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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 劍 狂 火

                     【第七章 秦川四煞】 
    
        君不豪正想往上迎,一邊滾在地上的一個受傷大漢,突然打橫一個翻滾,暴伸雙臂
    ,已把君不豪雙腿摟住——長劍怒斬,「唷」聲震天,大漢的雙臂立被斬斷。
    
        也就在這時候,對面的鳳依依越身疾進,青月刀激射,冷蛇繞繩中,君不豪的左手
    短劍猛力迎擊,卻「沙」地一聲,手臂上又見血漿一道。 
     
      鳳依依不等君不豪右手長劍遞出人已退回原地,腥紅的鮮血順著青月刀往地上流, 
    她卻咯咯笑道:「親愛的,你又挨了一下子,怎的不小心呢?」 
     
      破口大罵,君不豪道:「你比他娘的蛇蠍還狠毒,臭女人……」 
     
      遠處,突然又是一聲狂烈的嗥叫聲傳來,鳳依依面色一寒,而令君不豪立刻知道這 
    哀叫的傢伙是誰。 
     
      一聲哈哈,君不豪道:「以我看『秦川四煞』大概又有一個翹了吧,這一仗的結果 
    還在轉變,轉變得對我方越見有利了。哈……」 
     
      鳳依依冷冷道:「如果真如你所料,『秦川四煞』我算白疼他們一場了。不過你放 
    心,這仗還有得打的。」 
     
      君不豪道:「如果『秦川四煞』果真完蛋翹了,我還真替你難過,因為這以後誰會 
    給你熱被窩暖腳頭還兼帶給你製造樂子。」 
     
      鳳依依立刻道:「有你一個足比他們四個。我會把你活捉,更叫你嘗盡你永遠也未 
    曾嘗過的那種死去活來的甜頭。」 
     
      君不豪笑笑,道:「我說過,君大爺是個務實而不吃虧的強漢。鳳依依,我要現在 
    給你來個驗明正身,我要剝光你一身衣衫看仔細,看看你真的是一身女人漂白嫩肉,還 
    是一身毒蛇肉。」 
     
      鳳依依見君不豪足踩七星斗,移步似凌虛,面目發青地大叫道:「給我圍住。」 
     
      一邊守在鳳依依身邊的七個大漢馬上一湧而上,刀光如雪地猛撲君不豪。 
     
      不等這些人撲上,君不豪狂叫一聲沖天而起,而鳳依依便在這時一迎而上,兜頭便 
    是三十六刀。 
     
      子母劍巧配合,疾閃掣,一口氣攔過敵人所有刀鋒,兩人同時落地,又是一片金鐵 
    撞擊,鳳依依又劈出五十一刀,兀自旋騰在君不豪四周不稍退。 
     
      君不豪突然厲嘯如鷹,子母劍化為一片極光奔電,閃掣似出自西邊天際,斗大的劍 
    花便宛似天女散花般,光芒耀目,煌煌四射,絢爛瀉烈如刺目彩霞般罩向敵人。 
     
      鳳依依的青月刀剛自盤旋而出,立刻驚呼一聲,不知自己的青月刀應往哪個方向遞 
    ,她已覺不妙,慌張之下,「咻」的一聲左邊肩背處連衣帶肉已被硬生生削掉血糊糊一 
    大片。 
     
      君不豪的那右手一劍,目的是要割下鳳依依的人頭,但他的左肩受傷,在他奮力一 
    擊中,傷口一陣撕裂的尖痛,右手長劍稍偏,才失了準頭。 
     
      沒有等鳳依依回手或騰越,君不豪已八十一劍溶為一招,一口氣把鳳依依圈在他的 
    子母劍下,好一陣劈殺! 
     
      於是,金鐵撞擊聲中,夾雜著撕裂聲,血肉的飛濺四射與冷叱尖厲聲,便在二人之 
    間爆裂開來……倏忽騰閃,鳳依依拼十二成功力勉強自君不豪的子母劍下脫困出來—— 
    她的人已變了形,臉上一道血槽,上衣與褲子已各破一道尺長口子,破衣口有血往外灑 
    ;一頭整齊的秀髮,如今有一半披在右面頰處黏住了傷口,不少鮮血便自秀髮上往下滴 
    ……君不豪胸前衣衫裂開,一道血口在翻捲,但他雙肩一晃還欲再殺。 
     
      突然——只見鳳依依越身而起,空中連翻七個空心觔斗,落地卻一跤跌在地上,顯 
    然力氣用盡。 
     
      附近,還有四個黑虎寨漢子擁過去攙扶。 
     
      鳳依依沉聲道:「扶我上馬。」 
     
      四個大漢立刻連拖帶抱的把鳳依依送上馬背。 
     
      君不豪並未追殺,而鳳依依早高聲尖叫道:「我們撤。」 
     
      話聲中,當先撥馬,潑刺刺便往山崗上衝去——「黑虎寨」的人物看鳳依依撥馬便 
    走,一身狼狽,也立刻丟下敵人抱頭便跑。 
     
      那面,陶勇已滾在道旁,高威一身是血的直不愣站在那裡——「黑牛」熊霸的一雙 
    八角銅錘儘是人肉鮮血,「花豹子」任三成的「戟斧」上面帶著不少人的頭皮長髮。 
     
      包公度的頭上被鳳依依一刀削下一大塊,雖要不了命,卻也流了不少血,不及時加 
    以治療,只怕包公度還真會流盡身上的血而死去。 
     
      「百靈堡」兩個分堂共有一百五十名弟兄,就在這一陣砍殺中,能站著說話的不到 
    一百人。 
     
      「黑虎寨」的人物可也真夠眼明手快,就在鳳依依的喝叫聲裡,那些沒有受傷的便 
    立刻兩人挾起一人,奔跑著往山崗上衝去。所幸雙方都在照顧自己受傷的,「百靈堡」 
    這邊也就沒有再追殺。 
     
      高威與熊霸、任三成匆匆到了「追魂老六」君不豪面前,見君不豪一身是血,傷得 
    不輕,高威立刻道:「二當家,你的傷……」 
     
      「追魂老六」君不豪沉重地道:「我的傷還好,但我絕想不到鳳依依那個女人,她 
    的那套刀法式也辛辣狠毒……」 
     
      高威道:「是的,這個女人不除,對我們『百靈堡』來說,是個大禍害。」 
     
      君不豪道:「我絕不容許她再有對我們肆虐的機會,放心吧,我要用一切可行的方 
    法除掉這個騷娘們兒。」 
     
      熊霸道:「二當家,我們怎能容他們如此輕易離去……」 
     
      君不豪苦笑一聲,道:「實在說,他們的退走,也是我心中所祈求……」 
     
      任三成不解的道:「拼至最後,其結果必是我們贏。」 
     
      君不豪道:「這是一場小勝,那將於事無補,別忘了鳳依依只是黑虎寨一支人馬, 
    我們未來要對付的是整個黑虎寨,我說過我們輸不起,就算殺光他們,最後我們只餘少 
    部分弟兄,試問以後我們怎麼面對更多更強悍的敵人?」 
     
      點點頭,高威道:「二當家說的不錯,更何況我們也傷了不少人,二當家,陶堂主 
    ,還有包副堂主,他們……」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快過去看看他們的傷勢!」 
     
      高威道:「二當家,我已找人給他們包紮了,倒是二當家的傷我看也不輕,還是快 
    撤回白馬鎮先找大夫給傷者治治……」 
     
      走著,君不豪又問:「秦川四煞如何了,擺平幾個?」 
     
      高威道:「重創他們兩人,本欲加以搏殺,卻被黑虎寨十幾個不要命的拚死護著… 
    …君不豪道:「『秦川四煞』投靠『黑虎寨』,這對『黑虎寨』來說真是如虎添翼,不 
    可忽視!」 
     
      「黑牛」熊霸怒道:「只可惜剛才那一錘差半尺未砸在姓路的頭上,下次遇上,我 
    饒不了他。」 
     
      高威等到陶勇與包公度二人處,只見二人是傷的不輕,那包公度頭上的傷比之自己 
    的還嚴重——「追魂老六」君不豪道:「我們且趕回白馬鎮療傷。我預測『黑虎寨』十 
    天半月尚不會找來,我們可以盡快把其餘十幾位堂主召集齊全。」 
     
      高威向君不豪請示,道:「二當家,這些死的……」 
     
      君不豪道:「死的我們加以掩埋,且記把敵我分開,不能掩埋在一起,他日『百靈 
    堡』基業重振,我們還得加以超渡,擇地厚葬呢。」 
     
      「百靈堡」的弟兄們趕回白馬鎮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白馬鎮的那個小城門已 
    合了一扇城門,君不豪一行全到了鎮外面的刁家騾馬棧,這兒雖不是「百靈堡」的堂口 
    ,但卻是與「百靈堡」有些扯不清的淵源,這家掌櫃可是同「百靈堡」第二分堂堂主「 
    白馬將軍」高威換貼哥們。 
     
      刁老三是個五十多歲乾瘦老人,人是瘦,但他的一雙眼神卻炯炯逼人。白馬鎮的刁 
    老三在鎮外的棧房開了也有十幾年,來的時候,幾乎就是一人打天下。刁老三很會看風 
    水,他先拜碼頭,然後在鎮外立字號開棧房,當然,高威是給了他許多照顧。 
     
      現在——「追魂老六」君不豪坐靠在炕上,從鎮上請來的兩個大夫正在客房中給所 
    有傷者包紮敷藥,刁老三便守在君不豪與高威、陶勇那間客房裡,小心地親自侍候著。 
     
      君不豪偶爾會皺下劍眉,傷的地方是不輕,三處傷本來不怎麼痛了,但換上藥卻又 
    痛起來,但他知道這是一種好現象,一旦不痛便好了。 
     
      緩緩地,君不豪對刁老三道:「刁掌櫃……」 
     
      刁老三立刻端正自己道:「二當家你吩咐。」 
     
      君不豪道:「吩咐不敢當,心裡話倒是要當面說出來。」 
     
      刁老三笑道:「刁老三洗耳恭聽。」 
     
      君不豪點點頭,望著高威,道:「聽說你同高堂主是磕頭歃血弟兄,心連心的好哥 
    們,是吧?」 
     
      刁老三笑笑:「是刁老三高攀,也是高威弟兄愛護,我刁老三才能在白馬鎮這地面 
    上混口飯。」 
     
      一笑,君不豪道:「江湖大鍋飯,全是血肉換,客氣話彼此就不必多說。」 
     
      刁老三搓搓手,道:「是是,二當家快人快語。」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眼前,『百靈堡』處在危機存亡之中,是存是亡,猶待我 
    們去拚命。弟兄們住在你這兒,刁掌櫃,口風可得守緊,不定黑虎寨那邊會暗中派人來 
    刺探。」 
     
      刁老三立即一拍胸脯,道:「放一百二十個心吧,君二當家的,別說是守守口風, 
    便必要時拋開我刁老三的這片小棧房不要,也沒什麼好叫人心痛的。」 
     
      點頭一笑,君不豪對高威道:「你的好哥哥。」 
     
      高威笑道:「二當家,我刁哥的話是當真。」 
     
      君不豪手一擱,笑道:「我放心,因為我看得出刁掌櫃必是血性漢子,絕不是個落 
    井下石的小人。」 
     
      一邊,傷得不輕的陶勇也道:「錦上添花是小人,雪中送炭是君子,我們這時候才 
    會真正體認出誰才是真正朋友,刁掌櫃就是這號人物。」 
     
      刁老三心中激動地道:「各位別把刁老三說得太好,我只是盡手足之情、兄弟之義 
    ,往日那種叩頭換貼可不是為了吃喝,而是彼此的關懷、照顧,尤其是兄弟有難之時, 
    我應該做的……」 
     
      就在第二天,刁家騾馬棧突然掛出牌子來——上面寫的是:「清理債務,整修內捨 
    ,歇業十日,多謝照顧。」 
     
      就在第二天一大早,第二分堂的「百靈堡」兄弟們全潛在白馬鎮附近,他們暗中聯 
    絡,互通消息——從青龍集趕來的陶勇手下,全部住在刁家騾馬棧,白天沒有一個人往 
    外走動,就等另外幾處分堂堂主趕來會商進攻黑虎寨大計了。 
     
      君不豪便在第三天已恢復了一大半,受傷原本不重,左肩的一刀也只是流了少血, 
    連肋骨也未傷及——來到陶勇床前,君不豪道:「陶堂主,傷勢如何了?」 
     
      「鬼使」陶勇道:「左肩後骨這一刀是不輕,不過經大夫三天來的調治,已經輕多 
    了。他娘的皮,鳳依依那臭娘們竟對我們偷襲,這筆賬有得算的。」 
     
      君不豪道:「能行動嗎?」 
     
      陶勇道:「能,二當家可是有差遣?」 
     
      君不豪道:「我要去見小玲,唉,這幾天她一定在為我擔心事,要不是這傷——」 
     
      陶勇道:「屬下也正在想帶同二當家去見見小姐。」 
     
      君不豪道:「我們騎馬去。」 
     
      陶勇點點頭。這時高威走進來,君不豪立刻把此一切全交由高威負責——於是,兩 
    匹健馬馳出了刁家騾馬棧。 
     
      出了刁家騾馬棧,君不豪道:「往東八十里,那兒全是崗巒沒有高山,尹老一向不 
    喜人多,只與一個小童居住在一座山崗下面,我曾伴同堡主去過一次,那已經是七八年 
    前的事了!」 
     
      陶勇道:「尹老住的是個三不管地界,認真說來,應屬於青龍集與長鳳鎮交界,一 
    條小溪劃清界限,尹老便住在溪下面。」 
     
      微微一笑,君不豪道:「所以每年你都會去尹老那兒一次。」 
     
      笑笑,陶勇道:「是堡主交待,過年前總是替尹老封些銀兩,這也是堡主一向對朋 
    友的作風,可細心呢。」 
     
      迎著風,披著朝露,君不豪唇角噎著那一抹自嘲意味,一路策馬急馳,眉宇間不時 
    的流露出一抹焦灼……現在,二人已來到一片斜坡下面,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沿著 
    山崗下面往東流去,順著小河遙望,松柏林中似有陣陣白煙沖天而起。 
     
      君不豪笑道:「尹老的『清風居』就快到了吧。」 
     
      陶勇並未回答,他卻癡呆似的望著那片白煙——「追魂老六」君不豪一怔,忙立鞍 
    望過去,不由「咦」了一聲道:「這白煙……」 
     
      陶勇拍馬叫道:「快過去看看。」 
     
      「雙馬怒奔,二人剎時順著坡道到了那片竹樹雜陳而鳥語花香林中——先是,林子 
    一邊的山道旁,有塊木板,上面寫著:「清風居」三字。 
     
      清風二字,取自尹清風之名而定,過了這塊木牌,往前半里,一處平坦的小坡下面 
    ,是尹清風的居處。 
     
      在陶勇與君不豪心中,清風居是小紅瓦屋三小間,屋前一個小花圃,附近種的儘是 
    菜苗,小河在前面淌過,每日裡朝陽自對面山風照來,鳥語花香,清風徐徐,居士拄杖 
    岸立,仰望山川,何異神仙。 
     
      然而——君不豪第一個大叫一聲騰身落下馬背,雙手顫抖不已地撲到了那一片斷垣 
    殘瓦,燒得寸木不存的火場邊。 
     
      陶勇已開始大叫道:「小姐!小姐!」 
     
      是的,尹清風的「清風居」完了,是被一把火燒掉,從火堆中冒出的白煙看,這場 
    火大概已燒了一天多。 
     
      君不豪在附近仔細查看,卻在一片竹林中找到兩具屍體,兩具摟在一起的屍體—— 
    陶勇上前一看,沉痛的道:「尹老,你死得好慘。」 
     
      尹清風緊緊摟著的可並非勝小玲,而是尹清風的書僮,一個十三四歲的娃兒。 
     
      「追魂老六」君不豪強壓心頭怒火,立刻在燒燬的小屋四周詳細搜著,屋前花圃已 
    亂,附近草地足印不少,而使他心中頓感緊張起來——怔怔的,君不豪自言自語,道: 
    「老天,可千萬別被我猜中呀。」 
     
      群不豪心中所想,自然陶勇也想到了,只是兩個人都怕面對這個事實,二人誰也沒 
    有開口。 
     
      勝小玲究竟會去了哪裡,即算是死總也有屍體在吧。」 
     
      於是,君不豪「咯崩」一聲,牙齒一陣錯,道:「陶堂主,埋掉尹老二人,我們走 
    。」 
     
      從「百靈堡」那條往西去的山道上,跌跌爬爬的過來一個人,一個口角溢血連胸部 
    也在淌血的漢子。 
     
      已經離開「百靈堡」四十餘里了,這個漢子卻仍然在往前迤著不即停下來——他喘 
    息著,而且雙肩尚且急驟的閃晃——這人面上無須,顎骨大而形同殭屍,如今失血過多 
    ,他的面目更怕人,灰慘慘的泛青——不錯,這人正是被青龍集「百靈堡」第一分堂副 
    堂主「黑牛」熊霸的八角錘砸上前胸的「黑虎寨」三把頭「雙膽」李傑。 
     
      一路晃向山道上,李傑雙目迷惘,只能看到三丈內的事物,一口元氣便在他的喉結 
    下面「咯嘟」響的不即散去。 
     
      是的,那便是他的「罩門」,「守陽功」固住了他那一絲絲元氣不散……現在,李 
    傑急欲要找地方治他的內傷,精鋼棍已拋在山道上,能夠舉步往前走,已經是十分吃力 
    而不容易了,又何能拿那四十八斤重的精鋼棍。 
     
      一座茅屋,嗯!是一座茅屋。 
     
      茅屋搭蓋在半山腰一處平台上,右側有條山泉在滴滴答答往下面流,一個老者,白 
    髯飄胸,一襲青色長衫,正在門口把一堆草藥搗爛,一旁有個木臼,裡面的爛草藥往外 
    溢,真不少,那種清香的藥味有些像是薄荷香! 
     
      李傑是聽到響聲才遠目望向上面,模糊裡,他似是看到有個像小屋的樣子——於是 
    ,他沿著坡吃力的往上面爬……夕陽已落山,小道上幾次跌爬,李傑喘息的叫道:「救 
    ……救……救我……」 
     
      茅屋前面的老人長身而起,走到屋前平台邊沿往下看,立刻,他匆匆地順著小道來 
    到李傑身邊——「雙膽」李傑爬在地上仰起頭,道:「老大……爺……救我。」 
     
      「朋友,你別開口,我扶你進屋去!」 
     
      點點頭,李傑伸出一臂,老人雙手用力一托,緩緩把李傑扶進茅屋一張炕上——炕 
    上,嗯,正躺著一個人……這個人全身赤裸,不,全身塗滿草藥,從草藥的香味上看, 
    那白髯老者正是在門口為這人配製的。 
     
      李傑倒在床上直喘大氣,光景是無力再開口說話的已把雙目閉起來了——白髯老者 
    探摸李傑脈搏,不由得雙眉一緊,自語道:「脈搏已停,怎的這人還能出氣?」 
     
      急匆匆,老者取出十幾種藥丸,合起來研磨成粉,化水,一口口便送入李傑口中— 
    —撕開李傑上衣,白髯老者緊皺眉的道:「胸骨斷了七根,內腑被震出血,皮肉碎裂盤 
    子大一塊,這個人還能活著找到我這『囂廬』來,可算他的命大,嗯,貓兒命豬狗身, 
    賴著不即死去!」 
     
      這白髯老者是誰? 
     
      當然,他絕對想不到李傑練有「守陽功」! 
     
      服下老者的藥,「雙膽」李傑漸漸地……漸漸地便沒了氣息……白髯老者抓起李傑 
    手腕仔仔細細一陣審視,點點頭,道:「奇跡!奇跡!」 
     
      聽口氣,李傑還真的活過來了——是的,李傑是活了,他那凝聚在喉結以下的一口 
    真元之氣,就在服了老者的藥以後,慢慢在往下遊走,游向五陰六穴……第二天一早, 
    老者發現李傑已睜眼來望向茅屋四周,他望向身旁平躺著的一個全身赤裸而又糊滿一身 
    一臉香味甚濃草藥的人! 
     
      這人沒開口說話,他只是閃動幾下眸子便又閉上眼睛,李傑想開口問,但他這時連 
    開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甚至他連轉動一下頭也倍感吃力。 
     
      白髯老者並不問李傑是怎麼受的傷,他不須要問,因為問也是多餘,李傑連開口都 
    吃力。 
     
      當然老者十分清楚,因為他在為李傑胸前傷口敷藥時候已看出那是被一種鈍器砸中 
    才有那種裂肌斷骨之傷。 
     
      一張土炕上平躺著兩個受傷之人——一個是傷在前,吐血數斗未死……而另一個— 
    —如果李傑知道身邊躺的何人,他必然拔腿便逃,因為他不知道,所以他還真的躺得十 
    分安逸自在,只待老者把他的傷醫好,自己便可以大搖大擺的重回黑虎寨了! 
     
      老在仔細的為那個全身赤裸的人在換藥,一旁,李傑已開口道:「老先生,從你的 
    手法上看,你應是名醫大夫,怎的一個人獨居在這荒山野嶺……」 
     
      白髯老者只簡單說了四個字:「人各有志。」 
     
      李傑又道:「老先生,我已在你這兒幾天了?」 
     
      白髯老者並未看他,只淡然道:「四天!」 
     
      這時李傑轉過頭來,道:「這人是誰,怎的傷得如此厲害?」 
     
      白髯老者道:「同你一樣,我只救人,至於對方是誰,我老人家從不多問!」 
     
      李傑道:「你也不想知道我是何人?」 
     
      搖搖頭,老者道:「不必!」 
     
      李傑半天說不出話來——一邊那人「啊」了一聲! 
     
      「好了,好了,哈……」 
     
      李傑一怔,道:「老先生,他的這身傷……」 
     
      白髯老者忽地沉聲道:「你的話也太多了,何不把精神放在你傷處,也好早日圖個 
    痊癒!」 
     
      李傑現在連舉起手也覺吃力,他是要集中精神休息! 
     
      一旁,那傷者「吁」了一口氣,又緩緩閉上眼睛……土炕上的兩個病人誰也不開口 
    ,只等老者走至茅屋外,李傑才輕聲問身邊傷者,道:「喂,老兄!」 
     
      那人未開口,卻傳來輕微的鼻息聲,嗯,鼻息聲十分均勻,顯然睡著了——望著這 
    麼一個滿身滿面甚至整個頭上全是被一層厚厚的草藥貼著,李傑搖了一下頭,自語道: 
    「你娘的,比我李傑還淒慘,誰嘛?」 
     
      日子過得可真不輕鬆——至少躺在這「百草嶺」下面的「囂廬」內土炕上的兩個傷 
    重之人過得十分艱辛。 
     
      因為——一個傷重的不能動,他全身敷著寸厚的藥,吃飯拉屎全由白髯老者親為侍 
    候,甚至白髯老者每半個時辰稍事移動身形也由老者搬動。 
     
      而李傑,雖然保得住一條命,可是幾天下來,除了能開口說話,就算想翻個身也會 
    累出一身冷汗。 
     
      「雙膽」李傑曾試圖起來,但他卻虛弱得令他自己也大吃一驚。 
     
      李傑已心中明白,自己所以能走到這裡,完全是在受傷的一剎間,自己把全身功力 
    用於平日修練的「守陽功」上,如今再想運起「守陽功」,已是無能為力了。 
     
      一旁的受傷人,他每次醒來便會用眼神望向一旁躺著的「雙膽」李傑,雙目流露出 
    一種怨忿狠毒的眼神,直到李傑望向他,才緩緩又閉起眼睛。 
     
      現在——「雙膽」李傑已能坐起來了,甚至扶著床沿能走幾步。 
     
      中午,他接過白髯老者遞過的一碗清粥,低聲道:「老先生,我這傷……」 
     
      白髯老者道:「敢情已住膩味了?」 
     
      李傑一笑,道:「我是說還得多久我才能走路?」 
     
      白髯老者道:「那得問你自己。」 
     
      李傑那原本如同殭屍的面孔一窒,眨著一雙深陷的冷嗖嗖眼神,道:「怎麼說?」 
     
      白髯老者指著全身塗滿香草藥的那人對李傑,道:「像他,你就好的快,氣定神閒 
    ,不浮不躁,屏除一切雜念,你自然好的快一點,否則……」 
     
      李傑一怔,道:「怎麼樣?」 
     
      白髯老者道:「別的不說,單就你胸前斷的肋骨也得費上半年的,沒聽人言,傷筋 
    動骨一百天,你一次斷了七根,再不靜下心來好生休養,哼……」 
     
      老者未多言的調頭而去——「雙膽」李傑忽然叫道:「娘的老皮,每日三碗稀不啦 
    吃的小米粥,連酒肉也聞不到,老子快饞死了。」 
     
      已經過了一個月,山中時光似乎過得慢,但卻十分恬靜,這裡除了山水之外,人與 
    人之間……不,有人的地方總是有爭執,至少在每個人的心中自然地便生起爭執——茅 
    屋中住的三個人,已經是造化弄人的把三個人湊合在一起了,卻不料……一大早,白髯 
    老者把滿身塗著草藥的重傷之人扶下了床,李傑靠在炕邊喘著氣,目中流露著羨慕的眼 
    神,只是他並未開口說話。 
     
      白髯老者把重傷的人扶出茅屋外面,走到附近那個山泉邊,笑道:「看到你能活過 
    來,老實說,我比你還快活,哈……」 
     
      那重傷的人沉沉的道:「謝謝!」 
     
      白髯老者道:「俗氣,我胡仙的個性難道你會不清楚?」 
     
      那人道:「我失言。」 
     
      胡仙,白髯老者的名字。 
     
      現在,他扶著那人站在山泉下面,又道:「只要你記住我的話,也是我的條件就好 
    了。」 
     
      那人已開始赤裸裸的被泉水沖向頭部……他提高聲音,道:「我會的,胡老盡放寬 
    心,因為我理解你的心情。」 
     
      胡仙點點頭,道:「那就好。」 
     
      那人的本來面目,不,那絕不是他的本來面目,但現在已刻骨銘心的成了他的永遠 
    一張面孔了——一張斑痕疤爛,全身淨紅成斑,毛髮已無,宛似個紅泥巴捏的怪人,如 
    果說全身哪地方有些人皮樣,大概也只有背部與後腿幾塊地方了。 
     
      不錯,這個人是被火燒的,因為只有火才能把一個人燒得面目全非的走了樣。 
     
      幾件衣衫放在泉水邊,白髯老者胡仙笑道:「能把你救活過來,連我胡仙都不敢相 
    信。」 
     
      那人哈哈笑道:「事實上我已再世為人了。」 
     
      胡仙笑道:「老實說,火燒的人心火極旺,我是以外敷百草精華內服我特製的『洗 
    心丸』,晝夜不息的把你老弟兄從閻王老子手中奪回來,我可是仁至義儘夠朋友了。」 
     
      哈哈一笑,那人道:「放心吧,胡老,我會履行我的承諾,你又何必放不下心呢? 
    」 
     
      指著遠處的茅屋,胡仙道:「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還要我救那畜牲?」 
     
      那人淡淡一笑,道:「一開始我不知道,因為那時候我也是個半死不活的人,可是 
    自從我知道他是誰以後,再加以琢磨,我才有了另一番計較。」 
     
      胡仙道:「可以說來聽聽?」 
     
      那人微微一笑,道:「可以說也是為了胡老。」 
     
      胡仙道:「怎麼說是為我?」 
     
      那人遂低聲,道:「如果要完成胡老交待的,那就得另於籌謀,重新計較,而我已 
    有了腹案。」 
     
      胡仙道:「什麼樣的腹案?」 
     
      滿面疤痕的一張臉皺得比厲鬼還怕人,那人小聲對胡仙一陣低語——緩緩點著頭, 
    胡仙捻著白髯,道:「相當危險,但卻是一試,好吧,我聽你的。」 
     
      那人這才走出泉水小溪,擦乾身子,把胡仙手中衣衫穿在身上,且又把個紅嘟嘟的 
    頭包紮起來,只露出一雙沒有眼睫毛的雙目,跟著胡仙往「囂廬」而來。 
     
      「雙膽」李傑見進來個蒙面大漢,先是一怔,旋即笑:「老兄,你好了?」 
     
      點點頭,蒙面大漢道:「來了一百天,也應該好了。」 
     
      李傑望向胡仙,道:「老先生,他來了一百天?」 
     
      胡仙道:「他身子骨硬朗,否則只怕有得他罪受的。」 
     
      李傑細想「百靈堡」,那也只是一個月多幾天的事,換句話說,這人在「百靈堡」 
    被燒以前就已經來了。 
     
      指著自己鼻頭,李傑道:「老先生,你看我一身無力的樣子,喘口氣還胸口痛,這 
    光景還得多少日才能好?」 
     
      胡仙笑笑,道:「如果你真想好得快,能跑路,最好你求求這位。」 
     
      李傑一愣,呵呵笑道:「別逗了,連他也得靠你老施救呢。」 
     
      胡仙搖頭,道:「你錯了,他三月前來我這裡,身上帶著一種傷藥,那可是血聖品 
    ,復元良藥,只是老夫知道他這身灼傷絕不能補,除了清毒祛火,別無他途,所以…… 
    」 
     
      「雙膽」李傑已哇哇叫道:「老先生,你何不早說。」 
     
      胡仙撫髯,道:「他未起來,老夫未便把他那包握在手上跑到我這兒來求助的藥取 
    來,如今你問他,如果他捨得,我自然會拿來給你服下。」 
     
      李傑乞求地望著蒙面大漢,道:「兄弟!你……」 
     
      雙目直盯住李傑,蒙面人全身在顫抖不已,但他終還是緩聲,道:「朋友,我不識 
    你,而我又是個被人迫害的苦命人,連個投靠的地方也沒,這些藥也是備著救命用的, 
    而你老兄又是——」 
     
      「雙膽」李傑撫掌,道:「別說了,你知道我是誰?」 
     
      蒙面人搖頭,道:「你未謀面,不認識。」 
     
      李傑道:「好,我便告訴你吧,我是『唐山黑虎寨』三把頭,我叫李傑,道上朋友 
    叫我『雙膽』!」 
     
      蒙面人冷芒一閃,道:「沒聽過。」 
     
      李傑道:「現在你總算聽說過了吧。」 
     
      蒙面人點頭道:「你老兄叫李傑。」 
     
      「雙膽」李傑遂又笑道:「你不是說自己被仇家迫害嗎?」 
     
      蒙面人又點點頭,且深長地一歎,道:「那批人熊太可惡了。」 
     
      李傑道:「你知道那批人是誰?」 
     
      蒙面人道:「就是那『百靈堡』第一分堂的人物,我可真被他們要逼上梁山了。」 
     
      仰天哈哈一笑,李傑喘了口氣,道:「兄弟,把你的擔子擱在我肩上,且等我的傷 
    有起色,我帶你同去唐山,娘的老皮,如今江湖上只有『黑虎寨』的風,哪有『百靈堡 
    』的浪,跟我走準沒錯。」 
     
      深沉的低下頭,蒙面人道:「容我想一想——」 
     
      李傑道:「用不著想了,老兄,往後你只管跟著我,吃香喝辣少不了你一份。」 
     
      猛地抬頭,蒙面人對胡仙道:「取我的藥來!」 
     
      胡仙一怔,道:「咦!那麼貴重的藥,你捨得?」 
     
      蒙面人道:「至少我換得個安身立命之地。」 
     
      李傑道:「對,對,『黑虎寨』歡迎你加入。」 
     
      蒙面人道:「可是我的武功平平,而且面上又疤啦啦的見不得人,你們會要我?」 
     
      李傑笑道:「你我一個炕上睡了這麼多天,也算他娘的有緣份,往後你就跟著我身 
    邊辦事,至少我不嫌你。」 
     
      於是——胡仙搖著頭,把一包紅色藥來給李傑服下去——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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