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蛛絲馬跡】
尤傑聽到此話微微怔了下,才始會意過來,又躬身一禮道:「那是您過獎了,
宗盟主……」
轉身向梅香吟、梅少琪姐弟兩人招招手,道:「香兒、琪兒,你二人過來,見
過這位江湖英豪,睥睨天下武林的『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大俠。」
姐弟兩人走近過來一「彩鷹」梅香吟向宗元甲斂作一禮,道:「梅香吟見過宗
大俠!」
「鐵翎」梅少琪涉足江湖不久,雖然對宗元甲的來歷還不甚清楚,但見義伯「
開碑手」尤傑如此推崇,是以走近前,十分肅穆的躬身一禮,道:「梅少琪見過宗
大俠。」
宗元甲含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宗某叨長幾歲,您姐弟兩位不必見外
,以後這聲『宗大俠』改稱『宗大哥』行了。」
宗元甲說是「不必見外』,但聽進尤傑耳裡,卻是感到十分意外……
含著深深的用意,尤傑向姐弟兩人,道:「難得宗大俠如此抬愛,香兒、琪兒
,快快上前改口見過『宗大哥』!」
兩人又以弟妹之禮,見過宗元甲。
這些時候來,有關梅家滅門慘案之事,其中有個無法釋開的疑團,始終潛伏在
宗元甲腦海裡……
「劍中影」梅錚,「飄雪」康穎,是「寧河軒」莊院的男女主人,顯然尚有不
少身懷技藝的護院莊丁,憑「龍爪」時修隻身一人,又怎能使梅錚罹上覆巢滅門之
痛?
箇中情形,不會如此單純,極可能其中尚有掠陣、把風、前後接應的高手。
此刻,人海遺子的這一對姐弟,和俠膽義腸的「開碑手」尤傑都在這裡,不妨
將這樁滅門慘案的來龍去脈,問個清楚。
心念游轉,宗元甲向尤傑問道:「尤老丈,當年湘中新化東南『青巖坪』『寧
河軒』莊院,發生這樁梅家滅門慘案,僅是『龍爪』時修隻身一人所下的手?」
這是一頁扎心慘痛的往事,「開碑手」尤傑臉肉微微抽搐,道:「那時尤某帶
了三歲的香吟,住『青巖坪』西端五十里的『藍河橋』鎮上,後來才知道此事……
輕輕歎了口氣,尤傑又道:「經鄉鄰傳聞,老夫知道此事,趕來『寧河軒』莊
院時,地上已是一片血屍……其中尚有受傷倒地,並未喪命的護院、莊丁……」
宗元甲接口問道:「經過情形是受傷的那些護院、莊丁所說的?!」
「開碑手」尤傑點點頭,道:「是的,宗大俠……我義弟梅錚,和弟媳康穎,
先後喪命在『龍爪』時修手中……另外還有兩個凶賊,見到『寧河軒』莊院中護衛
、莊丁,逢人就殺……」
宗元甲接口問道:「尤老丈,你可知道這兩人是誰?」
帶著喑啞的音韻,尤傑道:「老夫後來才探聽出來……是『長門五煞』中的兩
煞,『狼影客』卓雲,『赤雷』易三春……」
劍眉微微軒動,宗元甲道:「江湖有此傳聞,『長門五煞』乃是昔年湘西『九
龍崗』,開山立櫃紮下大寨的山大王、綠林巨寇……」
苦澀的,這位「開碑手」尤傑道:「不錯,宗大俠——這就是我義弟、弟妹俠
膽義腸,路見不平,所惹來的滅門慘禍……」
一雙墨玉似的眸子,閃射出兩抹灼人的凌芒,宗元甲問道:「此話怎講,尤老
丈?」
「開碑手」尤傑道:「江湖上所謂『盜亦有道』,劫財不劫色,『長門五煞』
卻全不理會這一套……當時有一位從京師告老返鄉的官員袁景山,雇了三輛蓬車,
攜帶妻女財物,經過『九龍崗』之麓,給『長門五煞』手下嘍囉發覺……五煞帶人
下山,將袁景山一家,包括駕駛蓬車的趟子手車伕,悉數殺害,將財物截下……」
「乾坤雙飛」柳天鳴,和岳申、田敏尚未離去,時光倒轉,「開碑手」尤傑現
在所說的,是二十多年前的一頁往事。
但,聽進三人耳裡,眼珠直直地朝這個「開碑手」尤傑看來。
尤傑接著道:「袁景山有兩個女兒,年輕貌美,五煞將兩人擄上山,竟施輪姦
暴行,這兩個姑娘也就活活給他們糟蹋而死……」
劍眉一剔,宗元甲道:「毒逾蛇蠍,這等行止畜生不如。」
尤傑又道:「義弟梅錚,弟妹康穎,兩口子知道這件事後,上『九龍崗,圍剿
盜寨……大煞『狼影客』卓雲,二煞『赤雷』易三春,外出未歸,夫婦兩人將三煞
『人屠』曾奇、四煞『血蝶』尚九齡、五煞『九尾蠍』彭通斃於劍下,又將這座盜
寨,燃起一把火燒個乾乾淨淨……」
靜靜聽著的孟達,吼了聲道:「入娘的,殺得好,燒得好!」
宗元甲接口道:「大煞『狼影客』卓雲,二煞『赤雷』易三春漏網在外,知道
這件事想必不會干休?!」
「不錯,宗大俠……卓雲、易三春兩人知道憑自己身懷之學,不是梅錚夫婦倆
敵手,就邀了『龍爪』時修參與其事……」
一聲驚「哦」,柳天鳴不期然中把這句話說了出來:「時兄弟竟會和綠林盜賊
往來?」
目光移向柳天鳴,「開碑手」尤傑道:「千真萬確,柳莊主,小老兒不敢說半
句謊言。」
敢情「乾坤雙飛」柳天鳴,雖然嘴裡說出這句話來,但心中已知道這是一樁鐵
錚錚的事實。
一指山坡地上大小兩座墳墓,宗元甲道:「兩座墳墓,尤老丈,都是你所蓋造
的?!」
「開碑手」尤傑點點頭,道:「是的,宗大俠——義弟梅錚,和弟妹康穎兩口
子合葬一穴,墓碑上用了香兒、琪兒這兩個孩子的題名——那座大墳,才用了老夫
名字……」
一指梅香吟,慨然又道:「老夫把吟兒扶養到八歲,帶了這孩子上鄂北落雁峰
玉甸巖,懇求一位隱世高人『北江漁隱』池老前輩,將這人海遺子收列門牆,日後
再由她自己了斷梅家滅門的血海之仇廣目光投向梅少琪,宗元甲問道:「尤老丈,
當時你還不知道這位梅兄弟的下落?!」
一頁苦澀的回憶,浮現在尤傑的腦海中,搖搖頭,道:「不知道——尤某當時
找遍『寧河軒』莊院地上血屍,並未發現劫兒的屍體——老夫相信這孩子是劫後餘
生,家人所救……」
撩起濃濃的感觸,又道:「但老夫經過一番反覆思忖,當時一片腥風血雨的殺
人屠場,不可能有其他人進入其間,琪兒白白胖胖,惹人憐愛,極可能是那個殺人
劊子手時修所劫走的……」
聽到「殺人劊子手」此話,「乾坤雙飛」柳天鳴的臉肉,微微起了抽搐。
尤傑又道:「老夫為了要揭開這個『謎』,扮裝成一個撿破爛的老頭兒,走去
『臥龍莊』近圍一帶……那是正值炎暑的夏日,也該是我義弟梅錚地下有靈……『
臥龍莊』的大門前,一個少婦抱著一個幼兒,由於天氣炎熱,那幼兒光背裸胸,只
穿一條短褲,貼在少婦臂彎中……」
投向梅少琪一瞥,尤傑又道:「老夫赫然發現,這幼兒的左胸處,有一顆指甲
大的硃砂紅痕……」
聽到「硃砂紅痕」,宗元甲微微一皺眉,無法會意過來,問道:「硃砂紅痕又
是怎麼回事,尤老丈?」
「我義弟這對子女,老夫十分疼愛……琪兒那時才三個月大,老夫去寧河軒莊
院,經常把這孩子抱在懷中,琪兒左胸就有一顆指甲大的硃砂紅痕胎記……」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你已找到梅兄弟的行蹤下落?!」
「開碑手」尤傑慨然道:「尤某技藝難與仇家對敵,雖然發現琪兒下落,只有
埋在自己心頭,待得日後香兒技藝有成,再讓她親手了斷梅家血海深仇!」
想到丐幫分舵「星狐」賀剛曾說過的話,宗元甲移向「彩鷹」梅香吟道:「梅
姑娘,去年你曾去了株州鎮上……」
「是的,宗大哥,香吟此去就是為了尋訪琪弟的下落……」
「開碑手」尤傑接口道:「老夫陪伴香兒前往湘東,暗中注意琪兒的行蹤動靜
……前後逗留了數天,才見琪兒離『臥龍莊』走去株州鎮……老夫找借口交談,繼
後指出他左胸硃砂紅痕,和他身世來歷……」
倏然想到一件事,宗元甲向梅少琪問道:「梅兄弟,你離『臥龍莊』一年來時
間,又去了何處?」
梅少琪指向香吟,道:「香姐陪我上落雁峰玉甸巖,蒙『北江漁隱』,池老前
輩收列門牆,作為入室弟子……」
帶著大男孩子的忸怩,梅少琪囁嚅地問道:「宗……宗大哥,您可知道『長門
五煞』中『狼影客』卓雲,和『赤雷』易三春兩人的下落?」
宗元甲微微怔了下……尋找綠林巨寇的下落,如何問到我「嘯天盟」盟主身上?
雖然有這樣想法,但宗元甲並不見怪這個才二十出頭,並無江湖閱歷的梅少琪
身上。
沉思了下,宗元甲十分和悅的答道;
「梅兄弟,你放心,宗某必協助你姐弟兩人,搜找此二人的行蹤去處!」
喜悅中又摻含著不安的口氣,「開碑手」尤傑道:「宗大俠,您認下這一對弟
妹,會添加您不少麻煩呢?!」
笑了笑,宗元甲道:「尤老丈,宗某做人有個原則,該做的事,決不推辭,不
該做的事也絕不應諾!」
「乾坤雙飛」柳天鳴,和岳申、田敏兩人,還留在墓地附近,尚未離去……
「寒川門」乃是武林俠義門中一個門派,而「乾坤雙飛」柳天鳴,也並非是孤
癖自傲,不近人情的人物……眼前所看到、所聽到,使這位「寒川門」門主有了「
誤交匪類」的感慨。
但柳天鳴也替自己深深感到奇怪……
自己所接觸各種形形色色的人物,也不知凡幾,又如何未曾察覺到「龍爪」時
修,有他另外的一面?
不期然中,柳天鳴叫出「梅少俠」的這個稱呼,笑了笑,道:「若不是宗盟主
的阻止,老夫險些釀成一件無法挽轉的誤會!」
梅少琪已聽出對方所指的是哪一件事,帶著稚嫩而又真誠的音韻,道:「您老
人家,我還是恭稱您『柳伯父』,但我已不是過去的『驥兒』,請您老人家叫我『
琪兒』是了。」
「乾坤雙飛」柳天鳴,含笑微微一點頭。
帶著試探的口氣,梅少琪問道:「關於琪兒的身世來歷,『龍爪』時修沒有向
您提到過?」
慨然一點頭,柳天鳴道:「不錯,時修曾告訴過老夫,但時修所指的,並非昔
年『劍中影』梅錚之子,而是指你琪兒是窮苦人家孩子,爹娘無力扶養,他付出一
筆銀子,把你領養下來的。」
「開碑手」尤傑道:「那才是亂朱成碧,胡扯一通……柳莊主,您就相信時修
那套說辭?」
並未替自己掩飾下來,柳天鳴喟然道:「在當時來說,尤道友,老夫不會不相
信的!」
抬臉朝天色望了眼,尤傑向梅家姐弟道:「香兒、琪兒,我等將這幾位嘉賓,
請去前面『寧河軒』莊院才是!」
梅香吟應了聲,道:「是的,義伯。」
「寧河軒」莊院離築上兩座墳墓的山坡地,相隔沒有多遠——順著山麓迤邐而
上的山坡地拐個彎,就看到一座龐大的建築。
眾人隨著梅家姐弟,「開碑手」尤傑三人進入莊院……這座「寧河軒」莊院二
十多年前,雖然經過一場血的洗禮,又荒蕪了一段時間,但經過尤傑一番整頓後,
依然巍峨卓立,已聞不到血的腥味。
賓主坐下堂廳後,「開碑手」尤傑道:「老夫原來住在離此五十里的『藍河橋
』,為了對這兩個孩子有個照顧,就住進這『寧河軒』莊院……」
「寒川門」門主柳天鳴,感慨不已,道:「『疾風知勁草,路遙知馬力』,尤
道友,有你這樣一位義兄,梅錚夫婦倆也可瞑目九泉了。」
尤傑吩咐家人在大廳擺下筵席,接待這數位嘉賓,賓主九人圍桌面坐。
吃喝中,「開碑手」尤傑道:「自從尤某義弟、弟妹遇害,迄今已二十多年,
這段漫長歲月中,『長門五煞』中的老大『狼影客』卓雲,二煞『赤雷』易三春,
此二人不知匿居何方……」
誤會冰釋,「旱地蛟」岳申不見外的道:「操他奶奶的,這兩個兔崽子,若是
尚未打入十八層地獄,還留在這世界上的話,遲早總會找到的!」
緩緩一點頭,「乾坤雙飛」柳天鳴道:「岳申說得不錯,尤道友,』若是這兩
人尚留在這世上,天涯海角,定難逃脫公道……」
眾人談著時,「彩鷹』梅香吟輕輕叫了聲「宗大哥」,一雙星星般的明眸,朝
宗元甲看來。
微微一怔,宗元甲問道:「梅姑娘,有何見示?」
嘴角綻出一縷笑意,梅香吟輕輕道:「小妹要向您討教幾招。」
聲音十分輕柔,圍桌而坐的眾人都注意起來……
尤其「寒川門」門主柳天鳴,剛才山坡地上跟梅少琪照面交上手,竟勢均力敵
打了個平手——若不是宗元甲中途阻止,還不知鹿死誰手……
梅少琪就是過去的時驥,時驥原本身懷之學,當然「乾坤雙飛」柳天鳴十分清
楚。
梅少琪赴鄂北落雁峰玉甸巖,在「北江漁隱」池欣指點之下,僅僅一年時間,
已有這等出色武技。
「乾坤雙飛」柳天鳴心念游轉,自然地聯想到另外一件事上……
梅少琪僅一年時間,就從「北江漁隱」池欣處學得這等上乘武技——「彩鷹」
梅香吟八歲列入池欣門牆,迄今已十多年,當然此姝身懷之技,遠在乃弟梅少琪之
上。
現在「彩鷹」梅香吟,要向這位「嘯天盟」盟主討教幾手!
這「討教」兩字,也就是雙方以身懷之學,一分高低,見個真章。
不待宗元甲開口,「開碑手」尤傑立即阻止,道:「香兒,不得無禮,你怎能
向宗大俠說出此等話來……」
帶著和醇的笑意,宗元甲微微一點頭,道:「梅姑娘有此雅興,小兄奉陪就是
。」
尤傑再想阻止,見宗元甲已答應下來——但,兩眼孕含著某種含意,向梅香吟
注視了眼。
「彩鷹」梅香吟觸到義伯投來視線,向宗元甲盈盈一笑,道:「宗大哥,您我
勝負不計,雙方劍下走過三招就行了!」
微微一笑,宗元甲道:「梅姑娘,您我既是喂招印證武技,就不在乎使用何種
兵器……」
視線朝大廳上緩緩游轉——大廳靠牆一張橫桌上,有雙未插花的長頸花瓶,瓶
口露出折扇的一角。
宗元甲長身站起,走到橫桌花瓶處,拿起那把折扇,揮手「嗖」的把折扇張開
,原來是一把竹骨紙扇。
一指手中紙扇,向梅香吟含笑道:「梅姑娘,宗某就用這把竹骨紙扇,陪您手
中長劍走上幾招!」
脆生生一笑,梅香吟道:「您不用長劍,宗大哥,小妹也換一樣東西來奉陪您
……」
一對靈活的眸子朝堂廳滴溜一轉,一聲輕「嗯」,走到庭廳門門角處,隨手取
了過來……原來是一根有嬰兒肘臂粗,四五尺長的竹桿。
微微一怔,宗元甲道:「梅姑娘,您用這枝竹桿作兵器?」
指了指宗元甲手中折扇,梅香吟道:「小妹用竹桿陪您折扇,有何不可?!」
兩人出來大廳外這座占幅寬敞的庭院……圍桌而坐的眾人,不再吃喝,跟著出
來,圍立作壁上觀。
武家有門外兵器,以折扇禦敵……但此刻宗元甲隨手取來折扇作兵器,跟「彩
鷹」梅香吟喂招印證武技,「乾坤雙飛」柳天鳴看來卻感到很意外。
兩人庭院中央站停,「彩鷹」梅香吟竹桿向上一提,桿尾向著背後一探,一個
「金雞獨立」之勢……
倏然柳腰一折,向宗元甲施個雙方展招之禮,就即疾步回轉起來。
這邊「赤麟」宗元甲,左手握竹骨紙扇,右手三指向扇柄一搭,也使了個出手
之禮……身形逆向右邊,盤旋幾圈……
兩人走馬燈般,對走了四五圈……「彩鷹」梅香吟突然把身一挪,連下五步,
迫近宗元甲背後,嘴裡脆生生一聲招呼:「宗大哥,小妹出手了?」
宗元甲答聲道:「梅姑娘,請!」
「彩鷹」梅香吟竹竿向前一遞,「倒劈梅花」,照准宗元甲頂頭砸下。
宗元甲猛一回身,手中折扇向外一標,「毒蛇吐信」,用判官筆拿穴招數,折
扇尾端,撞向對方「曲池穴」。
梅香吟一個「流水步」往後閃退,轉過手中竹桿,「金針刺蝶」,桿頭向宗元
甲胸前刺來。
宗元甲塌身一挪,手中竹骨紙扇閃電似的一圈一兜,「落花飛絮」,又向對方
「脈門穴」敲來。
「彩鷹」梅香吟一坐桿把,右腳向前一滑,竹桿走勢宛若石火電光,「二郎擔
山」,直掃宗元甲而來。
宗元甲轉身一扭步子,左手變式,向外一探,右手折扇「金剛抱柱」,往起—
掛……
一響結結實實「篤」的聲,扇柄敲上竹桿,兩下撞個正著。
竹桿蕩起三尺!
宗元甲握扇柄的虎口,隱隱發麻!
敢情雙方兵器,雖然是不起眼的折扇、竹桿,但本身內家功力已灌輸入「兵器
」中,是以不下於利刃刀劍之類。
雙方這一照面交上手,雖然是「印證喂招」,卻也錙銖必較,難分高下。
姑娘好勝,暗暗一咬銀牙,把師父以魚桿作兵器的「魚桿十八式」,施展出來
……
一片桿影,沉重如山,掠風「嗖嗖」,滿天寒光……雖然是「喂招印證」,卻
也迷漫著騰騰殺氣。
宗元甲手上這把竹骨紙扇,宛若怪蟒靈蛇,隨著身形進退起落,其快如風,滾
來滾去其疾若電。
此刻,宗元甲身上披的是襲長袍,「彩鷹」梅香吟也是一身裙衣……
雙方身形疾轉之際,袍裙衣袂帶風,帶起呼呼勁風!
眼前壁上觀的眾人,莫不拭目凝神……這一雙年輕男女手中的兵器,一個是竹
骨紙扇,另一個是靠在門角落,連用途也不知道的竹桿。
但,這兩件東西落在他們兩人手中,卻似如虎添翼,威鎮八方……
風馳電掣,龍騰鳳翩!
兩人竹桿、折扇這一照面交上手,眨眼之間,已走了八十餘回合……以目前來
說,堪稱旗鼓相當,不分仲伯,都在半斤八兩之間。
「彩鷹」梅香吟師承一代異人,武林前輩「北江漁隱」池欣,身懷之學可以想
見……
但,她發現宗大哥手中這把竹骨紙扇,委實難以應付——有時重若泰山,有時
柔如弱絮。
這一把不起眼的竹骨紙扇,在「赤麟」宗元甲,這位「嘯天盟」盟主手中施展
開來,詭秘離奇,幻變莫測,神出鬼沒,招數自成一家。
姑娘討教宗元甲,雖然芳心另有一番韻味,但眼睜睜敗落人家手中,卻是有點
不甘心。
一響脆生生嬌叱:「著!」
手中竹桿盤舞翩飛,「魚桿十八式」中「環水裊裊」施展出來,把宗元甲逼退
三四尺外……
接著,竹桿平地一掄,「烏龍擺尾」,直向宗元甲下三路,盤打過來。
就在這時,宗元甲身形閃挪比眨動眼皮還快,已閃到梅香吟後面,翻手扇柄一
點,向對方後腰點來。
梅香吟急急一塌身,腕把向上一用力,「臥虎當門」,竹桿反腕砸來……
向右一個盤旋,標向宗元甲右肋。
宗元甲腳尖踩地,向前一滑,身形一個急轉,手中「竹骨紙扇」一式「龍掃大
海」,貼向竹桿,一響「嗒」—的聲起,竹桿被震回……
宗元甲往回一側,收回折扇,向前一穿,「半天朱霞」,扇柄尾端,直向梅香
吟面門襲來。
梅香吟手中竹桿,已給宗元甲連用內家功力滑出,頓時門戶大開,想要抽招換
式已經來不及,只得一咬銀牙,右手向上一穿,掌緣一推折扇,提起內勁,注入右
臂,將身一橫,一式「單撞手」出手。
宗元甲竹骨紙扇,果然給她撞出兩尺多外。
但宗元甲又是一個側身,「驚龍搗海」,折扇再次轉了回來,直向梅香吟中盤
點到。
梅吟右肩一甩,吸胸縮腹,一個「逆水行舟」之勢,向後一撤,竹骨紙扇一招
走空!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宗元甲肘腕一沉,竹骨紙扇扇柄尾端向前微微一剔……
一響十分微細「嗒」的一聲,梅香吟圍在腰間的這條粉紅的綢帶,一裂兩截,
飄落地上!
宗元甲閃身退落三步,抱拳一聲:「承讓!」
「彩鷹」梅香吟臉蛋像掩上一塊紅紗,折腰把地上紅帶撿了起來。
敢情眼前是雙方喂招印證武功,若是真個捨命相搏,梅香吟腰上已給扇柄尾端
,戳下一口血窟窿了。
「開碑手」尤傑近前一步,道:「香兒,還不快快謝過你這位宗大哥,宗大俠
若不是分寸捏準,只斷了你圍腰布帶,你這條小命,不死也得落個重傷!」
紅著臉,梅香吟目光投向宗元甲,輕聲道:「宗大哥,多蒙您手下留情,香吟
謝了!」
宗元甲含笑問道:「梅姑娘,你手上這枝竹桿,施的非劍非刀,更非齊眉棍、
仙人杖,是哪一種招數?」
羞澀一笑,梅香吟道:「這是師父以釣魚桿作兵器的『魚桿十八式』,香吟就
拿來充數了。」
眾人進來大廳圍桌坐下,又繼續他們的吃喝聊談……
兩顆星星般的眸子游轉在宗元甲臉上,「彩鷹」梅香吟輕輕一笑,道:「宗大
哥,武家門外兵器原有『鐵扇子』這一項,但,您怎麼從花瓶裡,隨手拿起一把竹
骨紙扇,就能作兵器使用?」
敢情「彩鷹」梅香吟雖然是當代武林一位前輩人物「北江漁隱」池欣的弟子,
但江湖閱歷見聞尚不多,是以才問此話。
宗元甲見找出這樣一個話題來,含笑答道:「武家以本身內家修為,必要時以
『束濕成棍』來禦敵……宗某運用一把竹骨紙扇,也是同樣的情形……」
梅少琪插上一句,道:「宗大哥,您為何不帶大嫂出來結伴同行,蹤游江湖?」
聊談中,梅少琪不期然地問出此話,聽進梅香吟耳裡,不由朝宗元甲看來。
嘴在飲酒,孟達的兩隻耳朵閒著,梅少琪這話注進他耳裡,不等宗元甲回答,
已咧嘴一笑,接口道:「嗨,梅少俠,我們盟主不但沒有『夫人』,連紅粉女伴也
還沒有一個呢!」
「鐵翎」梅少琪聽到這話,不禁輕輕「哦」了聲。
剛才宗元甲已引見介紹,梅少琪知道這個鐵塔似的中年人,是「金戈雙衛」之
一的「鐵背熊」孟達。
「彩鷹」梅香吟自己也想不出什麼原因來,聽到孟達說出這話,綻開春花般的
笑靨,笑了起來。
眼前這座「寧河軒」莊院,「開碑手」尤傑已找來幾個使喚的底下人……
小李子是個年紀二十左右,肥肥胖胖的年輕人,他來「寧河軒」莊院沒有固定
的專職,只是跑跑腿一個「打雜的」。
小李子走來圍桌而坐的「開碑手」尤傑背後,欲語還休的站在一旁……
尤傑並未注意,認為是端菜來的,半晌,未見把菜端上桌,這個小李子還是愣
愣的站在後面。
轉過臉,尤傑朝小李子望了眼,問道:「有什麼事嗎,小李子?」
小李子囁嚅了下,道:「尤……尤爺,有件事小的想來覺得很奇怪,不知道該
不該稟報您?!」
尤傑微微怔了下,道:「小李子,什麼事使你奇怪?」
指了指大廳門,小李子道:「尤爺,莊院大門外站了個人,一直向咱們這『寧
河軒』莊院張望……」
笑笑,「開碑手」尤傑道:「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小李子,平時這『寧河軒
』莊院一直冷清清的,今日來了幾位客人,喝酒談笑聲傳出,自然引起附近街坊鄰
居的注意。」
搖搖頭,小李子道:「這裡街坊鄰居,小的都認得,不是住在附近一帶的……」
揮揮手,尤傑有點不耐煩的道:「那就是過路的客人,小李子,別理會他了!」
小李子還是站著,沒有離去,搖搖頭,道:「不像是過路客人,尤爺,那人站
下已有半個多時辰了,小的進進出出莊院大門,那人就站在一棵大榕樹下……」
指了指梅香吟、宗元甲兩人,又道:「剛才梅姑娘和這位大爺外面廳院比武,
那人還站在莊院籬笆處偷偷看著……」
打雜的小李子說出上面這些話,不但「開碑手」尤傑,圍桌而坐的眾人聽來,
都已覺得不像是樁尋常的事。
宗元甲問道:「小李子,那是何等樣一個人?」
彎彎腰,小李子道:「回大爺,看來年紀有六十左右,著一件長褂,是個瘦瘦
的老頭兒……」
「乾坤雙飛」柳天鳴問道:「現在還在外面嗎,小李子?」
點點頭,小李子道:「的是,大爺,小的進來大庭時,那人還一直探頭朝莊院
張望……」
「開碑手」尤傑站起身,道:「待老夫前去一看……」
柳天鳴接口道:「不能打草驚蛇,使對方有了防患。」
一點頭,尤傑道:「尤某知道,柳門主!」
「七碑手」尤傑出大廳而去……不多時,帶著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進來。
「赤麟」宗元甲問道:「可曾看到此人,尤老丈?」
坐下桌座,「開碑手」尤傑道:「是個臉龐削瘦,身材頎長,身披一件長褂的
老者……看來很像店家買賣掌櫃的,行止鬼鬼祟祟,生怕給人發覺似的……」
一頓,又道:「虧得小李子眼尖,給他發現了這情形。」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眼前我等雖然不知道此人內委底細,但從他這份詭秘
的行藏看來,顯然在暗中注意這『寧河軒』莊院……我等不妨也來一手『螳螂捕蟬
,黃雀在後』……」
向僧浩看來,又道:「僧浩,這件事就偏勞你了!」
這個「金戈雙衛」之一的「燕子飛」僧浩,站起身,道:「暗中銜尾跟蹤,盟
主?」
宗元甲點點頭,道:「不錯,僧浩,但千萬不能讓對方察覺到……我等就在這
裡等你的消息。」
僧浩點點頭應了聲,出大廳而去。
一副百思不解之色,「開碑手」尤傑道:「這人又是誰,暗中注意這「寧河軒
』莊院——二十二年前,老夫義弟『劍中影』梅錚,弟媳『飄雪』康穎,倆口子掃
平九龍崗盜寨——剩下『狼影客』卓雲、『赤雷』易三春,會同『龍爪』時修,來
『寧河軒』莊院做下這樁暴行……目前卓雲、易三春兩人漏網在外……」
「乾坤雙飛」柳天鳴道:「二十二年的時間,是段漫長的歲月,一切都在演轉
中……難道是九龍崗盜寨的餘孽?」
宗元甲接口道:「這件事要等僧浩回來,或許能找出其中的端倪……」
一雙澄澈如水的眸子,投向宗元甲,「彩鷹」梅香吟道:「剛才小李子說,那
人在莊院籬笆外,暗中注意我們兩人的印證武技……或許此人感到好奇,才偷偷張
望的?」
宗元甲道;
「從小李子的話中聽來,這個行止詭秘的老者,於我們比武之前,已在暗中注
意『寧河軒』莊院……我們已回大廳,那人還未曾離去——由此可見,梅姑娘,並
非偶然為了比武,才引起這人的好奇,可能尚有其他原因!」
眾人午膳過後,在大庭上談著時,僧浩匆匆走了進來宗元甲問道:「你銜尾跟
蹤,僧浩,可曾找出些蛛絲馬跡?!」
坐下橫邊一張椅子,僧浩道:「我走出莊院大門外,那人正要離去,我就悄悄
跟在後面……」
「開碑手」尤傑接口道:「僧護衛,您可知這老者是何等樣人物?」
僧浩道:「我銜尾跟著走上『青巖坪』鎮大街……這就怪了,這老頭兒原來是
鎮街南端,一家『太白居』酒店掌櫃的……」
聽到老者身份竟是酒店掌櫃的,宗元甲不由怔了下,百思不解,道;
「除了尤老丈,梅家姐弟外,我等初來『青巖坪』東郊『寧河軒』莊院,與這
老者素昧生平,更非那家『太白居』酒店座上常客……這老者因何注意這裡『寧河
軒』莊院……」
僧浩又道:「我找了個借口,向鄰近店舖探聽,才知道那老頭兒叫『馬飛』…
…」
輕輕念出「馬飛」兩字,宗元甲道:「這個『太白居』酒店掌櫃的馬飛、行止
詭秘,耐人尋味,雖然九龍崗盜寨之事,已有二十多年,但不妨在這馬飛身上作一
番試探……」
「雲中鵬」田敏接口道:「『太白居』既是侍候客人的酒店,我等不如隨喜光
臨,做個座上之客。」
點點頭,宗元甲道:「不錯,田兄,宗某正是此意。」
兩顆靈活的眸子滴溜一轉,「彩鷹」梅香吟道:「宗大哥,剛才我們在外面庭
院印證武技,義伯和柳門主等數位都圍立四周,這馬飛老頭兒既然偷偷在籬笆外窺
看,想必他早已認得清我們,現在再去『太白居』,不怕『打草驚蛇』?」
一笑,宗元甲道:「這只是『認識』,梅姑娘,但不會知道我們去『太白居』
酒店的內委真相……我們找去『太白居』酒店,視若無睹,就不必理會掌櫃的馬飛
如何。」
日落西山,倦鳥歸林,前面「青巖坪」鎮上炊煙裊裊,正是吃飯的時分!
一夥人來到「青巖坪」鎮上,僧浩一指前面,道:「盟主,過去不遠就是『太
白居』酒店……」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我等不妨裝作偶然而入,並非專程趕向這家『太白
居』酒店……孟達,這話你得記住了!」
孟達點點頭,道:「使得,盟主,我孟達知道。」
三人走在前面,「開碑手」尤傑、梅家姐弟,和「寒川門」中三人殿後。
酒店飯館就是這份德行,若是客人一廂情願,長驅而入,店伙雖招呼,但並不
「熱烈」,如果幾位客人站停下來,猶疑不決,是否進這家菜館,裡面的店伙,甚
至於掌櫃的,就會施出渾身解數,死揪活拉,要把這幾位客人請進裡面。
三人談著時,已來「太白居」酒店的大門前,宗元甲站停下來,道:「我們就
去這家酒店喝一杯吧!」
孟達朝這家「太白居」酒店,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望了眼,一掀鼻子「哼」了
聲,道:「這種見不得人的小酒店,哪會做出什麼好菜來,我們再往前面看看。」
孟達這陣擊鼓敲鑼的聲音,裡面的店伙,和櫃台上的掌櫃都已聽到——那個削
瘦頎長掌櫃的,看到三人,似曾相識,臉色微微一怔。
銜尾「乾坤雙飛」柳天鳴等六人,已走近跟前……這個「鐵背熊」孟達,敢情
這家「太白居」酒店曾咬了他鼻子,踩了他尾巴,有八輩子的過不去,指了指「太
白居」酒店的大門,哇哇吆喝的道:「我們怎麼去這樣一家窩囊的小酒店,入娘的
,到時化了大把錢,來個酒不醉,飯不飽!」
這幾句話,聽得銜尾過來的柳天鳴等六人,連連點頭,覺得十分有理。
這位「嘯天盟」盟主宗元甲,卻跟這家「太白居」酒店,沾親帶故,有三篙子
打不到底的淵源,含笑道:「我看這家『太白居』酒店一定錯不了,明窗淨幾,乾
乾淨淨……」
裡面那個削瘦的掌櫃,一看,嘿,男女客人有十來個,這是一筆大買賣,忙不
迭親自出來張羅……哈腰一躬到地,道:「幾位大爺,請裡面坐,小店雖然不大,
保證您幾位吃得滿意!」
牛眼一瞪,頸子一直,孟達吆呼的道:「屁的滿意……你們這家酒店,準是『
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入娘的,專門坑人的……」
客人是衣食父母財神爺,掌櫃的可不敢得罪,哈腰一禮道:「這位客官爺,小
店貨真價實,從來不敢得罪客人……」
宗元甲笑了笑,道:「我說孟達,我們來這裡就是一頓酒飯,吃得滿意下次再
來,不然以後就換一家,這不就行啦!」
這場戲,連唱帶做演完,眾人魚貫走進店堂……掌櫃的呼了一大口氣,這筆買
賣總算做成了。
掌櫃的親自張羅,把這九位男女客人,引入中央大圓桌坐下,把他們點下的菜
,親自交待廚房。
不多時,酒菜端上,掌櫃的衝著孟達咧嘴一笑,指了指桌上菜,道:「您這位
客官爺,嘗嘗小店做出的口味如何?」
並不領情,孟達眼皮一翻,道:「上了賊船,想逃也逃不了啦!」
這位掌櫃的,手掌使勁的朝自己臉上抹了把,轉身離去。
不錯,這齣戲演完,他們不是專程來這家「太白居」酒店的了。
這家「太白居」酒店裡的客人漸漸加多,大門裡端牆沿櫃台上那掌櫃的,已沒
有注意到這張桌座。
「開碑手」尤傑含笑道:「宗大俠,孟護衛這套『演技』真不錯呢!」
旁邊。彩鷹」梅香吟,嘻地一笑,道:「這一來,這個掌櫃的再也不會懷疑,
我們是專程找來這裡的!」
「寒川門」門主柳天鳴接口道:「我們先摸出掌櫃的娘家底細,宗老弟,他是
不是僅是這家『太白居』掌櫃,還是尚有其他名堂。」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不錯,找個借口跟這個掌櫃接近,探探他的底細……」
這張圓桌座上眾人,借口要跟掌櫃的接近,但這掌櫃的馬飛,又何嘗不是如此
想法……
剛才給孟達碰了個灰頭土臉,此刻店堂裡客人不少。這掌櫃的馬飛又走了過來
,哈腰一禮,道:「各位覺得口味如何……」
眼光游轉,落到孟達身上時停了下來——這是一位最難侍候的客人。
一掀鼻子「哼」了聲,孟達道:「魚兒帶著騷腥味,叫人吃不進嘴!」
馬飛哈哈一笑,道:「這位大爺,魚兒多少有點腥味,不然就不是魚兒啦……」
宗元甲出手闊綽,向掌櫃的馬飛又要了幾味名貴的佳餚……馬飛連連應諾,親
自下去吩咐廚房,心裡卻在暗暗嘀咕:「這一桌上的酒菜,可以抵上『太白居』酒
店三天的買賣,就是其中那個渾小子,不容易侍候……買賣倒是另外一回事,探探
他們底細再說!」
心念打轉,馬飛吩咐另外一名店伙坐在櫃台,自己走了過來,含笑道:「各位
大爺,菜很快就上來啦!」
孟達很難侍候,宗元甲卻是滿臉春風,和和氣氣,拉過一張椅子,含笑道:「
掌櫃的,菜是你們『太白居』酒店廚房做的,帳是我付的,『借花獻佛』,坐下一
起乾一杯,不必見外!」
馬飛聽到這幾句話,不但受寵若驚,而且正合自己心意,連聲「叨擾」,就坐
了下來,就即吩咐店伙拿來一付筷杯。
宗元甲在他空杯裡斟下酒後,問道:「掌櫃的高姓大名,不知如何稱呼?」
馬飛欠身一禮,道:「不敢,小老兒姓『馬』叫『馬飛』……」
也想問對方姓名,卻又不敢冒昧的說出嘴……對方是上門照顧買賣的客人,可
不是在交往場中見到的人。
找到一個話題,宗元甲問道:「馬掌櫃世居這湘中新化附近的『青巖坪,鎮上
?」
把撙聊天,酒中打發時間,馬飛道:「小老兒並非世居此地,是外地來的……」
這位「寒川門」門主柳天鳴,含笑問道:「馬掌櫃,您是自何處喬遷這裡『青
巖坪,的?」
馬飛道:「小老兒是自湘西來此的……」
聽到「湘西」兩字,「開碑手」尤傑不禁注意起來——昔年「長門五煞」,開
山立櫃的盜寨,就在湘西「九龍崗」
向馬飛舉酒相邀,「開碑手」尤傑一口酒送進嘴後,接著問道:「馬掌櫃仙鄉
是湘西何處?」
馬飛陪了對方一口酒後,道:「湘西九龍崗……」
「九龍崗」三字一出口,馬飛接上又道:「九龍崗山麓一處『百里亭』鎮上。」
尤傑聽到「九龍崗」地名,抬臉朝宗元甲投過一瞥。
敢情這個「太白居』酒店掌櫃的馬飛,知道眼前這夥人來自「青巖坪」近郊東
端的「寧河軒」莊院,但,他把這話故意問了出來:「您數位是路過此地,還是本
地鄉鄰?」
天底下有些事情,往往會有不可思議的巧合,眼前這個「太白居」掌櫃的馬飛
,就是如此……
馬飛昔年有個不雅的稱號叫「鼓上蚤」,乃是湘西九龍崗,漏網逸走「長門五
煞」一夥盜匪中的餘孽。
「長門五煞」劫財劫色,做下喪天害理,令人髮指的暴行,激怒俠義門中「劍
中影」梅錚、「飄雪」康穎夫婦兩人。
兩口子劍斃「五煞」中三煞,敉平盜寨,「鼓上蚤」馬飛,卻給成了漏網之魚。
是以,繼後梅家一門,遭「五煞」中的「狼影客」卓雲、「赤雷」易三春兩煞
,和另外那個「龍爪」時修滅門所害,馬飛全都知道……
顯然對「青巖坪」東郊「寧河軒」梅家莊院此一地點,他也知道。
但「鼓上蚤」馬飛並不清楚「開碑手」尤傑,和梅家姐弟的來歷。
馬飛從「青巖坪」近郊東端一帶,收了老客人欠下「太白居」的酒帳回來,經
過「寧河軒」莊院大門前,發現原來冷清清的莊院,裡面突然有喝酒談笑的聲音傳
出,不由暗暗怔住,才偷偷上前窺視。
後來又看到一對年輕男女,在庭院喂招比武,看來都是身懷絕技之流,更使他
注意起來。
但馬飛鬼鬼祟祟的行藏,卻落進「寧河軒」莊院打雜的小李子眼中。
眼前,這個昔年九龍崗盜匪餘孽,既想知道這夥人的底細來歷,而宗元甲等眾
人,也想摸出這個「太白居」酒店掌櫃的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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