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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 龍 在 天

                     【第十七章 降魔追魂】 
    
        從昨夜到天明,如今已過了中午,青龍會的正廳上余唐幾個仍然守在那張長方桌四
    周,幾個人連水也未進,因為勞愛還躺在那兒雙目緊閉,一動未動呢! 
     
      錢大夫又看過勞愛幾次,覺得勞愛在一陣掙扎過後,如今正是熟睡的時候。 
     
      當然,恢復體力的最佳途徑便是睡。 
     
      又是掌燈時候了,青龍會的正廳上,勞愛先是蠕動一下,緊接著「啊」 
     
      的一聲睜開眼來。 
     
      石沖等立刻圍上前去,只見勞愛眨著一雙無力眼神盡向圍著她的人望!……直到她 
    看到了方敬下玉以後這才露出個淒涼的笑意。 
     
      方敬玉忙低聲問:「當家的,你感覺如何?」 
     
      勞愛只是一個苦笑,道:「肩上有些痛,也很餓!」 
     
      余唐早叫道:「好了,好了!快叫灶房弄吃的送來!」 
     
      這時錢大夫一捋灰髯,道:「弄碗蛋花麵湯,可不能多吃,且容我再看看她的傷口 
    再說。」 
     
      方敬玉石沖二人幫著把勞愛扶好,錢大夫解開布袋,只見那布帶已黑了一塊,而傷 
    口已見到紅嘟嘟的血肉。 
     
      錢大夫笑道:「行了,我這裡再替她換上生肌長肉的藥,三五天便沒事了。」 
     
      勞愛再看幾人一眼,問道:「我這是在哪裡?」 
     
      石沖忙道:「當家的,這是正廳呀!」 
     
      勞愛慾撐身而起地道:「送我回後樓去,怎好睡在這裡。」 
     
      石沖幾人這才想起來,當家的是應該在後面樓閣養息,只因為幾人一見當家的昏迷 
    ,全沒有注意的才臨時把勞愛放在這青龍會的議事正廳上。 
     
      如今經勞愛一說,石沖立刻命人抬來一張架床,匆匆把勞愛送到後樓去。 
     
      錢大夫把勞愛的傷處又洗後敷了藥,且又仔細的包紮好,這才對守在一旁的石沖, 
    道:「石爺,你們當家的已無大礙,她燒已退,只需休養三五日便沒事了,我這裡再留 
    下些補身子的藥丸,早晚服下便行了。」 
     
      石沖接過錢大夫的藥,道:「怎麼,你要走?」 
     
      點點頭,錢大夫道:「你們當家的已經好了,我已尤必要留下來,還是早些回平原 
    。」 
     
      余唐大怒,道:「混帳東西,才來一天便要走呀!」 
     
      韓彪也怒喝道:「他娘的,老子最是清楚你們這些江湖郎中,一個個見錢眼開,沒 
    本事醫,便說什麼病入膏肓,遇人小病卻又誇大其詞的猛敲竹槓,說穿了一句話,得要 
    錢處且要錢,沒得銀子翻白眼,是吧?」 
     
      錢大夫哪見過這幾個大毛漢發火,如今經余唐韓彪一吼,早嚇得一哆嗦,道:「二 
    位爺誤會了。」邊指著石沖忙又道:「不信二位可以問這位石爺,壓根我就是不要銀子 
    的,這時便更是不會向你們要了。」 
     
      祈老八一聽,一個箭步衝上前,簸箕般的大巴掌揚在半空中,左手已提起錢大夫, 
    吼道:「好哇,你這老奸巨猾的即中,你原是怕爺們銀子髒又硬的不敢拿了,所以你才 
    要急急的離去是吧?祈大爺一巴掌劈了你這身老骨頭,看你還要走不走!」 
     
      錦羅繡帳內,勞愛吃力地道:「你們在幹什麼?怎可以對大夫如此無禮?」 
     
      祈老八回來道:「當家的,你說這老小子可不可惡,他要溜了呢!」 
     
      方敬玉忙走到床前,道:「當家的,你歇著別再多說話了。」 
     
      勞愛望了方敬玉一眼,道:「方兄,謝謝你了!」 
     
      方敬玉道:「屬下分內事。」說著走近祈老八,道:「祈兄且放下錢大夫,由我來 
    說如何?」 
     
      祈老八冷的放下錢大夫,道:「你給我安心住下來,我們當家的哪天下得床來,你 
    哪天才能離去。」 
     
      錢大夫嚇的直點頭不已! 
     
      其實昨日勞愛那種模樣,青龍會上之下之全嚇呆了,好不容易請來個大夫,而勞愛 
    才見起色,他們如何會放錢大夫走的。 
     
      這時方敬玉輕拍著錢大夫笑笑,道:「錢大夫,害你受驚了!」 
     
      錢大夫忙期期艾艾地道:「沒……沒什麼!」 
     
      方敬玉道:「其實你還清楚,他們幾位全是刀子嘴豆腐心,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天下 
    最熱心的人了,你別怕,只等我們當家的有了起色下得床,我這裡親送大夫回家,且少 
    不了你的出診費,如何?」 
     
      錢大夫道:「石爺曾說過,只要你們當家病好,平涼地方的安全就由貴會擔待了, 
    所以,這診費我是分文不能收的。」 
     
      余唐哈哈大笑,道:「我操,這原是小事一樁,放心吧大夫,往後有誰再敢動一動 
    平涼一草一木,只管著來人說一聲,青龍會準會連本帶利的替你們找回來。」 
     
      看到這種情形,錢大夫知道一時間是不能走了,遂點點頭,道:「也好,各位能拍 
    胸脯為平涼地方安危保證下來,我錢通自應感思圖報把你們當家的傷治好,我住下了! 
    」 
     
      韓彪早哧哧笑道:「這才像話!」 
     
      其實錢大夫只在青龍會多住了一日,因為第二天勞愛便能起身下床了。 
     
      勞愛除了傷口尚有一點痛之外,精神已好多了。 
     
      她本來身體好,一個練武的人底子硬朗,只要燒退,身體便立刻恢復過來了。 
     
      這天過午,勞愛便著人封了銀送那錢大夫回平涼去了,臨行,錢大夫又留下許多治 
    毒藥丸。 
     
      又一日過去了! 
     
      一早起來,勞愛便立刻來到青龍會那間議事正廳上。 
     
      勞愛帶傷坐在那長方桌一端,她先是望望方敬玉,這才對祈老八等五人道:「這次 
    同風雷老兒決鬥,我才發現他們連手時候的威力,怪不得我爹連脫身機會也沒有!」 
     
      石沖道:「當家的這次實在太冒險了!」 
     
      勞愛道:「當初我的用意便是要一試他們的手段,我原以為應有四到五個,不料三 
    個便令我難以應付了,所幸……」她望向方敬玉又接道:「所幸方兄及時趕到,總算是 
    化險為夷了。」 
     
      方敬玉一笑,道:「屬下絕對想不到當家的是中了姓沈的毒刀,還以為當家的受了 
    傷呢!」 
     
      勞愛笑中帶羞地道:「還是多虧方兄沿途照顧,不然那晚我已遭他們毒手了呢!」 
     
      祈老八五人忙一齊站起身來向方敬玉抱拳,那祈老八且正言偉舉地道:「方兄弟, 
    青龍會都感謝你了!」 
     
      方敬玉忙起身還禮,道:「一家人還言什麼謝,青龍會容我方敬玉加入,我總得有 
    所表現吧!」 
     
      也就在這時候,早有人走進正廳向勞愛稟報:「稟報當家的。有個叫伍大海的人要 
    見石爺呢!」 
     
      石沖一笑,對勞愛道:「我去見見這老偷兒去。」 
     
      勞愛道:「帶他進來吧!」 
     
      石沖一招手,那人早又走進大寨門口來到正廳上,伍大海正在翹首往裡面看呢。 
     
      跟著那漢子,伍大海匆匆走入青龍會正廳上,只見地上那張老虎皮,虎頭衝著正廳 
    的門,虎牙暴出,比之自己的大齜牙更厲烈可怕。 
     
      哈腰走近長桌邊,伍大海忙對勞愛施禮,笑道:「勞當家的,金安,各位爺們可好 
    !」 
     
      勞愛一笑,道:「可是缺少賭本了?」 
     
      伍大海忙搖手道:「不,不,不,自從石爺一句話,伍大海便決心戒賭了,而且我 
    連天寶賭坊大門口也不經過了。」 
     
      勞愛一笑,道:「你真的能悔改?」 
     
      石沖早笑道:「屬下告戒他,在為我辦事期間不許進賭場,至於以後嘛,誰又能管 
    得了的。反正狗改不了吃屎,這輩子他是難以悔改的了。」 
     
      伍大海相當哭喪地道:「石爺呀!我伍大海已是懸崖勒馬,浪子回頭!」邊入懷掏 
    出些銀子,又道:「石爺給的銀子我還有呢!」 
     
      勞愛道:「說吧,你匆匆趕來六盤山幹什麼?」 
     
      伍大海道:「我伍大海受石爺之托,自然是要忠於石爺之事,這些天我儘是在大散 
    關附近遛馬腿,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算是把主兒碰上了。」 
     
      石沖道:「可是那匹『一條鞭』嗎?」 
     
      伍大海道:「是、是!」 
     
      石沖一笑,道:「我們已經知道那匹馬的主子了!」 
     
      伍大海有些驚訝與洩氣——勞愛卻笑問伍大海,道:「說說看你所遇見的?」 
     
      伍大海道:「那日渭水河岸我同石爺還有個貝老九三個在柳林下,貝老九把我支走 
    以後,我便又騎馬往大散關去了,後來一連兩三日也沒有看到那匹馬,不料昨日卻被我 
    碰個正著,各位猜那騎馬的是何人?」 
     
      石沖道:「風雷!」 
     
      不料伍大海搖頭道:「不是風雷,是個女的。」 
     
      勞愛一愣,急問:「怎會是個女的,她長的什麼模樣?」 
     
      伍大海道:「這女的四十上下,卻長了一副娃娃面,那雙眸子似會說話,騎在馬上 
    直轉動,她身後面還有個年輕女子,那女子長得很俏,野店打塵,那俏女子向那另一女 
    子叫娘,我才分清楚原來是母女二人。」 
     
      勞愛道:「她們往哪兒去了?」 
     
      伍大海道:「駐馬鎮北五里的尚武山莊。」 
     
      勞愛冷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錯,這女人必是風雷老婆,人稱『狐仙』賀三娘便 
    是她。」 
     
      石沖沉聲又問伍大海道:「現在呢?」 
     
      伍大海忙道:「我來此報信時候,她們尚在駐馬鎮呢!」 
     
      石沖怒道:「快去盯著她們呀!」 
     
      伍大海正要告退,勞愛早又把他叫住,道:「伍大海你等等。」 
     
      伍大海道:「當家的還有吩咐?」 
     
      勞愛一笑,遂命石沖取出五十兩銀子交給伍大海,道:「伍大海,你不是我青龍會 
    人,但你卻在為青龍會做事,我們當然不會叫你白忙一場,這些銀子你收下,別再往賭 
    坊跑了。」伍大海一怔,道:「當家的意思是……」 
     
      勞愛道:「別再去盯那匹馬了。」 
     
      伍大海怔怔地道:「當家的可是嫌伍大海辦事不力了?」 
     
      搖頭笑笑,勞愛道:「不是,我要你暗中去盯住另外一個人。」 
     
      伍大海精神一振,忙又趨前笑哈哈地道:「只要有事忙,我伍大海便不會去想那三 
    十二張,當家的,伍大海在伺候你了!」 
     
      勞愛道:「打從今日起,青龍會月支你五十兩銀子,直到我告訴你停止盯那人。」 
     
      在場諸人全都不知當家的要伍大海去盯什麼人,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直視著勞愛…… 
    輕聲一笑,旋即滿面寒霜,勞愛沉聲道:「這件事你們全得要口風緊,只當沒有這麼回 
    事。」 
     
      祈老八等六人,彼此互相看著。 
     
      勞愛對伍大海也厲言疾色地道:「我只要你暗中盯人,絕不能被他發現你伍大海在 
    盯他,只等我找你去問,你也不能到我這裡來。」 
     
      伍大海忙點頭,道:「是,是,伍大海記住了。」 
     
      勞愛這才道:「給我盯牢『包打聽』貝老九。」 
     
      此言一出,一室驚呼,連伍大海也愣愣地道:「貝老九還用人盯他呀!」 
     
      勞愛道:「我只問你,對於我托你的這件事你可願意做?」 
     
      伍大海連忙點頭,道:「沒問題,勞當家的只管放一百二十個心,我伍大海準能把 
    貝老九每日吃的什麼飯,何時睡的覺,拉的什麼屎全替當家的摸他個一清二楚。」 
     
      勞愛一笑,道:「去吧!支五十兩銀子你便立刻上路。」 
     
      石沖聞聽勞愛如是說,當即起身對伍大海道:「跟我來吧,伍偷兒,這可是我們當 
    家的對你恩典,往後只要你能好好幹,青龍會吃香喝辣便少不了你一份。」 
     
      伍大海忙向勞愛施禮告退,跟在石沖身後,低聲:「石總管你這就放心吧,伍大海 
    這是心甘情願的為勞當家辦事,雖說青龍會在道上人的眼裡是狠了些,但卻狠得令我伍 
    大海拍手,叫我佩服,沒話說,我是決心替勞當家把這件事辦好的。」 
     
      石沖低頭望了伍大海一眼,笑笑道:「我今領你去帳房支五十兩銀子,你小子可別 
    有了銀子忘了人,雙手捧迸天寶賭坊喲!」 
     
      伍大海道:「石總管怎麼又來了,天寶賭坊我是不會去了,你儘管放心吧!」突然 
    ,他又呵呵一笑,道:「石總管你知不知道那天寶賭坊這幾天關上門在演喪戲呀!」 
     
      石沖道:「還有演喪戲的?」 
     
      伍大海道:「怎麼沒有,演的全是哭喪戲,像是李陵碑、哭墓、大報喪、五閻殿喊 
    冤,他娘的單就是一支喇叭口就吵得天寶賭坊那條街上三天不太平,那個藍風的老婆還 
    直拍棺木痛哭死去活來十幾次呢!」 
     
      石沖早已不耐地道:「賭坊正開演的什麼戲,藍風死了?」 
     
      伍大海笑了,道:「不是『灰面太歲』藍風死人,而是他那個獨生子藍大少爺,不 
    知怎的被人殺死在我們伍家祠堂裡,娘的老皮,害得我這些天就是不敢回祠堂向我的列 
    祖列宗報個到。」 
     
      石沖聞言驚異地道:「那藍風可是同尚武山莊有勾通,誰敢惹他們?」 
     
      伍大海哼了一聲,道:「什麼勾通呀,我看他們就是一家親。」 
     
      這時石沖已把伍大海領到一處三間房屋門口,那石沖走進去叫道:「帳房在嗎?」 
     
      裡面已有人應道:「石爺來了,石爺,當家的好些了嗎?」 
     
      石沖在裡面應道:「好了,當家的叫支五十兩銀子,這是送給伍大海的,帳上你記 
    明白就成了。」 
     
      不旋踵間,有個老者把石沖送到門口,伍大海望去,只見這老者是個小個子,身材 
    比自己高不了半尺,卻是紅光滿面,神采奕奕,露出一臉精明,這種人在商場上定是管 
    帳能手。 
     
      伍大海接過五十兩銀子,笑道:「石總管,你替我上去謝謝勞當家的。」 
     
      石沖道:「記住,可要盯牢那貝老九呀!」 
     
      就在吊橋邊,石沖送走了伍大海,但他卻滿肚子狐疑的匆匆回到了正廳來。 
     
      正廳上,勞愛緩緩的對幾人道:「有許多事情,必須假手他人才能辦得圓滿,像是 
    我們所須的幾處地方之情況,那得去叫貝老九打探,如今再由人盯上貝老九,伍大海就 
    是適當人選,如果我們的人去辦,便不容易了。」 
     
      石沖正走進去,聞言笑道:「不知當家的為何要伍偷兒盯上貝老九的……」 
     
      勞愛道:「因為我漸漸發覺貝老九不簡單,有必要派人盯住他,當然,我不希望貝 
    老九有什麼事情被我料中,因為當年老當家的對他十分信任,應該不會……」 
     
      余唐道:「如果貝老九是個奸詐小人,當家的一聲吩咐,我便把這包打聽的頭提回 
    來。」 
     
      勞愛輕聲一笑,道:「暫不去理那貝老九的事吧。」 
     
      石沖這時又道:「當家的,另外有件消息順便向當家的報告。」 
     
      勞愛道:「是聽伍大海說的?」 
     
      點點頭,石沖道:「伍偷兒說駐馬鎮上天寶賭坊這幾日大唱哭喪戲,是藍風為他的 
    兒子辦的。」 
     
      勞愛一笑,望望一旁的方敬玉,因為勞愛曾對貝老九言及,藍大少幾人是她幹的。 
     
      這時聽得石沖提起,早又嘻嘻笑道:「這件事我早知道的,因為藍大少幾人是我殺 
    的。」 
     
      此語一出,石沖幾人一愣——勞愛便把那晚伍家祠堂的事述一遍……祈老人一聽罵 
    道:「他媽的這叫撈不到回頭咬,明著賭不贏,暗裡要人命,姓藍的這叫活該,遇上當 
    家也算他小子惡貫滿盈,痛快!痛快!」 
     
      勞愛這時才對眾人道:「本來我在飛鼠崖時候便要逼問那老回子風雷的,因為我們 
    已知道了那匹馬是他風家寨的,可是當時的情形對我不利,一旦說出來,必然會令風雷 
    老兒驚異,如此一來,他便會以此為由,重施故技的把當年那些人的力量集中起來,這 
    是我所不願意見到的。」 
     
      余唐道:「就算那些人重聚一起,青龍會也不怕他們!」 
     
      勞愛搖頭,道:「不,我要各個擊破他們,如果任由他們組合,那會造成我青龍會 
    太大的損失了。」 
     
      方敬玉這時輕聲道:「當家之言極是,已知姓風的是七人中一份子,事情便由姓風 
    的身上開始著手才對。」 
     
      勞愛點點頭,對方敬玉道:「本來原是要方兄暫去長安展堂主的第一分堂,但眼前 
    形勢有變,暫時就不派你去了。」 
     
      方敬玉道:「方敬玉但聽當家的調派。」 
     
      勞愛露出滿意的笑容,道:「我十分想見見那位『鑒玉老祖』玉匠水連天,我想還 
    是方兄再辛苦一趟如何?」 
     
      方敬玉面有難色地道:「當家的吩咐,方敬玉自當從命,只是這水連天十分怪僻, 
    一生從未離開槐山一步,而且大半生都是在龍舌溝活動,他就曾戲稱自己是個玉石精, 
    要他離開槐山,只怕不太容易。」 
     
      勞愛道:「如果許以重金呢?」 
     
      方敬玉搖頭道:「一個年逾八十的老人,銀子只怕對他不太起什麼誘惑的了。」 
     
      這時石沖道:「當家的這時去找那水老頭做甚?」 
     
      勞愛道:「目前尚未成熟,但我覺得有去見這水老丈一面的必要,如方兄之言,我 
    考慮自己去找他。」 
     
      方敬玉道:「如果當家的要找水連天老人家,方敬玉自當為當家的馬前卒。」 
     
      勞愛俏目望了方敬玉一眼,道:「看來只有麻煩方兄了。」 
     
      余唐一邊也道:「狼山風家寨呢?」 
     
      勞愛冷冷一笑,道:「我不會叫風家寨過太平日子的。」 
     
      石沖道:「何時行動?」 
     
      勞愛道:「我早已想妥了,余唐兄先領五十騎快馬,三更天便在風家寨附近一陣鼓 
    噪,三更天便回程,然後在第二夜同樣時間,韓彪兄也領五十騎快馬馳往風家寨,同樣 
    的三更天退回來,第三日再由祈老八的五十騎快馬去騷擾!」 
     
      她冷笑一聲,又道:「先叫這群傢伙不得安寧,等到第四日,你三人都在正午時候 
    ,一齊圍向風家寨,但要記住,如果風家寨出寨迎戰,你們便立刻回馬遠去,但在夜間 
    再一次的騷擾之後,便領著人馬回山寨來。」 
     
      祈老八道:「單單騷擾不攻擊呀!」 
     
      勞愛道:「這叫先擊潰他們的人心士氣,以後如何決戰,便全操之在我了!」 
     
      韓彪道:「風家寨距我們這兒不過百六七十里地,只是對這群傢伙鬧得心慌慌,好 
    辦!好辦!」 
     
      余唐也道:「何時開始呀!」 
     
      「明日你們便開始。」 
     
      石沖道:「我這就去叫馬房把馬匹備妥。」 
     
      勞愛點點頭道:石沖立刻走出正廳往前山去了。 
     
      這時勞愛問大元,道:「你選的人夠了嗎?」 
     
      原來勞愛的衛士二十人已傷亡十人,她已命大元在六七百名青龍會兄弟中再選十名 
    。 
     
      這時大元聞說,立刻向勞愛稟道:「已經選就了,只是幾日正在練他們輕功呢!」 
     
      勞愛點點頭,這才對方敬玉道:「我叫人替方兄叨拾了一間房子,只等我的傷癒, 
    倒想知道方兄的那式劍法呢!」 
     
      方敬玉忙笑道:「當家可是說的那晚飛鼠崖屬下一劍震懾住風雷的那招『魔鷹撲擊 
    』?」 
     
      勞愛道:「那晚見你出招,就知風雷難以抵擋,果然,一招之間傷了那老傢伙。」 
     
      方敬玉笑道:「師父臨行交給我的這冊《降魔劍法》,如果當家的與屬下共研,彼 
    此必然大有進境。」 
     
      勞愛本也是練劍的,而且劍上修為也已是高手之列,那峨嵋龍師太當年行俠江湖, 
    便是以「追魂十八式」擊敗不少武林惡魔,如果再參研這《降魔劍法》,自然是容易融 
    會貫通而水到渠成了。 
     
      這時候勞愛點點頭,笑道:「對於方兄這番感情,我先謝了,要知武學一途武林中 
    人視如心寶,誰不存私,而方兄竟對我如此厚愛,真令人雀躍……」她自覺有些說漏嘴 
    ,面色含羞的忙又道:「也許有一日面對七魔的時候,我二人便以這『降魔追魂』兩套 
    劍法,痛殲那七個惡鬼。」 
     
      方敬玉點頭,道:「只等當家的身子復元,屬下便與當家的共研這套《降魔劍法》 
    吧!」 
     
      這時勞愛已有些疲累,見石沖又走回來,便立刻起身走回後樓去了。 
     
      方敬玉早由石總管帶到正廳右面一間乾淨房中。 
     
      石沖笑指房中陳設,道:「方老弟看這室中陳設如何?」 
     
      方敬玉見這房間除了光亮鑒人的桌椅床帳之外,尚有個書櫃上擺了些玩物玉器之類 
    ,一座烏腳銅燈宛似黃金般閃著亮光,床頭上的枕頭上還鋪了一張狐皮,這一切酷似有 
    錢人家的爺們的書齋。 
     
      哈哈一笑,方敬玉道:「山裡還有這種派頭,倒是出人意料呢!」 
     
      石沖笑道:「只方兄弟滿意便成了,我得去分派人手餵馬匹了。」 
     
      石沖原是去前山馬廄叫人準備的,只是一下子要出動一百五十匹馬,管馬的五人一 
    時來不及,他才又匆匆回後山總堂來派人手。 
     
      方敬玉見石沖忙碌,就把石沖送出門外,他就著那張紅木桌子坐下來。 
     
      雙目立刻呆視著前方——不!前方原是窗子,但似乎有個人影在晃動……啊!是勞 
    愛,是的,是勞愛。 
     
      方敬玉幾乎伸手去推窗戶了,但他卻又縮回手來,因為他在一怔之下,知道勞愛這 
    時候不會來。 
     
      啊!是自己在虛無飄渺的幻想了。 
     
      而勞愛呢?勞愛她回到了後樓——後樓原住著媽與阿正弟,但現在除了自己已無他 
    人了。 
     
      望著二樓閣房中,珠簾銀燈,錦衾繡榻,獨自孤眠,連個細訴衷腸的人也沒有,長 
    夜綿綿中除了想及老父身中三十八刀慘事之外,那種情意綿綿,兒女情長的意境,似是 
    與自己脫了關係! 
     
      如今,方敬玉的出現,自己心中明白,那正是攪亂了她的一池春水生波浪。躺在床 
    上,勞愛想及自己脫衣由方敬玉替自己裹傷的情景,不由面上一熱又笑——還有——還 
    有二人共乘一騎,自己斜倚在方敬玉那有力的懷中,耳邊所得他有力的緊張呼吸,啊! 
     
      人之千里有緣來相會,難道這方敬玉便是同自己有緣?看他的人木訥卻頗具丈夫風 
    範,這是青龍會中難以找到的人材,但不知——勞愛心中想著,面上也不時起著變化, 
    因為她總是把事情想到好的地方以後,便立刻又思及槐山來——槐山是老父喪命地方, 
    如果這件事情不能解決,那又何必談什麼兒女情長呢! 
     
      又是一個響晴天,萬里無雲——天上無雲,但地面上卻現出一溜灰雲激盪飛旋著騰 
    躍上半天空,半晌未被風吹散,卻又是一陣陣的連續著飛揚,飛揚在蹄聲的震動裡,也 
    激盪在人們的心頭! 
     
      是的,青龍會的五十鐵騎出動了。 
     
      余唐一馬奔馳在最前面,五十名黑中包頭大漢,各背著牛皮套砍刀,飛馬緊跟著衝 
    下了六盤山。 
     
      當然,余唐是領著這些兄弟們趕往狼山的。 
     
      不只是余唐,再等六個時辰,韓彪也會率領五十人趕往狼山。 
     
      而祈老八的五十騎,那得等到第二天早上了。 
     
      狼山,大散關南面的終南山裡。 
     
      這兒原來住了一幫遠自西北邊遷徙來的回子,他們原本是在西北販馬的,道上人全 
    知道狼山風家寨的人十分排外,想在狼山生根住下來,先決條件便是這人必須是回子, 
    否則有時即使想進風家寨找口水喝也不容易。風家寨就在大散關西北方三十里處,附近 
    有個大草坡像是半個扣在地上的西瓜皮般墨綠一片,當年風雷便是看中這一大片青草山 
    坡,才決定在這兒定住下來。 
     
      原來回子們牧牛放羊,很注重草地,當然風家寨也養了不少牛羊。 
     
      越過這足有一里長的草坡,隔條小河,對面高山下面便見一大排巨木攔起的柵,那 
    即是風家寨。 
     
      風家寨寨主老回子風雷領著風家寨的子弟在道上混生活,平日老一輩看起來以畜牧 
    為生,實際上卻暗中販鹽與毛皮,遇到有利可圖,自然也會幹上一票。 
     
      由於銀錢上的往來,風雷與尚武山莊也拉上了關係。 
     
      自然飛鼠崖一戰,風雷不敢多在外逗留,匆匆的趕回風家寨,正遇上老婆要出門。 
     
      那風雷老婆「仙狐『賀三娘見當家的回來,立刻迎上前去,但見風雷右臂一條血槽 
    ,大驚之下忙問:」你的坐騎呢?怎的走回來了,這傷……「風雷邊往寨中走,邊道: 
    「老婆子,大事有些不妙了!」 
     
      賀三娘愣然,道:「你們沒有撂倒姓勞的女子?」 
     
      風雷一歎,道:「本來是要得手的,誰他娘會知道半道上還真有那麼個程咬金冒出 
    來,硬生生的把人救走了。」 
     
      賀三娘一驚,道:「你怎麼任其被救走呀!」 
     
      風雷已進了正門,更有不少風家寨的弟兄也圍到風雷住的那個大院來。 
     
      走入屋子裡,風雷喘氣坐下來。道:「那人劍法犀利,為我生平僅見,我不放人成 
    嗎?這臂上的傷就是那王八蛋留下來的!」 
     
      賀三娘忙親自為丈夫敷藥,邊又問:「淡雲成浩他們呢?」 
     
      風雷道:「他們去尚武山莊了,兩個人也傷得不輕,淡雲若非機警,只怕早被姓勞 
    的女子開了膛,成浩更慘,被捅了一劍,差一點沒要了老命。」 
     
      賀三娘纏著布袋,邊急急道:「這麼說來,姓勞的只怕不會就此罷休了!」 
     
      風雷道:「老淡在姓勞的女子身上也砍了一刀,十天半月的她不見得會好過……」 
    說著他又冷冷一笑,道:」你是知道的,老淡的那把刀可是浸過毒的,不定姓勞的女子 
    已傷重毒發而死,也說不定!哈……」 
     
      賀三娘道:「姓勞的真要死掉,青龍會不定會大舉找來狼山為他們的當家報仇呢! 
    」 
     
      風雷道:「這便是我最擔心的事,因為青龍會有幾個狠角色,全是殺人不眨眼的厲 
    鬼。」 
     
      賀三娘道:「眼下我們必須全寨戒備,另外我同女兒走一趟萬寶山去把兄弟請來助 
    陣,順道也把『一條鞭』騎回來。」 
     
      風雷道:「騎馬以後,繞道尚武山莊,看看那邊情形如何,若得宇文兄大力相助, 
    便不怕六盤山的青龍會了。」 
     
      於是,賀三娘匆匆與女兒風萍離開了風家寨。 
     
      這件事看來緊張,賀三娘路上自然也不敢多耽擱,卻不料回程時被伍大海遇上,立 
    刻把騎「一條鞭『的人是誰,一口氣送上了六盤山的青龍會去了。 
     
      夕陽已落山,風家寨前面的那座大草坡上,大群大群的老綿羊剛剛被趕過小河,有 
    一半尚在寨門外呢,遠處已聽得如雷轟聲。 
     
      似打雷,但天上無雲,風家寨的人忙著寨門邊擠著往那大草坡上望去——早聽得寨 
    樓上有人高聲道:「不好了,是青龍會的人馬呀!」 
     
      風家寨中也有幾個狠角色,除了風雷以外,二寨主風雹是風雷堂弟,這人當年在西 
    北也是個橫字輩人物,一把三尺尖刀殺人也宰牛。 
     
      另外那大力士段宏能把一頭牛弄翻在地。 
     
      風雷站在寨門邊叫道:「先關起寨門來,快把羊全趕進寨裡。」 
     
      一旁風雹早狂叫道:「哥,你我也是橫吃一方的,怎的讓青龍會這些王八蛋耀武揚 
    威到我們寨門口來了。」 
     
      大力士段宏也掄拳,道:「且讓我出去會會這些狗操雜種!」 
     
      風雷撫撫臂傷,道:「你們懂什麼?青龍會又豈是易與的,快關起寨門再說。」 
     
      這時羊群全進了寨,高大寨門也關起來,風雷剛往高處望去,那段宏已叫道:「寨 
    主你看,他們只不過數十騎嘛!」 
     
      風雷冷笑道:「姓勞的丫頭可惡,她這種誘敵之計也想在老夫面前賣弄,門都沒有 
    。」邊哈哈一笑,道:「寨上多備弓箭,餘下的人盡去安歇,別理這群東西。」說著, 
    他竟也回寨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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