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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 之 魄

                   【十二、攻其不備襲老巢】
    
      與齊剛苦鬥的衛浪雲已經支持了一百多招了,他已感到來自對方的壓力越形沉 
    重,對方的攻勢,更形凶猛,招術也越加深幻難測,衛浪雲咬牙硬挺著,不到最後 
    ,他還不打算拼老命,因為他明白,目前實非拚命之時! 
     
      在那似虛似幻的飛旋中,齊剛嗷嗷怪笑道:「衛浪雲,你這幾下子頗有火候, 
    難怪你狂────一但你自以為你還可以支持得了多久?」 
     
      猛攻快打中,衛浪雲汗涔涔的叫道:「不要得意,現在為時尚早。」 
     
      紅影閃撲如電,齊剛大笑道:「你還不服輸?」 
     
      騰挪著雙錘似飛雷旋舞,衛浪雲吼道:「服輸的應該是你!」 
     
      臉上表情是凶狠又猙獰的,齊剛巴不能在舉掌之下便將衛浪雲擊成粉糜,但顯 
    然衛浪雲並不如他想像中那樣容易對付,非但超出了他的預料,對方藝業之卓絕高 
    強更令他有一種驚異的感覺,嚴格論起來,齊剛的功夫的確是要比之衛浪雲來得老 
    練精深些,不過.其中的差距乃是極微的,就好像九十與百步之較,便算齊剛能將 
    衛浪雲擺橫,恐怕那時他自己亦差不多了…… 
     
      當然,齊剛非到最後關頭是斷乎不會傻到拿老命去和衛浪雲拼的,因為他仍然 
    還沒有放棄做那天下武林盟主的希望,在他如今的感覺裡,那個願望似乎更近了些 
    ,他認定「勿回島」的主要臂助之一「蠍子」組織就要在眼前垮臺了,他是放長線 
    釣遠魚,一步步的來,一個個的擊破,這位「皇鼎堡」的大豪相當樂觀,縱然要達 
    到他登臨盟主大位的目的還有一段十分遙遠艱辛的路程,但他自信遲早也走得到, 
    現在,他不也已快走完了第一步了麼?至於此際的對手衛浪雲雖說乃是他主要的大 
    敵之一,但也只是其中「之一」罷了,衛浪雲的重要性僅代表了「勿回島」,並不 
    涵括齊剛所有的主敵在內,所以,齊剛自認他自家任重道遠,還犯不著就在這一關 
    上賣老命…… 
     
      是的,齊剛是站在他的立場上敲著他的如意算盤,他卻沒有想到「勿回島」與 
    田壽長的人馬正要破他的老巢,最重要的,是他沒有估量及這一次「勿回島」方面 
    乃是全力而出,並非只有「蠍子」一撥人呢……這不能怪齊剛的疏忽,只能說他和 
    他的手下人對消息的分析有了差誤,「蠍子」的輕騎疾進,大舉來襲,令他們誤以 
    為來犯之敵只有一股,是而才產生了這個亦傾全力埋伏殲敵的計劃,他們想撿現成 
    便宜,卻哪裡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呢?不錯齊剛也做過預防了,他已將手 
    下「巨鼎殿」的全部人馬及「灰衣會」的整個力量留守堡中,只是,如若「勿回島 
    」與田壽長,「花子幫」的大隊完全齊集猛攻的話,齊剛這批留守兵力,比較起來 
    就會顯得也太薄弱了,這一遭齊剛那邊的研判不夠,但「勿回島」方面的保密工作 
    強,卻也是一個最大的優點。 
     
      此刻,齊剛與衛浪雲之戰已進入三百招,衛浪雲已經汗透重衣,喘息急促了, 
    而齊剛也像是有些急躁的徵候…… 
     
      在這般驚險的情況中,衛浪雲仍然抽眼注意周圍的大局變化,很不幸的,他越 
    來越覺心驚,「蠍子」這邊已經逐漸失去了主動,以全盤形勢來衡斷,他們是居於 
    更加明顯的劣境了! 
     
      齊剛自然也看得十分明白,他在嗷嗷狂笑中,攻勢越發凌厲:「衛浪雲,你真 
    是個不到黃河心不死呀!」 
     
      眉梢聚著汗珠,衛浪雲雙錘如電:「還是替你自己打算打算吧!」 
     
      驀地一聲尖叫聲打斷了他的話聲,二人眼角同時瞟向叫聲傳來之處,天爺,皮 
    四寶的「八卦牌」竟已將那桀驁不馴的「無畏膽」巫朝忠腦袋砸成了一團紅白交加 
    的肉糊了,他們望過去的時候,恰巧還來得及看見巫朝忠這個人撞向一旁,稀爛的 
    頭顱攪合上滿地的塵沙! 
     
      同一時間,古獨航嘶吭大吼:「蠍子弟兄們,拼著同歸於盡!」 
     
      古獨航的命令一下,全部的蠍子好漢都像吃了同心劑一樣,人人精神抖擻,殺 
    氣昂揚,灑著血,揮著汗,個個緊握傢伙,咧嘴眥牙,瘋狂了似的反撲向敵人,那 
    情狀,有如一群瘋虎! 
     
      這一來,戰況更趨白熱,而蠍子方面的人馬果然全豁出去了,他們幾乎通通採 
    取了一種戰法——一種悍不畏死,同歸於盡的打法,「皇鼎堡」與「鐵血會」的人 
    們也橫了心,咬著牙竭力阻擋! 
     
      首先,易少龍在一個又快又急的貼地溜滾中青月刀暴揮如電,那寒冽青光倏閃 
    ,叫叢良的那位「首堡殿」殿士也已開了膛,他五花肚腸朝外迸流,一張大白臉頓 
    時成了青色,仰頭便往後翻,幾乎就差一線,「反手絕刀」苟熒的紅綢鋼刀連串反 
    劈十七刀,十七刀中,有三刀戮進了易少龍身上,但是,血如泉湧的易少龍已在一 
    個猝橫疾轉之下將他左袖的「青蛇針」刺入苟熒的雙眉正中,深透入腦! 
     
      狂吼著,葛未全大叫:「易老大,你提住氣……」 
     
      叫吼裡,他的「二郎棍」猛然搗飛了一名敵方「首堡殿」的角色「二煞尊」中 
    的老大官昭,揉進似風,官昭的出手快不可言,他的「蛇牙短勾」猛然斜錯,葛未 
    全的胸腹間立即衣碎血湧,他棍頭倒回,狠砸官昭,官昭方始一閃而退,葛未全的 
    棍尾已將又另一個剛剛乘隙摸上來的「首堡殿」角色脖頸生生砸斷! 
     
      衛浪雲見狀之下,急怒攻心,但卻絲毫抽不開身,齊剛如今也已傾盡全力,也 
    準備將他擱下了! 
     
      雙方戰況的變化是其快無比的,就在衛浪雲奮力衝突卻又被齊剛凶猛截住的一 
    剎,「大力神」葛未全的「二郎棍」已在他雙手旋翻下「呼嚕嚕」閃滾出重重棍山 
    ,第三個「首堡殿」的殿士一個虎踏沒來得及,連兵刃和人全被這旋舞的棍山捲入 
    ,「劈哩啪啦」悶響中,立即就被砸成了一堆肉泥! 
     
      「二煞尊」中的老二尤尉飛身搶救不及,一閃立出,也險些挨上棍擊,他狠嘯 
    著,那條只有三尺長的「百刺毒鞭」倏然伸縮,眨眼九十一鞭暴攻葛末全! 
     
      吼聲有如獅叱,葛未全三十三棍橫掃直搗,尤蔚猝晃暴移,官昭卻乘隙而入, 
    「蛇牙短鉤」捷似流電,猛然扣向敵人右脅! 
     
      「咯崩」一咬牙,葛未全魁梧強壯的身體突然怪異的斜傾,他手中那根又重又 
    長的「行者棍」竟「嗡」聲急顫,就像活的,揉順著他的手臂、肩頭、脖頸往上滾 
    動——這連串的動作,只是瞬息功夫,官昭的「蛇牙短鉤」卻已經「嗤」的扣抓進 
    了葛未全右脅肉裡,但是,不待官昭做進一步翻扯,葛末全這一記神乎其技的「滾 
    龍背」絕招便已發揮了威力,「呼」的由懸空砸下,卡嚓聲聲,竟把官昭那五短身 
    材砸矮了一半,連這位煞尊的腦袋也給他打進了頸脖子裡! 
     
      葛未全一口氣尚未轉過,滿臉布著銅錢麻子的尤蔚已泣血瀝肝般尖嘯狂號著彈 
    射向前,他偏身滾進,手上的「百刺毒鞭」掠閃如一條經天的烏虹,在葛末全力疲 
    身乏下猛的纏繞上他粗壯的脖頸,鞭身的根根倒刺,立即毫不容情地扎進了葛未全 
    的肌肉裡,刺身早已染過一種促使人體潰爛的毒素,這一纏上,葛未全只覺似千百 
    火烙針同時插進肉裡。那種劇烈的痛苦,使他馬上拋掉握著的「二郎棍」面容扭曲 
    著衝向尤蔚,尤蔚在急切間連連抖鞭,但因鞭上倒刺扎得太深,倉皇間抖不下來, 
    就這短暫的延誤,葛未全那巨牛似軀體也已撲到身上,不待尤蔚閃躲,葛未全的一 
    雙巨靈之掌便已死力扼上了他的咽喉! 
     
      當他們兩個人滾倒地下,在拚命折騰撲擊之際,皮四寶已悶吼著又帶了傷,「 
    破心槍」胡明泉的那雙短柄纓槍極快的插進他的大腿根,又灑著一溜鮮血拔出,皮 
    四寶蹌踉暴退,「八卦牌」繞著弧形猛掄,他嘶啞的吼:「媽拉個巴子,皮爺看你 
    們今天能啃了爺的鳥毛一根!」 
     
      「陰陽劍士」徐修雙冷峭的道:「甭嚎了,你等著瞧將是怎麼個挺屍法吧!」 
     
      十六牌揮向徐修雙,皮四寶汗灑血淌的叫:「你爺便是上了黃泉道,說不得也 
    要拉你個狗操的做伴!」 
     
      這時,業已將太叔上君逼得節節後退的古獨航,正迫使太叔上君移到了皮四寶 
    等人附近,他窺準目標,粗長的蟒皮鞭怪蛇騰繞似的,一陣又急又快的猛抽中把太 
    叔上君攔得手忙腳亂,尋妥一絲空隙,這來自突兀的一百鞭,至少有十來鞭狠笞在 
    他的頭臉之上,驟然間熱血四灑,皮開肉綻,韓勇的「黑煞網」才得往後扣罩,形 
    同瘋虎的皮四寶已經奮起一牌將他當胸搗飛出七步之外! 
     
      冒狐等三人交吃古獨航這抽冷子的一傢伙逼得東竄西掠,稍一遲緩,已然後救 
    不及,頓時將他三個差點連肺卻要氣炸了! 
     
      更窩囊的是太叔上君,他幾乎恨得吐血,凸突著銅鈴眼,面如腰血,額浮青筋 
    ,他像半座山似的身軀朝向古獨航! 
     
      「暗算、偷襲!姓古的,你他奶奶還要不要臉啊?」 
     
      噙著一絲酷毒的冷笑,古獨航冥靜無語,他倏然閃挪,鞭出如電,剎時直抖. 
    剎時橫捲,剎時飛纏,剎時猛掃,那條蟒皮鞭在他手上就宛如一條活生生的,也已 
    通靈的千年老蟒一樣,舒展盤繞,變化自如,鞭捎子劃過半空,那綿密「劈啦」暴 
    響,就和百子花炮似的緊湊! 
     
      太叔上君雙目噴火,喘息如牛,大汗淋漓中,他的一對奇大判官筆使盡了吃奶 
    的力量,惡狠狠的拚命攻撲著古獨航! 
     
      圍攻著皮四寶的三名「鐵血會」好手如今更是紅了眼,橫了心啦,他們兵刃穿 
    插,又急又密,彷彿狂風般罩合著皮四寶,而皮四寶也咬牙切齒,衝刺掃砸,傾力 
    支撐抗拒,徐修雙的「龍舌短劍」吞吐閃燦下,他叫道:「姓皮的,你不會再有那 
    條大腿!」 
     
      驀地—— 
     
      徐修雙側身溜進,雙劍正反電刺,一閃疾揮,同時嘬口吐氣,「噗哧」輕響, 
    一股其銳如矢的無形的氣流已筆直射向皮四寶面孔! 
     
      這一手,乃是徐修雙的獨門武功——「陰冥箭」! 
     
      猝不及防,皮四寶正避過對方的雙劍攻勢,甫覺情形有異,面部側開,肩膀卻 
    實實撞上,撞得他怪吼一聲,身子往一邊翻去,「破心槍」胡明泉雙槍快刺,右手 
    槍落空,左手槍卻猛地透進了皮四寶臀股,狠狠扎上了他的胯骨,疼得皮四寶尖叫 
    出聲,「八卦牌」奮力掄向胡明泉! 
     
      抽槍,閃身,胡明泉微晃倏讓,「幽靈劍」冒狐斜刺裡暴進,倏然三十三劍合 
    成一溜迸射的寒光,其快至極的罩向皮四寶! 
     
      千鈞一髮裡,古獨航的蟒皮鞭彷彿來自天外,「唰」的一下捲上皮四寶腰際, 
    猛力扯帶,「呼」聲將皮四寶捲飛出數丈之遠,松鞭,回手,古獨航陡然又是一百 
    鞭攻向了正待追過來的徐修雙等三人! 
     
      「狗娘養的野貓!」 
     
      「鬼頭判」太叔上君眼全紅了,他一橫心,丟下古獨航,竟然大罵著衝向皮四 
    寶,皮四寶喘著粗氣,即也毫不示弱的迎上了敵人! 
     
      青衫晃閃,古獨航翻落二人當中,一言不發,披頭七十二鞭捲向太叔上君,而 
    此刻徐修雙、胡明泉、冒狐等三人亦已趕到! 
     
      累喘得他伸出了舌頭,皮四寶卻連嘴邊的白沫也不擦一下,提著「八卦牌」又 
    得加入戰圈中協助古獨航,古獨航沉著應敵中,冷冷叱道:「快去幫我們的兒郎!」 
     
      皮四寶氣吁吁的叫:「總……掌旗……多謝你……老……兩次救我……性命… 
    …」 
     
      鞭舒如虹,卷似蛇,古獨航大聲道:「少廢話!」 
     
      於是,皮四寶返身便走,身形一動,手起牌落,已將兩名「鐵血會」的漢子砸 
    翻在地,斜刺裡,四柄雪亮腰刀甫始斬到,他已狂旋而出,沉重的「八卦牌」猛舞 
    飛掃,四條人影全已長呼著分向四個不同的角度摔去! 
     
      那邊,一名「蠍子」兒郎正浴血苦戰三名敵人,右側,兩個「蠍子」弟兄與五 
    名「鐵血會」所屬在地下翻滾撲騰,另一面,一名「蠍子」兒郎剛將青月刀捅進了 
    一個敵人的胸膛,他後頭也立即挨了一槍! 
     
      「蠍子」的人馬手舞刀盾,拚命搏戰著強大的敵人,寒光血影,相映相照,人 
    肉飛拋,追逐砍殺,週遭,也已仰僕滿了各形各狀,死相慘怖的屍體,有的身子扭 
    折,有的五官歪曲,有的面目一片血肉模糊,有的殘肢斷體,頭落腸溢,簡直淒厲 
    可怕到了極點,而死的固已寂然,活著的,卻仍在那裡製造寂然啊…… 
     
      皮四寶血絲濛濛的雙眸中,發現那「鐵臂魔」詹黃正在追殺幾名「蠍子」手下 
    ,只見那詹黃起落如飛,身形過處,揮臂如若使棍,當者立僕! 
     
      怪叫一聲,皮四寶吼:「兀那雜種,你甭狂,爺就侍候你了……」 
     
      他正待奔沖朝前,後面,突然傳來一個厲燥的大嗓門「皮四寶,你回來!」 
     
      急忙回頭一看,皮四寶發覺叫喚他的人竟是守護在赫連雄身邊的「銅頭」陶輝 
    ,他迷惘的道:「二頭兒,這等情況你叫我幹啥?」 
     
      陶輝連連招呼,急道:「你過來呀!」 
     
      蹌蹌踉踉的奔近,皮四寶喘著道:「什麼事,快點說,咱們手下孩兒在那廂正 
    叫人追著宰呢!」 
     
      低促卻堅決的,陶輝道:「你已受傷,不宜再戰,四寶,我命你在此守護瓢把 
    子,萬不准輕離,讓我來接替你的差事!」 
     
      呆了呆,皮四寶拚命搖頭,嚷道:「不,不行,這是我的事,守護瓢把子才是 
    你的事,你不用勞駕了,還是我自己來,放心,我挺得住!」 
     
      臉一沉,陶輝怒叱:「媽的,你不服命?」 
     
      皮四寶忙道:「不,不,二頭兒,你知道我……」 
     
      一揮手,陶輝閃身而去,頭也不回的丟下兩句話:「敵前抗命者,皮四寶,你 
    知道會是個什麼後果!」 
     
      愣怔的站那裡發愣,半晌,皮四寶才喃喃嘀咕:「你個鳥銅頭,等皮爺有一天 
    能爬到你頭頂上,看吧,我會怎麼壓你個人熊!」 
     
      他在這裡咕噥,「銅頭」陶輝也已勢如破竹,一個起落便撲向了正在追殺「蠍 
    子」所屬的詹黃面前,陶輝二話不說,一條烏黑光亮,兩頭各連著一枚嵌滿尖錘的 
    拳大「流星錘」,已隕星橫空也似射向詹黃! 
     
      那邊,衛浪雲與齊剛之戰已進行到五百招以上,衛浪雲累得汗下如雨,面色泛 
    青,而齊剛則喘息吁吁,鼻端見汗! 
     
      慘烈的拚殺已進行了很久,唯一尚未見血的,只有盛名揚及「皇鼎堡」,「首 
    堡殿」殿主「響鈐刀」黃九這一對,但是,由他們那種狠攻快掃,各不相讓的情形 
    來看,只怕見血的時機也就近了! 
     
      就在這時…… 
     
      事情發生得異常突兀,也不知道是誰首先察覺,只聽得一聲驚駭的大叫,隨即 
    成為一片喧騰與雜亂:「不好了,山上起火了……」 
     
      「老天爺,火勢像來自我們堡裡!」 
     
      「可不是呀,紅光的地方正是堡裡的方面!」 
     
      「糟啦,我們中了人家調虎離山之計了……」 
     
      「殺千刀的『蠍子』雜碎,好歹毒的手段啊……」 
     
      「燒呀,燒得好,正是燒掉『皇鼎堡』老窩!」 
     
      「這是天火呀,娘的天火都要燒掉『皇鼎堡』的這群畜生啦!」 
     
      「太妙了,看他們還朝哪裡橫!」 
     
      「兄弟們,宰呀,趁這機會將『皇鼎堡』『鐵血會』一網打盡!」 
     
      在這片混雜沸騰般的喧叫聲裡,有的是詛咒,謾罵、埋怨、失悔,有的是歡呼 
    、激奮、痛快、欣喜,但拚殺並沒有停止,在雙方這種絕對不同的感覺反應沖激裡 
    ,彼此間仇恨越深,血戰拚鬥就更甚! 
     
      可是,十分顯然的「皇堡鼎」與「鐵血會」方面的人馬已經開始軍心搖動,惶 
    悚驚恐了,前面的那座雄駿山嶺────「孤圍山」的半腰上,如今騰騰濃煙直冒 
    雲霄,猛烈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宛如那片火勢是來自「孤圍山」的山心,那麼廣 
    泛,那麼炎熱,那麼凶猛,又那麼不可收拾! 
     
      灰黑的濃煙與山頂的雲霧融合在一起,瀰漫著大半個「孤圍山」山峰與籠罩著 
    整個山腰間的林木壑澗,「玉松崖」的「皇鼎堡」所在地更是烈焰熊熊,火苗子冒 
    升起半天高,一片炫目的紅,一片扎心的紅,那瘋狂的火勢,像是能將整座「孤圍 
    山」也燒焦了…… 
     
      齊剛的面色早已經變成紫灰,發腳,眉梢,鼻端,全掛滿了粒粒汗珠,他額頭 
    上浮動著青筋,雙目圓睜,怨毒已極的猛攻著衛浪雲,咬牙切齒的叫:「你幹的好 
    事!」 
     
      奮力抵擋著,衛浪雲道:「我早已說過,先前你樂得輕率了點……現在,用不 
    著我告訴你也一定明白我之所以叫你不要太早高興的原因了……」 
     
      倏然十九次撲擊,齊剛大吼:「我發誓要將你們個個誅絕!」 
     
      雙錘流墜如星飛電射,衛浪雲閃挪攻拒,叫道:「和我的誓言一樣!」 
     
      此刻…… 
     
      那邊傳來「雕花笛子」公冶羊驚惶的叫聲:「堡主,堡主,胡殿主不行了……」 
     
      全身一震,齊剛幾乎吃衛浪雲一錘砸上,他大袖暴飛,身形猝轉,面孔扭曲的 
    尖吼:「你說什麼?」 
     
      「雕花笛子」公冶羊悲愴絕望的咽著聲道:「我說,胡雙玉殿主業已……」 
     
      齊剛拔空而起,「哇」的吐了一口鮮血,令人毛髮悚然的悲嚎:「赫連雄,你 
    這畜生的『大力金剛掌』啊……」 
     
      衛浪雲機警異常,馬上轉到赫連雄臥傷的部位,暗中防著齊剛的捨命撲擊,同 
    時皮四寶也緊張的全神戒備著「唰」的落地,齊剛一個蹌踉,公冶羊飛身掠至,急 
    惶的道:「堡主,你老沒有事吧?」 
     
      猛的推開公冶羊,齊剛的形狀活像要吃人一般,他猙獰慘厲的咬牙大叫;「回 
    師救堡!」 
     
      說著,他頭也不回,奔躍似隼鷹掠空,搶先而去,公冶羊引吭吼道:「『皇鼎 
    堡』、『鐵血會』的弟兄們都聽見了?堡主已下令全數撤回山上救人驅敵啦!」 
     
      於是,非常迅速,有如滾湯燒雪一般,「皇鼎堡」、「鐵血會」的人馬立即紛 
    紛退走,像一陣落潮也似瞬息一空,甚至連受了傷的同伴也不及帶走,「蠍子」所 
    屬吶喊追殺,也只是象徵性的表示了一下而已,因為,說真話,「蠍子」這邊受損 
    極重,根本也無力追殺了…… 
     
      衛浪雲連口氣都顧不得喘,他沙著嗓子叫:「馬上救護傷者,立時清點損折!」 
     
      疲累不堪的「蠍子」兒郎們匆匆展開行動後,衛浪雲迅速來到赫連雄面前,他 
    問皮四寶:「怎麼樣?四寶,赫連大哥沒事吧?」 
     
      皮四寶孱弱的點頭道:「老天保佑,還透著氣,我看死不了!」 
     
      蹲身檢視了一下,衛浪雲略略放心,他回身,看見古獨航正在指揮幾名手下將 
    兩個糾纏在一起的軀體分間,目光觸處,衛浪雲不禁心臟一抽,那是葛未全與「皇 
    鼎堡」的「二煞尊」尤蔚啊! 
     
      急步過去,衛浪雲忙問:「總掌旗,葛大把頭如何了?」 
     
      古獨航淒涼的一笑,哀痛的道:「不成了……」 
     
      全身一冷,衛浪雲移目至葛未全,天啊,那是一副何等慘烈的情狀!葛未全雙 
    眼怒瞪不瞑,眼珠子似欲凸出目眶,滿口鋼牙全錯碎了,臉色泛烏,血跡斑斑,右 
    脅上還深嵌著那只「蛇牙短鉤」,胸腹間肉綻腸溢,脖頸上仍纏繞著尤蔚的「百刺 
    毒鞭」一根根的倒鉤刺,完全插進了肉裡,此際,他的脖頸也已粗腫得宛如像腿, 
    還流淌著帶有惡臭的黑色腥水,一滴滴的,濃碉稠的……好不容易,他們費盡力氣 
    才將葛未全緊緊握捏在尤蔚脖子上的一雙大手掰開,而尤蔚舌頭伸出,七竅流血, 
    連五官也全移了位,葛未全這一扼,幾乎將尤蔚的腦袋都扭了下來! 
     
      沉痛的,古獨航道:「少主,本來未全或者可以不死的……」 
     
      衛浪雲傷感的道:「怎麼說?」 
     
      古獨航低沉的道:「他若不用力過猛,胸腹間的傷口雖深,但不會崩裂到使腸 
    臟外流,他如不與尤蔚這廝肉搏,便不至於在貼身這廝以『推心掌』按在心口……」 
     
      淒苦的一笑,古獨航道:「當然,這也不能怪他……情勢所逼,不由得未全不 
    如捨命……總算,他也替他自己報了仇……」 
     
      衛浪雲憂傷的道:「葛兄死得太慘,也死得太早,但是,卻值,至少,他已盡 
    了本份,以一敵五,全數殲敵……」 
     
      低喟一聲,衛浪雲沉沉的道:「說得是……」 
     
      古獨航強笑道:「對不起,少主,我不該說這些令人頹唐的濫調,只是我心愕 
    然,一時失態,尚祈少主恕過……」 
     
      搖搖頭,衛浪雲低沉的道:「沒關係,總掌旗,我也有同樣的感觸……」 
     
      有些冷麻麻的,古獨航交待那幾個神色悲楚的手下道:「小心把葛大把頭頸子 
    上的刺鞭解下來,葛大把頭的遺體你們也給抬到一邊,好生照顧著……」 
     
      說著,他又問衛浪云:「少主,我還沒去探視瓢把子傷勢,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 
     
      衛浪雲低聲道:「托天之幸,赫連大哥大約保住命了。」 
     
      這時,「銅頭」陶輝正自易少龍躺著的那邊奔了過來,易少龍正在由兩名「蠍 
    子」弟兄包紮上藥,古獨航焦灼的向陶輝道:「怎麼樣?少龍傷得如何?」 
     
      喘了口氣,陶輝摘下皮巾扇著汗,恨聲道:「好狠啊,苟熒那王八蛋的反手三 
    刀一記砍在頭兒右肋,一記削掉了頭兒一大塊肩胛肉,另一記就差點把頭兒的內臟 
    也挑出來,那一刀幸虧偏了偏,只透過了右胳肢窩,要不,頭兒就完了!」 
     
      長長吁了口氣,衛浪雲接口道:「如此說來,易兄性命無礙了?」 
     
      點點頭,陶輝道:「就是傷得太重,卻還要不了命。」 
     
      望著陶輝那黃禿禿的,泛著古銅色油亮的腦殼,衛浪雲道:「陶兄,那個蒼黃 
    枯槁的漢子,我估量也是『鐵血會』的好手,這小子卻揀盡了便宜,還虧得你去截 
    下他呢!」 
     
      黑臉上浮起一片笑容,陶輝嚕開大嘴道:「那野種!要不是他腿快,娘的,我 
    非活剝他不可!」 
     
      冷瞧了陶輝一眼,古獨航道:「誰叫你離開瓢把子身邊的?」 
     
      呆了呆,陶輝結結巴巴的道:「這……回總……掌掌旗……我,呃!我是因為 
    皮四寶受了傷,行動不靈光,而那『鐵血會』的野種又在撒野,為了對付那廝,這 
    才,呃,替下了皮四寶……」 
     
      古獨航不悅的道:「不知道守護瓢把子的責任更為重要?如果瓢把子那裡出了 
    事,陶輝,你有幾個腦袋來承擔?」 
     
      黑臉漲紅,陶輝窘迫的道:「當時……呃,我一急,我就沒顧著這麼多……」 
     
      冷冷的,古獨航道:「回去之後去向『公明堂』報到,聽候發落!」 
     
      陶輝吶吶的道:「請總掌旗寬恕這遭……」 
     
      古獨航不奈的道:「不用多說了。」 
     
      衛浪雲在旁邊向陶輝使了個眼色,笑道:「這件事留待以後再說吧,陶兄,你 
    還不快點去照顧傷亡,收拾殘餘!如今好生生的人沒幾個啦!」 
     
      知道待會衛浪雲會替他說話,陶輝感激的望了衛浪雲一眼,向古獨航行過禮, 
    匆匆辦事去了。 
     
      古獨航搖頭道:「我最恨有人違背我的命令,不管他有任何理由!」 
     
      衛浪雲順合的道:「不錯,何況總掌旗肩負如此重責?如果人人都陽奉陰違, 
    個個都有一套道理,那還怎麼去調度節制?」 
     
      說著,他遙望「孤圍山」,老天,就這一陣子,那邊的火勢似乎更大了,紅毒 
    毒的火光,像是連半天的雲都燒起來! 
     
      「嘖」了一聲,衛浪雲笑道:「總掌旗,這一場大火燒得好,只是,燒晚了點 
    !」 
     
      古獨航歎道:「少主說得好,只要早燒半個時辰,我們的損失使不會這麼慘, 
    對方恐怕還要退得更快……」 
     
      頓了頓他又道:「不過總也算及時燒起來了,否則,今天這場仗,我們打贏的 
    可能性委實不大……」 
     
      衛浪雲伸展了一下四肢,道:「可不是,我簡直急壞了。」 
     
      喃喃的,他又道:「這場大火燒得真叫旺啊,不知道他們是用什麼玩意做的引 
    火物?就像是將『皇鼎堡』投進了火獄裡頭一樣……燒吧,燒掉我們的積恨,燒掉 
    我們的憤怒,也燒掉那群奸毒的豺狼虎豹……」 
     
      古獨航亦仰首注視著,他低沉的道:「至少,這場烈焰,能抵回我們大半的損 
    失了……」 
     
      用袍袖拭拭額頭的汗水,衛浪雲苦笑道:「但失去的也已永遠失去,縱然我們 
    以十倍的代價來補償,對於那些失去的也毫無裨益了……」 
     
      微微一怔,古獨航黯然道;「少主說得對……的確對他們再也毫無裨益了……」 
     
      衛浪雲摔摔頭,道:「走,我們到赫連大哥那裡去。」 
     
      兩人方始移步,混身血汗的「金狐」盛名揚已經到拖著三節棍奔了過來,古獨 
    航大聲問:「怎麼樣?名揚,敵我的傷亡情形如何?」 
     
      匆匆向二人行過了禮,盛名揚抹了把面孔的油汗,急促的道:「一百名弟兄連 
    死帶傷到有七十多人,地下至少有五十具屍體是我們這邊的,另外,受創的二十多 
    個人裡,也有好幾個情況非常嚴重,依我看,只怕希望不大了……」 
     
      古獨航幽沉的道:「盡量醫治他們!」 
     
      盛名揚頷首道:「也已這樣做了,幾個懂醫道的弟兄正在竭力救治傷者,另外 
    還派了人在旁邊幫忙。」 
     
      透了口氣,這位「地蠍旗」的二把頭又悲痛的道:「大約,總掌旗已知道葛未 
    全大把頭已經……過去了。」 
     
      古獨航緩緩的道:「我知道。」 
     
      目眶中淚光隱閃,盛名揚咽著聲道:「恨只恨……我們連替他報仇的這點微勞 
    也盡不上!」 
     
      古獨航慘笑道:「是的,他已經自己報了仇,那些傷害他的人無一倖免,全被 
    他一道帶走了!」 
     
      強忍住欲淌的淚水,盛名揚側開面孔道:「除了葛大把頭之外,馬天行二把頭 
    也戰死了,易大把頭受了重傷,皮四寶也傷得不輕,連瓢把子也暈迷在那裡,這一 
    戰,我們可真付出重大代價!」 
     
      一仰頭,古獨航硬朗的道:「但敵人付出的代價更重,名揚,我們先從他們的 
    『皇鼎堡』算,『皇鼎堡』以下的第一殿『天皇鼎』,殿主『寒君』胡雙玉,『反 
    手絕刀』苟熒,『血魔子』夏彤,『二煞尊』官昭、尤蔚,全被我們殲滅,整個『 
    天皇鼎』中,只剩下了一個『雕花笛子』公冶羊倖存!他們的『首堡殿』,除了殿 
    主『響鈴刀』黃九之外,亦無一生還,通通栽在此地,再說,『鐵血會』,只走了 
    一個太叔上君,加上有數的幾個硬把子而已,損失之慘重,只怕不比我們稍輕,一 
    仗,我們固然,受創不淺,但與敵人互較,他們的懊喪絕對更在我們之上!」 
     
      衛浪雲補充道:「『鐵血會』方面,當場被擺平在這裡的幾個,一個是『黑煞 
    幫」韓勇,另一個是『無畏膽』巫朝忠,這兩人是他們的『鐵令手群』中的正副首 
    領,如此一來,他們的『鐵令手群』只怕要群龍無首了!」 
     
      忽然想起了什麼,古獨航問:「對了,『鐵血會』方面的嘍囉大約有三百以上 
    的人吧?他們用多少條性命抵償我們那些傷亡的弟兄?」 
     
      盛名揚估量了下,道:「留在現場的『鐵血會』人馬遺屍約摸有一百來具,他 
    們的傷者也有三十多人,先前對方撤走之際,連一個受了傷的同伴也沒帶走!」 
     
      雙目中煞氣畢露,盛名揚接著道:「總掌旗,那些還留一口氣的敵人,乾脆現 
    各補一刀,通通送他們上路,也免得彼此麻煩!」 
     
      瞪了盛名揚一眼,古獨航凜烈的道:「胡說!他們不仁,我們豈可不義?一個 
    也已失去抵抗力的人怎能再忍心加害?名揚,習武者須要據有武士精神,而武士精 
    神並非僅講究英勇犯難,不畏不懼而已,一個真正的武士,更重要的,是還必須擁 
    有惻隱寬恕的美德,其品級並非斤斤計較於那種愚昧殘酷的殺戮!」 
     
      有些不寒而慄的感覺,盛名揚汗涔涔的道:「是,總掌旗教訓得對……」 
     
      沉著臉,古獨航道:「第一,交待下面的弟兄,不論敵我,只要是受傷的人, 
    一律加以救治,第二,不論敵我雙方的戰死者,通通就地掩埋!」 
     
      躬身答應,盛名揚急忙轉身去了,望著他瘦削的身影,古獨航感喟的道:「個 
    個都有一把年紀了,個個也在江湖上闖蕩得有名有姓,但是,思想卻老不成熟,情 
    緒也恁般容易衝動,唉,他們幾時才長得大,長得大到可以真正的稱為一個成年人 
    ?」 
     
      衛浪雲微笑道:「總掌旗,說老實話,設若每一個人都能像你這樣的世故達練 
    ,精明睿智,這天下早也不就不如此混亂了!」 
     
      古獨航一哂道:「少主過譽了。」 
     
      攜著古獨航的手,衛浪雲一面行向赫連雄那邊,一面低沉的道:「這不是誇獎 
    ,總掌旗,是事實,如果不是你在赫連大哥身邊襄助一切,『蠍子』今天哪來這個 
    局面?」 
     
      古獨航恬淡的道:「不過,少主,若非瓢把子厚待於我,視同手足,我欲待自 
    薦晉身,也不可得呀……」 
     
      說到這裡,兩人不禁相視微笑起來。 
     
      一見衛浪雲與古獨航走來,皮四寶一拐一拐的迎上,他咧嘴笑道:「稟告二位 
    ,瓢把子方才也已甦醒過來了!」 
     
      不及答話,衛浪雲與古獨航急忙快步走了過來,果然,混身上下敷滿了白色金 
    創藥的赫連雄,此刻也已睜開了眼睛,只是形色之間,顯得十分的委頓與孱弱罷了 
    ,那模樣就像能隨時再暈過去。 
     
      兩人立即蹲下身來,衛浪雲首先開口:「大哥,怎麼樣?覺得好了點吧?」 
     
      厚厚的嘴唇蠕動了一會,赫連雄的聲音暗啞低澀到宛似有顆棗核在喉嚨裡:「 
    我們……沒輸吧?」 
     
      古獨航接道:「沒輸,瓢把子,他們全撤走了!」 
     
      目光中透著驚異,赫連雄喃喃的問:「為……什麼?」 
     
      衛浪雲笑道:「大哥,如今你是躺著,看不清晰那邊沖天的火光,島上的田二 
    叔的人約摸已將『皇鼎堡』的老巢燒平啦!」 
     
      振奮的喘了口氣,赫連雄胸口起伏道:「他們……果然辦到了?」 
     
      點點頭,衛浪雲道:「當然,要不齊剛和他的爪牙們會便宜的撤兵?比較一下 
    ,他們吃的虧遠比我們來得大!」 
     
      皮四寶在一側插嘴道:「你就沒有看見方纔他們那種急惶惶的樣子哪,瓢把子 
    ,一個個活像喪家之犬,他媽拉個巴子的全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想笑,卻一下子嗆咳起來,好一陣子,赫連雄才啞著聲道:「好……幹得好… 
    …」 
     
      皮四宅拍著馬屁道:「若非瓢把子你老臉胸口帶傷,我早就為你老在胸口推揉 
    了幾下,現在,瓢把子,好過點了吧?」 
     
      閉閉眼,歇了一會,赫連雄問道:「兄弟,你沒吃虧吧?」 
     
      衛浪雲搖頭道:「多謝大哥關注,還好,沒叫齊剛那老狗擺平,不過,若是再 
    拖下去,就不敢保準了……」 
     
      輕輕吁了口氣,赫連雄道:「齊老鬼……果然有他兩下子……兄弟你能支持這 
    麼久,也已不簡單了……若非你接下了他……恐怕眼前……的情況……就得……大 
    大改觀了!」 
     
      咬咬唇,衛浪雲道:「別說了,大哥;我實在慚愧得緊,只鬥一個齊剛,便叫 
    他纏得脫不開身,一點助力也沒有給其他兄弟用上!」 
     
      赫連雄放開了臉部的肌肉,低弱的道:「話不是……這樣說,須知齊剛乃是他 
    們第一個硬把子……功力之高,無與倫比,如果……不是你攔阻他,將他牽制住… 
    …只要他抽得出身來……娘的……我們這邊只怕還要再……賠上幾個好手……那時 
    ,整個戰局就……不可收拾了……你……還慚愧個……什麼……哪?!」 
     
      頓了頓,他又道:「兄弟……那齊老鬼,的確不同凡響吧?」 
     
      點點頭,衛浪雲道:「是的,他的武功精湛,招術詭異,千變萬化,防不勝防 
    ;最厲害的是他身法之迅捷,反應之快速尖銳,簡直叫人頭大!這老小子尤其鎮定 
    逾恆,冷靜深沉,要不是山上起的那場大火,我看還真動搖不了他的情緒……總之 
    ,這一遭我算是大大的領教了!」 
     
      像想起了什麼,赫連雄問道:「兄弟……你是用的什麼招法和他對敵?」 
     
      衛浪雲小聲道:「『阿羅問心錘法』與『九連環擊式』!」 
     
      皺皺眉,赫連雄道:「怎不使『比日大雙錘』法?」 
     
      歎了口氣,衛浪雲道:「非不為也,是不能也!」 
     
      赫連雄道:「為什麼?」 
     
      苦笑子一下,衛浪雲解釋道:「大哥,你是知道的,『比日大雙錘法』是我壓 
    箱底的絕活兒,也是我爹傳下來的最主要武術精華,所使用起來是絲毫差錯也不能 
    有的,我現在用的這對傢伙乃是臨時打造湊合的,頗不趁手,其中影響太大,如萬 
    一因為兵器的不順當而一擊不中,極易為敵所乘,更容易叫對方揣摸出訣竅既而思 
    出防範之策,當然,破解這兩式錘法是不大可能的,但卻並非絕對不可能,就算破 
    解不了吧,只要叫人家想出防範的法子來,我們這麼多年的保密工作與在這套錘法 
    上所下的苦功不就失去意義了麼?因此我一直考慮著不敢冒險施展!」 
     
      微微點頭,赫連雄道:「呃……也有道理……」 
     
      衛浪雲道:「只是,苦了大伙們,我一時抽不出身來幫助他們。」 
     
      古獨航一笑道:「少主能擋住姓齊的,已經是給我們解除了一重大威脅了,要 
    不我們還真挺不住呢!」 
     
      忽然一咬牙,赫連雄道:「那……狗操的胡雙玉……怎麼樣子?」 
     
      古獨航躬身道:「胡雙玉業已叫瓢把子幹掉啦!」 
     
      長長吁了口氣,赫連雄振奮的道:「真的?」 
     
      古獨航笑道:「此等大事,如何敢欺瞞你老?!」 
     
      滿足的閉上眼,赫連雄艱辛的道:「這野種……他給了我七刀,刀刀入肉見骨 
    ……又破了我相……娘的,我這副尊容原已不堪叫人承教……他卻狠到再來錦上添 
    花……好吧,你破老子相,老子就賞你幾記『大力金剛掌』……他給了我七刀,我 
    還給他六掌……看看誰能受得住,看看誰能要誰的命!」 
     
      皮四寶笑嘻嘻的道:「還是你老硬朗哪,姓胡的也已翹了辮子,瓢把子你至少 
    尚留著一口氣,就憑這一端,已是佔足上風了……」 
     
      睜開眼瞪了瞪皮四寶,赫連雄罵道:「你……他娘連馬屁……也拍得糟透!」 
     
      一句話,將大伙全引笑了,皮四寶轉向衛浪云:「少主,下一步,我們該怎麼 
    做?」 
     
      略一沉吟,衛浪雲道:「離此最近的集鎮是哪裡?」 
     
      古獨航尚未答話,皮四寶已搶著道:「南去二十里,有個地方,叫『趙家集』 
    ,約有百十來戶人家,大多姓趙,在三年以前我經過這地方一次……」 
     
      衛浪雲道:「那地方可容得下我們這麼多?」 
     
      皮四寶笑道:「沒有問題,那裡有幾家大戶,全是四合院前後三進的磚瓦房, 
    再多上兩成人馬也容得下,我們只要多給銀子不結了!」 
     
      點點頭,衛浪雲道:「好,我們就暫時到『趙家集』歇上一歇!」 
     
      古獨航輕輕的道:「全都去?」 
     
      衛浪雲道:「不,得派一個人上『孤圍山』去接引『勿回島』及田二叔的人, 
    否則,大家萬一碰不到分散開了就會耽擱大事!」 
     
      古獨航頷首道:「我也正是這個意思,如今可是千萬不能錯過——少主,你可 
    想到派誰去做這件事?」 
     
      猶豫了一下,衛浪雲反問道:「總掌旗的意思呢?」 
     
      笑了笑,古獨航道:「此事責任重大,有關成敗,我看還是自己跑一趟來得適 
    當。」 
     
      衛浪雲考慮著說:「總掌旗親自去?這個……」 
     
      古獨航忙道:「如今不是客氣的時候了,我們這邊的好手傷亡頗眾,難以抽調 
    適當人選,況且,叫別人去我也不放心,萬一出了漏子,可不是鬧著玩的,我看, 
    只有我親自去最合適……」 
     
      皮四寶插嘴道:「要不,我去也行……」 
     
      一橫眼,古獨航叱道:「你住口!」 
     
      縮回頭去,皮四寶嘀咕著道:「我又沒說錯什麼……」 
     
      不理皮四寶,古獨航嘀咕著道:「不用再斟酌了,少主,事不宜遲,我這就上 
    道。」 
     
      衛浪雲毅然點頭道:「好吧,只好麻煩總掌旗親走一遭了!」 
     
      霍的站起,古獨航簡單問明了皮四寶那「趙家集」的方向位置,又朝各人招呼 
    一聲,立即身形如電般飛掠而去。 
     
      喃喃的,皮四寶道:「『孤圍山』上的熱鬧,這遭讓總掌旗獨個兒觀賞了……」 
     
      衛浪雲一笑道:「只怕也沒有什麼好看的,一片烈火,迷眼濃煙,再加上火焰 
    飛騰中狼奔豕突的人影與劍光刀芒的揮閃而已矣!」 
     
      皮四寶舐舐唇,道:「還有唏哩嘩啦倒塌的房柱簷梁,和一股一股四處迸灑的 
    腥血……那種場面,也就包管是那種味道……」 
     
      養息中的赫連雄睜眼道:「這光景,就好像你親眼看著了一樣……」 
     
      斜眼努力往中間調正,皮四寶笑道:「回稟你老,我這形容也差不了太遠的。」 
     
      嚥了口唾沫,赫連雄低啞的問道:「我們……那得多久離開這鬼地方?」 
     
      衛浪雲道:「只等殘餘收拾妥了,立即就走,如今他們人手不足,能動的只有 
    二十來個人了,時間上多少耽擱點……」 
     
      嗆咳了一聲,赫連雄道:「我們這邊……虧損了若干人馬?」 
     
      皮四寶口沒遮攔的搶著開口道:「回你老,大約有……」 
     
      猛拍了皮四寶屁股一下,衛浪雲急道:「虧損當然是有的,但大哥如今精神不 
    濟,真力耗損過巨,這些事,還是等回去之後再談吧,反正他們也會向大哥詳細稟 
    報。」 
     
      會意了衛浪雲的措施,皮四寶摸著屁股,呲牙苦笑道:「是,是的,少主說得 
    不錯,瓢把子眼前養傷最要緊,其餘的事,不妨留著回去再處置……」 
     
      當然,赫連雄也不是不知道這一戰之後,自己方面付出的代價乃是十分巨大的 
    ,他也明白衛浪雲之所以在現在不肯告訴他,乃是深恐這些血淋淋的事實會刺激他 
    的情緒,影響他傷勢的變化,赫連雄心裡有數,這場血戰後的結果,必不會令人愉 
    快,便是再悲痛吧,發生的也已發生了,除了對他的身體有著惡劣的反應外,就算 
    他再知道得怎樣清楚,再悲憤得如何劇烈,於事實也是毫無補益的了…… 
     
      於是,黯然的,他道:「好……好……現在不提也罷……」 
     
      頓了頓他又道:「兄弟……」 
     
      衛浪雲低下身來,柔聲道:「大哥有什麼交待?」 
     
      雙頰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赫連雄低沉的道:「獨航……上山去接引……他們去 
    了……我又動彈不得……這裡的大小事情……一切……還要你多擔待……點……」 
     
      平靜的一笑,衛浪雲道:「不勞大哥費心,這乃是義不容辭之事!」 
     
      說著,他站起來,朝遠在十丈之外忙碌指揮的陶輝叫道:「陶輝兄,陶兄——」 
     
      一個掠身,陶輝已到了跟前,他拭著汗道:「少主,可有吩咐!」 
     
      衛浪雲問道:「陶兄,傷者需要用軟兜運送,我們可有這種準備?要不,只有 
    暫時斬木扎枝,將就編製了!」 
     
      陶輝忙道:「回少主的話,專為運送傷者的軟兜,早就準備著了,每匹馬的鞍 
    囊裡全帶著一副,軟兜是特製的,用粗麻繩編就,兩邊四個頭各有一枚鋼扣,正好 
    扣在兩匹馬的皮鞍側邊鐵把手上,一人躺在軟兜上,由匹馬分左右撐馱著,相當穩 
    當。」 
     
      點點頭,衛浪雲道:「設計得很完美,很好……」 
     
      陶輝咧嘴笑道:「這是古總掌旗的傑作……」 
     
      一提到古獨航,陶輝猛地想起了他自家的麻煩,悄悄拖著走了兩步,他要求著 
    道:「對了,少主,古總掌旗面前,務求少主美言幾句,替我開脫開脫,要不,一 
    進『公明堂』,如何發落事小,我……呃,我這面子上可就無光了,『蠍子』第一 
    旗的二把頭被送了『公明堂』,少主,這不是笑話麼?」 
     
      苦著臉,他又道:「少主還不知道,『公明堂』,南宮堂主簡直是鐵打的心肝 
    ,他是六親不認哪;一個時辰之前他便拉你同桌喝酒,有說有笑,一個時辰後你若 
    被送到了他那裡,他照樣可以審得你體無完膚,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總之,少 
    主,再怎麼說,我也是坍不起這個台的呀……」 
     
      笑著,衛浪雲安慰他道:「不用急,陶兄,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便了,相信古總 
    掌旗多少會買我幾分薄面的……」 
     
      抱拳躬身,陶輝感激的道:「那就全賴少主大力了……」 
     
      衛浪雲忙道:「別客氣,算不了什麼。」 
     
      向四周看了看,他又道:「我們還有多久可以啟行?赫連大哥等得有些不耐煩 
    了,而且,一干傷者也急需受到更詳盡的療治休養……」 
     
      陶輝估計一下,道:「至少再頓飯功夫便可啟行了——少主,我們到哪裡?」 
     
      衛浪雲道:「南去二十里地的『趙家集』。」 
     
      點點頭,陶輝又問道:「少主,敵方的戰死者也已掩埋,但他們那邊受傷的那 
    些人呢?又該如何處理?合總有三十多人呢?」 
     
      略一沉吟,衛浪雲道:「都替他們上藥包紮過了麼?」 
     
      陶輝道:「全都上藥包紮妥當。」 
     
      衛浪雲頷首道:「很好,在敵對雙方的立場來說,我們這樣做也已是仁盡義至 
    了,對方的傷者我們就只好全部留在此地,等著他們自己來接收吧。」 
     
      於是,陶輝匆匆去了,他一走,赫連雄又呻吟著道:「兄弟……可咱們決定啥 
    時走?這……他娘的鬼地方,我也已厭惡透了!」 
     
      來到赫連雄身邊,衛浪雲笑道:「馬上就走,他們在準備軟兜運送傷者了。」 
     
      喘了口氣,赫連雄道:「越快……越好!」 
     
      二十多名「蠍子」弟兄匆忙的在收拾著善後,陶輝與盛名揚來來往往的指揮凋 
    度個不停,很快的,一切事情已差不多處理妥當了。 
     
      突著大匏牙,皮四寶道:「咱們就快上道啦,瓢把子……」 
     
      「趙家集」座落在一條叫「金河」的河流之濱,散散落落的百十來戶人家,是 
    個看上去十分淳樸又土氣的小村子;這裡栽著些也已大肅索了的柏樹與楊樹,群山 
    尾峰便隱峙在遠處的煙靄裡,有幾分景致,卻也不十分中看就是。 
     
      帶著三分勉強,兩分畏懼,村裡的兩家首戶終於看在白花花的銀子份上,答應 
    暫時將房舍騰挪出來借給這批狼狽不堪,血污滿身的「蠍子」人馬使用,現在,大 
    伙也已約略安置下來了,有人又去請到集子中唯一位老郎中趕了來,再度為那些受 
    傷的同伴診視醫治,這兩家相連著的宅子裡,如今卻仍然是鬧哄哄的。 
     
      赫連雄被安置在靠裡的這家宅子後頭一間靜室裡,這間靜室空氣流暢,光線也 
    充足,推窗看出,可以瞧見後頭畦畦麥田,以及,遠遠縹緲的雲山淡霧,湊合著, 
    亦能住了。 
     
      剛一會兒,那位滿臉皺紋,掉了半嘴牙的村裡郎中才替赫連雄療傷上藥之後離 
    開,赫連雄那一身可怕的刀痕,大概是這老郎中生平所僅見,難怪他在走出去的時 
    候,幾乎他的兩條腿還哆嗦得不聽使喚…… 
     
      一直在旁邊陪伴著赫連雄的衛浪雲這時正與赫連雄談著話,赫連雄雖說模樣十 
    分疲憊,但卻就是不肯休歇。 
     
      又閒扯了片刻,衛浪雲笑道:「大哥,你睡會兒吧,看你也挺乏了。」 
     
      齊鼻樑包紮著寸寬白布的禿腦袋有些滑稽,赫連雄強撐著眼皮子,輕輕搖頭, 
    道:「胡說……這一陣子,我的精神似是好多了……」 
     
      衛浪雲關注的道:「大哥,你如今身子可是夠虛弱,那重的傷,再強壯的人也 
    吃不消呀,我看大哥還是少講話,免操心,外頭一切大小事情,全由我負責啦!」 
     
      眉毛一豎,赫連雄道;「為兄的才遭了……傷,你就不耐煩陪著了?」 
     
      連連搖手,衛浪雲急道:「大哥可真冤死我了,我只要有一點不耐煩之心,便 
    叫我嘴上生瘡,腳板長疔,別說陪著大哥一天兩天,就算一年兩年,我也絕不會膩 
    味的,大哥千祈莫要瞎生疑惑……」 
     
      赫連雄道:「那麼,你就陪著我。」 
     
      無可奈何的,衛浪雲道:「我是怕大哥傷後勞神,有礙康復……」 
     
      頓了頓,他又陪笑道:「怪了,大哥,你為什麼硬撐著不肯歇息呢?」 
     
      舐舐乾裂的嘴唇,赫連雄有氣無力的道:「為什麼?小子,我是在等……呃, 
    等著島主與二叔來了好參見啊……」 
     
      衛浪雲忙道:「大哥有傷在身,又何苦如此多禮?情形特殊,展大叔與田二叔 
    也必定不會見怪的……」 
     
      赫連雄固摯道:「另外,我還要知道『孤圍山』『玉松崖』上『皇鼎堡』的老 
    巢,最後的結果是如何了……」 
     
      停頓了一下,他又接著道:「我要曉得這些事情之後才休歇……要不,我會安 
    心不下的……」 
     
      衛浪雲笑了笑,道:「這還用他們回來講?如今我就可以告訴你,『皇鼎堡』 
    一定就燒得片瓦不存,雞飛狗跳,現下恐怕也已變成一片焦土啦!」 
     
      哼了哼赫連雄道:「你這只是猜測,我要知道確實的結果。」 
     
      衛浪雲道:「只看那片大火的猛烈情形,就可以明白火後的景況,大哥,莫不 
    成火燒的僅是些林木雜草?」 
     
      赫連雄蒼啞的道:「不管你怎麼說,我此刻就是不能睡!」 
     
      忽的,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對了……等會兒他們大批人馬到達,可準備好了 
    住宿之處了?此外,吃飯的問題也得想法解決……可是不少人吶……」 
     
      衛浪雲胸有成竹的道:「不會有問題的,大哥,我們租下的這兩幢屋舍裡,已 
    留下三間房子專門等著給展大叔、田二叔與『花子幫』的幫主居住,其餘的人不論 
    職位高低,只要是不帶傷的,全可以在外頭搭帳蓬,『勿回島』每次行動,所有露 
    宿設備一應俱全,通通都會帶著,至於吃的方面也簡單,他們必也都攜有乾糧,到 
    時候再向村裡人員買肉類蔬菜也就湊合過去了。」 
     
      微微頷首,赫連雄問:「『勿回島』的習慣,每次出征規定攜帶幾日乾糧?」 
     
      衛浪雲道:「七日,但一路隨時補充,務使存糧數維持七天之需。」 
     
      用力揉揉面頰,他接著笑道:「老實說這個集子雖然尚不算貧瘠,但充上天也 
    只有百來戶人家,人數一下多少猛古丁增加了好幾百人,叫他們也養不起呀,給他 
    們銀子怕也辦不出貨來,如非我們自己帶得有,成麼?」 
     
      赫連雄輕輕動了下身子,這張大竹床「咯吱」「咯吱」直壓得響,他「唉」了 
    一聲,沉吟的道:「兄弟,我覺得有點窩囊……」 
     
      怔了怔,赫連雄道:「怎麼說?」 
     
      赫連雄頹喪的道:「到達成我們的願望——就像橫在前面的一條路叫我們走… 
    …而這條路又是十分坎坷崎嶇的……沿途上虎狼遍地,危難重重……為兄的我這才 
    過了第一道關口,就他娘躺下了……兄弟,你說說,這,不叫窩囊叫什麼?唉,說 
    起來,我姓赫連的真是不中用啊……」 
     
      大大搖頭,衛浪雲道:「大哥這番論調,恕我做兄弟的不敢苟同。」 
     
      赫連雄問:「為什麼?」 
     
      衛浪雲平靜的道:「一個要能承受打擊,躺下去還要再站起來,不向現實低頭 
    ,屢敗屢戰,決不氣餒,這才是個男子漢大丈夫,才是真英雄,世間事,要想成功 
    ,沒有不付出代價,沒有不經過一番挫折的,到哪裡去找『水到渠成』,『不勞而 
    獲』的便宜事?又何況像這種一統武林江山,登級盟主大位的艱舉?我們要達成我 
    們的願望,固然沿途障礙重重,危難千百,但我們卻須有披荊斬棘,勇往直前的精 
    神與毅力才行,只要人不死,栽跟斗何妨爬起來接著干?退一萬步說,大哥你這也 
    不叫栽跟斗呀,反過來還算露了次臉呢。你可僅是傷得重,可是,那傷你的人卻一 
    輩子也不能再喘氣了,兩相比較,大哥你猶灰心,那對方又該怎麼辦呢?據我想, 
    敵人是決然不會就此甘休,他們一定尚會繼續苟延繼續掙扎,和我們對抗到底,而 
    這也像橫在他們面前的一條路,這條路,他們走起來,恐怕就要比我們更吃力了, 
    他們都不怕走,不怕撞,大哥,我們還有什麼好窩囊的?」 
     
      沉思著,赫連雄一雙委頓的眼睛裡慢慢現出了光彩,他連連點頭,一連喃喃的 
    道:「對……對……說得對……他們都不在乎……我還有什麼好窩囊的?」 
     
      衛浪雲大笑道:「大哥,你想通了吧?」 
     
      赫連雄罵道:「看不出你小子肚裡還真有些玩意!」 
     
      聳聳肩,衛浪雲道:「所以說,一個人的智慧及才幹,並非一定是隨著年齡方 
    能增長的,此即為一例。」 
     
      低吼一聲,赫連雄道:「娘的,才給你三分顏色,你就想開染房啦?」 
     
      衛浪雲一笑道:「不敢,大哥。」 
     
      輕合眼瞼,赫連雄舒著氣道:「其實,我方才再一回想,今天這一場血戰,『 
    皇鼎堡』與『鐵血會』方面的折損比之我們的確要慘重得多……」 
     
      衛浪雲走近了點,道:「不錯,而大哥的受傷也十分有代價,須知大哥那對手 
    可不是三流貨色,乃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寒君』胡雙玉,『皇鼎堡』除齊剛之外 
    的首席高手呢,這一來,大哥算是砍掉了齊剛一條臂膀了!」 
     
      赫建雄緩慢的道:「我不否認,兄弟,姓胡的小子委實十分厲害,我險些就收 
    拾不下他,現在想想,可真叫忐忑……」 
     
      正色的,衛浪雲道:「大哥,你可知他手上使的那把傢伙是什麼名堂?」 
     
      頰肉輕動,赫連雄道:「你真他娘看扁你老哥了……那玩意是『一丈紅』!」 
     
      點點頭,衛浪雲道:「這種義軟又韌又細又長的兵刃真叫凶險難防,能使用它 
    的主兒只有兩種:一是絕頂的行家,一是狂妄的白癡,很不幸的,胡雙玉卻屬於前 
    者——絕頂的行家,他在這『一丈紅』上的造詣,說句真話,已然到了『出神入化 
    』的境界了,當那小子甫一亮出這玩意之際,我還真吃了一驚!」 
     
      赫連雄沒好氣的道:「一篇廢話……胡雙玉這野種身為『皇鼎堡』第一殿『天 
    皇殿』殿主,且在武林中擁有盛名,他不是行家還是什麼?莫不成齊剛招攬了他去 
    白吃飯的?至於這廝的本事,卻委實精湛卓絕———要不,我也不會吃他砍成這對 
    熊樣了,說起來,我猶一肚皮的怒火……」 
     
      衛浪雲忙道:「總算上天有眼,大哥逢凶化吉,沒有陪著姓胡的一起上道,這 
    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唇角痙攣了一下,赫連雄吶吶的道:「只不過,唉,一條老命也已去了半條啦 
    ……」 
     
      衛浪雲笑道:「我敢講,大哥以後包不會受這種罪了——」 
     
      一陣敲門聲打了斷衛浪雲的語尾,他還沒來得及叫,「進來」,門已被人推開 
    ,冒冒失失,皮四寶拐瘸著闖入房中。 
     
      一皺眉,赫連雄沙啞的問:「有消息麼?」 
     
      呆了呆,皮四寶道:「消息,什麼消息?」 
     
      無名火氣,赫連雄中氣虧弱的咆哮:「展島主與田二叔他們的消息呀……總掌 
    旗接引他們到這裡來的不是?如今來了沒有呀?」 
     
      瑟瑟縮縮的,皮四寶畏懼的道:「回你老的話……還沒有。」 
     
      鼻孔翕動了一會兒,赫連雄怒道:「那……你跑進來幹啥?」 
     
      皮四寶躬身哈腰,驚恐的道:「我是來瞧瞧你老的精神是否好點了?人是否爽 
    宜點了……」 
     
      赫連雄頹然道:「有這你驢鳥成天氣著我,我還會不好點,不爽宜點麼?」 
     
      尷尬的打了個哈哈,皮四寶囁嚅的道:「你老說笑,呃,說笑了……」 
     
      閉上眼,赫連雄已懶得再開口,乾脆養起神來了,衛浪雲悄悄向皮四寶打了個 
    招呼,領他來到窗前坐下,好笑的道:「四寶你不在外頭待著,好端端的一頭闖進 
    來找什麼罵挨?」 
     
      一齜大齙牙,皮四寶小聲道:「少主,你明察,這頓罵,我可真叫挨得冤啊, 
    我這是一片孝心,進來為瓢把子探安來的,哪個曉得瓢把子的火氣恁大,才一進門 
    ,便沒頭沒腦的給我吃一個大熱屁,少主,這不叫冤麼?」 
     
      衛浪雲閒閒的道:「赫連大哥心情不好,精神又差,加上惦掛著我們尚未到達 
    的人馬,自然脾氣就不會好了,你不知道,剛才我也挨了一頓刮呢……」 
     
      嘴裡的金牙一閃,皮四寶驚道:「連少主都挨了刮!」 
     
      冷冷一笑,衛浪雲道:「在別人面前,我是『勿回島』的少主,赫連大哥眼中 
    ,我卻只是他的結義小弟而巳,他發起熊來,我還不照樣得受著。」 
     
      摸摸嘴唇上的兩撇鼠鬚,皮四寶苦著臉道:「總之,這些天來,我的運道不見 
    強,不但老被上頭熊得呲牙咧嘴,就是這場仗吧,也叫人給『掛了點』,『出紅』 
    嘍……」 
     
      衛浪雲笑道:「別不知足,四寶,能留著這條老命也已不錯了,你沒看看,不 
    論敵我,傷得比你嚴重的比比皆是,就連赫連大哥也躺著動彈不得了……再說,你 
    光挨罵還算好呢。『銅頭』陶輝非但被痛斥一頓,回去後還得向『公明堂』報到, 
    為了這件事,他正急得心如油煎……」 
     
      斜眼一睜,皮四宅忽然又幸災樂禍的格格笑了起來:「媽拉個巴子的,我說陶 
    輝這熊人大半天怎的愁眉不展,無精打采的,原來卻是為了這碼子事,媽的皮,怪 
    不得他那大嗓門也吆喝不起勁來!」 
     
      舐舐大齙牙,他又興沖沖的問:「陶輝是為什麼事出的漏子呀?少主,誰叫他 
    往『公明堂』報到去的?」 
     
      衛浪雲不樂道:「你小子似乎有些看人笑話的味道嘛!」 
     
      皮四寶忙道:「少主有所不知,等下我再向少主細稟,少主,還請你先說說陶 
    輝是出了什麼紕漏?」 
     
      往竹椅上一靠,衛浪雲倦怠的道:「很簡單,他奉命守護赫連大哥安全,卻臨 
    時又加入戰圈,未曾請准便將你調過去與他互換,古總掌旗十分震怒,認為陶輝行 
    事輕率,擅作主張,要辦他一個違命之罪!」 
     
      格格笑了起來,皮四寶道:「真他媽拉巴子叫眼前報呀,少主,你方才不是怪 
    我看人笑話麼?我之所以看他笑話,也就正為了這檔子事!」 
     
      衛浪雲半睜眼道:「陶輝莫非得罪你了?」 
     
      連連點頭,皮四寶道:「何止得罪,當時我正要截斗那黃皮寡瘦的小子,陶二 
    爺卻硬把我叫了過去替換他,我不樂意,他還翻下臉來惡狠狠的熊了我一頓,這還 
    不說,他尚把大帽子朝我頭上扣呢,他說我要是不從令,便成了『敵前抗令』,問 
    我擔不擔待得起?媽的,他在堂口裡的職位比我高,我有三張嘴也辯不過他一張, 
    只好認啦,乖乖過去接替了他的差事,少主你知道,『蠍子』組合紀律極嚴,『敵 
    前抗令』可是掉腦袋的大罪啊,我合共也只有一顆腦袋,哪裡掉得起一次?他用幫 
    規壓我,不聽也得聽呀,老實說,與『公明堂』打交道,我也已寒透心了,寧願自 
    家忍氣受辱,亦不肯被送進『公明堂』,南宮老大那張閻王臉,我委實不敢領教… 
    …」 
     
      一捻唇須他得意洋洋的道:「如今可好,陶輝小子唬大唬二,自己給自己找麻 
    煩,這正叫『作繭自縛』,他能抖漏,古總掌旗便一樣抖漏,媽的,不等於我也出 
    了一口鳥氣?少主,你說說看,我不看他笑話,成麼?」 
     
      衛浪雲淡淡的道:「四寶,你心眼真小!」 
     
      皮四寶辯道:「我不是心眼小,少主,我只是出口氣────」 
     
      微睜開眼,衛浪雲道:「我也答應替陶輝在古總掌旗面前說項了。」 
     
      皮四寶嚷道:「這不公平!」 
     
      「噓」了一聲,衛浪雲道:「你小聲點行不行?──────什麼地方不公平 
    ?」 
     
      斜眼吊眉,皮四寶咕噥道:「他刮我鬍子的時候少主你就不幫我說話,古總掌 
    旗要辦他,少主你去幫他開脫,這不叫不公平叫什麼?」 
     
      衛浪雲笑罵道:「簡直瞎扯,陶輝熊你的時候,我正在和齊剛拚命,自顧不暇 
    ,哪有這閒功夫來替你講話?」 
     
      一呲牙,皮四寶正要再說什麼,驀的步履聲近,緊接著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外頭,是盛名揚振奮的語聲:「稟報瓢把子,衛少主,古總掌旗及田二太爺、『 
    花子幫』的大批人馬也已進村啦!」 
     
      竹床上,赫連雄沙啞的叫:「兄弟,快去接,快去接!」 
     
      於是,衛浪雲和皮四寶連忙躍起,啟門而出,候在外面的盛名揚汗淋淋的,喜 
    盈盈的道:「少主,大隊剛才進村口,陶輝已經先迎上去了!」 
     
      顧不得多說,衛浪雲連連點頭,伸手指指室內,示意盛名揚留下侍候赫連雄, 
    他領著皮四寶,一溜煙似的奔向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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