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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剪  翼

                   【第七章 雙飛】
    
      滾滾土龍,翻騰洶湧,頗著官塘大道,向南滾去,那是一輛黃頂篷罩、紅簾飄 
    動的四馬驛車,正由一個虯髯勁裝的武林健者,熟練的駕駛著,馳向武林盛名不衰 
    的南江府! 
     
      駕車虯髯健者,滿面憂急,風塵之色與焦急之容,糅合著整臉的汗珠,竭力的 
    操著韁繩,叱呼四馬,驛車如風馳電掣般,翻滾前行。 
     
      距驛車後百丈左右,那滾滾土龍掩沒之處,三條勁疾的身影,亦正如奔馬般, 
    隨後疾馳! 
     
      南江府的莊門大敞著,吊橋上平坦如常,莊門前寂靜無聲。但就在驛車露面後 
    ,莊門樓上傳出了一個清脆的勁聲道:「驛車放進後落門起橋!」 
     
      剎時間,人影穿梭晃動,各就崗位!仍然是寂然無聲,驛車馳近了!驛車上的 
    勁裝健者,突地在車行中揚聲道:「馬驊騮拜莊!請防追敵!」 
     
      話聲中四馬十六蹄翻飛,隆隆輪輾吊橋,蹄踏空橋之聲,飆閃而過!驛車不停 
    直駛向南江府的議事大廳門前停住,「轟」然一聲,馬停車住,人仰地上! 
     
      武林盛稱的孝子駛風手馬驊騮,人自車上,一頭栽在地上! 
     
      刷刷刷,四條身影,急閃而出,越階駐落馬驊騮身旁,兩人急速的扶起駛風手 
    馬驊騮,快步扶持走進大門而去!另一個牽著馬兒,慢步行進一處敞廳,吩咐餵馬 
    之人妥善照料,然後,返身同另一人,向莊門馳去! 
     
      馬驊騮被扶持至廳前不遠,突地廳上走出了一個五十餘歲的紅面老者,向扶持 
    之人問道:「誰?」 
     
      「駛風手馬爺!」 
     
      其中的一個年輕的莊容回答! 
     
      「呼」的一聲,一位聳眉的五十餘歲老者,自廳內急躍而出,踏步上前,伸手 
    扶起低首的駛風手馬驊騮一看,只見駛風手雙目緊閉,氣息微弱,滿面飛灰汗漬, 
    形容憔悴,全身癱軟。聳眉老者,雙眉連聳,伸手搭至駛風手馬驊騮脈關之處。稍 
    停,寬心略放,焦急的面容神色略霽,放下把脈的手後,方待向一旁的紅面老者講 
    話。 
     
      突見大門前,倏忽閃進一條飄疾的人影,閃至聳眉老者身前,施一禮後,急促 
    的道:「稟大爺!莊外有追蹤驛車之人叫門!」 
     
      「什麼?叫門?誰關的門?」 
     
      聳眉老者疑惑而微帶怒意的叱問。 
     
      來人系一俊秀的青年,聞聲恭容道:「驛車進莊時,馬爺揚聲拜莊,並請阻追 
    敵,故而大爺下令收起吊橋,關起門來!」 
     
      聳眉老者道:「來人是誰?」 
     
      「他自稱是南方旗旗主,並且射進一宗信物在此,請大爺過目!」 
     
      說罷,青年人伸手恭敬的遞向老者一件物事。物事出手,老者面色一緊,向一 
    旁的扶持駛風手馬驊騮的二人道:「將馬爺扶至廳中。準備休息床舖,給他吃點東 
    西,他自會復原!」 
     
      聳眉老者伸手接過青年人手中物事,托於掌上,伸向原先出來的紅面老人臉前 
    道:「二弟可看到了,原來南方旗旗主,真的是這惡賊!」 
     
      紅面老者早已看清,聳眉老者手中之物,乃是一具小巧的歡喜佛,見聳眉老者 
    詢及,乃沉吟道:「笑彌陀隱跡江湖數十年,竟然為密幫效勞,這倒扎手得緊!」 
     
      「何事扎手?你兄弟倆竟出來就不進廳了。」 
     
      一陣蒼勁的聲音,起自甫出廳門的一個清懼白髮老者口中。 
     
      聳眉老者回身向白髮青衣老者道:「原老莊主,請看此物。」 
     
      伸手遞過了手上的歡喜佛。 
     
      原老莊主乃是中原府的中原一劍原厚,聞聲向聳眉老者手中物一看,即詫異的 
    道:「這魔頭在哪裡?啊!剛扶進廳去的馬大俠可是被他所傷?」 
     
      聳眉老者道:「馬大俠乃憂急勞累加上飢餓所致,此魔卻是追迫馬大俠而來, 
    現正在莊門!」 
     
      「那麼走啊,還等什麼?」 
     
      原老莊主首先邁步向外走去!同時向二老者催促。 
     
      是啊!怎的兩人竟會未想起即速出去應敵?但那聳眉老者,卻並未動身,急聲 
    道:「老莊主留步!」 
     
      當原厚聞聲詫異的止步望向他時,即見他向那報信的青年人道:「去放他們進 
    來,引來此地!」 
     
      青年聞聲走山,他旋即又向旁邊的紅面老者道:「二弟去將馬大俠安置安置, 
    即刻前來,並讓他們各守崗位!」 
     
      紅面老者聞聲點頭,進廳而去,立時陪同扶馬驊騮進廳的兩個青年人,走向廳 
    後而去! 
     
      中原一劍原厚一見聳眉老者,如此安排,即返身退回道:「只不知他們來了幾 
    人?」 
     
      聳眉老者道:「以笑彌陀為首,即是來的再多,想來有你老爺子在此,餘下的 
    我江麒也儘夠對付了!您說是不,老莊主?」 
     
      原來此人正是南江府的大爺江麒,看來老府主江洋是真的退休了,不用講那紅 
    面老者,正是他的二弟江麟了! 
     
      中原一劍原厚,一聞此言,清懼臉上,露出了一股豪氣,但卻謙遜的道:「大 
    莊主可別捧我老頭子!現在可是年輕人的天下,笑彌陀雖不可懼,但卻難保他們來 
    人之中沒有一個像藍少俠那樣的呢!」 
     
      大莊主江麒一愕,旋即道:「不太可能。東海雙仙可以調教出那麼兩個徒兒, 
    還是合三人之力,再加上天賦異稟,才有此成就,世上再哪裡去找那麼三個頂尖異 
    人與奇才?」 
     
      原厚同意的點點頭,但卻詫異的道:「三人?除了兩仙佛還有誰?」 
     
      「鬼影子!」 
     
      江麒輕輕的道。 
     
      「噢!」 
     
      中原一劍似且恍然大悟般道:「怪道來去如此之速!在江邊時……」 
     
      「好大的架子!在佛爺面前擺臭排場!」 
     
      一聲暗啞而粗沙的聲音,自大門前傳來! 
     
      緊隨著聲音,—個全身大紅色袈裟的和尚,瞇著那自然生成的笑眼,挺著個坦 
    露的大肚皮,走進門來! 
     
      身後跟著高矮不等的五人,前頭卻是剛剛出去的青年人,在引導著向廳門而來! 
     
      江麒一見,向前抱拳宏聲道:「大師駕臨敝莊,江麒事先不知,望恕怠慢之罪 
    !」 
     
      笑面彌陀一看,不屑的道:「哪敢擾您大莊主的駕?咱們是明人不說假話!請 
    向江老頭兒講一聲,就說我和尚來請他將那馬驊騮叛徒給放出來!」 
     
      江麒一聽,面色一肅,亦甚是不滿的道:「和尚你可講理?」 
     
      「嘿!到貴寶地敢不講理?」 
     
      笑彌陀竟亦是一副不滿之容,怒向江大莊主瞪視著。 
     
      江麒道:「既然講理,馬大俠來到敝莊,即是客人,何況他人病了,怎可如此 
    待客?」 
     
      笑彌陀滿面突現笑容,嘻嘻的道:「馬小子會是病了?嘿!呵!在前面不到半 
    日路程的地方,他還用他那鬼車子的削器斃了佛爺五個手下,看到佛爺的影子,這 
    才沒命的逃到這兒!哼!病了?騙鬼啊,大莊主!」 
     
      一旁的中原一劍原厚,一見笑彌陀突現笑容,前跨一步與江大莊主站了個並排 
    ,暴提真力,笑彌陀話聲甫落,即聞他洪聲道:「老朋友,少待!」 
     
      笑意現即動身,這是笑彌陀的習慣,本已話落身起的笑彌陀,突聞此喝,驀然 
    停下,雙目瞇瞇的望著中原一劍原厚端詳了一會,突地似是恍悟般的敞聲笑道:「 
    吆,吆!看不出來,真是老朋友呢!只不知十餘年不見,你那支破竹子,可進步了 
    ,真是幸會,幸會!阿彌陀佛!」 
     
      笑意更濃的笑彌陀,滿臉肥肉也不知是為喜逢老友,喜極而顫,抑足氣得心急 
    而顫! 
     
      滿身肥肉配合著那大肚皮也一抖一抖的鼓脹著! 
     
      中原一劍原厚,知道這是笑彌陀運功至極限的現象,故而更形凝重的,向笑彌 
    陀注視著,口中答道:「人老了,哪還有什麼進境,大和尚的修為,可較往日強多 
    了!」 
     
      「當!噹噹……」 
     
      突然,一連串鐘聲響起,聲震全莊,嗡嗡餘音不絕於耳!此時,廳中已走出了 
    紅面江麟,趁機向江麒點點頭,示意全莊已準備完畢! 
     
      笑彌陀突聞鐘聲,神情一愣,旋即恢復本來的濃濃笑意,向江大莊主道:「貴 
    莊敢情是與佛爺賭定了?好,好!既然你敢收留叛徒,那麼佛爺就不客氣了,找江 
    洋老兒出來吧!」 
     
      江麒整容道:「家父已出外雲遊去了!南江府由兄弟主持已是許久,大和尚有 
    事,一切衝著在下來吧!」 
     
      「孫子也不要啦!」 
     
      大和尚意有所指的滿是不屑。 
     
      「哈哈!你笑彌陀可真是個糊塗蛋!江少爺早回來了,你還認為你們的惡頭陀 
    很自在的在江心島嗎?」 
     
      中原一劍原厚,突地哈哈大笑,揶揄的向笑彌陀譏刺著! 
     
      笑彌陀一聽,面色陡變,旋而狐疑的望著中原一劍原厚,心內忖道:「他們既 
    知惡彌陀及江心島,看來老兒所說,是真非假!怪道未聞惡彌陀之消息許久了!」 
     
      想至此處,笑意更濃,全身的顫抖,業已停止!雙眼瞇得更小更細,一步步向 
    前踏出,口中卻沙啞的道:「怪道你們江原二府對佛爺敢如此強硬,原來如此!」 
     
      中原一劍原厚,冷冷的—笑道:「賊禿你不自己想想,無能控制消息,無力保 
    護部屬,還來此地施橫,哼!」 
     
      笑彌陀一聽此話。面色微變,即又濃笑著前踏一步,「呼」的一聲,一股排山 
    倒梅的猛烈掌風,向中原一劍原厚,與江麒停身之處襲到! 
     
      中原—劍原厚,早有準備,踏前一步,雙掌猛推,獨立接下了笑彌陀的一掌! 
     
      「噗」然一聲,兩人身形各自搖晃一下,都立於當地,但卻見中原一劍原厚, 
    清懼的臉上,略顯蒼白,而笑彌陀的胖肚子,更是大起大伏,顯然兩人都是大為費 
    力,可也看出兩人正是功力悉敵,錙銖並稱!兩人同時驚望著對方,甫要再擊,突 
    見笑彌陀身後,閃出了一個中年漢子,粗壯的身影,向前一站,鷹鷙般的一雙三角 
    眼,看了中原一劍一眼,向笑彌陀躬身低聲道:「殺雞子哪裡用得著打虎刀,屬下 
    向旗主請令,擒下這叛徒!」 
     
      笑彌陀一看,道:「副使剛來,就要麻煩你,這可不太好意思吧!」 
     
      三角眼中年漢子,恭聲道:「就算是盧剛的進見禮吧!」 
     
      說罷撒手向前一站,面對中原一劍道:「聞聽老鬼昔年中原道上的頂尖劍手, 
    本使今天領教老鬼幾手!」 
     
      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只氣得中原一劍原厚,怒哼一聲,不理中年漢子,反而 
    向笑彌陀道:「大和尚十餘年下來,別的沒進境,這畏懼可大有進境呢!」 
     
      中原一劍這種不屑理會中年漢子,與譏刺笑彌陀的話,同時間,激怒了兩人! 
     
      只見笑彌陀,挺身而出,一記迅猛的掌風,撲向中原一劍原厚,同時口中道: 
    「老鬼讓佛爺超度你,也是一樣!」 
     
      而那中年漢子,卻也陰險的同時一指點向中原一劍原厚,竟是連吭也未吭一聲! 
     
      中原一劍原厚,同時受兩人襲擊,豪情頓發,長笑一聲,大喝一聲:「來得好 
    !」 
     
      右掌挺伸,迎著笑彌陀擊來的猛惡掌風,同時,閃身避開了中年漢子襲來的一 
    指! 
     
      更不屑的嘲笑道:「不懂道理的也配在江湖上走動?」 
     
      顯然是指那自稱盧剛的中年漢子,不吭聲的偷襲。 
     
      一掌對過,中原一劍原厚,身形一歪,向旁橫跨兩步,始能站穩身形,而笑彌 
    陀卻踏前一步!顯然笑彌陀這夾怒一擊,對中原一劍來說,是吃了點以一敵二分心 
    的虧! 
     
      中原一劍老臉倏紅,雙目一瞪,白眉一聳,怒哼一聲,驀地踏前五步,五指如 
    鉤,迅捷如鷹爪般,挺身抓向笑彌陀的面門! 
     
      神州五府世家,中原府以劍爪威震江湖,笑彌陀與中原一劍原厚,在江湖上正 
    是黑白兩道的一對活冤家,兩人生平不知打過幾次,誰都贏不了誰。可是誰有多少 
    殺手狠招可說是知道得甚為詳實。如今中原一劍原厚,突然打出了真火,驀地使出 
    了中原府的絕藝怒龍爪,當頂向笑彌陀攻來! 
     
      笑彌陀胖大的身形晃動,躲過正面,挫身一掌擊向了中原一劍原厚的肋下! 
     
      中原一劍原厚,爪勢突變,右爪下擊,左臂一伸,五指如怒龍出洞,倏忽遞到 
    笑彌陀剛剛移動的挫矮身形面前,右爪堪堪亦抓向笑彌陀擊來肋下的一掌掌背,同 
    時隨著爪勢,連挫兩步,面對著笑面彌陀,形成居高臨下之勢,控制住對手的活動 
    範圍。 
     
      笑面彌陀威震黑道數十年,為黑道中有數的魔頭之一,豈能任中原一劍控制局 
    面。突見他大肚一挺,收掌進身,右掌回擊中原—劍左爪手腕,胖大的肚腹,突似 
    風鼓般的膨脹,「咚」的一聲,生生受了中原一劍一爪,爪印肚皮上,僅見五道白 
    白指痕略現即隱! 
     
      同時間,笑彌陀的身形,突地又是一挺,挺前兩步。左臂順肚腹而下,攻向了 
    中原一劍的下部! 
     
      剎時間中原一劍原厚,身形連晃,雙腳挪移,避開笑彌陀來招,然卻也順勢遞 
    出子殺手! 
     
      笑彌陀趁機卻亦施出了渾身解數,連連與中原一劍硬碰硬,實對實,虛找虛的 
    干了起來! 
     
      清懼的瘦長身影,與矮胖的笑彌陀,恰成了對比。 
     
      —個似蹲地葫蘆,立於中心旋轉不一,一個卻似蚊蚋逐臭,纏繞不休。 
     
      兩人旋轉纏繞中,爪嘶掌風,鼓蕩飛揚,狠辣凶厲,無與倫比。這是一場罕有 
    的激鬥,就連那奮勇出場的副使,也看得忘了自己插手的事!愣愣的立在當場,注 
    目不瞬,似是忘記了他身在戰場! 
     
      激鬥中的兩人,突然間,由快轉慢,一爪爪,一掌掌,結結實實的對了起來。 
    十掌下來,兩人身形都已矮得與地齊!雙雙似鬥雞般的目住對方,尤其是那笑彌陀 
    ,看來雙腿已無,活脫脫似以腹著地,挺著個大圓肚皮與支撐著個光頭,揮舞著兩 
    臂,直似個玩偶! 
     
      驀然!笑彌陀雙眉揚處,一縷金光,夾著呼呼風聲,旋向了中原一劍原厚! 
     
      金光到處,一線烏光,隨手而起,中原一劍成名竹劍已點向了金光,「噹」的 
    —聲,喑啞的金鳴,金光旋向左方,折回到彌陀身前! 
     
      同時間,兩人長身而起! 
     
      中原一劍手中多了一支尺許竹劍! 
     
      笑彌舵手中多了—面黃澄澄的銅鈸! 
     
      劍自原厚腰際而出! 
     
      鈸由笑彌陀僧衣下擺中飛起! 
     
      「噹!噹!」竹銅相擊的暗啞聲不絕於耳! 
     
      兩人又以兵刃雙雙騰身動上了手。 
     
      金光閃閃,烏光黝黝,人身晃動間,再無剛剛爪嘶掌風的鼓蕩洶湧,澎湃激盪 
    的聲勢,但卻更進入了一種輕靈中帶詭譎,步步都可致敵死命的險境之中! 
     
      正在此時——— 
     
      「當……」 
     
      一連串勁疾的鐘聲響起! 
     
      剎時間—— 
     
      激鬥中的兩人,豁然躍開,詫異的同時望向江大莊主江麒! 
     
      扛麒亦正疑惑的,但甚為凝重的向江二莊主道:「老二看是何人闖莊!」江麟 
    焦急的騰身而去! 
     
      中原一劍原厚,卻是甚為奇異的道:「闖莊?」 
     
      江麒老臉一紅,雙眉大聳,滿面露出了一股憤色道:「南江府近年流年不利, 
    竟然連遭不幸。今日更是二三十年未曾有過的事情,都發生了,哼!」 
     
      雙目向笑彌陀一瞪,沉聲道:「大和尚即未將我南江府放在眼中,那就莫怪江 
    某心狠手辣了!」 
     
      只見他輕飄飄的向笑彌陀拂出了一掌! 
     
      從旁看來,似是毫不起眼,但在笑彌陀這久走江湖的老魔頭眼中,卻滿不是那 
    回事! 
     
      南江能與中原北河,東海西嶽,齊名江湖,就是靠他江家的掌勁陰柔專克陽剛 
    ,江湖上誰不知南江的陰絕掌之武林奇學? 
     
      江麒是現在的莊主,沒有二下子能夠頂得下這五府世家的偌大聲名嗎? 
     
      笑彌陀當然知道這個道理,江麒那凝重的面色,與及惡毒的目光,使這老魔頭 
    提高了警覺,未待掌風近身業已向旁挪移身軀,斜刺裡橫截一掌! 
     
      但他身旁的那個三角眼中年漢子,卻已不管這些,一抬臂,一股猛烈的掌風, 
    迎著江麒擊來的掌風硬擊而去! 
     
      三角眼漢子猛惡的掌風,似並未遇任何阻擋,即襲向了南江莊主身上,然而南 
    江莊主卻渾似未覺般,依舊怒目注視著笑彌陀,只是輕蔑的飄了一眼三角眼漢子, 
    鼻中微哼一聲! 
     
      本是一臉剛悍之色的三角眼漢子,驀地似被針刺般全身感到刺痛,如萬蟻爬行 
    週身,癢麻疼酸,齊齊襲來! 
     
      只見他雙掌齊掄,無目的的在全身抓撓。剎時間,三角眼中流出了急怒的淚珠 
    ,而每一掌落下後,均都是漸漸加重,最後竟然是—掌下去,衣衫撕裂,掌掌劃出 
    五道血痕。不多時,已是體無完膚,人亦近於全裸! 
     
      看在笑彌陀眼中,大為驚懍,不知是何原因! 
     
      三角眼中年漢子,可是心裡明白,嘴上講不出來,全身已至血漬斑斑,猶是麻 
    癢不止。只見他強忍這種通體麻癢,瞪著那血紅的三角眼,顫抖著全身,向江大莊 
    主一步步走去! 
     
      「盧剛,止步!」 
     
      一條碩大無比的身形。驀然騰落盧剛身前,一指點中了他的昏穴,盧剛在萬蟻 
    爬身的滋味中,跌倒在地,昏迷不醒,亦暫時解除了痛苦! 
     
      碩大無比的人影,一回身.轉向南江莊主! 
     
      江麒一看,突地心弦一緊! 
     
      只見來人除掉奕奕有神的銳利目光以外,全身自頂至腳,均裹在一個似鐘形的 
    斗篷之中,看不出肥瘦,一身黑色的斗篷,就是他的外表! 
     
      倏聽他陰陰的向江麒道:「南江陰絕掌,哼!」旋即打量了全場一眼,向笑彌 
    陀道:「就憑南方旗主親臨,竟然讓盧剛為人所傷?哼!」 
     
      呵!好大的口氣!憑笑彌陀的身份,竟也被他叱呵起來! 
     
      笑彌陀肥臉一顫,突地道:「閣下何人?」 
     
      此話一出,雙方之人均是一愣!一個個都顯出了詫異無比的臉容,望著這白天 
    裡都是這麼一身神秘打扮的怪人,看他有何反應! 
     
      怪人一聽此言,亦是一楞,但旋即聽他陰陰輕笑—聲道:「紅黃藍白黑紫玄, 
    東南西北中巡驛!」 
     
      笑彌陀一聞此言,突地胖肚一縮,俯身道:「南方旗主,參見總旗主!」 
     
      「總旗主?」 
     
      中原一劍原厚與南江大莊主江麒迷惑了!來人身份竟然是秘幫的總旗主?心中 
    可就在盤算了,對笑彌陀,他們是知之甚詳,然而這位神秘的總旗主,他們卻是甚 
    為陌生,也未聽說過,現在面對著這個怪人,真是莫測高深! 
     
      好在江湖人有一種特性:知己知彼,當然可以打有把握的仗,即或是不知彼, 
    遭遇上了,也得挺起來,何況人家是打上門來的! 
     
      在盤算中,看不出對方是誰,但亦絕不能示弱! 
     
      南江江麒,突地向怪人一抱拳道:「閣下突入敝莊,不知何事?」 
     
      怪人陰陰一笑道:「踐約!」 
     
      江麒一聽,疑惑的蹬著怪人! 
     
      怪人又是一聲陰笑,這聲陰笑,卻突然使全場之人聽來如寒冰刺骨般的難受! 
    只聽他繼續道:「江老莊主昔日和我幫有個約定:永不插手有關背叛一幫之事;而 
    於前些日子,竟然與本幫敵人聯手,毀了我們的北郊密舵,近日竟然又背約將人質 
    接回。本幫主上決定,自南江開始,先向五府開刀,由本人親主其事I」 
     
      談至此處約略一頓,掃視了一眼全場,奇異的道:「江洋老鬼怎地不在,請他 
    出來受死吧!」 
     
      輕描淡寫的這麼兩句話,聽在江麒與中原一劍原厚耳中,何止是狂傲、自大! 
     
      但是人家既然是明面的來挑戰了,五府世家可不能不注重禮數! 
     
      江麒強忍滿腔怒火,向怪人道:「貴幫劫人迫訂的契約,能算數嗎?就是算數 
    ,合理嗎?閣下既然如此講理,那麼就擺開吧!」 
     
      「擺開?就憑你?還是找江洋老兒來罷!」 
     
      怪人不屑的口吻,直使江麒大是憤怒!只聽他洪聲道:「家父業已退出江湖, 
    南江府一切由江麒主持,閣下儘管衝著我來,南江府是不畏強粱權勢的!」 
     
      怪人鄙夷的哼了一聲道:「天下世間,強者生弱者死,什麼合理不合理,只要 
    是有違本幫的人,是逃不掉的。既你如此說法,那麼是你自己了結呢,還是聽由本 
    幫處理?」 
     
      聽他的口氣,好像南江府已經是他俎上肉、刀下鬼一般的會聽他擺佈了! 
     
      江麒不由得敞聲大笑,聲震長空,久久始停,一整臉色向怪人道:「閣下可聽 
    說過,五府世家在江湖上,可曾任人宰割過?」 
     
      怪人又是一聲鄙夷的一笑道:「本幫前些日子,不就是曾宰割過五府世家嗎? 
    哪一家敢反抗過呢?」 
     
      江麒卻亦毫不示弱的道:「可是怎地現在五府世家不理會你們這批見不得天下 
    武林面目,狗仗官勢的武林敗類了呢?閣下知道嗎?」 
     
      怪人一聽,頓時語塞,然卻冷冷的道:「那不過是主上一時想利用你們,現在 
    嗎?就是你們不聽指揮受懲罰的時候到了!」 
     
      中原一劍原厚,卻突於此時插嘴道:「就憑你這見不得人,故作神秘的無名小 
    卒?」 
     
      怪人一聽此語,突地一聲長笑,陰柔的起自口中,如線牽般直射入中原一劍原 
    厚的耳中。中原一劍原厚頓感頭脹腦炸,趕緊吸氣運功,始抵擋得住,然而耳中卻 
    仍舊似受針刺般攻擊,大起驚心! 
     
      長笑一停,怪人向中原一劍原厚道:「你要不要嘗嘗我這個無名之輩的滋味?」 
     
      這可是真的挑上了,中原一劍原厚,生為武林人,能不接腔嗎?接腔後,能不 
    幹嗎?這是沒二話可說的。 
     
      中原一劍原厚,真正的是一句話也不講,一劍指向怪人露在外面的雙目,劍似 
    閃電,人如雷奔,堪堪劍尖與眼球接觸的時候,才見怪人頭—偏,劍貼左臉削過, 
    而怪人的那鐘形的斗篷,卻如一個漁網般向外無風自撒,颯颯聲中,一股無形的勁 
    氣,將中原一劍原厚,生生的刮向後面,退了兩步,那是不由自主的向後退步! 
     
      中原一劍原厚,這是出生以來,第一次遇到的怪人怪招怪勁,不由得大為震駭! 
     
      但,就憑他中原一劍原厚,能夠就在一招甫接之下,敗下陣來,而不敢再向前 
    嗎? 
     
      不!姜當然是越老越辣,可是在它被鍋裡的沸水一煮後,不但沒了辣味,反而 
    是啥意思都沒有,真正的是難吃已極。 
     
      中原一劍原厚,雖然是塊老薑,但在這種情形之下,卻也正不知如何是好! 
     
      但已不能不如何!只見他清懼的面上,浮上了一層紅雲,一招就敗,誰也受不 
    了!何況他是中原府的二莊主。 
     
      竹劍如靈蛇般已捲向了怪人! 
     
      可是怪人卻在此時,向後倏退一步,讓了中原一劍疾勁的一招,口中揶揄的道 
    :「怎麼樣,有名有號的江湖人,我這無名小卒的滋味如何?」 
     
      話未落,屏風後已轉出了以江麟為首的一批人,雙方暫時一停! 
     
      江麟卻急步向江麒面前走去,走至江麒處,輕輕的向江麒附耳急促的講了幾句 
    話! 
     
      江麒邊聽邊聳聳眉,最後向初進來的一個矮小老人望去!江麟講完站於一旁, 
    江麒卻突然向怪人道:「貴幫人已到齊,閣下究是如何對我南江府?劃個道出來如 
    何?」 
     
      怪人一聽,掃視了南江府此時在場的南江兄弟江麒江麟與中原一劍一眼,突地 
    奇異的陰聲道:「既然你如此說,那麼本人就實在向你講,南江府若仍舊聽命本幫 
    ,一切如舊,否則呢?……」 
     
      「怎麼樣?」 
     
      江麒不以為意的道:「屠莊!」 
     
      好狠的心腸,好毒的話語! 
     
      按理,聽到這話,大莊主江麒,當是怒害滿面,挺身撲斗才對,但偏偏出人意 
    外。 
     
      大莊主江麒,竟然一反常理,輕鬆的,心平氣和的笑了!笑得好神秘! 
     
      此種情形,就連中原一劍原厚也認為太過反常,可是當大莊主江麒,悠悠的, 
    向怪人講了下面的一段話後,中原一劍原厚的身形移動了,移動到同大莊主與二莊 
    主成了個並排! 
     
      只聽大莊主道:「你可真是名副其實的江湖無名之輩,你可聽說過南江府在百 
    年間,有誰敢對著它說一句屠莊的話?」 
     
      怪人甚是桀驁的陰陰道:「本人就第一個做給那些江湖上有名有姓,叫得響字 
    號的人們瞧瞧!」 
     
      就在這句話尚未落之時,怪象忽生,怪人驀然感到腳下的石底,突似大海中狂 
    風裡的一葉扁舟般,向下陷落。待他靈機忽觸,頓腳騰身時,石底竟如棉絮般,軟 
    綿綿的毫不著力。他立刻雙掌下壓,本想借力躥身,誰知腳下四周竟然空蕩蕩的毫 
    無阻擋,反而使地面加速了下落之勢,哪裡生得出一點反彈之力?怪人這才大驚失 
    色! 
     
      同時他的耳中,傳來了身後密幫人員的驚慌失措呼叫聲,更可惡的是那頭頂上 
    ,驀然有一股疾風壓頂而至。當他抬眼看到原來是那進門處的大石屏風,轟然壓下 
    之時,怪人不由得大為驚懍。但他卻仗恃著本身的藝業,急欲向前騰起,撲擊江麟 
    江麒,但就在這一瞬之間,面前已是黑洞洞的不見天光,頭上屏風,已然倒下!而 
    密幫所有人員,統統掉落在一個黑洞洞的地底方室裡。 
     
      怪人在下落之時,險被石屏砸個正著,若非他見機得快,此時不被砸個腦漿迸 
    流才怪! 
     
      因為在他手觸石屏之時,入手冰寒,始知此一黑色屏風,竟然是海底石鋼!是 
    以他只好死了擊石衝出的念頭! 
     
      他自付能擊穿二尺以內的堅石,可不能擊跨五寸石鋼,腳已落地,頓時傳來了 
    呻吟呼痛之聲! 
     
      「刷!」一縷火光起處,一個中年漢子手中,多了一支火折子! 
     
      怪人一見,掃瞄了—下地底情形,頹然坐於地上,向笑彌陀道:「大和尚,我 
    們總算有緣!死也死在一起,只是有點窩囊,竟然死在南江府的機關削器之下!」 
     
      笑彌陀卻仍是一臉濃笑,道:「總旗主何出此言,待我們合力挖個洞出去!南 
    江府還不依然是被屠!」 
     
      「對,對!我們合力挖個洞出去!」 
     
      「來啦,動手啊!」 
     
      「老子出去,必宰他個雞犬不留!」 
     
      「哼!鬼兒子!我不放把火燒他個淨光才怪!」 
     
      洶洶的人聲,震得室中嗡嗡不停,功力差的已是耳鼓生痛了! 
     
      那急性的人,業已舉掌齊施,擊向了四處石壁! 
     
      怪人卻一聲不吭的坐在地上,對眾人一概不理! 
     
      掌擊石壁之人,擊打一圈,非但未聞崩裂之聲,且感到劇戰三百回合,亦用不 
    了那麼多力氣,雙掌生痛,已有三人雙掌腫得老高,慢慢的已感到痛徹心肺了! 
     
      漸漸的,人聲寂靜了!一個個都垂頭喪氣的坐了下去。 
     
      怪人向擊打最力的三人道:「怎樣,有希望嗎?」 
     
      三人都頹喪的道聲:「沒有!」 
     
      怪人道:「我剛落地即已看出了此處乃是一處絕地,頂上更是海底石鋼,沒想 
    到我們竟喪在這機關之中。這是誰做的機關?竟然如此絕毒。」 
     
      「你能認出石鋼來,你的身份,也就沒什麼秘密了。你竟然想不出這是誰設計 
    製造的機關嗎?」 
     
      一縷清晰但卻甚為曲折微弱的話聲傳來,入耳即聽出了乃是南江府大莊主江麒 
    的聲音! 
     
      怪人在火折子微弱的光影下,向眾人搖搖手,示意勿作聲,他卻用那炯炯的目 
    光向四周搜索! 
     
      「你不用找,傳聲洞就在頂上石鋼中央,這是一種特殊的設計,石鋼下乃是一 
    個天然石坑,整座大廳前,都是這一塊石頭,頂上石鋼乃是機關吊壓上的五爪金龍 
    的眼珠,通到我的密室,這石鋼中央,可正好有這麼一個天然細洞,就作了傳聲筒 
    。你們不覺著氣悶嗎?十五個人在那不滿丈圓的地洞裡,可不好受呢?是不?地府
    鬼王東方不律?」 
     
      「啊!」 
     
      幾聲輕微的驚呼,同時出在地洞中密幫人的口中! 
     
      這齊齊的一啊,頓時使怪人驚震莫名,陰聲變成了急促不安,怒吼道:「你的 
    鬼話能騙誰,本人怎地會是那已死去十餘年的東方不律?」 
     
      怪人竟然不顧一切的反駁這個名號,使江大莊主大為高興! 
     
      只聽他又遙遠而清晰的傳出了話聲道:「你不是就不是,那麼著急幹什麼,想 
    在你部屬面前洗刷這十餘年前,被黑白兩道目為第一號敵人的惡名是不? 
     
      那還不簡單。脫下你的罩頭來,反正是死,讓他們在死前看看他們的總舵主的 
    真面目,那不是很好嗎?」 
     
      說至此處,聲音戛然而止,久久不聞響聲! 
     
      但地室下卻騷動了,沉靜中,微光下,每一個密幫的弟兄,自南方旗笑彌陀為 
    首,都凝神注視著他們的主子,毫無疑問的,他們都想看一看這上司的真面目,從 
    那一雙雙驚奇、疑惑的眼神中,不說也看得出來! 
     
      「啊!這是什麼地方?」 
     
      此時那受傷的三角眼中年漢子盧剛,突然醒來,問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怪人藉機岔開話題道:「此是南江府的地下石室,我們全陷入人家的機關了!」 
     
      「那麼我們快設法出去啊!」 
     
      盧剛猛然站起身子來!似是傷勢業已復原,但他自己抓傷的傷痕,還把他痛得 
    直咧嘴,好在是外傷,還是撐得住,站穩後,邁步就待向牆壁走去,突地,他停止 
    了! 
     
      因為他看到那些根本不理會他的眼神。當他轉身看到了所有人的目光時,不由 
    得驚問道:「你們是怎麼了?」 
     
      笑彌陀看了他一眼,輕輕的道:「我們都想看看總旗主的真面目,證實一個疑 
    問。」 
     
      「什麼疑問?」 
     
      盧剛驚異的問。 
     
      怪人倏然接口道:「他們聽南江府的那小子講,為師是昔日江湖中黑白兩道視 
    為第一魔頭的地府鬼土東方不律,所以他們想看看為師的面貌!」 
     
      盧剛驀地大聲叱道:「我師父怎會是那老魔頭,你們別疑惑了,我師父……只 
    是……只是,唉!因為被藥物毀容,才不願以面目示人的,我們還是設法找出路吧
    !」 
     
      「不用找了,沒有路了,我們都在這裡等死呢!既然總旗主不是那魔頭,在我 
    們死前,讓我們看看真面目,又有什麼關係?」 
     
      那個拿火折子的答了話! 
     
      盧剛驀地向那拿火折子的道:「不給你看怎樣?」 
     
      「不怎樣!」 
     
      那個拿火折子的頂了回來! 
     
      這是平日所沒有的現象,以他盧剛在密幫中的身份地位,平日誰敢如此對他講 
    話!盧剛愣得一愣,驀地一掌擊向那手持火折子的,口中喝道:「大膽!」 
     
      「刷!」 
     
      好整齊的聲音,好整齊的動作,全室中的密幫弟子,同時揚掌,接了盧剛一掌! 
     
      「哇!」 
     
      一口鮮直如噴泉般脫口而出,盧剛功力再深也不是十餘人之敵! 
     
      鮮血噴了面前九人滿身滿臉,穢腥之氣雖重,然而卻沒有一個人動手去抹拭一 
    下!只是瞪著怪人師徒二人,盧剛的受傷,似是對他們毫無關聯似的! 
     
      「刷!」 
     
      被掌風熄滅的火折子又亮了!光影中盧剛滿面獰容,怒瞪著眾人! 
     
      驀地,怪人挺身立起,一拉盧剛,環視眾人一眼道:「好,好!各位對本人既 
    然如此疑心,就讓各位看看真面目,反正我們出不了這石室!」 
     
      「慢著!你們可莫忘了,地府鬼王東方不律,是被東海雙仙在十多年前,用金 
    剛指、蘭花手,禁錮在地府之中的,他那額上,正有金剛指的特殊記號,紫紅斑一 
    顆,與蘭花手『蘭花印』一記,分居左右額頭! 
     
      江大莊主的聲音,又突地傳了進來! 
     
      此話一完,怪人直氣得全身抖顫,怒聲道:「有朝一日,我非血洗你江南府成 
    為鬼府不可!」 
     
      顯然,怪人是怒極了,但久久卻再也聽不到江大莊主的反應! 
     
      只見他驀然雙目射出了一股殺光,向室中眾人道:「不錯,我就是地府鬼王東 
    方不律,各位滿意了吧!」 
     
      「啊!」 
     
      驚異、歎息、懊悔、羞辱、憤恨的混雜聲音同時響起! 
     
      「吧塔」火折子掉在地上!那火光微閃之時,地府鬼王東方不律可看得清清楚 
    楚,他們一個個,都似忽然似修持了百年的老僧,萬念俱灰般地低下頭去! 
     
      火光雖滅,以他地府鬼王的功力,可是依舊看得清楚,他這一批屬下,除了笑 
    彌陀面上尚露出了一股憤激的神色,但卻一現即逝外,其餘的人,在聽到他承認是 
    地府鬼王后,卻驀然間,都似失魂落魄般,坐在地上,俯首不語。這種狀況,使他 
    大惑不解! 
     
      但,靈光一閃,他也突地長歎一聲,坐於地上,嗒然若喪! 
     
      是的,當人想到自己即將離開這個世界時,他們還有什麼可爭?一輩子在名利 
    上滾來滾去,爭得偌大名聲,死後還不是一樣的一堆白骨,作蟲蟻的居室食糧?何 
    況他們又都是些武林人物?在平凡人的眼中,他們與強盜、賊匪、小偷,又有多大 
    分別?這是一種奇異的心理狀態! 
     
      石室中,不知過了多久,帶在身上的乾糧,早都分吃光了,口渴得要命,已有 
    那功力淺的,委頓下去了!
    
      驀然,一縷嬌俏而急促的聲音,傳入室中,「總旗主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我
    是臥底南扛府的巡方,前天您被陷後,我傳急信招來了巡旗人馬,大概是柳巡主親
    來此處,現在他們已出去了,啊,有人來了!」 
     
      驀地裡,石室中起了騷動! 
     
      盧剛惡毒的向四周掃視一眼。 
     
      四周的騷動停止了! 
     
      地府鬼王東方不律卻仰臉注視著傳聲筒! 
     
      聲音又急促的起了,只聽那嬌俏聲音道:「我已大約知道機關所在,你們準備 
    好啊!」 
     
      聲音頓息! 
     
      此時聽到頂上,傳來了隱隱的步聲,輕微得幾不可聞!嘈雜一陣,又不聞聲音! 
     
      驀然—— 
     
      一縷勁風自頂上傳下,悶熱之氣,頓時一掃而光,一個個精神大振! 
     
      一絲天光射入了! 
     
      石鋼已起,一寸,二寸、五寸、十寸、二尺…… 
     
      「颼!」「颼!」 
     
      地府鬼王東方不律與盧剛,師徒二人,業已登上了平地!探深的呼吸了一口新 
    鮮空氣! 
     
      東方不律向盧剛一擺頭,當先向大廳—射去! 
     
      一種奇異的景象,剎時間展現在他的眼前! 
     
      而他卻未曾注意到,那地下石室自他師徒二人登上平地後,久久無人上來! 
     
      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他沒有想到的情景! 
     
      大廳中,主位上有兩個清麗脫俗的麗人。 
     
      兩旁南江府的大莊主江麒與中原府的二莊主中原一劍原厚,亦正端坐在那兒, 
    微笑著,迎接他們師徒! 
     
      左右卻是甚為整齊的,站了兩排人,左男右女,都是一個個男如玉樹臨風,女 
    似月裡嫦娥! 
     
      主位上的二位脫俗麗人,一個連正眼也沒有看他們師徒一眼,只顧與中原一劍 
    原厚在低聲談話。 
     
      而另一個略顯年輕的,卻向地府鬼王東方不律師徒道:「總旗主既然來了,那 
    麼就請坐吧!」 
     
      地府鬼王東方不律,一見此情,驀地一愣,但瞬即向脫俗麗人道:「多年不見 
    ,你柳嫣嫣倒是正經了!」 
     
      「唉!你這鬼裡鬼氣的人,還真有點眼力!你姑娘奶奶是與以前不同了!」 
     
      東方不律一聽,突然雙目陡射厲煞,陰聲道:「你既然為本幫巡方旗旗主,為 
    何不執行主上命令?」 
     
      「什麼命令啊?」 
     
      嬌俏而調皮的問活,起自那外媚已去,內媚更甚,外莊內艷的柳嫣嫣口中,直 
    似一股勾魂的繩索,縛向了地府鬼王東方不律! 
     
      東方不律,這地府老魔頭,不由得心神一蕩,瞬即強按心猿道:「南江府違背 
    主上命令,殺無赦!」 
     
      「喲!幹麼那麼急,唉!我可有點疑問,到底我們的主上,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啊?難道就憑我柳姬門,也不配知道嗎?」 
     
      這是神秘控制的缺失,一旦控制失效,人為好奇心驅使,往往會造成了巨大的 
    浪潮,淹沒一切! 
     
      石室底下的所有密幫弟子,同接盧剛一掌,合力震傷盧剛吐血的現象,又展現 
    地府鬼王東方不律的眼前,如今巡方旗繼南方旗提出了個更為棘手的問題。 
     
      東方不律能答覆嗎?主上是誰?答覆了的後果,他可清楚得很! 
     
      驀地,他想起了個問題,突地轉身向廳外望去! 
     
      石室頂上的海底石鋼慢慢的掀開,露出了天光,那已委頓地上的人,也在深深 
    的吸了一口清新空氣後,精神抖摟起來,已有一兩個人,站起身來,似還欲追隨地 
    府鬼王東方不律。 
     
      但是,那南方旗旗主笑彌陀,卻依舊坐在地上,未有任何表示。按身份,現在 
    石室中,還有能和他比的嗎?個個都用最望著那平日裡笑意不落,永遠喜氣洋溢的 
    笑彌陀! 
     
      可真是怪事,那肥胖的臉上,竟然是一絲笑意都沒有,沉重的面色,這是他們 
    向來看不到的一面! 
     
      久久,笑彌陀睜開了那細瞇的小眼,掃視一遍石室眾人,低沉而凝重的道:「 
    我笑彌陀橫行江湖數十年,一切都隨心所欲,無所謂好惡!在黑道武林中,可從未 
    受人歧視過。在死前才知道,竟然被一個黑白兩道視為敵人的東方不律矇騙指使了 
    一年多,這真夠窩囊!唉!」 
     
      說到此處,突地停止,沉吟一下,道:「要同白道人幹一場,也得自為陣營, 
    怎可受此獠指使!從現在起,佛爺退出這鬼騙局!」 
     
      說罷起身躍向平地,大搖大擺的向大門外走去! 
     
      石室上紛紛躍上了十餘條人影,魚貫隨著笑彌陀向外走去! 
     
      「站住!」 
     
      一聲怒叱,一道快捷無倫的龐大黑影,飄落屏風前,方待對那已站住的笑彌陀 
    講話,只見深深的石室地底,升起了一片土地,剎時間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他震驚於這個機關的巧妙,竟然忘了攔阻的意圖,直待到以笑彌陀為首的人, 
    繞道欲出之時,這才會過意來! 
     
      驀然向笑彌陀道:「笑旗主往哪裡去?」 
     
      笑彌陀毫無表情的道:「從現在起,佛爺不希罕那什麼旗主,脫離貴幫!」 
     
      地府鬼王東方不律,愣得一愣,驀地大聲一笑,大笑聲中那斗篷四向旋飛!想 
    見其功力之深,及憤怒之極! 
     
      笑聲一住,自那黑斗篷中射出了一股無比厲戾的目光,沉聲向笑彌陀道:「你 
    以為能闖過本人這一關?」 
     
      笑彌陀突地面色連變,最後氣鼓鼓的大肚皮一起一伏,笑容滿面,瞇著細眼道 
    :「你以為我闖不過嗎?」 
     
      「全體如何?」 
     
      笑彌陀的身後,突然起哄了! 
     
      這在武林中,可是鮮有的事,尤其是黑道中,甚少如此齊心過! 
     
      笑彌陀愣了! 
     
      地府鬼王東方不律也愣了! 
     
      「找死!」 
     
      一句憤怒的叱聲,夾著無比的洶湧掌濤,突地襲向密幫弟子,是自身後偷襲! 
     
      偷襲的是那曾在石室中被齊接一掌震出血的盧剛! 
     
      盧剛甫自廳中躍落,正好聽到了這句「全體如何」,而大起殺心! 
     
      竟盡全身功力的一掌,頓時擊倒了後面三人,擊傷二人。眾人回身尚未來得及 
    出掌,盧剛的第二掌已擊出了,同時人隨掌動,進身密幫弟子之中,一連串的掌擊 
    指戳,剎時間擊殺了六七人,傷了四五人! 
     
      只有前面的四五人,未曾被他傷倒! 
     
      然而就在盧剛偷襲時,地府鬼王東方不律,一見徒兒偷襲成功,驀地裡,雙目 
    暴煞,龐大的身形起處,虛虛的朝笑彌陀進了一招,旋身踏近前面的幾位密幫弟子 
    近身之處,一連遞出了三掌五指! 
     
      頓時間,躺下了一片,一個個黑道中昔日的魔星,可未曾想到,他們的主人, 
    會突然施此辣手! 
     
      死的死了,傷的傷了!斷腿折肢,瞎眼缺鼻,比比皆是。但,受傷的人,一看 
    此情,卻群起向盧剛拚命攻擊!傷重傷輕,都在所不惜! 
     
      「轟」然聲中,盧剛接下了齊齊施襲的指掌拳腳,挺立地上,四周躺下了十餘 
    具屍身,成車輻狀,以他為中心,向他輻射! 
     
      而他卻也鮮血狂噴,雙臂木然下垂,淒笑聲中,高傲的,寂寞地、孤獨的倒了 
    下去! 
     
      那淒厲的,帶著一股唯我獨尊意味的笑聲,聽在地府鬼王東方不律耳中,心內 
    也感到一陣惆悵,興起了莫名的淒涼! 
     
      師徒聯手偷襲成功,賠上了盧剛一條性命,換來了十餘個部下的死亡!地府鬼 
    王東方不律,面對著這為首叛徒笑彌陀,射出了無比的恨意,雙目煞光,直欲射進 
    笑彌陀身中! 
     
      同樣的笑彌陀對這個不講章法的魔頭,一舉殲滅了那麼多黑道武林的成名人物 
    ,心中的恨意,已增到丁有生以來所未曾有過的境界。 
     
      在心底裡,他下了個決定,他已看清丁盧剛的身手,較自己的藝業功力,只高 
    不低,一人敵七八個高手,而能先斃敵於面前,這在黑道中,實在是難找! 
     
      何況他還是負傷的人?其徒如此,亦可想見其師如何了! 
     
      只見他瞇眼對著地府鬼王東方不律道:「來吧,鬼王!昔年我們各行各的,從 
    未會面稱量稱量。今天我們是死約會,不死不休!」 
     
      鬥雞似的形勢形成了,慢騰騰的,較蝸牛爬行還慢,雙方眼神,都不眨一眨的 
    ,盯著,互相盯著! 
     
      「獵獵」的斗篷飄動聲,無形中牽引了笑彌陀的注意力! 
     
      「轟」然的一聲大響中,雙方對了一掌! 
     
      雙方的情形,大是分明,笑彌陀被震得後退三大步,而那怪人卻是絲毫未動! 
     
      此情一現,怪人突然收起了盯視的緊張態度,好整以暇的,以貓捕老鼠般望著 
    笑彌陀! 
     
      這種眼神、這種態度,笑彌陀能夠體會得出來的! 
     
      笑彌陀的態度,並未有改變,依舊是緊盯著對方! 
     
      驀地,胖大的身形,挺進五步,雙掌肥肥的,慢慢的伸向怪人,目標是那怪人 
    的雙目! 
     
      怪人斗篷中的雙手,自左右伸出來了!烏黑的,瘦干的樣子,和那笑彌陀的雙 
    掌比起來,簡直就像是撿大糞的與大姑娘的手在一起! 
     
      雙手雙掌,雙方接觸了! 
     
      笑彌陀的肚腹,一起一伏! 
     
      怪人的斗篷,亦倏掀倏飄! 
     
      怪人地府鬼王東方不律高大的身形,隨著勁道的增加,烏黑黑的雙掌,壓著那 
    笑彌陀的白皙皙的肥掌,雙目中露出了一股輕蔑、得意的神色! 
     
      一寸寸,一寸寸的向下壓去! 
     
      笑彌陀的肚腹挺得更前了,更高了,雙腿彎得更厲害,肚腹已與那地府鬼王的 
    斗篷邊緣接觸! 
     
      笑彌陀看來似已不能支持多久,肚腹起伏得更厲害了。就在此時,地府鬼王東 
    方不律,突然地雙掌向下急壓,將笑彌陀的雙掌壓至肩胛之處! 
     
      而笑彌陀此時已成了仰臉向天,雙眼大睜,氣喘吁吁,肚腹起伏更形劇烈,兩 
    腿亦半跪地上! 
     
      兩人的面孔,距離不到一尺了,地府鬼王東方不律,雙目中露出了無比的狠意 
    ,似要活生生的將笑彌陀擠壓在他雙掌之下,變成肉餅才解恨似的,口中陰笑一聲 
    道:「笑彌陀,到地府笑吧!」 
     
      只見他雙臂一挺,身形一扭,偌大的斗篷邊緣,突地揚起,旋向笑彌陀的肥胖 
    肚腹,「嘩」的一聲,斗篷邊緣,似利刃般,將胖肚自臍下,齊齊割裂,剎時白肉 
    翻轉,腸流滿地! 
     
      然而就在此時,突見笑彌陀被壓的雙臂,嗒然落地,倏然昂首,口中猛噴出一 
    道血箭,生生噴進地府鬼王的外露雙目之中。 
     
      一聲厲嗥,一記猛惡的掌風與龐大的身形,同時施出,叫出,躍起,差點栽倒 
    地上,右手抹去右眼的血漬,左手緊摀住左眼,地府鬼王東方不律顯然被笑彌陀臨 
    死射出的血箭所傷! 
     
      左眼瞎了!血箭齊齊衝向他的左眼!左腿骨裂了!笑彌陀拚死雙腿齊蹬,踢裂 
    了他的左腿!萬幸尚沒有折斷!這笑彌陀的蛤蟆功是出名的,以死來摧地府鬼王的 
    雙目,這是多狠多重的心計! 
     
      地府鬼王東方不律的—記重掌,生生將笑彌陀擊成了肉餅,癱在當地! 
     
      來南江府尚未傷及南江府一根草木,而密幫已是自相殘殺的,儀剩下了巡方旗 
    旗主一人了。 
     
      柳姬門這種借刀殺人的計策,直看得南江府的大莊主與中原一劍原厚,心凜神 
    結! 
     
      終究柳姬門曾是邪派,所用手段亦與白道武林大相逕庭!但,他們哪裡曉得, 
    對付這些萬惡的魔頭,是不能講道理,擇手段的! 
     
      在柳嫣嫣看來,這可是她的傑作,她以為這種以毒攻毒,是最好的消滅密幫的 
    手法! 
     
      瞎了眼的地府鬼王東方不律,用那周圍滿是腥臭血漬的右眼,狠毒的瞪了一眼 
    在大廳門口觀戰的柳嫣嫣與江麒等人一眼,二話不說,就待躍身出莊! 
     
      驀然! 
     
      噹!噹噹噹噹……… 
     
      南江府的警鐘已響了! 
     
      一條矯捷的身影,自屏後轉入院中,遠遠的,向江大莊主躬身施禮揚聲道:「 
    啟稟大爺,莊門外有自稱東方旗與中央旗兩旗的旗主拜莊!」 
     
      地府鬼王東方不律,不走了! 
     
      但在他的心中卻起了莫大的疑惑!是誰叫東方旗與中央旗到南江府來的! 
     
      「啊!」 
     
      心底裡一聲呼叫,猛醒似的,望向了那正向他微笑的密幫的巡方旗旗主柳嫣嫣 
    ,這微笑不正是告訴他,這是她搞的鬼嗎? 
     
      雖然此事可惡,但在這個關口,可真是他的救星! 
     
      江大莊主此時早已高聲道:「放他們進來!」 
     
      這種事,在南江府成立百年來,可是初次,近幾日來警鐘常鳴! 
     
      柳嫣嫣此時突地向地府鬼王東方不律道:「總旗主,你還沒有答覆我的問題呢 
    ?」 
     
      「什麼問題?」 
     
      東方不律沒好氣的說! 
     
      格格,一聲嬌笑,柳嫣嫣雖已是中年,但除去了外媚以外,那種自然散發的高 
    貴氣質,比她的嬌嬈妖艷更有一股吸引人的力量,放射出來! 
     
      只聽她道:「我柳姬門可是講話算話,不管什麼黑道白道對我們的評論如何, 
    可也說回來,你要是想騙我,也不那麼容易,只要你告訴我,主上是誰? 
     
      我認為值得為他拚命,那我就依舊是巡方旗旗主,柳姬門仍是你們的一分子, 
    你今天不告訴我,那就從此一刀兩斷,各走各路。假若此事以後碰到了主上,他瞭 
    解這個狀況,而他又正是我所願意效勞的人,哧,哧!那時候我非設法升級,當一 
    當五方總旗旗主不可!」 
     
      這在柳嫣嫣說來,倒也沒問題,日後的責任,反正都是他地府鬼王東方不律的! 
     
      但在地府鬼王東方不律,可是大為其難,他可已經受到了「地府鬼王東方不律 
    」這塊招牌的害處。一個堅強的南方旗,與他得意的弟子,已生生斷送在這上面, 
    假若再說出他的主上的名號,這豈不是較他更槽嗎? 
     
      正當他在考慮之時,屏風後轉進了六個人! 
     
      一個是一雙爛眼,紅絲滿佈眼球,整個臉上,東一塊癬西一塊斑的長瘦老者, 
    身後跟著兩個漢子,都是四十開外,一個細長與老者差不多,一個卻瘦小枯乾較前 
    兩人,約矮了半截。入眼後,在場的人,投有人不認識!就是不認識的人,從他們 
    這身特有的記號,也曾聽說過他們的名號,東海連雲巨寇,沈家父子! 
     
      他們的共同特點,就是那每個人都有一雙爛眼,一臉的水癬,一樣的兵刃,娥 
    眉分水刺! 
     
      另三個人,卻是大家都不認識的,三個人長得一模一樣,不肥不瘦,不高不矮 
    的身子,一色的黑衣黑褲,從那面上,卻看不出年齡來。因為三人都是死眉死眼, 
    顯然是都帶著人皮面具,好像是故意要讓人知道,他們並不是真面目似的。 
     
      地府鬼王東方不律,一見來人,心下大定,突地開口道:「紅黃藍白黑紫玄, 
    東西南北中巡驛!」 
     
      六人中的為首二人一聽,突地齊齊揚聲道:「東方旗中央旗聽候總旗主差遣!」 
     
      地府鬼王東方不律,獨眼放光,一指柳嫣嫣道:「巡方旗叛離本幫,殺無赦!」 
     
      柳嫣嫣一看,即知此六人乃系密幫死黨,並不是與南方旗一樣的,乃是臨時可 
    籠絡利誘的一批黑道人物! 
     
      故而他向身後的鶯燕二女,玉環珮一頷首,當先向院中走來,邊走邊嬌俏的道 
    :「連雲莊的沈老莊主既然來了,那麼就讓柳嫣嫣來奉陪,走上兩圈試試看你們沈 
    家的海上絕藝,陸上絕活!」 
     
      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情形下,她柳嫣嫣依舊是老樣子,既不緊張,也不慌忙的向 
    敵人挑戰! 
     
      可是沈家父子,一見她們裊裊娜娜的走來,即已現出了緊張神色,因為,這在 
    江湖上是個隱密,沈家父子,昔年曾經嘗過柳姬門的苦頭! 
     
      事隔十餘年,餘悸猶存,那種在縹緲氤氳中,差點喪命的情景,是永遠遺忘不 
    掉的! 
     
      另三人,卻正與沈家父子相反,一看對面走來了三個美如天仙的妙人兒,那面 
    龐,那身段,那走路的步法,沒有一處不惹他們饞涎!嘿!那人皮面具後面,不是 
    已經流出了口水!扯拉拉的到了脖頸! 
     
      柳嫣嫣面對著沈老頭站住了!嫣嫣一笑,輕啟櫻唇道:「沈大莊主,可要小心 
    了!」 
     
      話尚未完,而另一方的戴了人皮面具的三人,已向面對他們的鶯燕二女及玉兒 
    搭上了腔。 
     
      只聽其中—人道:「嘿嘿,原來巡方旗傳主上命令,是要我們到這兒來找你們 
    這些美人兒的?哈,來啊!美人兒!」 
     
      「啊!」 
     
      柳嫣嫣驚呼一聲,驀地閃身面向那講話的人一站,輕叱一聲道:「你們是風流 
    教的兔崽子!」 
     
      梆嫣嫣總是柳姬門出身,雖然外媚已去,心術已正,可是那口裡,可不時尚流 
    出一些滿不是女子應該出口的話來。 
     
      同時柳嫣嫣將玉兒一推,低聲道:「去對付那沈老頭兒!」 
     
      人皮面具後面流涎的居中傢伙,突然嬉嬉的向柳嫣嫣道:「咦!想不到你這風 
    騷的娘們,還真有兩下子,竟然知道大爺們的風流教?」 
     
      柳嫣嫣突地向鶯燕二女道:「萬勿留情!」 
     
      嬌叱一聲,騰身向講話的蒙人皮之人就是一記蘭花手的「蘭香飄搖」! 
     
      柳嫣嫣一動手,一旁的紅蜂綠蠍柳鶯柳燕二女,更不後人,嬌叱聲中,雙雙出 
    手,襲向了另兩個戴人皮面具的黑衣人! 
     
      東海的連雲巨寇,沈氏父子,也與玉環珮三女動上了手!按理,憑玉環珮三女 
    ,以花仙婢女與柳姬婢女的身份,再加不過二十歲的年齡,怎麼也不會是這黑道魔 
    頭,威震海邊的水上巨奸大惡沈氏父子的敵手! 
     
      但近來,花仙為了使柳姬門徹頭徹尾的改變,不但將花仙的秘學蘭花指,縹緲 
    步,都傳授了眾女,而且更以她數十年精力提煉的增強功力與治傷二用聖藥,馳名 
    江湖的花丹,賜予眾女,無形中給他們每人都增加十年功力。辣手摧賊解語花那十 
    年的沉痾,都能在二粒花丹之下,不但解除毒力,起死回生,更且恢復了喪失十餘 
    年的功力,一舉而將惡頭陀擊成重傷! 
     
      何況是她們正在年富力強,且又是同一條修習門徑的呢? 
     
      故而玉環珮三女,與沈氏父子,交上手後,沈氏父子已知今日碰到了勁敵! 
     
      玉臂翻飛,粉腿蹺翹,指風颼颼,掌影飄飄中,柳姬門的柳鶯柳燕,已是將對 
    手迫落下風,處處佔盡便宜,變成了一面倒的戰況! 
     
      柳嫣嫣反而與風流教的為首之人,打了個功力悉敵,難解難分! 
     
      只有沈氏父子,算是較為輕鬆,雖然對手三女,拳影指法,詭譎奇特,甚是難 
    以應付,然而憑數十年的經驗,卻也並未落向下風! 
     
      這種情形看在地府鬼王東方不律眼中,大為驚心。據他所知,柳姬門除施展奼 
    女心功外,其他功力,遠較風流教為差,而今卻見鶯燕二女,佔盡上風,風流教的 
    招式,處處受到克制,一反往日「風流克蛇女」的江湖俗諺! 
     
      如此下去,就憑柳姬門的勢力。即將毀掉他密幫東方中央二旗的主力,怎不使 
    地府鬼王東方不律,大起驚慌之心。狠戾之氣,突升胸臆,一股無比的邪念,使他 
    下定了決心,不聲不響的,騰身而起,飄向激鬥中的最弱一環,那連雲巨寇沈氏父 
    子的對手,玉環珮三女! 
     
      人如大鵬般騰空,雙掌自斗篷中伸出,分向玉環二女點戳而至! 
     
      地府鬼王東方不律,這種陰險的行動,怎能逃得過早已戒備森嚴的江大莊主, 
    與中原一劍原厚二人眼去?就在他騰身偷襲剛剛飆起之時,二人亦同時躍向鬥場! 
    伸手齊齊擊向地府鬼王東方不律! 
     
      然而他二人快,卻更有比他快的! 
     
      一抹電光石火般的快速無與倫比的淡影,越過二人身形,迅捷的騰空迎向了地 
    府鬼王東方不律的身影飄動之處,同時間,一聲嬌叱,起自淡影口中道:「不要臉 
    的東西,以大欺小,還偷襲!」 
     
      「嘶」裂帛之聲響起I空中淡影與地府鬼王東方不律,一接即分! 
     
      (此處缺一頁)
     
      「你不用問我是誰,只要你一切按照規矩來,我絕不多管。但想欺負她們年紀 
    小,那就有你好看的!」 
     
      柳姬似是不屑與這魔頭動手,僅只是恫嚇的說出了上面一席話。 
     
      偏偏地府鬼王東方不律,痰迷心竅竟然不知好歹的向柳姬道:「東方大爺這一 
    生中就有—個願望,假若能托到柳姬的掌門人,同我們風流教合作,男女合和,那 
    不正是最大的緣分,天經地義的佳侶?」 
     
      「找死!」 
     
      柳姬發怒了,一招輕柔的招式,推向了地府鬼王東方不律! 
     
      地府鬼王東方不律,驀地裡大喝一聲,斗篷向後甩起,雙掌在胸前連續推出了 
    五掌,這才化解了柳姬這輕描淡寫的一招! 
     
      柳姬的功力,自與花仙深研以來,已至化境,以地府鬼王這麼高的身手,如許 
    深邃的功力,竟然是拆解得如此費勁,看在—旁江大莊主眼中,可就露出了驚駭與 
    欽佩之色! 
     
      柳姬停身不動,地府鬼王東方不律也不敢搶功,就在這時,驀地裡,兩聲慘號! 
     
      與鶯燕二女激鬥的兩人,突然仰身跌翻在地,臉上的人皮面具,業已為二女揭 
    在手上! 
     
      場中之人向二人一看,心情不禁均為之一緊! 
     
      只見二人的面貌血肉模糊一片,鼻眼耳均都分不清楚,敢情他們的人皮面具, 
    竟然與其本來的一層,業已粘連一起,為鶯燕二女一揚,竟是連皮揭下! 
     
      翻花的臉肉,抽搐的身體,好一副慘像,只看得鶯燕二女,大是噁心,齊叱一 
    聲,將揭在手中的面具,甩回倒臥地上的二人! 
     
      激鬥中的另一人,聽到了同伴的慘號,慢得一慢,亦被柳嫣嫣一指戳中心窩, 
    頓時了帳。 
     
      驀然—— 
     
      一股勁風,襲向院中。 
     
      一條快捷無與倫比的身形,在柳姬截擊之下,雙雙如蝴蝶蹁躚般,繞著院中所 
    有的人轉了一圈!同時間,那掌指對擊的聲響不時傳出,而院中,煞時間躺下了滿 
    院的人。 
     
      待到人影雙雙落地,這才看出,來人竟然是個甚是俊秀的年輕人,一身書生打 
    扮,手中拿著一柄折扇,猶自輕輕的搖晃不停,看來甚是瀟灑! 
     
      柳姬望了來人一眼,不由氣得杏眼圃睜,蛾眉倒豎,玉手顫顫的戟指來人道: 
    「你這個混世魔王,竟然不分青紅皂白,一律下殺手!今天竟然欺負到我頭上來了 
    !」 
     
      書生打扮文生,搖著折扇道:「娘子怎地如此性急,小生幾時下殺手了?我不 
    過是叫他們略略休息休息就是了,你我好靜靜的談個問題!」 
     
      「沒有什麼好談的!」柳姬似與來人,甚是熟悉。 
     
      「那麼就沒法子了!讓她們一個個就躺在那兒好了!」 
     
      書生輕輕悄悄的說。 
     
      「你是要挾我?你以為我解不開點穴?」 
     
      柳姬氣憤的說。 
     
      「我會讓你解嗎?你解我點,還不是不解好!」 
     
      書生甚是篤定。 
     
      「那麼就讓我們來解決了這一生來的一切煩惱吧!」 
     
      柳姬突然妙目注視著書生,瞬也不瞬,全身真力業已提起,隨時準備發動! 
     
      「柳阿姨,這事讓我們來解決,您就自管去解開嫣姨她們的穴道!看住那個鬼 
    王,莫再讓他跑了啊!」 
     
      一個嬌脆似銀針般的聲音,隨著一個碩大無鵬的大鷹落在地上後,躍下兩個人 
    來。 
     
      一個赫然是那東海花仙的弟子,白寧馨姑娘,一個是他表哥藍旌! 
     
      這一雙璧人一到,柳姬微帶憐惜的看了面前的書生一眼,返身走向身旁的柳嫣 
    嫣被點的地方! 
     
      突然,—句脆聲響起,傳入柳姬耳中道:「妹子進廳來休息休息算了!讓他們 
    就在那兒無妨,你願意她們看到他的景況嗎?」 
     
      柳姬聞聲,刷的一聲,急躍進廳,只見廳上的是花仙在那兒獨自品茗呢! 
     
      院中書生在柳姬身形動時,本是晃身攔阻的,但卻被白姑娘擋住了去路! 
     
      這一移動身形,使書生起了戒心,看不出這年輕的姑娘,身法竟然是如此輕靈 
    飄忽,詫異快速,毫無一點煙火之氣,毫不帶一絲兒風聲,竟已截住了他的去路! 
     
      書生手中的折扇不搖了! 
     
      瞪著一雙鷹鷲似的俊目,望著面前的白姑娘道:「你是誰的門下?女娃兒?」 
     
      白姑娘抿抿嘴不打話!但卻一雙美目注視著書生,一瞬不瞬,兩隻手卻撫在胸 
    前,動也不動! 
     
      同樣的,藍旌亦似胸有成竹般的,手撫胸前,瞪視著書生,瞬也不瞬! 
     
      書生被二人看的大為光火,低叱一聲,折扇指向了白姑娘,同時亦撒向了藍旌 
    一股扇風。 
     
      —招攻兩敵,動作之快捷瀟灑,實是一代宗師的味道,白姑娘與藍旌,偏偏不 
    理他的扇招,依舊立在當地注目不瞬!此情此景看在書生眼中,驀地裡撤招洩勁, 
    大感困惑的向二人道:「小娃兒,怎的不還招?」 
     
      「好,接招!」 
     
      藍旌與白寧馨兩人,齊聲喝叱,一揚撫在懷前的手臂,反掌後兩股精芒同時射 
    向了書生面門! 
     
      兩股光芒起處,一旁的鷹兒,似通人性般,騰空而起,藍旌與白姑娘亦同時攜 
    手雙雙騰身躍起空中,跨上鷹背,雙手仍握著那陰陽雙璧,照射著書生!書生雙目 
    被陰陽雙璧的光芒,照個正著,突感全身一震,甩手擊出了一記掌風,如飛沙走石 
    般,襲向白姑娘與藍旌,但二人已躍登鷹背! 
     
      在雙璧光芒照射之下,書生全身顫抖,手捂雙臂,口中大罵「賤人!」約有盞 
    茶工夫,書生的全身顫抖停止了,但卻見他突地掉頭向屏風撞去,就在他堪堪撞向 
    石屏之時,—股疾風。起自頭上,衣領被鋼鉤抓緊般,全身被吊至空中。 
     
      當書生抬頭一看,自己是被一隻較剛才落地的那個老鷹還大的一隻,利鉤所抓 
    時,不由得長歎一聲,連掙扎都不想了!閉上雙目,等著被扔下地去摔成肉醬! 
     
      可是此時鷹上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而溫和的聲音道:「常老弟,怎地還不覺悟 
    ,你的身體那麼重,我這鷹兒可不能老抓著你回東海,你還是躍上來吧,試試看, 
    功力並沒喪失呢。她們老姐兒倆要留在中土,給小一輩的主持婚禮!女人可就是女 
    人,永遠丟不下孩子,你我老弟兄倆,不正好樂得在海外仙山上,多逍遙自在幾天 
    嗎?」 
     
      書生本是甚為年輕的,假若有人能在空中看到他,除了那一身衣服外,—定不 
    會認得他就是那年輕書生,因為現在他的臉,皺紋滿佈,白髮滿頭,看來約有七八 
    十歲了呢。 
     
      白影一晃,上了鷹背,老鷹上揚,剎時沒入天邊! 
     
      南江府內聚議廳的院子裡,以柳嫣嫣為首,正自在你—句,我一句的,逼問白 
    寧馨姑娘,是怎麼來的! 
     
      白姑娘在被逼不過時,才急急的向他們解釋道:「自那日你們跟蹤地府鬼王之 
    後,我同傳信的幾人,在各處傳過了信,就乘著鷹兒,去藍府將表哥接來,本想一 
    直來接應你們的,誰知飛在空中的鷹兒,突然急遽的下降,差點沒把我們給摔下來 
    。」 
     
      稍停,接道:「原來鷹兒是看到了我師父,下得地來,才知師父是在追蹤一個 
    失蹤了數十年的人,恰恰此人,亦是循著密幫記號來到此處,師父才告訴我們,那 
    人就是柳姨姨的……啊!就是常姨爹!」 
     
      常姨爹?他是誰? 
     
      每一個人,都極想問,但聽白姑娘道:「他就是從年輕時,就同柳姨姨鬧彆扭 
    的常姨爹啦!唉,你們真笨,他就是柳姨的丈夫!」 
     
      「啊!」 
     
      眾女驚呼出聲!自柳姬門成立以來,他們可沒聽說過! 
     
      尤其是鶯燕二女,更在心中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柳姬的親生女兒? 
     
      這問題,直到她們倆出嫁時,主婚的人不是她們的師父兼慈母,而是一個給朱 
    明家打江山的常將軍時,她們才證實——她們的父母就是常將軍的兄嫂!也正是她 
    們的師父同白姑娘口裡所說的常姨爹! 
     
      南江府裡走出了四個垂頭喪氣的人,那是被點穴道,破除全身功力的地府鬼王 
    東方不律、東海沈家父子!密幫瓦解了!南江府在熱鬧了幾天以後,柳姬與花仙臨 
    行時,江大莊主期期艾艾的要下了三個柳姬門的弟子!那是他明著向柳姬要的侄媳 
    婦! 
     
      柳姬可真高興極了,外媚一去,連五府世家都親自向她要起媳婦來了,她能不 
    高興嗎? 
     
      在一眾老小歡天喜地的簇擁下,她們老姐兒倆一直在五府世家主持了所有年輕 
    一輩的婚禮,這才坐著鷹兒,返回東海,過那道遙自在的神仙生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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