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剪翼】
月黑風高,筆直的一條大街上,除了有三兩條野狗,夾著尾巴,在寒風裡躑躅
,在屋角的垃圾裡覓食,時而傳出幾聲爭骨頭的咆哮聲外,就只有風吹碎屑的聲音
,路東的一座酒樓的酒幌子,風吹得砰砰直響。
風吹碎屑聲、狗爭食的咆哮聲、酒幌砰砰聲匯成了黑夜街道的特異聲色——黑
沉仍不能使街道寂寞。
酒樓的後進正房,大廳中尚有一絲昏黃的搖曳燈影射出,這是這座鎮市中唯一
的光明了,輕微的、悄悄的語聲,時而趁風傳出。
驀地裡——狗聲突然停止,砰砰的響聲也靜止了。碎屑風吹依舊,昏黃光影倏
滅,人聲戛止,那酒樓後進四周的房屋上,卻突地冒出了四條人影,嚓嚓嚓,三條
人影落地,只有大廳對面星上的人影,仍然矗立。
落地的人影,成品字形在院中一站,為首的人傳出了一聲蒼老的、嚴厲的沙聲
道:「藍掌櫃的,有好朋友到訪,怎麼裝聾作啞?」說話的人,面向左首耳房,講
完了似是靜等回答,二眼熠熠注視著耳房的門口。
耳房中,黑洞洞的毫無反響。倒是大廳對面的一排房屋中,最左的一間裡,傳
出來一聲朦朧的話音道:「是誰呀,半夜三更的還在大廳叫鬧?不要吵醒別的客人
!要的東西,不都給您準備好了嗎?」
接著聽到他咕咕噥噥的罵個不停。火鏈聲響,燈光倏亮,房門半開,一顆蓬鬆
的腦袋伸出,朦朧中看清院中陣勢,急愣愣的打了個寒戰,口中結結巴巴的道:「
三位大爺……是……幹什麼的……」
院中那為首之人,依舊用嚴厲的蒼老沙聲,說道:「請你們藍掌櫃的出來,就
說有好朋友到了!小二,快點!」
小二尚未有反應,原是毫無聲息的耳房中,傳出了細微的響聲,耳房門亦於此
時突然敞開,一條矮小的黑影,自內大步而出,到得院中,為首沙聲的人,真是啼
笑皆非,因為面前站的竟是一個十二三歲的童子!圓圓胖胖的臉,一雙大眼,熠熠
有神,高挺的鼻樑,豐厚的嘴唇,透著樸實中帶點機靈,一身玄色衣褲,頭帶束髮
環,長髮披肩,一臉厭惡的神色,看了院中三人一眼道:「半夜三更,鬼叫什麼?
你們是幹什麼的?」
童稚的臉上,裝出一派老練的神氣,直使得沙聲人,惱羞成怒,怒氣道:「小
狗去叫藍笠出來,老夫有事找他!」
童子大眼一瞪,端詳了面前這個矮瘦的小老頭一眼,只見他一身黑衣,小鼻子
小眼睛,留著二撇八字鬍,活像個算命的先生,不由得紅紅的小臉漾起了笑容,但
剎時又神色一整道:「我爹爹不在家,明天來吧!」
說罷,轉身就待返屋,突地又回轉身來,聲色俱厲的向矮小老頭道:「哼!黑
夜私入人家,你們一定不是好人,我爹爹沒你們這樣的朋友,滾,滾,滾!」兩隻
小手叉腰,兩眼怒瞪著站於院中的三個夜行人!
矮小老頭,本已因本店掌櫃的久不出面,怒氣早生,今又被這小孩子,如同對
待畜牲一般的喝駕,更激起了他滿腔怒火,大喝一聲:「小狗,可惡!」聲隨人到
,一抬右臂,猛的一掌,拍向童子的頂門。
童子似已料到他有此一招,小身軀滴溜溜一轉,矮身轉到矮小老頭之左方,一
伸手,「啪」的一聲,一拳擊在了矮小老頭的臀部之上,發出了一聲輕脆的響聲。
「格格」一聲輕笑,同時揶揄的道:「打你個屁股,叫你記住,以後不可夜人
民宅!」話聲未歇,突聽一聲大喝,一股疾風,夾著窒人的氣流,壓頂而下!
原來那矮小老頭,在輕敵之下,本未出絕學,僅在盛怒之下,一掌擊出,且在
掌出後,突然減緩了掌勢,不願落個以大欺小,未料到面前童子,卻趁他掌勢一緩
,身形倏轉,給了他一下重的,人小力輕,雖不疼痛,然而自己偌大年紀,在江湖
上已成名數十年,今夜竟在一個童子手下吃癟,不由得氣憤高漲,身形不轉,左手
疾掄,一拳即想將童子斃於掌下,以解心頭之恨!
童子話聲未歇,已覺出來勢太猛,自己竟是無法脫出其抄來的左手的一抓,更
難躲開頭上疾壓而下的雷霆疾擊,小心眼裡,不由得豪氣一生,右掌握拳疾出,迎
向抄來的左手,左拳一式沖天炮,就待硬接,堪堪接觸,已是感到力促氣迫,雙臂
酸麻之時,突感身子被人挾提起一摔,身子不由自己的騰空而起……兩臂疾劃,雙
腿一蹬,借勢一個鷂子翻身落向地面,突然身旁黑影一閃,攔腰被人一抱,未落地
的身形,便輕輕的被托著放到地上,耳邊同時傳來了嬌脆的一聲埋怨道:「旆弟調
皮!」
被稱為旆弟的童子,扮個鬼臉全身偎向了身旁的一位全身勁裝的藍衣麗人身上。
在童子被人摔出以後,矮瘦老頭的招式目的頓時失去了蹤影,已自一愕,而這
時身旁卻又悄然的多了一個俊俏身影,矮瘦老頭招停手歇,凝目打量這俏生生的人
影,忖道:「好俊的年輕人!」
只見這個目如朗星,鼻似懸膽,英挺俊拔的年輕人,面帶重煞,不怒自威的正
注視著自己,直看得他不由自主的心頭一緊。
一身白衣在夜風中飄曳,年輕人雙眉一聳,不屑的道:「請問貴客高姓?不知
找掌櫃的有何指教?」
矮瘦老頭,似是受了催眠般的道:「老夫神算子卜仁,有事與藍掌櫃的商量。」
年輕人道:「何事,與在下商量也是一樣!」
神算子卜仁,頓時一怔,內心忖道:「我是怎麼啦!竟不由自主的與他答話?
」心內忖思,耳中聽聞,口頭卻也不屑的答道:「小哥能作得主嗎?」
年輕人雙眉一皺,不耐的道:「作不了主,我還問你幹什麼?」滿面厭惡之容
,似是不願與神算子卜仁答話!
神算子面現獰笑道:「請藍笠在三天之內,讓出這『天香居』酒樓,我們要用
!」
年輕人一聽,雙目神光倏露,凝視著神算子卜仁,道:「憑什麼?憑你?」
神算子卜仁伸手向懷中一掏,手上頓時多了一面小巧玲瓏的小鼓,似彈丸般大
小,托於掌中道:「就憑這個!」
年輕人看看神算子卜仁掌中的彈丸小鼓一眼,一抬手,彈丸小鼓,似被線引般
的已到了年輕人手中。神算子卜仁神色一變,卻聽年輕人道:「『鼓令三更』,對
在下無甚威脅可言,在下暫且收下了,除了這個還憑什麼?」一面說話卻將神算子
卜仁的「鼓令三更」收進了懷中。
神算子卜仁神色大變,「刷」的一聲自懷中扯出了一面卜算用的招牌旗子。雙
手分執二端,怒聲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狗,你先嘗嘗你卜大爺的厲害!」說罷
,左手一放,右手把招牌一揮,像是一把鋼刀似的橫砍向年輕人的腰際。
年輕人卻嘉許的道:「這還像話。」嘴裡說著,身形卻不動,直等到招牌夾著
獵獵風聲,即將及其之際,才疾伸右手,中食二指一併,就待夾奪揮來的招牌。
神算子卜仁,神情一緊,心知年輕人甚是了得。剛才那手隔空攫物,已是顯露
了其精湛的驚人藝業,神算子專門為人算命,可不願自己的命運都掌握不住,一招
即為敵人奪住兵刃,真是大為丟人之事,故而心動意動,手腕一緊,招牌倏的收回
,緊跟著大喝一聲,招牌如蛟龍出海般的騰躍翻飛,展開了他成名江湖的絕藝「要
命十二招」,綿綿向年輕人身上要穴招呼。
一輪急攻,只見旗影翻飛,神算子卜仁的身影亦隨旗招閃轉騰挪,一身武功,
確有獨到之處,但那被攻的年輕人,卻依然卓立於原地,一任神算子卜仁招招神出
鬼沒,著著狠毒辛辣,卻只用一隻右手擋點拍揮,使那猛烈的招式。均解於無形,
「要命十二招」下來,竟是一步未動。
神算子卜仁成名江湖二三十年,今夜竟栽在這籍籍無名的年輕手中,心中實是
不甘,但又無可奈何,「要命十二招」未能傷敵,招停身歇,仍桀驁的道:「好俊
的身手!只是如此並不能解決問題,三天之內,這「天香居」酒樓,藍笠是非讓不
可!」
年輕人雙眉帶煞,威凜的向種算子卜仁道:「少爺念你在江湖上成名不易,且
不知你與家父是何過節,雖然聲聲是強取豪奪的口氣,也不為己甚,而你尚如此不
知好歹,看來,不給點厲害,你是不死心的!」
話裡,未見他作勢,身形已飄然而起,一進一退間,神算子手中的招牌,已到
了年輕人手中,「嘶」的一聲,一分為二,就在他身動之時,倏聞一聲輕喝:「旌
兒不可傷他!」喝聲人耳,這才臨時變招,只奪了神算子的招牌!
同時,一聲勁喝道:「慢著,卜兄途退!」一條龐大的身影,自左廳房後騰起
,疾落院中。
年輕人轉向來人看去,乃是一個身軀高大,較常人高出半頭的黑衣老人,一雙
神光熠熠的鷹眼、鷹鼻、薄唇,讓那突出的顱骨,陷在了凹形的臉上,黑夜中更增
陰森森之氣。
黑衣高大老人落地後,神算子卜仁同另外從未開口的二人,同時躬身,向其身
後一退,老人陰森森的臉上,牽了牽,似是擠出點笑容,可是使人看了,毛髮都不
舒服!只見他陰聲道:「小哥是何人門下,可否告知老大?」
被稱為旌兒的年輕人,冷冷的道:「無此必要!」
高大的黑衣鷹眼老人,一聽此話,只氣得戟指罵道:「小狗太張狂,讓老夫教
訓教訓你!」一話落勢動,蒲扇般大的巨掌,挾著一股疾風,怒濤排山般的擊向旌
兒,其聲勢之雄,直是無與倫比!
被稱為旌兒的年輕人,神情一凜,收起了輕視之心,然而那俊秀挺拔的臉上,
卻依舊是一說輕蔑!無與倫比的掌勢,迅將近身之際,旌兒見他右臂一抬,一招便
接,「砰」的一聲悶響,交手中的二人,竟是平分秋色,不分勝敗,但見二人衣袂
飄飄,各自微晃身影,旋即停止。
族兒心內忖思道:「好雄渾的掌力!」
高大黑衣老人卻在對掌後,面露詫容,忖道:「如許年輕的娃兒,竟能在無備
中,輕描淡寫的接下了老夫六成真力的掌勁,著來今晚倒是遇到勁敵,時已不早,
我必須早點解決才行!」
就在他們各自忖思之際,突地一條黑影,自大廳屋脊暗影中竄出,落於二人中
央,原來是一個面容清秀,一身商賈打扮的老者,他面向黑衣高大鷹眼老人,抱拳
道:「不知昔日老友駕到,我藍笠未曾遠迎,尚祈追魂鐵掌關大俠恕罪!」
追魂鐵拳一聽這當面的商賈打扮的人,竟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號,不禁一愣!
鷹眼一瞪,注視著藍笠道:「我們竟是走了眼啦!原來藍掌櫃的亦是我們的同道,
那就更好辦了,只是未請教藍掌櫃的在未曾開這間『天香居』前,在哪兒立窯?」
藍掌櫃的聞聲,哈哈大笑道:「我藍笠一生從商,這乃是我的祖產,我又不是
山大王,怎配立窯安寨?看來關大俠是真正的失眼了!只不過我倒可以替關大俠提
個醒兒,昔日家兄確實在江湖上走動過,蒙武林同道看得起,送了他個匪號,人稱
『煙俠』,他卻自稱『煙叟』!可惜他不在此。」
鐵掌追魂一聞此言,不由得一摸頸後的一塊傷疤,心中激起了無比的恨火!一
幕自己在二十年前被「煙俠」藍竺一記煙袋鍋的羞辱!同時也想起了,面前這個商
賈打扮的藍笠,不就是當時亦在場的酒俠藍笠嗎?自己二十年來,只記住了「煙叟
」,卻忘了「酒俠」!聽他口氣,那藍竺老鬼竟是不在,那麼這架樑子,亦同在他
身上解決了,心內想著,臉上的變化,卻先是恍然大悟,繼又怒恨交並,最後卻像
是找到了解脫般的,雙眼瞪著酒俠藍笠道:「謝謝藍二俠的提醒。既然藍竺老鬼不
在,關大爺這架樑子,就只好找你算一算了!來未來,我們是老朋友啦,就地解決
算了,也不需要再等三天了,你就今晚讓出這『天香居』,我關奎就收下來,算是
這二十年的利息吧!」
酒俠藍笠微微一笑,仍是和顏悅色的道:「好說好說,二十年利息不多不多!
只是現在天色不早,似乎此處亦非你我較量之適當場所。我看關大俠就傳個令,請
您那些老朋友,都一齊出來,我們找個地方如何?」
鐵掌追魂關奎蒲扇大掌一揮,向神算子卜仁道:「卜兄請他們都出來。」回頭
向酒俠藍笠道:「我們到何處好?你看那鎮東的樹林中的空地如何?」
酒俠藍笠一點頭道:「老朽同意,只是,此處尚需要交代一番,你們先去如何
?」
鐵拳追魂關奎詫異的道:「我們?你藍二俠也太過自信,也太瞧不起我關奎了
!再說,就你一個……」話至此處,突見藍笠搖手道:「你關大俠也大多心!你們
不是要我們這『天香居』麼?喏,喏……」用手一指身後的年輕人道:「他是我過
繼給大哥的犬子藍旌,讓他去解決『天香居』的事,我們來解決我們的如何?」
鐵掌追魂關奎這才無話可說,此時院中已連續進來了五人,連前三人加上鐵掌
追魂關奎,竟有九人之多,鐵掌追魂關奎,剛想領先躍出,突聽酒俠藍笠道:「白
四弟,店中事交給你了,莫讓旆兒亂跑,旆兒跟著你馨表姐,不准亂來!」
話來入耳,鐵掌追魂關奎身地急煞。眼向酒俠藍笠看去,見那被稱為白四弟的
竟就是那最初應聲的店小二,他一直在那門口站立未動,此時卻已走出門來,一身
酒保打扮,四十餘歲年紀,鐵拳追魂關奎突向酒俠藍笠道:「這位可是你們『煙酒
漁樵』中的『樵俠』白楓白四俠?啊!真是真人不露相,老夫來『天香居』幾次,
竟是未能看出,端菜燎酒的小二哥就是聞名江湖的樵使白楓!只不知那位白三爺可
也在此?可否請出一併一見?」
小二打扮的樵俠白楓,豪邁的一笑道:「怎敢當得關大俠如此講話!白老四在
商言商,何敢得罪我們的衣食父母?我三哥他是離不開水的,此處嗎?不適於他住
,倒是有違關大俠的好意了!日後他來此時,叫他再去關大俠處請安。」說罷一抱
拳,接著對酒俠藍笠道:「二哥去吧!此處我會照看!」
鐵掌追魂關奎一揮手,當先躍起,剎那間,九條身影,魚貫消失於夜暗中。
酒俠藍笠,也適時向藍旌道:「我們走!」話落,兩條人影已是消失於店房之
外,其速度之快,真如流星下瀉,雷電交閃!
鎮東一座茂密的參天古樹林中央,天然形成的一塊空草地上,九個黑影,散亂
疏落的站在靠東的一面,那高大黑衣的鐵拳追魂關奎,正同神算子卜仁道:「怎麼
還未見到來?莫非……」
話聲未落,「刷」的一聲,一身白衫的藍旌,已美妙的、輕靈的躍落林中空地
中央,身後安祥的步出了酒俠藍笠。
藍旌身形站定後,俊目望向鐵掌追魂道:「關大俠今晚是先解決二十年前的梁
子,還是先解決挪讓『天香居』之事?我著二者都是針對我藍家,我們還是一起解
決的好!」
鐵掌追魂關奎道:「雖然看來是一件事,可是梁子是我關某人個人的事,『天
香居』卻是另當別論,那是非讓不可的!只不知你這一起解決是如何個解決法?」
藍旌道:「既然如此,那就更好辦了。你我較量一番,問題不都解決了嗎?」
鐵絲追魂關奎道:「你是說我倆一戰定輸贏?」
藍旌不屑的道:「只怕你無此決定的權力!」
鐵拳追魂關奎道:「聽你的口氣,似是贏定了!年輕人有此豪性,原是無可厚
非,只怕是如不了你的願。好吧,老夫就成全你的心意!」
藍旌微微一曬,身形晃動,口中道:「那麼有僭了!」右掌微招,駢食中二指
點向鐵掌追魂關奎的雙睛。
鐵案追魂關奎,一見來招竟罩住了自己全身穴道:雖然指向雙睛,卻是難以找
出罅隙,直是隨處可以向己戳點。如此靜中策變的綿密而狠辣的攻敵招數,尚是他
生平所僅遇!在這電光石火間,招式已臨,迫不得已,雙腿微控,連退三步,躲開
了這招無懈可擊的來招後,迅快的搶制先機,左腳踏上左前方一步,右臂掄掌向著
藍旌的身前大穴,這種變招應敵的機智,亦只有他這個老江湖才可以如此,雖是如
此,而那藍旌卻也隨身跟進,右手駢指依舊指向鐵拳追魂關奎的面門,而左手卻疾
揚,仍是駢食中二指,迎截鐵掌追魂關奎襲來的右掌。
鐵拳追魂關奎躍動中的身形未穩,業已感到了右掌掌心,似觸著了尖銳的鋼錐
,痛人心扉!只見他龐大的身影,腳踢身仰,一個倒蹬,脫離戰圈,身形甫落,又
倏然跌回,一來一回,快於閃電,如此已然脫開了藍旌直指面門的雙指,乃掄拳反
攻,招招重手擊向藍旌。
藍旌卻瀟灑的立於原地,雙腳不動,仍是以對付神算子卜仁的身法招數對付鐵
掌追魂關奎,先前幾招,只見藍旌白衫飄揚,白影左右搖晃,前後俯仰,都能化險
為夷。
漸漸的,鐵掌追魂關奎的招法,逐步加重,漸漸加快,而招數亦隨著奇詭變幻
,藍旌知道鐵掌追魂關奎,究竟是比神算子卜仁藝業高出太多,不得不慎重應付,
故而只聽他輕嘯一聲後,雙腳移動,白影飄渺間與鐵掌追魂纏鬥起來。
先前還能看清二條人影,你來我往,此起彼落,見招拆招,見式拆式,後來竟
是分不清二人身影,只見到一團光影,纏鬥不休,疾如飛輪運轉,時而還傳出怒叱
與掌招相擊之聲。
旁觀的神算子卜仁,竟無法看清誰佔優誰居劣,只是歎為觀止。
而旁邊的酒俠藍笠,卻笑吟吟的注視著鬥場,他看得出激鬥的二人,雖然鐵拳
追魂關奎的招數身法,既重又快,然而卻在每一次險險擊中藍旌時,均為藍旌從容
的脫開,甚至幾為藍旌瀟灑的,似不經意的一式指招所傷,從而亦分出了藝業的高
下,場中的藍旌,雖游刃有餘,卻依舊不下殺手,一味的採取游鬥,有時鐵拳追魂
關奎連施重手,企圖脫出戰圈亦不可得,但均為藍旗出神入化,奇譎詭秘的招數所
阻,直急得鐵拳追魂關奎,絕藝盡出,怒叱連連,怎奈就是無法脫離戰圈!
激鬥中的二人,卻是兩樣心情,藍旌雖身懷絕技,但對這成名江湖數十年,與
父輩齊名的豪客,卻也不敢輕視,故而一出手,就是臨門絕學「纏指」,待測出敵
人,尚不需以全力對付時,乃略微放鬆,施展開師門「迷蹤飄渺步」,見招拆招,
見式拆式。一味的拿敵人當箭靶子,為自己練功,而鐵拳追魂關奎,雖在客棧中看
出了藍旌對神算子卜仁時,功力實在高出太多,但卻並未將藍旌「纏指」之威力著
出。待到自己一出招,敵人依舊施出對付神算子卜仁之招式時,頓時感到自身各處
大穴,均罩於敵人二指之下,而最受威脅的,除了那二格直似欲穿透眉心,無任何
方法可破任何招式可擋之外,而年輕人瀟灑態度中,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勢,更是使
人氣餒心顫,因而他連施二次詭計,這才搶制先機,施出平生絕學,重重擊向這年
輕的敵手,激鬥中幾次的殺手,都是在將得手之時,均為敵人那種輕靈飄忽,不可
思議的輕功步法躲開!不但如此,敵人竟以此輕靈飄忽的特異身法,配合著神出鬼
沒、陰損詭譎的指法,始終不離大穴,間而抽冷子給一下重的!直氣得鐵掌追魂叱
喝連連,更欲搏殺敵人於俄頃間,始得甘心!故而鐵拳重擊,招招追魂,直打得呼
呼風響,石破天驚!丈餘處的樹枝葉梗,紛紛飄落、旁觀的八名黑衣人,亦感掌風
襲身,勁力猛烈,有的已紛紛被拿風震退!
攀然間,激鬥中一聲輕叱與一聲厲嘯,同時間兩條人影倏分,一條躍落林邊,
一條卻騰躍而起,撲向林中,同時口中則大叫:「風緊扯活。」
落於林邊的,是白衫少年藍旌,騰躍撲向林中的是鐵拳追魂關奎,原來在激鬥
中,藍旌逼得鐵掌追魂關奎,施出平生絕藝,都不能得手,惹發了鐵掌追魂關奎的
凶性,呼呼舉風中,夾雜著異味!原來他已施出了追魂掌的殺手追魂毒掌。鐵拳追
魂之號實因其功力深厚,與掌有奇毒,人蓄中之均返魂無術而得名。平日因其藝業
甚高,且又因每施一次追魂毒掌,則需調養許久,始得復原,故其甚少施用,以免
真元耗損。而今日遇上了平生大敵,個人私怨不得報且不說,奉命所行之事又不能
解決,故而凶性一發,毒掌連連揮擊。
藍旌在激鬥中,突然聞到一種異味,又見鐵掌追魂關奎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
轉青,知其已施出了邪派異功。心內大怒,忖道:「老鬼不知死活,想以毒掌害人
,我雖不怕,然而他這種其行可惡其心可誅的舉動,實不可饒!」意甫動,即一式
「撫逆麟」,食中二指駢戳中鐵掌追魂關奎之左掌掌心,剎時間,痛得鐵掌追魂關
奎,痛徹骨髓,厲吼一聲,一式「追風雷」,不可自身安危,企圖兩敗俱傷的打法
,「轟」然擊出一掌!藍旌不遑傷敵,輕叱一聲,縱身後躍,落於林邊,鐵掌追魂
關奎,劫乘勢騰躍而起,右手急撫左掌,口中大叫:「風緊扯活!」
就在鐵掌追魂關奎躍起的身形,將落於林中一棵樹幹之時,突然左方突出的樹
上,射出一縷晶瑩白線,射向鐵掌追魂關奎的頸項之上,同時突於樹上,一個蒼老
的聲音,哈哈笑道:「老夫多年未釣到大魚,今晚倒是運氣不錯,真正是妻子牙垂
釣,老運來啦!」隨著話聲,一條黑影,帶著白線,牽著甫上樹頂,又隨白線騰起
的鐵掌追魂關奎的高大身軀,同時落於林中空地中央。
那些聽聞「風緊扯活」即紛紛躍進樹林的八個黑衣人,卻同樣遭到了阻截,被
其中猛烈的拳勁掌風,又擊退回原地,林中也跟著閃出了四個一式大葦笠,身披蓑
衣的中年漁翁。
隨白線落地的鐵掌追魂關奎,因在落於樹上前被晶瑩白線纏頸,不得已右掌握
線,企圖解開,誰知掌甫握線,方覺出線似薄刃,頓時被割了一道深痕!左掌血尚
未止,右掌又添新創痕,纏頸白線始終未解,被迫藉著落勢,一蹬樹幹,又騰躍而
下,白線亦適時被從樹上躍落地面的一個葦笠覆頂,看不清面貌,中等身材,身披
蓑衣的漁翁收回。
鐵拳追魂關奎,怒容滿面,獰厲得猶如惡鬼!狠聲的向漁翁打扮的人道:「好
,二十年不見的老朋友,今晚都到了,白三俠的藝業,更是驚人了!未來,剛才老
夫未防到白三俠有此一招,現在讓關某捨命領教領教。」
口中說話,兩手不停的撕下兩塊衣襟,包札了兩手傷口,「嘩啦」一聲,腰中
解下了一支烏光蛇頭軟鞭,一式「毒蛇出洞」,直額向漁翁打扮,被稱為白三俠的
面門。
漁俠白三爺白細,大葦笠下壓,迎向戳來的軟頭蛇鞭,同時一揮手中的漁竿,
白線如同靈蛇般,同樣捲向鐵掌追魂關奎的下盤。
這種以軟兵刃交手,純憑真正的內功真力,所謂心動意動,力傳及頂,二人均
是成名江湖數十年,再也見不到激鬥的招數,只見二人你來我擋,我往你截,虛空
比劃的只有那真力佈滿挺直的兩件兵刃,卻都是呼呼生風,雖然看似點到即止,內
行人一看即知二人業已用上全力,覷空隙,找漏洞,各不相讓,若有一方稍稍大意
,即將橫屍當地,永淪萬劫不復之境!
這種凶險的戰況,場中只有四人曉得,就是藍笠藍旌父子,與激鬥中的二人。
另外八個黑衣人,由神算子卜仁率領,已與林中出現的四個漁翁打扮的人,互
相對峙,只聽神算子卜仁道:「想不到『洞庭四豪』魚家兄弟,竟也來趟這道混水
!老朋友,我們倒是久違了,只是還望你四位想想以後再干不遲!」
四漁人中一位身軀偉岸的中年漢子,哈哈大笑道:「久違了?我看神算子的招
牌早砸了的好!前夜在伏虎寺中,卜老元不是找過我們嗎?這才隔了兩天,您就算
不出來了,還有什麼臉掛那塊破布?『混水』?哈哈!我們魚家四兄弟,可就趟的
太多了,莫說是這狐假虎威的陣仗,就是那為虎作倀的『鼓令三更』,我們四個兄
弟,也要義不容辭的碰碰著,他那鼓蠱,到底是有多厲害。」
神算子卜仁,陰聲一笑道:「俗語說,識時務者為俊傑,又說:『閻王注定三
更死,那能等待到五更!』真是不錯,來來來,魚老大,讓我們玩玩!」
魚老大哈哈一笑道:「說你神算子不靈就是不靈!不相信,我還可以告訴你一
個最新的消息,算算著,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們不是說四更不回,就有人接應嗎
?不錯,接應的是到了,可惜啊!除了那腿快的採花淫賊,花花公子見機溜得快以
外,其餘的三位嘛,連那最凶的『獨龍』也已屍橫『天香居』,這時恐怕已餵了野
狗了!」
神算子卜仁,陰鷙的馬臉一長,哈哈大笑道:「就憑你們『天香居』白老四的
那把劈柴斧?哼!哼!也配?」話落,狠狠的「呸」了一口,緊跟著吐了一口黃黃
的濃痰!
魚老大頭一仰,葦笠落於腦後,露出了一個清秀的面孔,笑吟吟的端詳了一下
神算子卜仁,神秘的道:「告訴你卜大當家的另一個秘密,不錯,就憑白四快,可
真也無法收拾了『獨龍』,但是他擋一擋『岷山二鬼』絕無問題,可以支持個三五
百招,一個對一個,那就要著二鬼哪個先倒霉了!卜大當家的,可別忘了,『天香
居』還有一位『潮音寺』的傳人,白四俠的侄女兒,白寧馨白姑娘,你想,『獨龍
』的遭遇該如何?就憑他那份未動手前的德行?」
「潮音寺傳人」五字入耳,神算子卜仁已是臉色大變!再想一想「獨龍」祁天
那份見了女子就口不擇言,目不斜視,手腳不停的惡習,碰到了專克邪藝異功的潮
音絕學,豈有他「獨龍」的好處!心中越想越寒,不由得愣怔在當地,久久不能平
復心中的激盪!
神算子卜仁,他可已經著清了當前的局勢,自己這邊,雖然人數佔了優勢,然
而真個派上用場的,卻只有鐵掌追魂關查與自己,及另外的邛邙二惡,另五個茅山
五鼠,在此處尚不夠對方任何一位招呼的,接戰是不能指望了!此處能來漁俠及洞
庭四豪,誰知天香居能得到些什麼後援?想來魚老大講的定是實話!獨龍亦定是凶
多吉少,而自己這兒,鐵拳追魂關奎已是自顧不暇,正有兩個功力悉敵的酒俠漁快
,和另外尚有一位武功高不可測的年輕人在招呼著,盤算再三,自己與二惡當可與
洞庭四豪中往何一位做對,五鼠亦可力敵一人,只怕是酒俠同那功高不可測的少年
人加入,則自己八人,可就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兒了!想至此處,不禁暗暗心焦,只
急得冷汗直流,小眼睛直眨!突然計上心頭,微微一哂道:「魚老大莫危言聳聽,
我卜仁再不濟,也用不著去替獨龍祁老當家的擔心,只是現下你我之間,該是如何
,這就要看你魚大俠了。」
這種明裡說來好聽,暗裡擠人的詞句,如何瞞得了洞庭四豪的魚大爺?只見他
豪放的一笑道:「我四兄弟行走江湖,向來是四位一體,對敵一人是四位,對敵萬
人亦是四位!」說至此處,有意的稍停,瞟了一眼大皺眉頭的神算子卜仁,在心裡
暗笑一聲,繼續道:「不過,在未來此之前,我們老四說,今夜絕不聯手,他要嘗
一嘗,單打獨鬥的滋味!」
神算子卜仁,唯恐魚大爺變卦,「刷」的一聲,亮出了他那未被撕毀的第二塊
招牌,向身旁其餘七人,一使眼色,肅客向魚大爺道:「那麼就讓我算命的來領教
領教魚老大的分水峨嵋刺絕藝吧。」
他是誠心要搶制先機,未等魚大俠答話,即論招襲向魚大俠的身前大穴,一式
「招搖過市」,未待魚大俠應招,即又變招「招搖撞騙」,連連施展,魚大俠趁機
亮出分水刺,施展開來,二人即激戰起來,霎時間是險招連連,風聲呼呼。
同時間,二惡找上了魚二俠魚三俠,五鼠卻齊向魚四俠攻擊,魚家二弟兄與茅
山二惡,交手不到十招,已是分出強弱。魚家二弟兄已是掌握了優勢,而五鼠卻也
真是倒霉透頂,他們碰上了魚家四兄弟中,年紀最輕武功最強,人也最為機靈陰損
的魚四爺魚濁,原來洞庭四豪,是以涇渭清濁命名,四豪是家傳武藝,為洞庭漁隱
魚龍之子,魚老俠一身藝業,因天賦關係,多傳授了魚濁,五鼠這一搭上手,連手
招式頻施,就是無法傷得了魚四爺,魚四爺人生得矮小精悍,一套「鯰魚步」施展
開,竟在六七招間,連連奪下了五鼠的五支兵刃,個個被魚四爺點了穴道倒於當地
,而魚三爺魚清,此時亦一峨嵋刺扎穿茅山二惡老大的肚腹,魚二爺在大惡痛吼倒
地時,趁二惡一分神間,一刺敲碎了二惡的膝蓋骨,緊跟著一刺結果了性命,當場
了帳,只有魚大爺卻在分神觀看三位兄弟時,被神算子卜仁一式「招無虛發」,迫
退二步,神算子卜仁趁此竄進樹林,一晃不見人影。
洞庭四豪方待追蹤,突聽酒俠藍笠道:「魚老大算啦!讓他去吧!除非他向善
,若仍回伏虎寺,還拍他跑了嗎?」魚家兄弟聞言,這才煞住業已冒起的身形,折
轉身將視線投向鬥場!
只見此時場中惡鬥的二人,漁俠白鯤,大葦笠掛腦後,無風自蕩,然而白三爺
卻面帶笑容,傲然挺立,手中漁竿釣絲,此時繃得筆直,與鐵拳追魂關奎的烏光靈
蛇鞭蛇頭糾纏在一起。
鐵掌追魂關奎此時鬚髮戟立,龐大的身體前傾,兩手緊握靈蛇軟鞭,尤在微微
顫抖,全身業已為汗珠濕透,頭上蒸氣如鍋滾,臉色煞白,已是強弩之末。
「唰」的一聲,二件兵刃頓開,漁俠白鯤身形微晃,甫即立定,原是笑吟吟的
面容,頓時罩上一層嚴霍,挺立原地閉目調息。
鐵掌追魂關奎,卻雙股著地,軟鞭撒手,萎靡的癱瘓當場,胸間大起大伏,喘
息不已。
藍旌此時,突地揚手彈出了一粒黑色小丸,射向調息中的白三爺,丸到唇邊,
勁疾頓消,似有人舀著般的餵進了白三爺口中,藍衫少年轉面同樣的餵了一粒給癱
瘓的鐵軍追魂關奎後,輕聲道:「關大俠鐵掌追魂之名得來不易,往昔似未聞你施
用過毒掌,而今晚你之毒掌氣味,似帶蠱毒之氣,藍旌送你一粒恩師的小還丹,今
後為俠為盜,全憑尊意,只是希望關大俠莫辜負了你那好身手!」
話落,在酒俠藍笠率領下,縱身退去。
天香居後進正房中,燈火明亮,一張圓桌上,坐了十個人,酒漁樵三俠,洞庭
四豪,與藍衫少年藍旌,美姑娘白寧馨與十二三歲的童子藍旆。
依舊是店小二打扮的樵俠白四爺白楓,正興高采烈的敘述著酒俠與藍旌走後,
天香居的狀況。
原來,在酒俠與藍旌走後,馨姑娘領著童子藍旆,進了正房休息,白四爺卻四
處小心的看了看門戶,並把那業已被五鼠摘下摔在大街上的天香居招牌撿起,看看
四周無人,躍身掛上,這才回到他的房間,熄燈準備就寢,就在他剛剛瞇上眼,進
人睡鄉時,突聽「嗖」的一聲微響,他這兒還未曾決定行止時,窗外已傳來了美姑
娘寧馨的話聲道:「四叔快起來,有夜行人向店裡來,好像是三位,不,還有一位
,輕功甚高明。」
白四爺一骨碌翻身坐起,順手抄起了成名兵器板斧,掖在腰上,拉開一條門縫
,瞇眼向外觀望,只見房上,一連縱下三個夜行人,看其身手,自己當可對付,乃
不待其叫嚷,一推門,站出來道:「各位晝夜來天香居何事?如欲住店,尚請由正
門進來,似此……」話尚未止,突聽其中一人,似鬼嚎似的叫道:「鬼兒子,少囉
嗦,叫姓藍的快出來,你苗大爺有事問他!」
白四爺一聽,氣往上衝,沉聲的向鬼叫的人道:「苗天你少鬼叫,就憑你岷山
二鬼也配到這兒電叫?識相的你還是給我滾出去!」
岷山二鬼中的大鬼「弔客星」苗天,尖叫一聲,指著白四爺道:「鬼兒子的你
算什麼東西,竟敢如此對待你老子……」
話聲未歇,突感眼前人影一花,「啪」的一聲,嘴巴上挨了一下重的,滿口鬼
牙均都脫落,鮮血順嘴流淌,顧不得疼痛,瞪著一雙鬼眼,向眼前一看,不禁神情
一怔,木愣愣的姑在當地。
面前竟是個絕色的美女,一聲嬌嗔,更顯得她玉面生色,大鬼苗天竟是忘了疼
痛,傻呼呼的直吞血水。
美姑娘身後的童子藍旆,卻在跳著腳歡呼!
身旁另一夜行人,生得唇紅齒白,一身白衣,隨著夜風飄曳,看來瀟灑已極,
唯有那一雙三角眼,紅紅的竟被一圈藍色包圍,透著一股淫邪之氣,只見他賊忒稀
稀的瞇著那對三角眼,望著寧馨姑娘,雙拳一抱,一揖到地,躬身抬頭,望著美姑
娘道:「小娘子……」
「呼」地一陣旋風,一圈黃影,自正房疾洩而來,伸手抓起了躬身作揖的夜行
人,口中叱道:「花花兒躲開,這朵鮮花肥羊兒是你祁爺的了!」話出身動,臂揚
手撒,被叫做花花兒的夜行人,被扔上了屋脊,一個鷂子翻身,安然落下,口中卻
連聲應「是」,而那三角眼中卻冒出了火般,怨毒的瞪著一身黃衣的人影。
院中黃影將花花兒扔上屋脊後,一轉身,面向著美姑娘,露出了一排黃牙、闊
嘴、鷹鼻、坳肋、削耳、一隻獨眼,配著禿頭紅須,陰森森的長臉,強作笑容,獨
眼中,邪光如芒,磔磔道:「小美人,小寶貝,小心肝兒,好俊的功夫,好美的人
兒,來來,同你祁家大爺玩兒,嘿嘿!我的小乖乖地!我的小乖乖兒!」口說手動
,一隻烏黑的爪子,就向美姑娘身前伸去。
美姑娘一見老賊這副德行,就噁心得要吐,又聽他口吐髒言,直氣得玉容變色
,未待那祿山爪伸到,一晃身,老賊只感到眼前一花,一怔間,突感到似鐵鏟般重
擊,砸了自己伸出的右臂肘腕一下,匆促中記起面前乃系一有刺的玫瑰,倏運獨龍
功,但卻正在此時,身前胸膛處,如被錐刺,左耳將台穴,正是他的獨龍功的死門
,同時著了一下重的,自己只感到如萬蟻鑽身,霎時間,獨龍功的全身力道回逆攻
心,轟的一聲,頓時不省人事,蜷縮倒地,一動也不動,一代老魔遇到了剋星,竟
連自己被什麼功力所傷,也不知道,即倒地死去,這也是他淫惡終生的報應。
屋脊上的花花兒一見美姑娘,如此威勢,指顧間,將威震天南的獨龍老鷹祁天
,喪命歸陰,只嚇得三魂喪了七魄,拔腿就溜,所幸此賊飛毛腿幫忙,得能逃得一
命,一溜煙似的,霎那間,逃出鎮去。
在黃影落地後,白四爺即心焦不已,四爺已認出面前乃是凶名照著的萬惡淫魔
獨龍祁天,被扔上屋脊的是新近闖蕩江湖的花花公子郎千,正是一對淫賊,唯恐姑
娘吃虧,自己方待上前與老魔拚命,誰知道姑娘竟三招二式就打發了這凶魔,白四
爺一看,不由得精神大振,一掄板斧,大喝一聲,就向怔在當地的岷山二鬼砍去,
斧挾虎虎風聲,狠辣至極,真不虧為樵俠。
岷山二鬼一見祁天老魔,那高的身手,竟被眼前這個弱不禁風的美姑娘擊斃,
驚得竟忘了逃命,雙雙怔在當地,此時突聽白四爺一聲大喝,這才醒了過來,哪敢
再事逗留,雙雙揮臂,向白四爺虛晃一招,拔腿就跑,才只跑出三步,身形倏然拔
起,欲躍登屋脊之時,突感全身一麻,頓時人事不知,「叭叭」二聲摔在院中,白
四爺掄斧就砍,「卡卡」二聲,二顆血淋淋的人頭滾在一旁,白四爺回頭一看美姑
媲寧馨正在抿嘴微笑,螓首微低似是不願白四爺看到,白四爺一怔,頓時恍然大悟
,哈哈笑道:「馨兒是笑為叔打死老虎是吧?怪道斧砍竟毫無反響,原來你這丫頭
竟是點的死穴?」白四爺「呵呵」二聲,遮過了這場尷尬,這就叫起了幾個夥計,
打掃院中清爽,不多時,酒俠藍笠等,已相率趕回。
白四爺說完經過,藍二俠亦將他們決鬥林中的經過,說了個大概,這才正容向
藍旌與白寧馨姑娘肅聲道:「旌兒同馨幾剛返回家,就遇到了這種突兀的事情,我
趁此時告訴你們個大概,現今朝中永樂帝已驅侄自為,而建文帝卻亡命天涯,我們
武林人,本不管官家是非,尤其是他們這種家族事,更不適宜,無奈永樂太過心狠
,事前利用一批武林敗類成事,事後竟亦運用這批敗類截殺在逃的建文帝,而這批
敗類卻抓著雞毛當領箭,狐假虎威的魚肉鄉里,尤其伏虎寺的禿賊悟能,竟待其一
身蠱毒,搶劫婦女,為禍地方,近來已從娼家擾人民家,所以我同你大爺、四叔這
才開始偵伺,是大爺去洞庭邀了魚家四位兄弟及你三叔同來幫忙,我們已是連續偵
察伏虎寺十幾天了,今晚輪到大爺前去伏虎寺,想也該回來了……」
話至此處,微聞有衣袂飄風之聲,靜心一聽,面現笑容道:「是你大爺的聲音
,還抽著煙呢!」話落即見一條身影,輕靈的躍進屋中,頓時滿屋充滿了蔥鬱的煙
味。
屋中適時出現一個滿臉慈祥,雙目神光熠熠的白鬍子老頭,一身莊稼漢打扮,
口含特長的一支旱煙袋,煙鍋兒特大,煙荷包垂於桿下,在身影躍落時,竟紋絲不
動,而那特大的煙袋禍中,正隨著他的呼吸,閃著紅光。
座中人均起立,紛紛為禮,白鬍子老頭先向洞庭四豪點首為禮,並道了聲辛苦
,龍行虎步的走向上首坐下,隨手撫了撫口稱大爺的藍旌,旋即向全體掃視了一眼
,擺手示意大家坐下。
這正是煙酒漁樵四俠之首的煙俠藍竺,只見他臉容一正,發話道:「今夜伏虎
寺的人,鎩羽而回,是賊禿悟能萬萬想不到的事情,事前他們沒有查探出我們的虛
實,故而吃了大虧,當花花公子與神算子卜仁逃回去一說,賊禿悟能大為惱怒,本
待即刻前來,但適巧自北京來了人,與他密談一會後,賊禿突又改變了主意,我看
已無事可探,亦就回來了,只是我想,我們不能讓天香居每夜鬧賊,假若今夜賊禿
再來攪鬧,我們還怎能開下去?誰還敢再來天香居?如何想個釜底抽薪的辦法才行
。」
說罷,用眼看著藍旌,意思是問他有何意見?
藍旌略一沉吟,凝重的向煙俠道:「爹可認識北京來的那人是進?」
煙叟藍竺聞言後,神色一愣,略為思索,沉吟的道:「來人有量不高,個子瘦
瘦的,未能看清面貌!只是看賊禿悟能對他的態度,似是職位不高。此人是誰呢?
我倒真也想不起來呢!」
此時藍旌突自懷中將奪自神算子卜仁手中的小鼓掏出,向煙叟面前一送道:「
爹可認識此物?」
煙叟藍竺一見此物,倏的臉色大變,怔凜的道:「旌兒,你這是哪兒來的?」
話聲甫落,突見他一把將小鼓拿在手中,細看一下,突似恍然!喃喃道:「是了,
是他,是他!」接著急促的問道:「旌兒,此物從何而來?」
藍旌見煙叟如此情狀,卻不答所問,向煙叟道:「爹先等一會,旌兒出去一下
即來!」
也不等煙叟應允與否,閃身即走出房外,一晃身躍上正房,自懷中掏出一面小
鏡,向天空及屋子四週一照,躍身騰空,奔向天香居高掛的酒旗,伸手摘下後,小
心攏起,迅即返回後進正房,他這一來一去,身形似電閃雷奔,迅快至極。
進屋後,向童子藍旆附耳講了一句話,霎時童子躍入內房,拿出了一個小罐,
遞給藍旌,只見他小心的以右手執著小鏡子,照著左手束攏的布招,慢慢打開後,
赫然在招中竟有二種毒物蟄伏,一為紅頭蜂子,一為藍尾蠍子,這兩個東西的身上
,竟馱載著無數的跟螞蟻般大小的幼蜂幼蠍,在小鏡子光圈中,一動也不動,似是
死了一般,藍旌將它倒子小罐中,封緊,仍以小鏡照射小罐,這才向煙叟藍竺道:
「建文帝已落髮出家,永樂在最近是無法找得到的,此事爹可放心,今晚我自神算
子手中,得來此物,即知師父命我辦的事情,很可能有線索可尋,只是沒想到如此
容易,假若我判斷不錯,悟能賊禿定是個四十多歲的俊秀人物,爹你說對不?」
煙叟藍竺點點頭,但卻詫異的看看藍旌一眼,藍旌卻適的開口道:「那麼我可
以大膽的講,他就是我的大師兄,二十年前被蠱毒婆婆的女兒媚娘迷惑了的玉書生
顏如儒,只是我未想到,他竟會出家當了和尚,而且是伏虎寺的主持,這件事,正
是師父要我做的一樁最重要的,而那個從北京來的人,我是從他能制止悟能,與這
個『鼓令』身上聯想,推測可能就是了,爹既然說是他,那麼就不會錯了,爹在伏
虎寺時,行蹤已為老賊發覺,所以,跟下來的將這兩種蠱及蠱母都散在我們店的四
周,還好,師父在五十年前得自禹墓的這面陽鏡,正是天下奇毒的剋星,現在已照
了有一刻以上了,當已制蠱母死命,旆弟拿去把它們埋了吧!」說著收起陽鏡,將
小罐交給童子藍旆。
藍旌緊接著又道:「『鼓令三更』的主人,是師父囑我務必要除去的一大惡魔
,現在他倆恐尚在路上,未曾返回伏虎寺,我想,馨表妹是否亦帶來了仙子的陰鏡
,若帶來了,倒想請您幫個忙,一同去鬥鬥『鼓令』令主。」
說著用眼看著一直在凝神靜聽的美姑娘寧馨,美姑娘與藍旌目光一觸,嬌羞的
微俯蟀首,輕輕道:「帶著啦,旌表哥怎麼客氣起來了呢?」
藍旌向馨姑娘深情的往視一眼,卻聽老父藍竺道:「旌兒的意思,你可是要同
你馨表妹二人合力,共同去的斗『鼓令三更』與賊禿悟能?」
藍旌點點頭道:「此是師令,孩兒自然義不容辭,只是恐怕要勞動馨表妹了!」
寧馨姑娘,喜在心田,怨在臉上。在座中老一輩眼裡,確是為二小高興,酒俠
藍笠道:「你對鼓令與賊禿可知其功力深淺?即或你對玉書生顏如儒,知之甚詳,
然而卻不能忘記他久處苗山,當有一向邪功,更要知道鼓令主人卻是三十年前即凶
名久著的武林魔頭,萬不可徒恃年少氣盛,誤蹈險地才行。」一番愛子之情溢於言
表。
藍旌聞言後,莊重的接受,謹慎的轉向大爺煙叟道:「爹可知道伏虎寺尚有顏
師兄多少羽翼,藝業如何?」
大爺煙叟慈祥的看了一眼這個自己的過繼兒子,心中真是愛至極點,尤其深深
的喜愛這種任艱巨,遵師命的負責態度,故而笑笑道:「你爹爹所講雖是實情,但
也不能說為了他們的虛名,就不敢面對了,只要你師父曾有交待,那麼他定有自信
你能勝任此事,不過謹慎一點也是處事的態度,你要記下了,至於現在伏虎寺嗎,
與神算子卜仁一類的人,倒有四五個,同關奎那種魔頭比較,就百不挑一了,可說
能者只有『鼓令三更』與悟能賊禿二人!」
藍旌聽後,試探的道:「伏虎寺對鄉里與我們天香居威脅太大,我想,天明後
同馨表偉去一趟伏虎寺,約戰『鼓令』令主與顏師兄於伏虎寺後斷魂崖,趁此時請
三叔同爹和魚家四位哥哥去伏虎寺解決寺中羽翼,並救出被劫婦女,不知可行否?
」一臉企盼之色,注視著煙叟藍竺。
藍大爺猛抽一口煙,噴出一道濃濃的煙霧,豪放的大笑一聲,應道:「行啦!
爹答應你啦!可別滅了中原二仙佛的威名啊,孩子!」
事情就此決定,酒俠藍笠,雖擔心二小,挑戰兩個魔頭,但既然大哥決定了,
自己又見過旌兒的身手,可說除掉經驗外,沒什麼不放心的,想想自己年輕時,也
不是經驗欠缺,豪情膽壯嗎?何況不經不驗,哪來的經驗呢,也就心安了,大家趁
曙色各自稍為調息,在用過早飯後,即分批上道了。
第一批自天香居出來的,竟是美少年藍旌,換得一身藍衫,飄逸滯灑,又加人
長得秀逸英挺,身旁卻是一身白衫,嬌艷如花,美似天仙的姑娘白寧馨,二人並肩
走出鎮外,向北循著大道,直向北山伏虎寺安步當車的行去。
天香居中,自藍旌與姑娘走後不久,一身莊稼打扮的煙叟藍竺,與大葦笠頂,
整年披著蓑衣,手執釣竿的漁俠白鯤,洞庭四豪,亦相繼走出,安祥的循著藍旌走
過的路線,向伏虎山進發。
若施展輕身功法,由幣鎮登山至伏虎山,亦不過一個時辰可達,然而大白天,
兩批人可不願驚世駭俗,故而到達伏虎山時,已近晌午。
美少年藍旌,同美姑娘白寧馨,步至伏虎寺山門立定後,見巍峨的古剎,竟是
大門洞開,人影都無,美少年同姑娘相視一眼,詫異的表示,何以竭如此光景?二
人方要邁步踏上石階,突聽一個粗獷的聲音傳來道:「來人止步,今日並非進香之
期,本寺不接待任何香客,請先回去後天再來!」
藍旌聞聲向山門右旁的一個方形小洞裡看去,已知傳聲之人是在門內,由此觀
望,不由得微微一笑,心忖:「原來是在此守衛。」即注視著方形小洞道:「不知
說話的是哪位!我們並非來此進香,是專程來拜訪悟能大師的,可否為我等通傳一
聲?」
粗厲的聲音道:「大師有事,不能見客!」
藍旌自懷中掏出了一封紅色柬帖,及兩個一白一翠的圓形物,用手一伸,向方
形洞口道:「大師既不見客,尚請將此柬帖與信物即送請一覽,我們走啦!」
說罷,手一揚,柬帖托著那一白一翠圓形物,閃電向大門內飛去,輕輕的落於
門內,直似有人托著般地,看得門內人,大為佩服,而藍旌卻根本不理會有無人拿
去送進,偕同美姑娘,展開身形,即循伏虎寺右側登山道路,向後山躍登。
須臾,山門內閃身出來一個和尚,向左右看了一會,拾起階上的柬帖,托著飛
跑進在內而去。
片刻間,山門外出現了一個四十多歲,白淨無須,儀表堂堂的身披黃色袈裝的
和尚,與一個精瘦的黑衣老頭,三角眼、鉤眉、猴兒面,精光閃閃,神光十足的三
角眼中,流露著無比的狡獪,二人在石階上向四周掃視了一道,展開身影,循著美
少年同馨姑娘,登山之路,飛縱而去,一會兒,伏虎寺的登山路上,突自山下,飛
縱而來兩條身影,霎時間到達寺前,正是鎮中天香居的第二批,煙叟藍竺、漁俠白
鯤與洞庭四豪魚氏昆仲,涇渭清濁。
煙叟藍竺,似是熟人般的,竟自向寺階走去,尚未進門,即聞一聲粗厲的聲音
道:「來人請止步,今日非進香之日,例不招待信徒!」
煙叟藍竺,卻宏聲道:「昨夜菩薩顯靈,說是今日若不來伏虎寺給他老人家焚
香添油,定遭天譴,你大和尚就慈悲慈悲吧!」
粗厲的聲音,似是未想到來人有此理由,寺廟可是不能阻人燒香還願,還未想
出理由如何使來人自動退回時,來人已是邁步進了大門,粗厲的聲音似是大急,大
喝一聲站住,聲到人到,一個粗眉大眼的和尚已是站在煙叟面前,惶急的擋住了煙
叟藍竺的去路。
煙叟藍竺,尚未開口,身後白晶細光一閃,那大喝的粗眉大眼和尚,扎撒著兩
臂,張著大嘴,眼睛直直呆立當地,煙叟身後傳來了漁俠白鯤蒼勁的笑聲道:「何
時你攔路虎周榮,當上了攔路禿子?你還是將就著歇歇吧!」
煙叟向攔路虎周榮看了一眼,閃身同其他五人,向山門走進,迎面走來了五六
位高矮肥瘦的勁裝漢子,為首的正是昨夜逃去的花花公子,煙叟藍竺一看,一個個
均似凶神惡煞,就知沒有一個好人,回頭向漁俠等,低囑一聲「除惡務盡」,轉臉
向花花公子道:「原來毛爺在這兒啊!小老兒找得好苦。」人說著話,可就和來人
接近了。
花花公子毛毅,一看這莊稼老頭兒,如此的迫近來,自己雖不認識,可也不願
得罪,恐是哪家朋友家的人,本來是聽到了守門的攔路虎周榮喝聲出來的,今見此
四人,都是農漁打扮,雖然其中一戴大葦笠者,稍嫌惹眼,可也並未在意,方待詢
問這老頭是來做什麼的,突然,人影晃動,剎時間兩聲悶「哼」,夾著「咚咚」倒
地之聲,與喝叱聲傳來,自己面前卻站了個身材矮小,一身漁夫打扮的精瘦中年人
,向花花公子咧嘴一笑,旋即一掌拍向了花花公子的面門,緊跟著底下一腿,將花
花公子的下襠,踢個正著,只痛得花花公子蹲下身去,彎腰哼哼不吐。那精瘦中年
漁夫正是魚四爺魚濁,口裡卻正罵著道:「你這個淫賊,上次在洞庭湖邊,讓你溜
了,看你今天還往哪兒跑!」
原來,在大家甫一接近,漁俠即閃身越過煙叟,一指點到了一個肥胖漢子,煙
叟本待向花花公子出手,不料魚濁早已找好目標,向那手下敗將花花公子毛毅撲去
,煙叟只好一晃身,貼毛毅身旁閃過,一煙袋鼓向一個高大黑漢的膝蓋,左手一指
點向喉頭,黑大漢本已張口尖叫的嘴巴聲音未出,張大著,一聲悶「哼」,倒斃當
場,其餘三人,愣了一下,正迎著魚氏三昆仲飄然而到,紛紛抽出兵刃,尚未出招
,已為三昆仲峨嵋刺刺中小腿,尖「嘶」一聲,均一命歸陰,也是這幾個敗類倒霉
,遇到了藝業較他們高出太多的老少五俠,電光石火間,已命喪黃泉。
此時,只有花花公子,與四家最小的魚濁,尚未完成爭鬥,魚四爺本已將毛毅
踢了個發昏章第十一,奈何此賊藝業,究竟較其餘諸賊為高,雖被魚濁踢至要命處
,卻並不太重,因其在擋面門一指時,身形略歪,等他蹲身時,強忍疼痛,偷眼看
到了身後諸人的遭遇,知今日要糟,強吸一口氣,忍住疼痛,突然暴起向魚四爺發
難。
右手折扇一招「葉底偷桃」,襲向了四爺下盤,晃身就持越過魚四爺,來個腳
底揩油,誰知魚四爺在弟兄中非特藝業出眾,且亦機靈出名,雖在同花花公子講話
,卻同時在防著淫賊,故而淫賊一招偷襲,魚四爺卻「嚓」地一躍後退,不但躲過
了淫賊偷襲,卻又適時的躍回,執峨嵋刺就向淫賊一連打出了六招,又逼得淫賊,
不得不急速應敵,頓時二人激烈的鬥在一起。
煙叟藍竺,此時卻向漁俠白鯤一歪頭,示意他去搜後殿,漁俠見狀拔身登上大
殿,一閃躍入後進不見,其餘三豪卻也不待吩咐,一直向大殿直進,余分左右,沿
牆向後進躍去,剎時間,均已不見影蹤。
激鬥中,越打越凶險,兔起鶻落,刺來扇往,時有凶招險勢出現,竟是戰了個
不分勝負,纏盤糾結,竟是奇招迭出,二人似已均盡全力,尤其花花公子,竟是全
用拚命招數,若非四爺藝高一等,此時早已落敗,戰約盞茶時,煙叟藍竺已略現不
耐,又不願離此,恐怕淫城漏網,又擔心進內搜索的四人,竟無一人口轉,亦未聞
有何異響,真是心急如焚,驀地——激鬥中,魚四爺高亢一聲,飛躍而起,花花公
子毛毅卻厲吼一聲,一溜烏光,疾向騰空的魚爺裝去,堪堪追及魚爺,突見他兩腳
微踢,驀地如風扇般的頭下腳上疾翻而下,烏光原是花花公子的兵器折扇,貼著魚
爺身旁,急勁的直冒高空三丈有奇,始勢盡下落,「叭」的一聲掉在地上。
而魚四爺,卻先折扇倒墜而下,身快及地向,雙腳一挺,一個鯉色打挺,直是
落於塵埃、落地後,回眸向花花公子看去,只見他手捧小腹,抓著一支流滿鮮血的
峨嵋刺,怒目橫眉,滿面厲容的正緩緩仰身倒斃。
魚四爺去前,拔出了峨嵋刺,在花花公子身上擦淨了血漬,抬頭向煙叟藍竺,
歉意的看了一眼,似是道歉地耽擱了時間,煙叟笑笑,轉身就待向後進躍去,突然
——大殿中,擁出了二十八個女子,環肥燕瘦,一個個都低首向外走來,靜悄悄的
,每人手中提著一個包裹,前面的三五成群,後面的多是獨自個兒,而且面帶淚痕
,一看即能分出,後者系良家婦女,最後,漁俠白三爺這才向煙叟道:「後進竟是
人影亦不見一個,連那神算子卜仁亦未見影蹤。」
這時,卻見魚清大步自大殿走出,剎時間,一股煙味嗆人,「劈劈啪啪」的後
殿已多處著火,煙叟一看,知系魚三爺所為,未講什麼,即領先邁出伏虎寺,向下
山方向縱去,只是他心裡,卻惋惜著,多年古剎,毀於一旦。
伏虎寺後山頂北坡,斷魂崖上,東西各站著兩個人,東面是伏虎寺中出來的精
瘦猴兒臉老頭,與白淨臉黃袈裟的中年和尚。西面的卻是那投柬的美少年藍旌同姑
娘白寧馨。
此時,猴兒臉老頭,正手指和尚拿著的大紅柬站上面一白一翠二圓形物品道:
「哪位是白壁的主人?」
藍旌略一抱拳,正容道:「在下藍旌。」
白淨臉和尚急急的接道:「那白壁上的龍頭拐杖,作何解釋?你的我倆來此,
有何事見告?」
藍旌肅容道:「大和尚以為那標記是什麼?你若不知道的話,可問問你的夥伴
,我們就是為此而來!對吧,令主?」最後的一句話卻是向那精瘦的猴兒臉老者說
的。
猴兒臉老者,面容一緊,向藍旌道:「你如何認識老夫?你約我又是何事?你
若是龍頭拐杖的傳人,就應知道老夫同東海儒佛的約定才是!」
藍旌微微一笑,伸手自懷中掏出了「鼓令三更」的信物,那得自神算子卜仁手
中的小鼓道:「令主看,這是什麼?難道在下還找錯了人嗎?」
精瘦猴兒瞼老頭,鼓令令主,一著自己信物竟在對方之手,頓時臉色一變,憤
怒的向白淨和尚看了一眼,說道:「好,好!此事是老夫使鼓令再現江湖的約定,
那麼,你準備怎麼辦呢?」
藍旌道:「請會主遵約行事!」
鼓令令主奸笑一聲道:「憑你嗎?小子,也配?就算是你那師父,東海儒佛到
來,也得著老夫願不願意啦!」
說罷一派不屑之色,倒背雙手,根本不再理會藍旌。
藍旌方待發作,卻聽和尚道:「你既自承是東海儒佛老人家的傳人,可知我是
何人?那麼這個翠壁的蘭花手標記,定是潮音寺,昔日人稱東海花仙的艾老前輩的
傳人了?這位姑娘不知怎麼稱呼?」
白姑娘微一襝衽,道:「小女子白寧馨,正是潮音寺傳人,只是學藝不精,尚
請顏大俠多多指教!」
白淨和尚大為驚慄的道:「你知道我俗家的……」
白姑娘寧馨,嬌容帶煞,道:「好啦!我們不需再鬥口舌了,我們來此,就是
找的二位,一者,要請二位將那劫持婦女的事作個交待,二者,請成名江湖五六十
年的鼓令令主,遵守自己的信諾,三者,你這位東海叛徒,也該回到東海去接受門
規的處分了!」
美姑娘倒是快人快語,說完話輕靈的,自然的將額卜頸間項鏈一提,身前掛出
一枚心形凹鏡,大如雞心。
就在此時,美少年藍旌,一揚手,自和尚手中,似「隔空攫物」將二枚白翠色
璧玉,收回手中。
此一動作在鼓令令主與玉書生顏如儒未防之下得手,直氣得二人怒目射向藍旌
,但在他們心中,可大為驚凜這年輕人的機智與功力。
當大和尚悟能,原來的玉書生顏如儒看到了美少年藍旌與俏姑娘白寧馨,身前
的二面凸凹陰陽鏡時,不由得恨聲道:「好好!兩個老鬼,竟是將陰陽鏡也傳給了
你們,來吧!我顏如儒絕不動蠱物,看我能否將你們這二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除
掉!」
美姑娘白寧馨,身形一晃,口中嬌喝一聲:「老鬼是你的了,表哥!」同時,
蘭花手「分花拂柳」,獄向顏如儒的肩井大穴。
剎時間二人均展開身形,打在一起,一個似穿花蝴蝶,翩翩起舞,一個似龍騰
虎躍,虎虎生風,倏而輕靈飄逸,騰空對掌,忽而落地旋轉,掌擊指戳,漸漸的由
慢而快,一白一黃的二條身形,頓成白黃雙線,如龍蛇電閃出,斜纏在一起,斗至
最後,竟是分不出黃白,只見白影一圈上下左右前後移轉。
而藍旌與鼓令令主,卻是在姑娘與顏如儒激鬥時,二人同時發招,連對五掌,
「砰砰」之聲不絕,第二招時,藍旗對準來掌,駢食中二指,戳向鼓令掌心,指掌
甫觸,即見鼓令令主,眉頭一皺,悶「哼」一聲,暴然縮掌,三角眼怒瞪著藍雄,
冒出了憤怒的恨火,但其眼神甫與藍旌那不怒自威的眼光接觸,即感到有一種無形
的威煞,襲向全身,不由得心內一緊,暗暗忖道:「少年人好重的威煞!今日不除
此豎子,異日其『天佛指』練至十成,哪有我施展餘地?」想至此,凶心大熾,頓
感少年人身上傳來的威煞,似已減輕,騰身掄掌,連連向藍旌,頻施重手,藍旌亦
奮起應敵,指掌並用,二人周圍,時時被掌風指勁,戳擊得斷魂崖石碎屑飛,形成
一片灰蒙,這真是亙古未有的一場武林大戰。
激鬥中的美姑娘白寧馨與玉書生顏如儒,突聽美姑娘嬌叱一聲,二條身形,倏
然分開,一東一西,對立當地,美姑娘玉面見汗,初現嬌喘,而玉書生悟能和尚卻
手撫右肩,臉現豆大汗珠,滿面蒼白。
激鬥中,和尚已中了姑娘一「蘭花掌」,現時正日正當中,馨姑娘身前陰鏡被
陽光反射,影響和尚目力,是以得逞,二人略作調息均又提聚功力,似鬥雞般繞著
圓圈,睹罅進擊。
就在此時,山下伏虎寺方向,突地冒起了一股濃煙,頓時傳來了牆傾屋倒的轟
隆聲,和尚神色一愣,狠毒的向美姑娘看去,突地,一道強烈的閃光,正照著二眼
,一陣眼花,一縷指風,襲向心窩,美姑娘趁和尚看到山下煙起,一怔神間,迅即
的一指戳向和尚心窩,恰恰胸前的陰鏡也反射陽光照射和尚雙目,頓時,和尚竟未
來得及閃躲,即「砰」地一聲,倒斃地下,美姑姑沒想到如此湊巧竟一招得手,不
由得神情一愣。
就在此時,藍旌與鼓令令主,正騰空對掌,突聞藍旌一聲大喝,鼓令令主一聲
厲叫,美姑娘一回頭,即見一條矮小的身影,向著斷魂崖下墜落,而另一條藍影,
卻也緊隨著黑影,落向千丈深的崖下絕壑之中。
美姑娘以為藍旌與鼓令令主,同時受傷跌下崖,急得尖叫一聲「旌哥哥」,騰
身就向斷魂崖下跳去。
下落的黑影與藍影均甚急速,藍影似因身軀略微高大,落速較快,追上黑影後
,碰觸一下,彈向崖壁,略為一窒又被彈回,適巧同跳下斷魂崖的白姑娘身形碰個
正著,兩條身影一合,迅急的向千丈絕壑中墜下。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下一章
熾天使書城收集整理
瀟湘子掃瞄 勿風OCR
《瀟湘書院》獨家連載﹐如要轉載請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