閣下好像並不放在心上嘛。」 
     
      矮子聳肩一笑,道:「我們祈望這些不團結的人死絕。」 
     
      展若塵不肯放棄機會的立刻問道:「看來閣下知道的還真不少,請問閣下在貴 
    幫是什麼個了不起的身份?」 
     
      仰天一聲哈哈,矮子皮笑肉不動的道:「骷髏幫腥風護法『生死判官』伍才便 
    是我。」 
     
      展若塵心中一喜,忙涎臉一笑,道:「失敬!失敬!原來是大護法到了。」 
     
      伍才沉沉的道:「本護法並非為你,昨日天黑前必須辦一件更重要的事,無意 
    聞得知你姓展的已入大漠,伍某人不願當消息不靈者嘛……嘿……」 
     
      展若塵淡淡的道:「剛聽你的口氣,似乎貴幫對於幾批關內來的人物並不表示 
    歡迎,這是怎麼一回事?」 
     
      伍才唇下立刻又把一排下牙托出嘴巴外,下牙碰著上唇,可就是沒有笑出來, 
    道:「這批傢伙都想當皇上,也不評評自己幾兩重,本來他們聯手在大漠,等候金 
    家樓的人物到來,便一舉加以殲滅,可他媽的好,我們的人已包圍了金家樓,他們 
    就在大漠鬧窩裡反,各行其事的分途去了。」 
     
      一笑,展若塵道:「閣下為何不去遼北……」 
     
      矮子突然一聲冷叱,道:「展若塵,你不賺問的太多了?」 
     
      展若塵搖搖頭,道:「伍大護法也有顧忌?」 
     
      伍才一聲怪叫,道:「姓展的,我要當面問你一件事情。」 
     
      展若塵一聲笑,道:「請講。」 
     
      清脆的一聲錯牙聲,伍才挽在胸前的雙手叉著腰,面上陰暗得泛青的道:「王 
    八蛋,你可要實話實說。」 
     
      展若塵忿怒的道:「出言不遜的代價,往往十分昂貴。」 
     
      伍才肩一橫,弓眉上揚,道:「消息傳來,有人殺了我幫副司刑『拘魂爪』常 
    冬,這個人可是你?」 
     
      展若塵立刻想起與那邢獨影比鬥之前,自己是殺了姓常的……不,而是姓常的 
    以化骨毒粉,企圖與自己同歸於盡,等於是自殺。 
     
      於是,他輕搖著頭,道:「伍護法,你說錯了,姓常的是自戕而亡,非是死於 
    展某刀下。」 
     
      伍才陰氣濃重的面上肌肉抽搐著,道:「你放屁,好好一個人他為什麼要自戕 
    ?媽的,好玩啊!若非是你小子逼得他走頭無路,常副司刑絕不會一去不還的死在 
    遼北。」 
     
      展若塵十分坦然的道:「我是個極不願動刀殺人的人,那種血腥與殘酷,總是 
    令人產生厭惡,但是往往又無可奈何而必須以血肉來換取勝利的果實,因為我需要 
    勝利,只有勝利才能達到我的目的,姓常的不合作,可也無法逃出我的掌心,於是 
    他選擇了一條路,也是唯一表現他忠於貴幫的決心,所以他作了自我犧牲。」 
     
      伍才聞言大怒,罵道:「真是狗屁,轉彎抹角的說了一堆廢話,還不是被你逼 
    死的?」 
     
      展若塵淡然的道:「我無能為力?就如同現在,我仍然抱定一項慣有的想法希 
    望能從你這裡找出我們樓主的下落,伍大護法,你該不會太令我失望吧?」 
     
      伍才忽的仰天哈哈狂笑起來…… 
     
      展若塵也笑,但笑的相當含蓄,也笑的有些冷酷…… 
     
      笑聲在空氣中蕩漾,笑聲也充滿了血腥…… 
     
      伍才突然止住笑,面上還真有一層冷霜,宛似陰司判官般,冷沉的道:「展若 
    塵,你該弄弄清楚,這兒是什麼地方?」 
     
      展若塵立刻道:「大漠不毛之地。」 
     
      伍才的下唇一咧,冷冷的道:「所以我不相信你敢在這裡撒野。」 
     
      展若塵已變得冷酷的道:「可是展某已經找上門來了。」 
     
      伍才嘿嘿一聲怪笑,道:「我要教訓你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狂徒。」 
     
      橫站的身子未動,反手之間,「生死判官」伍才的手上已多了一支枯骨頭殼, 
    另—只手上也拿了一根尺半長的枯骨棒…… 
     
      就在這時候,六名灰衣大漢紛紛拔出背上枯骨爪,六人立刻把二人圍在中央…… 
     
      展若塵—聲浩歎,道:「伍大護法,我必須在搏殺之前把話說得更清楚些!」 
     
      伍才怒叱一聲,道:「我不能對一個將死之人的最後要求,也拒於千里之外, 
    你有遺言,便直說出來吧!」 
     
      展若塵鼻吼冷哼了一聲,道:「伍大護法,你比貴幫副幫主『哭王』戈超生如 
    何?」 
     
      伍才似是一怔,雙手抱拳,恭謹的道:「我幫戈副幫主自然是才高八斗,武功 
    蓋世。」 
     
      不屑的再一次冷哼,展若塵道:「可也被展某殺得抱頭鼠竄,你又算得了什麼 
    ?」 
     
      雙目中閃泛著血漓漓的光芒,伍才怒叱道:「王八操的,老子不信邪。」 
     
      他「邪」字出口,人已騰空而起,枯骨棒敲擊著枯骨頭殼,發出清脆的嗚聲, 
    幾乎分不出他的身子是橫著撲將過來,或是一頭衝過向展若塵! 
     
      狂暴的大旋身,展若塵輕易的閃過敵人迎頭一出,他的霜月刀未出,因為他深 
    知敵人手上的那個枯骨頭殼裡面一定裝著歹毒的東西。「生死判官」伍才似乎是一 
    雙彈簧腿,只見他一記撲空,雙腿點地再起,空中一聲大喝,道:「孩兒們,圈緊 
    了殺,若不宰了此獠,大家便全部死在這裡吧!」 
     
      六名灰衣大漢便在伍才的撲擊下出手子…… 
     
      伍才的話等於是在敵人面前的一種誓言,他們誰也清楚伍護法這幾句話的嚴格 
    性與其殘酷處,骷髏幫的徒眾對於這等命令只有奉行,伍護法的話是說出做得到的 
    ,便真的能有什麼反應吧,那也是這六名大漢的冷然與麻木,個個面上—無表情…… 
     
      展若塵當然明白敵人在摸清自己底細之後要拚命了! 
     
      幾乎就在伍才相距三尺之地,另外六名灰衣大漢已自六個不同角度一擁而上, 
    枯骨爪盤頭勁旋下擊,縱橫掃抓,厲烈無比。 
     
      展若塵再一次閃過伍才—擊,「霜月刀」青瑩瑩的光影猝映下,三把枯骨爪已 
    飛上了半天,鮮血只是空中一現,他已脫離敵人的包圍,閃躍在三丈外。 
     
      枯骨頭殼空中連連閃晃,一蓬枯骨釘真的從空中射飛過來,下面,另三把枯骨 
    爪接頭打到,空氣中充滿了「嗖嗖」與「絲絲」聲。 
     
      展若塵冷酷的抖出「霜月刀」出手便是七十七刀佈成一道刃牆,便聽得連續不 
    斷的「叮噹」響聲,連接的是一名灰衣大漢「啊」了—聲,旋著斷去一臂的身子, 
    在標著漫天的血雨,摔倒在五丈外的斷牆下面,當場昏死過去…… 
     
      三名手上已失去兵刃的灰衣大漢,像喝醉酒似的,從一個方向往展若塵撲拒過 
    來…… 
     
      落地的伍才尖嘯著,更扭曲著面孔,凶悍的吼叫:「殺!」 
     
      「霜月刀」擊飛了無數枯骨釘,展若塵仍然不對伍才卜殺著,他—個空中怒翻 
    ,平著越過三人的頭上,就在這時候,「霜月刀」以無比的閃電也似的手法灑出一 
    片浩翰刃芒自三人頭上帶過…… 
     
      三聲怪異的慘叫合為一聲,三名妄圖樓住展若塵的灰衣大漢,已是面目血糊難 
    辨的四仰八叉倒向地上。 
     
      伍才仍然發現展若塵對他的撲至絕不還手,他尚以為敵人畏他三分…… 
     
      此刻,他見敵人三個照面便放了手下四人的血,不由得把一張獰怖的面孔扭曲 
    的變了形,他以一種特異的陰冷腔調道:「不可急進,覷準了下重手,死活不論。」 
     
      欲撲至的另兩名大漢,便立刻分向兩邊閃,他們對倒臥在血海裡的兄弟,連正 
    眼也不去看一下,就彷彿「哭王」戈超生曾說過的—句「名」言,死並不可悲,誰 
    會不死? 
     
      這話固然不錯,便骷髏幫的兒郎能被調教得視死如歸,必然有其蠱惑的一套絕 
    招。 
     
      此刻,便「生死判官」伍才也不再輕易冒進,他冷目泛血,面容似鬼,側身緩 
    步遊走不已…… 
     
      展若塵雙手下垂,面無表情,冷漠的連頭也不轉動一下,腳下不丁不八,一副 
    氣定神閒樣子…… 
     
      未見預示,「生死判官」伍才突然上升三丈,他人在空中,那把枯骨棒勁急的 
    暴甩,一道匹線便往展若塵打來,展若塵上身—偏,忽然發現敵人的那支枯骨棒只 
    是個刀鞘,一把泛青的尖刀下自挾著—道閃電也似的毫光,直點向眉心而來…… 
     
      展若塵倏然斜退三尺,他身形微斜,「霜月刀」猝映如一抹彩芒,伍才的尖刀 
    頓時便像指向一座刀山般的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音…… 
     
      碎芒點點中,伍才的尖刀寸寸而斷,展若塵仍然未傷及敵人,但卻突然一個大 
    回轉,鬼魅似的交叉越過另外兩名摸近身來的大漢。 
     
      聽吧,那兩聲撕裂人心肺的尖聲嗥叫,幾乎震破耳膜,那標濺的鮮血,立刻把 
    一道斷牆染成一幅極不調合的圖案,骨折聲與漿糜內,亂七八糟的沖成一堆,於是 
    ,生命便是這般的結束了。 
     
      「生死判官」伍才狂怒的大喝道:「姓展的,你如此作踐人的殺法還有人性嗎 
    ?」 
     
      展若塵冷哼一聲,回身往伍才逼去,道:「骷髏幫也侈談人性?」 
     
      右手枯骨連連虛晃不已,伍才並未稍退半步,他的六名手下之死,似乎更激厲 
    了他拚命的決心,只聽他沉聲冷哼,道:「展若塵,你果然是名符其實的『屠手』 
    ,殘暴不仁的猛獸,不過,你別得意,千萬別得意……」 
     
      展若塵知道敵人手中的枯骨頭殼中,除了暗器,尚有毒物,也許……也許就是 
    沾膚便會化濃血而死的化骨毒粉,戈超生有,常冬有,這位大護法伍才也會有…… 
     
      於是,他的雙目直視敵人的右手…… 
     
      由於之間的搏殺,對於制放機先,往往便是料準對方出手之前的剎那間「動向 
    」,只要認準這—「動向」,就能在敵人的招式尚未遞出來,或是出招一半,便與 
    以有效的迎擊,這正是最重要的契機。 
     
      展若塵逼視著敵人右手,口中卻又輕鬆的道:「伍大護法,你應該知道我為何 
    沒有搏殺你的原因吧?」 
     
      伍才面色一緊,沉聲叱道:「你吹牛,殺我的手下是一回事,想在伍爺面前使 
    橫,姓展的,你還差那麼一小節。」 
     
      展若塵不屑的道:「你應該心中明白,我一直不曾對你還手,是因為我要活捉 
    ,如果我要想找上貴幫總舵,你便是最好的帶路人,這話說的夠明白了吧?」 
     
      伍才大聲梟叫的道:「我『生死判官』伍才極願領你上路,不過可並非是往我 
    們總舵,而是幽冥之路。」 
     
      展若塵面色更寒的道:「是嗎?姓伍的,倒要領教了!」他一頓,又道:「這 
    裡只有你我二人,相信你是無所遁形,只有盡展你的所學,免得被我制住以後就來 
    不及了。」 
     
      「生死判官」伍才神色淒怖,挫著露出嘴巴外面的一排下牙,不顧一切的撲向 
    了展若塵,他雙手兵器,交互閃出,一砸一劈,摟頭蓋臉的罩上敵人…… 
     
      「霜月刀」旋劈宛似東山彩霞,「嗖嗖」聲裡出手便是三十一刀反襲敵人,而 
    伍才枯骨頭殼與尖刀並展,聲勢雄渾暴厲,完全拼上老命的毫不稍讓,兩人倏接倏 
    退,匆匆交叉閃掠,剎時間拚殺得塵沙飛揚,鬼哭神號。 
     
      是的,伍才已把他壓箱底的「迴旋十八劈」與流星十八砸」全使展出來了。 
     
      別看他身材矮小,這時發起狠來,動作瘋狂,膂力驚人,完全一副拚命搏命, 
    同歸於盡的打法,在「氣勢」已委實先聲奪人,極富震懾力量,十招已過,展若塵 
    竟未對他怎樣! 
     
      其實展若塵有所顧忌是真,加上要將其活捉,便在出手之間打了摯肘而難以施 
    出殺招。 
     
      又是一連串緊密與急快的相互劈砸搏鬥中,兩人再一次糾纏又倏分,伍才開始 
    再一次抖動手上那只枯骨頭殼,只見他右手尖刀圈出一道光弧,「嗖」聲不絕的直 
    往敵人推去,就在雙方快要接觸的剎那間,忽見他右腕力震,枯骨頭殼暴閃三尺, 
    有一股灰而泛黃的粉狀物流瀑般的直往敵人身上飛上,伍才的身子卻往側面勁旋, 
    搶向上風頭。 
     
      狂野的怒喝如雷,展若塵的身子平空拔起三丈餘,半空中他看著那股灰雲自腳 
    底板疾飛而過…… 
     
      這種毒粉他太熟悉了,先是常冬,後有戈超生,現在又是伍才使出來。 
     
      空中擰腰挺胸,一招怪異的「蒼鷹搏鬼」,展若塵人未到口中已沉聲道:「你 
    逃不了的。」 
     
      「生死判官」伍才人剛落地,眼巴巴望著「化骨毒粉」消失於無形,而展若塵 
    已到了頭頂…… 
     
      一聲怪叫,尖刀上迎,枯骨頭殼尚未再及時揮出,—道寒芒其快無比的閃過去 
    ,刀芒已失,才聽得「唰」的一聲響,伍才便隨著這聲尖厲的淒叫,旋轉著標血的 
    身子直往斷牆邊衝去……展若塵落地,也不得不歎服伍才這位大護法反應之佳,那 
    一刀明明是送上他的右腕,敵人竟然拔高三尺,使得肩背處挨了一刀…… 
     
      更令展若塵驚異的,則是「生死判官」伍才並未衝向斷牆,他卻順著旋轉的勢 
    子繞到了斷牆外,剎時不見蹤影,宛似根本沒他這號人物…… 
     
      展若塵絕對想不到伍才會遁去…… 
     
      於是,他騰身而起,撲向斷牆外,不料牆外接著的是—塊黃土地,地上有血跡 
    …… 
     
      於是,展若塵—聲冷笑,順著血跡往前行去,不幾處已是黃沙一片,那不整齊 
    的,宛似一座座小丘的沙包,—望無垠的,難辨東西…… 
     
      展若塵清晰的看到地上血跡在一堆沙丘後便斷了,雖然地上仍然有一灘鮮血, 
    但卻不見人影,甚至連個足印也沒有。 
     
      展若塵驚異的立刻伸手去挖地上堆沙,然而沙窩再深,下面仍是黃沙…… 
     
      展若塵不向得一聲浩歎,自忖:「難道『生死判官』伍才真有鑽天入地的邪門 
    功夫?」 
     
      這是一場不見勝利果實的搏殺,展若塵有些不信邪,他舉步走到路邊的幾道斷 
    牆下,十分細心的查看—遍,牆邊除了幾株枯黃泛青的小草之外,並無任何疑狀, 
    遙望著滾滾黃沙,輕搖搖頭,這才拉馬準備走去,忽然間他望著那匹坐騎一怔…… 
     
      於是,他緩緩走到那匹馬前面,審慎的細細查看每匹馬的鞍袋裡除了水袋與乾 
    糧外,並無別物。 
     
      展若塵難以抑制忿怒的情緒,立刻解開馬韁繩,一陣吆喝,把七匹健馬哄跑, 
    這才無精打采的騎馬往「勿歸店」方向馳去。 
     
      泛紅的日頭已快罩向頭頂,沙漠中慣有的熱浪才開始滾滾而來,展若塵騎馬越 
    過一道沙丘,卻發現一道沙丘包上有點點影子出現,那些黑斑影子順著口光照射, 
    看的十分清楚,那絕對不是石頭。 
     
      順手一橫馬首,展若塵拍馬直馳過去,越近他越是震驚,只見竟是一批屍體, 
    便在這些屍體之間,當有十二匹死駱駝。 
     
      十二匹駱駝…… 
     
      於是展若塵記起昨日初到「龍泉鎮」的時候,在那口「龍泉井」邊遇見的提水 
    老者。 
     
      急急落下馬來,展若塵細看每一具屍體,果然,就在一匹駱駝肚子上,正有個 
    老者雙手抱著被開腸破肚的尺長傷口,仰面無奈的睜著—雙大眼睛,風沙幾乎把他 
    的眼睛遮蓋得泛黃,那副慘死模樣,果真觸目驚心…… 
     
      有此老者,展若塵立刻又想到那兩位姑娘,記得有個十分惹人憐愛而又相當美 
    的姑娘,她尚且好心的要照顧自己與她們同行,而當時如果接納她的善意邀請,這 
    時候便不會發生這幕慘事,至少自己會出手相助。 
     
      帶著一份歉意,含著一股子悲忿,展若塵立刻在沙丘上再一次的細細查看死者 
    …… 
     
      直到他一具具屍體查看完畢,才深課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還好,沒 
    看到那兩位姑娘,那麼標緻的姑娘,誰又忍得下心腸去殺死她們?」 
     
      終於,展若塵又騎馬走了—— 
     
      然而,就在他馳出二十多里外,官道邊的那片斷垣殘壁一角,那堆沙包上尚有 
    一撮枯草地方,已被人推移開一個二尺見方的地洞,一個矮子帶著一身鮮血從洞中 
    爬出來,只見他深深的喘下一口大氣,罵道:「姓展的王八蛋,只要你深入大漠, 
    早晚看老子收拾你吧,媽的!」 
     
      不錯,這矮子正是下牙碰著上唇的「生死判官」伍才! 
     
      原來他發現展若塵一心要活捉他,心中多少還是產生恐懼,—旦落入姓展之手 
    ,就算姓展的不殺他,想他的身份——骷髏幫大護法,又怎能把姓展的帶上「大漠 
    骷髏幫」總舵所在?其結果便只有一死! 
     
      於是,他憑著輕功,疾飛向一處沙丘之地,那兒正是一道地道出口,木板便埋 
    在沙包下面—— 
     
      就在展若塵十分篤定的緩步走向沙丘,伍才已鑽入地下順著地道潛到了斷壁下 
    面,那兒正有一間地下室,他便忙著把傷處敷藥包紮,直待外面已沒有動靜,直待 
    馬蹄聲走過,他才自牆角走出來—— 
     
      現在—— 
     
      日頭正開始偏西,大漠中一片燠熱難耐,展若塵的坐騎口吐白沫,便他自己也 
    口乾舌燥—— 
     
      取出手袋,他先自喝了兩口,又喂坐騎吸了幾下,抬頭望向遠處,心中思自思 
    忖,義母如今不知身陷何處,而「金家樓」如今有潘二當家主持,應可以對付外來 
    的入侵者。 
     
      坐在馬上,展若塵撕吃著乾糧,他心中琢磨,「大漠骷髏幫」在大漠的勢力相 
    當龐大,他們的手段十分毒辣,只怕很難打探出他們的總舵所在地,自己如果不使 
    些手段,怕這趟大漠之行將無功而返了! 
     
      展若塵吃完乾糧,又喝了幾口清水,更把剩下的半袋水餵了坐騎,在他想來, 
    九十幾里大漠之路,只不過幾個時辰便趕到了! 
     
      不料沙漠的酷熱,雖只幾個時辰的路,也是令人難挨,尤其他騎的馬而非駱駝 
    ,那匹大紅馬已是汗出如漿,白沫唾滴,遠處仍是一片沙丘黃土飛揚! 
     
      一邊繞過七個沙丘,前面,竟然出現—道黃土坡,有一棵彎腰駝背大樹,稀稀 
    落落的樹葉掩遮下,有個老太婆靠坐在樹下邊,一張小凳子上面擺了一隻木桶,一 
    隻木碗倒扣在木桶上。 
     
      這個老太婆包著頭髮,便口鼻也用布巾包紮起來,粗黃布衣褲下面露出一雙大 
    腳丫子,一雙手背上滿是灰沙,直不楞的望著這處。 
     
      另一邊,有個老者,看上去五十來歲,手上拄了一根拐杖,他雙腿分岔,跌坐 
    在一邊,口中不時的念叨上幾句,但誰也聽不清楚他說的是什麼。 
     
      遠處,展若塵已拍馬馳過來了! 
     
      這時候人是一身汗,馬也是一身汗,汗水攪和著罩上身來的黃沙,伸手一把臉 
    龐已不是僅僅汗水,而是有些和稀泥—— 
     
      策馬上的黃土坡,展若塵只見老者取過木碗舀了一碗清水喝了一口,又把剩下 
    的倒入木桶裡,展若塵伸出舌頭舐了—下嘴唇,緩緩下得馬來,前途尚有三十里路 
    程,自己雖能越過去,坐下的馬卻不能太委屈,大漠中有個代步的四條腿,是比兩 
    條腿舒坦多了! 
     
      拉著大馬走近前去,自己拔出布巾抹了一把汗,不太濃的樹陰下,仍比暴曬舒 
    服多了! 
     
      展若塵邊擦拭著汗水,指著木桶,道:「老大娘,這水可是賣的?」 
     
      坐在樹下的老太婆瞪著雙目點著頭,道:「一個制錢一碗,你要多少?」 
     
      展若塵心中在想,這個老大婆的聲怪怪的,彷彿有人掐著她的脖子般。 
     
      另—邊,那老者也伸手抹著額頭,笑道:「大漠裡白天曬得慌,這時候喝上一 
    碗井中涼水,能從嘴唇涼透到心口窩——」 
     
      老太婆取過木碗掀開桶蓋,伸入裡面舀了滿滿一大碗出來,展若塵伸手接過來 
    ,先是往木碗仔細看了一眼,皺起眉來,道:「老大娘,這水怎麼有些混沌?能喝 
    嗎?」 
     
      老太婆冷冷的道:「為什麼不能喝?你大概才入大漠不久吧?要是再過些時日 
    ,你一定會遇上有人淘沙窩吸取帶沙混水,還不是照樣的喝了?」 
     
      展若塵一聲苦笑,道:「你說的不錯,我也信得過有此一說!」 
     
      身邊的健馬已在展若塵身上蹭,心想——自己可以不必喝,三十里趕到『勿歸 
    店』便有的是清水! 
     
      於是,他托著一碗水送到了馬嘴巴下面,馬兒大概真的渴了,伸頭便飲,涎液 
    四濺得灑了一地,可也喝了大半碗,卻忽然在刨蹄不已—— 
     
      老大娘的神色—凜,要阻止卻已是慢了一步,便立刻叱道:「喂,客官,我這 
    涼水是給人喝的呀,你怎可以拿去餵牲口?你……」 
     
      一邊說著,伸手槍過木碗,急急忙又舀了一碗,送給展若塵,道:「快喝!快 
    喝!只此一碗,再也不賣給你了!」 
     
      展若塵不由得接近木碗,他並不準備喝,覺得只要馬喝足了,一陣疾駛,要不 
    了—個時辰就會趕到「勿歸店」,於是,他又要把木碗送往馬口—— 
     
      不料那老大娘一聲喝叱,尖聲吼叫道:「好嘛,你這客人是來同我搗蛋的,你 
    再給馬喝,我這碗還用不用?」 
     
      展若塵一聲笑,道:「一隻木碗能值多少?我把水讓馬兒喝了,它可是要盡快 
    趕腳程,送我去『勿歸店』,你別嚷嚷,我出價賠你的不就結了?」 
     
      不料,老大娘雙目一厲,叱道:「就此一碗,弄髒了我還得走回去拿,難道… 
    …」 
     
      展若塵再好的耐性,這時也有了火氣,他面色—寒,道:「加上你這桶水,一 
    共能值幾兩銀子,我照賠!」 
     
      老太婆冷冷的道:「客官,你很慷慨,但我要告訴你,我老婆子賣水圖個溫飽 
    ,目的是在此做善事,積陰德,救救那些需要水的行路人,也罷,我也不與你計較 
    ,再送你一碗,喝完你便立刻上路!」 
     
      便在這時候,—旁的老者已沉聲對老大娘叱道:「你可也真囉嗦,天下哪有不 
    是的客人?人家這是在照顧我們生意,沒得倒受你的氣?還不快把一碗給客人吃, 
    真要惹火客人?」 
     
      展若塵剛把第二碗涼水讓馬喝下去,真是令人大吃一驚,只見那匹棗紅大馬雙 
    目往外溢血,也只唏哩一聲,便全身一陣抽搐,前蹄上揚一半,後蹄已無力的一屁 
    股坐在地上,旋即打橫倒了下去! 
     
      腦子裡猝然靈光一現,展若塵退閃五尺,雙手下垂,冷冷的直視著樹下面的老 
    太婆—— 
     
      那老者立刻撲過馬前,伸手扶著馬首,十分悲愴的狂叫起來,道:「好可憐喲 
    ,這是火壓水,暴斃了呀!」 
     
      老太婆重重的道:「都是你,這牲口走的渴了,少喝一碗也許不礙事,偏就要 
    它多喝,惹得個火壓水而死!」 
     
      冷冷的,展若塵道:「什麼叫火壓水?」 
     
      老者回頭解釋,道:「客官,當一個人全身燠熱難耐,突然這時候往河裡跳去 
    ,便很容易死在河裡,那種情形便叫火壓水,牲口也是一樣,它一肚皮的酷熱,你 
    卻猛叫它喝涼水,水火難以相容,它的心不跳了,自然便會死,不信你來看它的眼 
    睛便知道了!」 
     
      展若塵怔怔的道:「會有這種事?」 
     
      老太婆沉聲道:「怎麼沒有,大漠中屢見不鮮!」 
     
      展若塵緩步走近馬首,只見馬的—雙眼睛睜得奇大無比,鮮血自眼角外溢,這 
    明明是中了毒—— 
     
      就在他還注視著馬的眼睛的時候,那老者的左手食指尚且指向馬眼,而展若塵 
    已從馬眼睛中發現另一種景象——有個人的映像在馬的眼中反映出來,那個人正是 
    老太婆,而老太婆手上正舉著一柄尖刀,那把尖刀閃耀著刃芒,相當惹眼的向他刺 
    來——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手指向馬首的老者,也驟而縮曲左肘,另—只手則疾快無 
    比的摟向展若塵的蜂腰,原本是個普通老者,卻突然變得獅虎般的狂猛—— 
     
      變異是如此突兀,又是如此短距離下,其情勢之險惡無言可喻,供給展若塵思 
    考對策的時間幾乎便完全沒有,就在他剎那的驚愣裡,反應便全憑直覺與本能,一 
    種人類自然的本能,加上他經驗所累積的直覺! 
     
      展若塵的左臂已被摟住,老人正往他的腰際抱來,老太婆的尖刀還往他的後頸 
    抹來—— 
     
      一聲暴喝,就在這千鈞一髮中,他的右臂倏抖,長袖中寒芒眩閃,老人首先抖 
    著右臂,塗著一溜赤漓漓的鮮血倒翻出去,他的上身前撲如飛,平著越過馬屍,飄 
    飄的長衫下擺便立刻發出—聲裂帛似的響聲,他知道,那必然是尖刀劃破衣衫所發 
    出來的聲音! 
     
      如果展若塵往上或左右,他都將逃不過老太婆那要命的一刀! 
     
      錯牙切齒的展若塵落地之後尚且往前撲了二丈,猛的一個迴旋,宛似一陣旋風 
    般撲到了老太婆的面前,「霜月刀」一個「夜挑花燈」,「嗖」的便將老太婆的面 
    巾挑落—— 
     
      於是,他怔住了! 
     
      「是你?」 
     
      老太婆連頭髮也—把抓了下來,她冷沉的失聲道:「展若塵,算你命大,逃去 
    我黃萱的一次毒殺!」 
     
      是的,這老太婆還是黃萱改扮的,她把老父送走以後,自己決心留在大漠,找 
    機會向展若塵下手! 
     
      女人的拗勁,她算是發揮的淋漓盡致了! 
     
      這時展若塵卻直視著那老兒,冷冷道:「閣下該不會是她的第四任未婚夫吧?」 
     
      老者突的戟指展若塵,叱道:「你放屁,老夫年已五十,怎會是她的未婚夫?」 
     
      黃萱失聲叫道:「展若塵,你這殺千刀的,難道連三龍會總堂執事「快刀」邢 
    漢沖邢老爺子也不認得?」 
     
      展若塵似是聽說過「三龍會」有這麼一號人物,可也並未曾見過,這時卻冷冷 
    的道:「他這種人物,展某不屑於認得!」 
     
      「快刀」邢漢沖的山羊鬍子抖動不已的道:「你說什麼?」 
     
      展若塵淡淡的道:「認識有這號人物,沒得倒惹得一身霉氣,況且以三龍會總 
    執事之尊,夥同—個女子幹起下五門的勾當,說了出去,怕不笑掉人的大牙!」 
     
      邢漢沖怒氣衝天的雙手力抖,同樣也是兩把尖刀分握在手中,重重的吼道:「 
    姓展的,你的名號太大,姓邢的如雷貫耳!」他指著倒地的紅馬,又道:「昨日你 
    殺了我們二當家,今日便騎上他的坐騎,我只—看便知道了!」 
     
      展若塵嘴角—撇,道:「可惜它被你們毒殺了!」 
     
      黃萱已尖吼道:「應該死的是你,展若塵,你聽清楚了,是你該死!」 
     
      展若塵怒目直逼黃萱,叱道:「黃萱,你叫仇恨蒙昏了頭,你老父為你而拚命 
    ,而受傷,你不在他的身邊侍候,反倒拋下—個老人於不顧,一心要尋找仇家拚命 
    ,試問,真的如你所願殺了我展若塵,你又得到了什麼?」 
     
      黃萱厲吼道:「我會得到此生中真正的伙樂,無比的安慰!」 
     
      展若塵冷哼—聲,道:「可惜你沒有機會快樂,也永遠得不到那種殘酷的,充 
    滿血腥的安慰!」 
     
      突聞得邢漢沖怪模樣的道:「想不到,真想不到你小子的命如此大!」 
     
      展若塵冷冷的道:「總執事,我的命大,也只怕你的命就不長了!」 
     
      邢漢中老臉一仰,表情陰寒的道; 
     
      「今天遇上,姓展的,我與黃姑娘也做了—番最巧妙的打算,你可千萬別得意 
    過早,我們便拚了,前途還有人在等著你侍候你上路,唯一的分別便是遲一步與早 
    一步,而你的走入大漠,只怕消息已傳遍大漠,截殺你的人怕已分途上路了!」 
     
      展若塵沉沉的一哼,道:「牛鬼蛇神我見的多了,誰要我的命,我便也毫不客 
    氣的索他的命!」 
     
      邢漢沖的面上凝固著—種陰影,陰影之下一片狠毒,他那—只泛黃的眸瞳透著 
    近似狼一般的冷芒,道:「展若塵,三龍會已去其二,喪命在你們金家樓人之手的 
    是我們三當家,上官二當家又形同廢人,單就這筆帳,我們之間就算不清!」 
     
      展若塵笑笑,道:「黃萱心裡有數,從前她父黃渭邀約了那麼多頂尖高於.其 
    中,嗯,當然也有上官卓才—份,尚且沒有奈何展某,眼前單憑你二人?」 
     
      黃萱大叫道:「那次若非金寡婦中途插手,我相信你死定了!」 
     
      這話不假,連展若塵也是如此想—— 
     
      展若塵淡然的道:「你的話誠然不錯,但昨日—戰,你們當時有四位,而今也 
    只有兩人,我以為你們絕不無生還之理!」 
     
      邢漢沖暗自吃驚,他知道黃渭加上「皮肉刀子』杜全,再搭上二當家,是比眼 
    前的實力大得多,那麼,姓展的話便不是在吹牛唬人了! 
     
      黃萱已尖叫道:「展若塵,你想怎麼樣?」 
     
      展若塵沉聲道:「記得我曾對你說過,下次再遇上我絕不饒你,才一夜之間, 
    你便又出現在我的面前,而且是設下毒招,幹起下五門勾當的想毒死我,只此一樁 
    ,我便不會饒你!」 
     
      這時候黃萱也是全身一震,她再度狂叫道:「展若塵,你出手吧,你已殺了我 
    兩個未婚夫,更加上個丈夫,然後再是我黃萱,你這個嗜血的屠夫!」 
     
      瘋子便是她這模樣,展若塵如是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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