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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 劍 狂 火

                     【第十五章 欲擒故縱】 
    
        「花豹子」任三成連連拍馬疾馳,耳邊風聲「呼呼」響,兩邊樹幹「沙沙」地倒向
    馬後面,而後面卻傳來更為急驟的馬蹄聲。 
     
      蹄聲雷動,扣人心弦,任三成隱隱聽身後面的尖聲冷笑傳來,他心中已拿定主意— 
    —除非被追上,否則絕不勒馬,娘的老皮,就看誰的馬壯腿長跑得快了。 
     
      一連繞過三道山崗,遠處已見楓葉一片,道旁的大樹沿著兩邊往坡上蔓延,東昇的 
    陽光從樹隙裡灑下來有些刺目,任三成已聽得身後面有人冷笑,道:「小子,你逃不了 
    啦。」 
     
      話聲剛落,身後面的鏈子聲「嘩啦啦」地響。任三成回頭望去,正看到兩丈遠處那 
    個灰青臉的年輕壯漢鏈子槍單直地往背心擊來。 
     
      猛地伏身向前,任三成脊背泛涼,大聲疾喝:「咳!咳!」 
     
      怒馬狂奔,任三成的戟斧已握在手上——又一次尖聲冷笑,第二次鏈子槍抖然又在 
    身後響起。 
     
      戟斧在任三成回頭時掄向身後面,差半寸未砸上背後的銀槍頭,而後面已有人開口 
    大叫,道:「老四,往馬屁股上招呼。」 
     
      就在這時候,突然一個急轉彎,彎道繞著山坡轉向另一面,一山的楓葉樹簌簌響中 
    ,前面的道路中央卻見一棵大樹倒在正中間——任三成心中一喜,回頭看去,果見鏈子 
    槍第三次筆直地扎向自己坐騎——回身,擰腰,任三成已雙足離蹬,便在他怒戟橫挑銀 
    槍同時,空中連翻三個空心觔斗,人已落在那棵擋道的大樹橫幹上面坐下,他的怒馬人 
    立而起,唏律律一聲怒鳴,差一點沒撞上大樹。 
     
      就在這時候,任三成已看到身後五騎相繼趕到,其中白鷹收韁不及,連馬帶人「哦 
    」地一聲摔在倒地大樹另一邊,所幸被大片樹枝一彈,人馬無傷地剎時又站了起來。 
     
      鏈子槍已在空中盤旋,丁泰嘿嘿笑道:「小子,我們這是二次碰面吧。」 
     
      「花豹子」任三成嘴角一牽,道:「不錯,是第二次。」 
     
      丁泰冷冷道:「落單了?」 
     
      任三成道:「你以為?」 
     
      一邊,「笑羅剎」鳳依依冷眸四下觀望著,道:「這小子在誘我們上當了。」 
     
      路萬里一驚,道:「二當家是這麼以為?」 
     
      手指著倒地大樹,鳳依依道:「你們看好樹根處,明明是被人砍斷,可不是根腐倒 
    了的,所以……」 
     
      「獨臂閻王」石厚沉聲道:「別管他是不是誘爺們上當,眼前先做了這王八蛋。」 
     
      丁泰點頭,道:「小弟有同感。」 
     
      樹幹上站的「花豹子」任三成卻突地仰天大笑,道:「姓鳳的臭娘們兒,你確是比 
    之這四頭豬聰明多了,竟然心細得看出這是陷阱,只可惜你發覺太晚了,因為你現在已 
    身陷其中了,哈……」 
     
      就在任三成的狂笑中,來路的斜坡道上,「轟」的一聲倒樹聲響起,一股塵土激濺 
    半空。 
     
      雖未看到樹倒,但回路已堵,應是不爭事實。 
     
      「笑羅剎」鳳依依馬上面拔出彎月刀,冷哼一聲,道:「出來吧,姓君的。」 
     
      一聲高吭大笑傳來,未見人影卻聽得大笑的那人道:「鳳二當家的,昨夜風流未盡 
    興吧,怎的大早起來便死追我的屬下,幹嗎呀。」 
     
      楓樹叢裡面有了腳步聲,是起自斜坡一個坑窪處,然後……啊,從山坡兩邊傳來了 
    更多的足音……樹幹上的「花豹子」任三成已喘了口大氣,道:「二當家,姓鳳的領著 
    她的四個枕邊人想撿拾便宜,屬下差一點就……」 
     
      那面,大樹後面閃出一個人來,不錯,正是「追魂老六」君不豪——他一襲緊身灰 
    衣,腰插子母雙劍,英挺俊拔卻又慢條斯理的走到路中央。 
     
      「笑羅剎」鳳依依那原本滿面寒霜的俏臉上突然一鬆弛,便咭咭笑道:「喲!君不 
    豪,你看起來哪會像是個喪家之犬呀,光景是混的不錯嘛。」 
     
      哈哈一笑,君不豪道:「好說,好說,勉強過得日子,雖說是苦了些,但心境上還 
    是十分愜意的。」 
     
      鳳依依咭的又一聲笑,道:「心裡話?」 
     
      君不豪道:「當然說的心裡話,不過……」 
     
      鳳依依緊迫盯人地問道:「不過什麼?」 
     
      聳肩一笑,君不豪道:「不過比之你鳳二當家的可就差遠了。」 
     
      鳳依依道:「怎麼說?」 
     
      君不豪道:「別的不說,單就拿昨晚而言,我這裡忙乎得順背流汗,為的是討債, 
    而你可舒坦,東後街的小樓上施展出渾身解數,可把那姓褚的吃得死脫,兩下裡一比較 
    ,我可就滿身不自在了。」 
     
      「笑羅剎」鳳依依不怒反笑地道:「昨晚你可是躲在我的床下面喝露水了?怎的我 
    沒有發現,要不我定準會拉你上床的。唉!這方面你是覺著令人可憐,我的乖!」 
     
      「追魂老六」君不豪淡然一笑,道:「也不盡然,君某只要看著褚家油坊被燒得一 
    堆焦土,那比看你光屁股還令我賞心悅目,你說呢?」 
     
      「笑羅剎」鳳依依雙目煞氣一現又隱地道:「君不豪,你可別被我揪住小辮子,那 
    時候我準會叫你嘗到你連想也想不到的樂趣,那,嗯!何止是橫生的樂趣,而是……」 
     
      君不豪伸手一攔,道:「別逗,真有那麼一天,那就算是『緣份』吧。」他四下望 
    了一眼,又道:「而眼前,只怕你沒有這種機會了,因為你已經入了我為你而設下的牢 
    籠,你走不了啦。」 
     
      尖聲一笑,「笑羅剎」鳳依依道:「說說看,你準備拿我怎樣?」 
     
      君不豪道:「食之無味,殺之可惜。」 
     
      鳳依依咭地一笑,道:「錯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何錯之有?全是我心裡話。」 
     
      「笑羅剎」鳳依依款款走前兩步,美妙地扭著細柳腰而露出要投懷送抱的樣子,道 
    :「君不豪,雖是你心裡話,可是也太不公平,你未曾嘗過味道便硬說什麼『食之無味 
    』,豈非過於武斷?我可不同意,再說,你能殺得了我?」 
     
      君不豪沉聲道:「如果有必要的話。」 
     
      鳳依依冷笑道:「什麼叫有必要?是不敢正面同我們一搏吧。君不豪,我老實告訴 
    你吧,你設計把姑奶奶誘來,可巧,姑奶奶也正在找你,兩下裡勉強算是你有心我有意 
    地湊在一起,什麼賬也全看彼此的誠意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面無表情地道:「鳳依依,你開始沉不住氣了。」 
     
      鳳依依厲聲道:「君不豪,你也漸漸失去了風度。」 
     
      君不豪沉聲道:「君某不否認有心,因為我見了你就如同冬天見了陽光,夏天喝了 
    井邊涼水,所以我是一心要見你,而且也要得到你。至於你有的什麼狗皮倒灶之意,那 
    是不能混為一談的,這點我可得事先強調。」 
     
      「咯」地一聲脆笑,「笑羅剎」鳳依依瞇起媚眼,道:「我的君二當家呀,你一心 
    要得到我何不早說,你放心,我絕不同你狗屁倒灶,不信你就會知道,而且……」 
     
      君不豪哼了哼,道:「鳳依依,你在道上的聲譽不提也罷,提起來,任誰也曉得你 
    是人盡可夫,淫蕩邪惡透了頂的騷貨,可是這麼的盡在君某面前撥弄,卻反倒令我倒盡 
    胃口,發嘔三日。你形態姣嬈,舉止嫵媚,言語淫穢,這些的總合除了強調你又低賤無 
    德行,委實再沒有半點別的好樣了。」 
     
      「笑羅剎」鳳依依眸芒在變,變得如似向外噴出釘芒,而終於有如罩上了一層嚴霜 
    似的,她尖吭地道:「姓君的小子,你更不是個人物,典型的無賴莽漢加上標準的混賬 
    作風,拆穿了你又算老幾?」 
     
      笑笑,君不豪道:「和你這種穿褲子等於沒穿褲子的臭貨繞舌根,沒得到費了我的 
    一番精神。」 
     
      幾乎與那棵楓樹不相高下的「黑牛」熊霸,已憋不住地高聲叫道:「二當家說的對 
    ,別同這種一身騷的女人扯了,乾脆你把她賞給我,由我料理吧。」 
     
      重圍之中的路萬里依然不懼地對鳳依依道:「二當家,局面如此,情勢明朗,除了 
    痛宰這批『百靈堡』漏網之魚,似已無他法了。」 
     
      鳳依依雙目直視著君不豪,她甚至全身僵了似的動也不稍移動地道:「看來就是如 
    此。」 
     
      哈哈一笑,君不豪道:「看今日這種場面,鳳依依,君某應該對你說句衷心的話, 
    希望你先洗耳恭聽,如何?」 
     
      鳳依依冷笑道:「可是枕邊細語?」 
     
      君不豪道:「別逗了,我是誠心誠意地勸你,投降吧。」 
     
      冷冷一聲尖笑,鳳依依道:「憑你還是他們?」說著四下一張望,又道:「憑你君 
    不豪,老實說,我還沒把你放在心上,若說你帶來的這十一位仁兄,只不過一群釜底遊 
    魂,上不得檯面。」 
     
      君不豪忽地一笑,道:「你不再為你的枕邊四人請命?」 
     
      虯髯如戟的白鷹怒罵,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把老子們當成餿水,姓君的,老 
    子向你挑戰。」大板斧已在高舉。 
     
      「追魂老六」君不豪冷哼一聲,道:「你不夠格。」 
     
      後面,「嘩啦啦」一聲響,「鐵算盤」官永吼道:「陵州官永在此,白鷹,等等有 
    你的樂子。」 
     
      官永一旁站的「飛虎鞭」巴子龍也吼道:「什麼東西。」 
     
      「追魂老六」君不豪忽地右手高舉又晃,只見「黑牛」熊霸已大步走到另一棵倒在 
    路中央的大樹前,他舉著雙錘高聲對遠處樹幹上的任三成道:「老任,你我負責堵截逃 
    走的,你可要守緊了。」 
     
      「花豹子」任三成已喘過氣來,聞言笑道:「黑牛,錯不了。」 
     
      「鬼使」陶勇已低聲對君不豪道:「二當家,只待甕中捉鱉了。」 
     
      「笑羅剎」鳳依依俏目四下閃著,只見敵人每兩人迎著自己方面一人逼近……原來 
    ,君不豪早把人手分配妥當——「鐵算盤」官永與副堂主「飛虎鞭」巴子龍合擊「秦川 
    四煞」中的白鷹,「鐵漢」張召與「判官」苗強合拼丁泰,「銀刀」戈清松與「大狗熊 
    」阿萬力戰「獨臂閻王」石厚,而「快刀手」石敢與「飛花公子」白文定對付「秦川四 
    煞」老大「飛鷂子」路萬里,君不豪力拼鳳依依,由「鬼使」陶勇掠陣。 
     
      現在——「追魂老六」君不豪輕鬆地笑道:「鳳依依,你這是何苦?這種局面難道 
    你不明白?一旦動了傢伙,你估量有幾成勝算?」。 
     
      鳳依依尖吭地道:「三十年道上翻滾,可不是被人唬過來的,君不豪,你枉費一番 
    天真之心了。」 
     
      沉哼一聲,君不豪再問:「乾脆說一句,降是不降。」 
     
      鳳依依銀牙猛錯,道:「也太囉嗦了。」 
     
      君不豪重重地哼了一聲,道:「那麼他四人便死定了。」 
     
      身後面,陶勇冷峻地道:「二當家,對於這種不識好歹的臭女人,你又何必多為她 
    考慮,已經到了宰殺的時候了。」 
     
      點點頭,君不豪道:「搏殺總是最後手段,卻也是最有效的解決問題方法。」 
     
      氣氛頓時緊張僵冷起來,在每個人的呼吸中,宛如嗅到了那種極其熟悉的血腥味, 
    而這種味道正在凝聚,凝聚在每個人的心頭。 
     
      從情勢上看,對鳳依依五人卻是十分不利;再由對方每個人的風度氣宇上觀察,顯 
    然這些人皆不是省油燈。 
     
      幾乎是等量的武功,但在人數上卻少了一倍,綜合而論,一旦交上手,只怕難以討 
    得便宜。 
     
      冷酷地一笑,君不豪已高聲道:「各位切記,按我的計劃,能活捉的活捉,實在他 
    們那個牙咬得緊的豁上幹,便宰了也罷。」 
     
      君不豪話聲剛落,萬道彩霞中突現兩道冷芒,鳳依依已搶先發動,她暴起猛撲,青 
    月刀似兩支螺旋般怒攪勁劈而下,聲勢驚人。 
     
      這邊,君不豪不用再叫,官永八人早分別找上了各人的對像,一場火辣辣的搏殺便 
    立時展開來。 
     
      錯步,斜身,君不豪就在仰面側擊中,子母劍已快不可言地展開來。 
     
      他右手長劍倏閃疾撩,「噹」的一聲擋住鳳依依左手青月刀,左手短劍卻貼著鳳依 
    依的右手青月刀陡然力扭又送! 
     
      好一招雲裡翻,鳳依依施了個又快又利落的觔斗,雙腳落地,立刻又是二十七刀交 
    替殺到。 
     
      君不豪子母劍分迎而上,一陣丁丁當當,火花猝映,早把鳳依依的二十七刀化為烏 
    有。 
     
      不等君不豪雙劍抽回,鳳依依突地貼地前滾,猶似刀輪一現地逼向君不豪,邊咯咯 
    蕩笑,道:「君不豪,像是真有『一手』嘛。」 
     
      塌腰蹲擋,子母劍迎擊四十二劍合為一劍,君不豪「嘿嘿」一聲冷笑,道:「你是 
    說——嗯,現在的這一手抑是對付女人的那一手?」 
     
      狂劈暴斬又斜掠兩丈外,鳳依依浪笑道:「好像你全是一流嘛。」 
     
      生硬的吭笑,君不豪的子母劍上挑下劈,澀澀地道:「有意領教。」 
     
      柳腰閃晃不斷,青月刀連砍又掃,鳳依依媚眼一斜,先是「喲」了一聲,道:「有 
    心領教,怕你不解風情。」 
     
      君不豪道:「放下兵刃,君大爺會把你當成一頭乖小貓似地摟在懷裡,不信我賭咒 
    。」 
     
      鳳依依嘴一撇,道:「沒上床就叫我投降,我心不甘。」 
     
      君不豪突地旋風一陣,挾著一溜劍芒,風起雲湧似地旋到了鳳依依面前一尺地,子 
    母劍幻化出疊疊成層的刀芒,那麼怪異而又神奇的圈向比他矮了半個頭的鳳依依。 
     
      驚呼起自一陣金鐵交鳴,鳳依依縮臂閃身,晃頭偏肩,陡然間拔地而起兩丈,有一 
    溜鮮血在滴灑——落地,再起,君不豪已知這女人夠狠了,因為她那俏臉上原本是要被 
    一劍削下半張臉,可是她竟然橫臂迎上劍刃,救了自己的面皮。 
     
      君不豪未追趕,因為他不需追趕,鳳依依是逃不掉的。 
     
      果然,陶勇已撲過去,笑道:「下去吧,我們二當家未過足癮呢。」 
     
      左肩臂上在淌血,而左面頰上也有著刺痛,有一條三寸長血槽,不深,但也夠受的 
    。 
     
      右手青月刀「呼」地閃向陶勇,鳳依依罵道:「你是什麼東西。」 
     
      鐵沙掌拍打有致,「鬼使」陶勇沉聲道:「我操,你又是什麼玩意。」 
     
      疾撲而至,君不豪道:「陶堂主,別讓人說我們兩個大男人壓一個女子。」 
     
      陶勇哈哈一笑,道:「二當家,你說溜口了,是『欺壓』而非『壓』。」 
     
      青月刀疾閃而刺,鳳依依尖吭地道:「君不豪,你我生死一搏吧。」 
     
      君不豪笑道:「樂意奉陪。」 
     
      二人便在這山道上,立刻又殺在一起。 
     
      就在「花豹子」任三成的眼皮下面,「鐵算盤」官永與「飛虎鞭」巴子龍二人力搏 
    大鬍子白鷹。 
     
      似乎這全是君不豪事先安排妥當的,一經上手,便盡量把這「秦川四煞」分開來, 
    使他們各自為戰而無法相互支援。 
     
      白鷹被官永的二尺鐵算盤兜上,兩個人誰也不稍退地貼身肉搏,而巴子龍的「飛虎 
    鞭」幾次未纏上白鷹雙腿,急得他破口大罵,道:「王八操的,我看你還能躲過幾鞭。 
    」 
     
      「嘩啦啦」猛地一串暴響,官永就在急旋身中,六粒鐵算盤子呈圓周形向白鷹打去 
    。 
     
      大板斧厲烈地一陣猛掄,好一陣「叮噹」暴響中猝然一聲「噗」,白鷹的左耳根下 
    實實在在的中了一粒,但齜牙咧嘴未出聲,卻橫身反擊,大板斧似天外流星勁閃,抖手 
    十三斧合成一斧,口中狂罵道:「你媽的!」 
     
      鐵算盤硬擋狂砸,空中連連震天價暴響中,突然一聲脆鳴,「叭」的一聲,巴子龍 
    的「飛虎鞭」在刺目的紅日下猝映出的光影,「嘯」聲未盡,白鷹的面上已現出一道血 
    印,血印是自鼻子右面橫向右耳下,一隻右耳也幾乎被鞭梢撕裂。 
     
      白鷹硬是不出聲,這光景似乎他全身上下沒知覺,有的,僅是一股子悍不畏死的拼 
    勁。 
     
      「秦川四煞」中,年紀最輕的要算丁泰,小伙子今年二十六,而死在他手上的江湖 
    人物卻已超過百人。 
     
      現在,丁泰遇上的是「鐵漢」張召與「判官」苗強,三人卻在一排樹根前拼得可熱 
    鬧。 
     
      年輕氣盛的丁泰一路追趕「花豹子」任三成,半路上差一點沒把任三成攔住,正一 
    肚皮的窩囊,再聽了鳳依依與君不豪二人的彼此冷嘲熱罵,幾乎把肚皮氣炸。這一動上 
    傢伙,他的那根鏈子槍便宛似一天狂濺的銀星,穿越在張召與苗強二人之間而不稍停。 
     
      他在抖閃分擊中桀桀狂叫,而攻勢卻越發凌厲。 
     
      「鐵漢」張召施展出大鷹爪功,配合著苗強的一對判官筆,一時間丁泰豁上命拼也 
    只能維持個勉強局面。 
     
      那面,繞著兩棵楓樹交互拚搏不休的「銀刀」戈清松、「大狗熊」阿萬,二人分兩 
    個方向圍殺「獨臂閻王」石厚。那石厚雖只是一條右臂,但他的那把特大號砍刀卻舞得 
    威力十足,成束刃芒,層層疊疊,硬砍硬殺作風,幾次未把戈清鬆手上銀刀震飛——「 
    大狗熊」阿萬的青銅棍狂砸力掃,邊「哇哇」大叫道:「堂主,由我阿萬接正面,娘的 
    老皮,這小子一條臂比兩個臂還有勁!」 
     
      「獨臂閻王」石厚得意地笑道:「所以你兩個雜種可要小心了。」 
     
      「大狗熊」阿萬怒罵道:「小心你娘的那個坑,還是替你自己打算打算吧。」 
     
      「銀刀」戈清松沉喝道:「憑你?」怒喝中,戈清松舞出一路刀法,眨著宛如極光 
    四射,奔雷走電般撲上了正自旋身的石厚。 
     
      一連串緊密與極快的相互劈斬中,兩人再次聚而倏分,石厚剛落地,側面阿萬的青 
    銅棍怒砸而到,當石厚橫刀上迎,「鐺」的一聲,焦雷般地打進了耳膜,蕩人心弦。 
     
      石厚收刀回閃,卻見阿萬的巨軀似門神般地向他撞來,不及出招,忙繞著那棵楓樹 
    勁旋,「轟」的一聲,碗口粗細的楓樹吃阿萬一棍打折,石厚已撥枝直衝半空。 
     
      「銀刀」戈清松一聲冷笑,銜尾撲去,銀芒宛如一團白光,半空中好一陣「嗚嗚卡 
    卡」聲,塊塊碎肉夾著斷骨血雨盡往四下飛濺,「咚」的一聲撞地聲裡,「獨臂閻王」 
    石厚才一聲喊破喉管的厲叫,上身一挺又倒在地上。他那雙目中充滿了惡毒的眸芒,兀 
    自大叫著罵道:「你娘的,快補老子一刀來。」 
     
      石厚在空中勁翻,雙足剛自上方向下,卻不料戈清松正揮刀迎去,半空中石厚等於 
    是把自己的雙足送給敵人,在那種勁力難再控制的情況下,戈清松來者不拒的銀刀怒斬 
    十三刀,刀刀不落空地砍殺得一片血肉橫飛。 
     
      石厚便在雙腳——不,他已沒有雙腳而只是兩條無足的血腿落地才感到一陣裂心碎 
    肝的疼。 
     
      「大狗熊」阿萬大步躍過折斷的楓樹,悶不吭聲地舉起青銅棍砸去——「叭」!青 
    銅棍竟將那桀驁不馴的「獨臂閻王」石厚的腦袋砸成了一團紅白交加的肉糊團,那已碎 
    了一大半的頭顱斜撞在楓樹的枝葉堆裡。 
     
      距離不過三四丈遠的「飛鷂子」路萬里,鬼頭刀正同「快刀手」石敢、「飛花公子 
    」白文定殺得難解難分,他的手臂與肩頭尚插著兩支「梅花釘」,那是拜「飛花公子」 
    所賜,但路萬里連哼也未哼一聲——這時,他聽得「獨臂閻王」石厚的慘叫,便「呼」 
    地拔地而起,空中掄旋怒翻,邊大叫道:「老三。」 
     
      聲音嘶啞鳴如梟叫,路萬里身未著地,鬼頭刀已劈出九刀! 
     
      阿萬不防路萬里會中途殺來,等到發現,頭頂上儘是刀芒成束,忙舉棍迎擊卻搗了 
    空。 
     
      「噗」!一股鮮血已自阿萬那左肩背處往空直冒,滾動著巨軀,阿萬「吆」了一聲 
    便往右側橫閃。 
     
      戈清松怒罵一聲迎擊而上,銀刀電閃,剎時同路萬里對殺二十一刀,後面,石敢與 
    「飛花公子」白文定已雙雙追到,這光景對石、白二人而言,多少有些愧疚,因為路萬 
    里是他二人的目標,如今突然在阿萬身上開了彩,別說是有愧,便對二人的面上也是無 
    光。 
     
      「快刀」石敢年近五十,老成持重有餘,但見這光景,也是氣的山羊鬍子直顫抖地 
    罵道:「娘的老皮,路萬里,老子非碎了你不可。」 
     
      桀桀怪叫,路萬里道:「嚇不倒老子,因為老子也正抱著同一信念。」 
     
      「大狗熊」阿萬痛得眥牙咧嘴直哈大氣,他那雙獅目惡毒地逼視著路萬里,幾次未 
    舉起青銅棍打過去。 
     
      「快刀手」協同戈清松圍殺路萬里,白文定已撲近阿萬身邊,道:「阿萬哥別亂動 
    ,兄弟替你包紮。」 
     
      可真嚇人一跳,路萬里的那一刀幾乎把阿萬的肩骨砍裂,半尺長翻捲的紅肉,一股 
    股地往外冒血。 
     
      懷中摸出一包粉紅色藥粉,白文定兜上一塊布巾,一下子全搗在阿萬的傷口上面, 
    邊叮囑,道:「別動彈,止住血再說。」 
     
      「大狗熊」阿萬牙齒「咯崩」連響,道:「奶奶的,他偷襲我。」 
     
      遠處,丁泰已高聲尖叫道:「大哥,三哥傷得如何?」 
     
      「飛鷂子」路萬里回應道:「兄弟,你三哥已升天,我們要為他報仇呀。」 
     
      「快刀手」石敢冷罵道:「娘的,我看不是升天,而是進了鬼門關。」 
     
      丁泰狂叫三聲直衝雲霄,鏈子槍指東擊西,企圖往路萬里身邊衝去——大鷹爪拍打 
    猛抓,貼著飛越過頭頂半寸的銀槍頭,張召疾伸手上抓,那麼巧妙的正好握著回抽的鏈 
    子槍,丁泰抖手施力,卻被張召拚命抓牢不放——於是,「啊」的一聲尖嚎,一股,兩 
    股,啊……七股鮮血自丁泰的身上往外冒,苗強的一對判官筆便在這空檔一招之間點了 
    九筆。 
     
      丁泰灰面先紅後青,旋身踢向苗強,口中再叫:「殺!」 
     
      右手判官筆被踢落,但張召卻暴伸右手,五指如鉤,「卡」的一聲便掐斷了丁泰的 
    喉管,大鷹爪功端的驚人。 
     
      就在丁泰翻動血目萎向地面的時候,附近一聲狂叫,只見巴子龍的丈五「飛虎鞭」 
    正纏住白鷹雙足,抖手直把高壯的白鷹纏翻在地。 
     
      大板斧極電猛砍,「崩」的便將巴子龍的「飛虎鞭」砍成兩段而使得巴子龍暴退七 
    步幾乎跌坐地上。 
     
      「鐵算盤」官永斜身撲進,十二粒鐵算盤子兒未等白鷹起身便迎著打去——一聲尖 
    叫配合著官永的咒罵,只見白鷹披頭散髮,鮮血滿面,有兩顆算盤子兒正牢牢地嵌在他 
    的雙瞳,成了一對可怕的假眼。 
     
      白鷹,他雙手握斧,左掄右砍,前劈後斬,口中厲烈地狂叫吼罵:「來吧!看你們 
    哪個王八操的有本事割去老子這項上人頭。殺!殺!」 
     
      「咚」的一聲白鷹一頭撞上路旁一棵大楓樹,他雙足左右交替連旋不停——巴子龍 
    的丈五「飛虎鞭」被砍斷五尺,這時他覷準敵人雙足不穩,「呼」的一鞭打去,「彭」 
    的一聲打得白鷹拋斧旋身跌在三丈外。 
     
      白鷹挺身未起,而官永的鐵算盤已「叭」地砸上白鷹後腦勺,「吭」的一聲,白鷹 
    那儘是鮮血的頭顱,有如碎骨肉合成的物體濺向四周。 
     
      已經同「追魂老六」君不豪殺到坡上的楓林深處,「笑羅剎」鳳依依聽得坡側面的 
    官道上傳來的聲聲怪叫,心中既驚且急。 
     
      太熟悉了,因為「秦川四煞」的聲音對她而言,即使是哪一個叫出來的,她也十分 
    清楚。 
     
      現在,她琢磨著,大概只餘下路萬里一人了吧。 
     
      強壓著心頭的急躁與不安,鳳依依在閃展騰挪中還故意把她那誘死人不償命的身段 
    連連的扭動著,以清脆美妙的鼻音道:「君不豪,若論做人,鳳大姐自不比你差分毫… 
    …」 
     
      子母劍交互迎擊,君不豪道:「娘的,刀口子底下認起干親了,如是真想套交情, 
    君不豪也得認清你這個浪貨的惡毒之心才論交。」 
     
      鳳依依「咯」的一笑,道:「我惡?我毒?我是人盡可夫?其實,我只不過是把我 
    這女人之身發揮得淋漓盡致的不辜負上蒼生我為女人罷了,這有什麼不好的?」 
     
      君不豪冷笑著對一旁的陶勇道:「老陶,你聽聽,天下女人要都是她這種想法,我 
    的媽,男人只怕全得躲起來了。」 
     
      蓄勢待發的陶勇罵道:「真不要臉。」 
     
      嬌媚的一笑,鳳依依道:「不是姑奶奶不要臉,而是你們大驚小怪的沒見過世面, 
    我有情就叫不要臉?我殺人嘛,你們又把我叫成了羅剎,唉!做人可就難了……」 
     
      子母劍便在鳳依依的語音仍在怒劈而上,正迎著空中下擊的一雙青月刀,好刺耳的 
    連聲金鐵撞擊聲,雙方倏合又分。 
     
      陶勇已揮動鐵沙掌,叫道:「二當家,別同她再蘑菇下去了,我二人合擊。」 
     
      「呼呼」勁風,鐵沙掌運足十二成功力,陶勇已逼上了正在喘息的鳳依依。 
     
      青月刀連劈連削,鳳依依尖聲罵道:「君不豪,你好不要臉,兩個對付我一個呀。 
    」 
     
      君不豪笑道:「兩個你就吃不消了?」 
     
      紅面大胖子陶勇是個烈性子,但聞言也一聲笑,道:「吃不消你也要忍著點,哈… 
    …」 
     
      鳳依依趨身躲過十三掌,騰身而起直撲側面的君不豪,青月刀空中已交互劈出三十 
    八刀,沉聲道:「姑奶奶就是喜歡你,我們一齊上路吧。」 
     
      「追魂老六」君不豪見鳳依依空中竟然是個大敞門架式,她的青月刀平舉在兩側而 
    刀尖向內彎,光景是老娘這身細皮白肉隨君撿,斷氣不定是誰先了。 
     
      原地一個觔斗前翻,君不豪頭下足上,右手長劍向下猛掃,人已自鳳依依的頭上三 
    尺處躍過。 
     
      「笑羅剎」鳳依依總以為君不豪會向她正面下手,不料君不豪竟然不上她的當,等 
    到頭上劍芒電閃而到,鳳依依拚命舉起雙刀上迎——君不豪就是在等她這一招,哈哈一 
    笑,左手短劍已送上鳳依依的背上面。 
     
      反應可真夠快的——「黑虎寨」的這位二當家果然有其一定的能耐,就在君不豪的 
    短劍入肉不及半寸,她已怒箭般的一蹴而前,以同樣的快速,把君不豪的穿背一劍讓過 
    。 
     
      其實,君不豪是不會殺她的,因為君不豪打定主意要活捉她,勝小玲的希望全在她 
    的身上了。 
     
      挾著背上鮮血與刺痛,鳳依依前衝之勢尚未拿樁站穩,突然眼前人影倏晃,高大胖 
    的陶勇一掌擊中她的右肩頭,「噹」的便把一把青月刀打落在地。 
     
      鳳依依冷哼一聲,左手青月刀已電掣般送向右側的「鬼使」陶勇——塌腰弓身,陶 
    勇躲過開腸破肚的一刀,左手不由自主的去拍鳳依依的青月刀,卻不料刁鑽惡毒的鳳依 
    依刀峰一旋,陶勇大叫一聲拚力暴退……抖著幾乎被青月刀切斷左掌,陶勇口中「嘶嘶 
    」怪叫著大罵道:「好惡毒的臭女人,老子饒不了你。」 
     
      「追魂老六」君不豪躍近陶勇,忽問道:「老陶,你的傷……」 
     
      陶勇道:「幾乎斷掌。」 
     
      君不豪已高聲叫道:「任副堂主。」 
     
      「花豹子」任三成站在倒地的楓樹幹上應道:「屬下在。」 
     
      君不豪已在坡上楓林中叫道:「快取傷藥給陶堂主包紮!」 
     
      任三成罵道:「臭娘們,她該死。」邊罵,邊往坡上撲去。 
     
      鳳依依右肩頭的一掌著實不輕,一條右臂變成了她的累贅,背上尚在淌血。但她見 
    陶勇痛的滿頭大汗,知道手足連心痛,俏臉上浮現著一抹陰鷙又得意的表情,仰望向天 
    空,日頭變得小了,但日光卻變得熾熱,熱得她想盡快地喝上幾碗涼水——砰砰的心跳 
    ,涔涔的汁濕,氣吁吁而又有些迷濛蒙,鳳依依左手青月刀仍平舉在胸前……把陶勇交 
    在任三成手上,君不豪雙手握劍,一步步向鳳依依逼近……他雙目噴火……當然那是心 
    火,但心火往往比之真火還怕人……鳳依依一生中怕過誰來?但她現在望著君不豪的雙 
    目,那種厲如花豹的雙目,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音啞道:「君不豪,你想吃人?你 
    那種眼神姑奶奶見的多了。」 
     
      君不豪牙縫中擠出幾個字,道:「我在想如何剁了你。」 
     
      鳳依依道:「你敢!」 
     
      君不豪鼻尖聳動地道:「馬上你就知道。」 
     
      子母劍上下交替掄旋,但尚未及殺上鳳依依,卻不料在倒退中的鳳依依一跤倒坐在 
    坡上——她忿然地擲出手中青月刀,尖聲叫道:「殺吧,姑奶奶認了。」 
     
      長劍劍尖點上鳳依依的眉心,君不豪冷冷道:「這一劍我要挖出你的眼珠子,算你 
    識時務見機的早,沒得把你弄成個獨眼婆。」 
     
      頭—偏,「笑羅剎」鳳依依收起她那喜怒俏罵的神態,高聲對下面叫道:「路萬里 
    ,別再殺了。」 
     
      正在浴血拚殺的路萬里,如今背上腿上全是條條血口子,衣衫全被鮮血染濕,但他 
    仍然負傷頑抗,凶殘地把一把鬼頭刀舞得風雨不透——現在,他在聽了鳳依依的喊聲, 
    便立刻躍退三丈,雙手抱刀站定,雷公嘴已翹得變了形。 
     
      「追魂老六」君不豪遂高聲叫道:「熊霸。」 
     
      定在另一端的「黑牛」熊霸高聲應道:「屬下在。」 
     
      君不豪道:「拿繩子來拴人!」 
     
      高吭地應著,熊霸吼叫道:「看你們殺得可真過癮,我熊霸急得直跳腳。」 
     
      提著一根繩子,熊霸到了君不豪面前,見鳳依依仰頭坐在地上,哈哈一笑,道:「 
    來吧,上了綁我扛你走路!」 
     
      鳳依依回頭怒視君不豪道:「要去哪裡,姑奶奶跟你去,何用繩子拴?」 
     
      劍尖仍點在鳳依依的眉心上,君不豪笑笑,道:「就委屈你吧,別忘了這也是公事 
    。」 
     
      熊霸可不是憐香惜玉人,他更不管鳳依依背上劍傷與右肩難抬,繩子先往鳳依依的 
    頭上套,然後就去抓她的雙臂,一聲「啊!」鳳依依痛的雙目見淚……呵呵一笑,君不 
    豪道:「對不住,對不住,我倒是忘了你已右肩受傷。」邊收起長劍,君不豪對熊霸道 
    :「只拴左臂,右臂就免了。」 
     
      熊霸道:「也叫她嘗嘗痛滋味。」 
     
      楓樹坡下面,張召、石敢等全守在「飛鷂子」路萬里四周,君不豪當先走下山坡, 
    後面,陶勇托著受傷左掌滴著汗珠子邊走邊罵……「笑羅剎」鳳依依垂著右臂,左臂被 
    繩子連著纏在腰上,脖子上套的繩圈幾乎叫她難以呼吸。 
     
      就在山道上,鳳依依望著地上血泊裡的石厚、丁泰、白鷹三人,冷冷的面無表情— 
    —路萬里一衝上前,幾乎是嗚咽著撲向鳳依依,道:「屬下不服啊。」 
     
      臉上表情猙獰地冷冷一現,鳳依依道:「能狼難抵眾犬,我們認了。」 
     
      君不豪已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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