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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 龍 在 天

                     【第六章 走馬不換將】 
    
        勞愛再次出現在青龍會的正廳上時,她已是換了一身裝扮——頭上挽了個馬尾結,大
    紅的絲帶扎得緊,上身穿一件純白絲寬袖上衣,袖口尚用一對純金扣子扣牢在雙腕,天
    藍色泛光的絲長褲,褲腿掖在皮靴筒內,一條細蟒蛇皮帶紮住腰身,光景是既瀟灑又利
    落。 
     
      勞愛坐在首座位置上,把個包袱往桌上一放,對一旁的石總管,道:「可認識在駐 
    馬鎮上混的『八爪神偷』伍大海嗎?」石總管點頭,道:「上回還奉當家的命找那大鮑 
    牙去西涼辦過事呢!」點點頭,勞愛道:「去把這包衣裙交給他,告訴他要物歸原主, 
    有一天如果我知道他沒把這包東西送還物主,小心我剝下他的一張賊皮!」 
     
      石大海道:「何時起程?」 
     
      勞愛道:「馬上走!」 
     
      這時各人皆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當家的為何還為了一包衣裙如此的慎重其事。 
     
      於是,石總管提起包袱立刻走出正廳。 
     
      勞愛這才把她的計劃說出來……青龍會的正廳上,「小青龍」勞愛以手蘸著杯中茶 
    水在那張既長又大的桌面上來回的畫著,邊字字有力地道:「這是整個隴山,長青門便 
    是由這一窄狹的山道穿過去,那裡便是大片叢林,而長青門的總舵就在林中。」 
     
      勞愛以手點頭地正要繼續畫下去,一旁的韓彪道:「我們還是老法子,由我打頭陣 
    去。」 
     
      余唐怒道:「我操,你老韓又在搶第一功了,撥指頭輪也該輪到我余唐了吧!」 
     
      勞愛以手制止,道:「這次可不能再用老法子了,須知我們卷大雁堡的事,早已被 
    人傳出去了,再用那法子絕行不通。」祈老八也道:「你二人先別嚷嚷,且聽當家的吩 
    咐了。」 
     
      勞愛又緩緩坐下來,道:「貝老九把長青門地勢對我說過以後,他還特別提到那長 
    青門主『瘟神』南宮烈與尚武山莊宇文山是換帖哥們,要我三思而後行,哼,可是我爹 
    不也是與宇文山換帖嗎?怎的我爹慘死以後就沒有見宇文山積極的去西涼追兇手?換帖 
    有用嗎?說穿了彼此利用而已!」 
     
      余唐點頭,道:「若非當家的一再阻攔,青龍會誰不誓死去西涼一拼的,老當家這 
    段仇兄弟們可無時無刻不存在心中冒泡呀!」 
     
      韓彪也厲烈地道:「奶奶的,一人連中三十八刀,刀刀都是砍在不要命的地方,這 
    是在誠心叫人多受罪嘛!」 
     
      勞愛一歎,道:「我不叫眾家兄弟尋仇,只因為那是勞而無功的事,因為仇人絕不 
    會等著我們找上西涼,再說我們幹的就是玩命生活,一旦被殺,那只能怨自己學藝不精 
    。」祈老八道:「話雖不錯,但老當家可是你父呀!」 
     
      勞愛苦笑一聲,道:「我傷心,我流淚,但我卻並不盲目的追去找仇家,我的方法 
    簡單,要不了多久,我必會揪出真正的兇手來。」 
     
      這時余唐又向勞愛道:「青龍會兄弟們整整熱鬧了三天,昨日已開始準備,就等當 
    家的回來了。」 
     
      勞愛點頭,道:「把人馬士氣好生提起來,且容我想好對策,我們就開始行動。」 
     
      祈老八道:「這次準備去多少人,如果太多,我馬上著人去分堂調人去。」 
     
      勞愛一攔,道:「不必,有個五百人便足夠了。」 
     
      六盤山青龍會足有近千人,雖說大雁堡一戰也死傷一二百人,但也不妨礙這次行動 
    。 
     
      石總管奉命親自下了六盤山,他攜帶著勞愛交給他的那個包袱心中嘀咕,這又是怎 
    麼一回事情,只為了這麼幾件衣裙就要下一趟六盤山,這未免也太不值了吧!已經離開 
    六盤山五十多里了,迎面黃土飛揚中,早見二十騎人馬迎上前來,為首的馬上壯漢是個 
    魚眼豬唇塌鼻子大嘴巴繞腮短鬚漢,一件黑風衣披在雙肩,翻捲的草帽連著帶子拴在頷 
    下,有一把紫皮刀鞘內插了一把怪刀。 
     
      這人不用石總管猜就知道是長青門門主南宮烈。因為他的那副長相,多少還真像被 
    囚在石室中的南宮兆。石總管故意將馬往路邊讓,原打算躲過去的,不料迎面南宮烈一 
    伸手,早見他身後的人立刻把石總管圍在中央。 
     
      石總管拎著包袱笑道:「各位,可是攔路打劫?」 
     
      冷哼一聲,南宮烈戟指石總管,道:「這條路通六盤山,那是不會錯的了!」 
     
      石總管點頭道:「我便是六盤山下來的。」 
     
      嘿然一聲,南宮烈道:「青龍會的?」 
     
      石總管不卑不亢地道:「不錯!」 
     
      不料南宮烈又喝道:「你這副榜樣大概在青龍會的身份地位不低吧!」石總管一笑 
    ,道:「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總管一職而已!」又是一聲嘿嘿笑,南宮烈道:「你 
    閣下貴姓?」 
     
      「姓石,石頭的石,石沖的便是。」 
     
      哈哈一笑,南宮烈道:「你難道不問老夫何人?」 
     
      石沖搖頭道:「有必要嗎?」 
     
      南宮烈道:「那麼我將你拿下,你便知道該不該問老夫何人了。」話聲甫畢,他伸 
    手一揮厲吼道:「拿下!」 
     
      石沖見近面馬上飛躍過一人,這人是個禿頭鷹目,腮幫子奇大,一把大寬刀挾著窒 
    人嘯風,「呼」的一聲當頭向石沖劈來——石沖包袱掛在馬鞍上,立刻拔出腰間那把叉 
    形鋼刀,奮力向大寬刀上架去,同時雙腳離蹬而起,便在「嗆」的脆響中,他已落在地 
    上。 
     
      大寬刀二次劈來,石沖旋身遞出一刀,且旋身踢出三腿,直把禿頭大漢生生逼退三 
    丈。 
     
      這時石沖放眼環視,早見已被圍在中央,一時間只怕難以衝出重圍。 
     
      就在這時,只見另一長髮披肩的瘦高個子,舞動一雙短叉撲上來,這人完全一副拚 
    命的架式,一經上手,立刻一頭撞進石沖的叉形鋼刀刃芒中。 
     
      這時那抖動寬刀鷹目大漢,也立刻雙手掄刀,只不過十招之間,石沖已是捉襟見肘 
    ,攻少守多了。馬上的南宮烈冷然一笑,道:「我他娘的這麼一點能耐呀!」 
     
      石沖大怒,破口大罵,道:「南宮烈,你們要不要臉,合著你們倆打一個還他娘的 
    耍嘴皮子呀!」 
     
      南宮烈聳肩一笑,道:「我怎麼說你不問大爺名號,這光景你姓石的是早知道我是 
    誰了呀!」 
     
      石沖邊殺邊叫道:「隴山長青門主的那副德性,不用猜就知道你是南宮烈,還用得 
    著石大爺多費唇舌的動問?」 
     
      不料石沖話剛說完,突然一團灰雲罩頂,他不及細看正要運刀上迎,突覺腦後一緊 
    ,「吧」的一聲,他雙目一暗斜身倒在地上昏死過去了。 
     
      也只是一陣光景,石沖又醒轉過來,只見南宮烈站在自己面前,他雙手叉腰,怒視 
    著道:「石總管,委屈你了。」 
     
      後腦有些酸痛,石沖左右連晃,已知自己雙手被反綁著難以動彈,不由冷哼一聲, 
    道:「石沖敗得心安理得,因為以石某一人應付你長青門主三人,這該是石某一生中最 
    光彩的了,哈……」冷哼一聲,南宮烈道:「光彩那也得要活生生的去體會那份榮耀, 
    你如果兩眼一閉雙腿一伸,是何榮耀對你又值幾何?」 
     
      石沖笑道:「這你大門主就不懂了,青龍會的人有個說法,生是青龍會的人,死是 
    青龍會的鬼,只要青龍會存在一日,娘的老皮,那榮耀便是青龍會大伙分享的,大門主 
    你說呢!」南宮烈大怒,一腳踢得石沖就地連翻滾中厲吼道:「先砍下他一隻手,著人 
    送上六盤山,那姓勞的臭女子如果不放人,我再送他一條腿,看看是她強,還是南宮大 
    爺狠!」 
     
      石沖一聽,哈哈大笑,道:「南宮烈,你要是不砍你就是石大爺褲襠裡那玩意兒! 
    」南宮烈一怔,沉聲喝道:「刀來!」 
     
      早見身邊馬上一人雙手遞過一把鋼刀,南宮烈冷兮兮的大步走向地上躺著的石沖。 
     
      就在這時,那施一對短叉瘦子一躍而攔住南宮烈,道:「門主,你千萬別上這王八 
    蛋的當。」 
     
      南宮烈怒道:「我會上他什麼當?」 
     
      瘦子雙叉一指石沖,道:「這王八蛋想當青龍會烈士,我們當然不去管他,可是少 
    門主還在青龍會手裡,如果他們也狠下心來回敬一招的把少門主一手砍掉送來,那豈不 
    是上他的大當了!」狠狠的擲刀在地,南宮烈戟指石沖罵道:「你娘的真不是東西!」 
    邊回身向那瘦子又道:「白堂主,依你看該怎麼辦?」 
     
      是的,這瘦高長髮人正是長青門一位堂主,姓白的掌管提調,另一禿頭鷹目大漢叫 
    舒適,他是掌理刑堂。姓白的正是西北高原獨腳大盜出身,道上人提起白水文的無不知 
    道這人是個狠腳色,如今他投靠在隴山長青門下,他還甚為南宮烈器重。 
     
      這時他走近南宮烈緩聲道:「我們手上有了這姓石的,正可以同青龍會來個走駕換 
    將,不怕他們不把少門主放回來。」 
     
      點點頭,南宮烈道:「師爺方泰未來,我幾乎做下糊塗事來了,也虧得白堂主提醒 
    ,否則兆兒便死定了。」 
     
      突聽地上躺的石沖又大吼道:「別他媽做你們那些白日黃梁大頭夢了,想拿石大爺 
    換回你寶貝兒子,只怕是門都沒有。」 
     
      南宮烈道:「那時候再殺你不遲!」 
     
      也不管石沖掙扎,南宮烈早命人把石沖拖到馬背上,一行直往六盤山趕去。 
     
      已經是午時過後了,青龍會的人正齊集在堂口場子上準備分成三批操練呢,突然有 
    個兄弟跑來,正迎著余唐在廣場上吆喝。 
     
      那人一徑跑到余唐面前,忙不迭地道:「余爺不好了,石總管出事了!」 
     
      余唐一怔,沉聲喝道:「別他娘的雞貓子窮嚷嚷,石總管趕往駐馬鎮,他會出什麼 
    漏子!」 
     
      那人早把手上一張條子呈給余唐。 
     
      余唐取在手中,上下左右一展又看,邊罵道:「娘的,這上面畫的什麼古景。」邊 
    高聲叫道:「你們哪個認識字的就快站出來!」 
     
      原來余唐斗大的字只認識兩升,那還是勞愛告訴他自己那「余唐」兩個字是什麼模 
    樣,別看就是兩個字,余唐還學了半年才湊和著能寫出來。 
     
      這時只見有個年輕漢子走向前,接過條子念道:「呈青龍會勞:今有貴會總管石沖 
    現在本門,三日後雙方在雙松嶺換人,務必把本門少門主帶往交換,免傷彼此和氣。」 
    這條子連落款也沒有。 
     
      當然一看就知道是長青門的。 
     
      余唐一聽,一把搶過條子操在掌中,且大罵道:「去他娘的那條腿,誰有閒工夫同 
    他們去和稀泥!「這時韓彪走來,道:「余兄且等等。」 
     
      余唐道:「別等了,殺了送信人,我們照當家的計劃行事去。」韓彪道:「不管石 
    總管死活了?」 
     
      余唐似是粗中有細地道:「別替老石擔心事,只要南宮烈的兒子在我們手裡,他們 
    再狠也不敢動老石一根鳥毛。」 
     
      韓彪道:「我看還是向當家的稟告一下,由當家的定奪。」余唐道:「小事一樁, 
    何須驚動當家的!」 
     
      韓彪道:「這可不是小事情,你該不會忘記石總管是幹什麼才離開六盤山吧。」 
     
      余唐一拍腦袋,道:「我的媽,差一點忘了,老石是被當家的派去辦事的,如今他 
    被長青門抓去,正該快告訴當家的才是呀!」韓彪笑道:「好傢伙,你總算融會貫通的 
    開了竅了!」 
     
      正在說呢,勞愛已緩步走來。 
     
      余唐忙上前施禮,道:「當家的來得正好,石總管他出事了。」 
     
      勞愛一驚,急問:「怎麼會呢?」 
     
      余唐立刻把揉皺的紙條呈上勞愛。 
     
      勞愛一看,冷冷一笑,道:「送信的人呢?」 
     
      早聽得持條來的漢子,道:「稟當家的,那人人尚在馬房前面候著呢!」勞愛道: 
    「告訴送信的,叫他回去告訴瘟神,他兒子在我這兒可沒缺吃缺喝,更未掉下一塊皮少 
    掉一塊肉,要他對我的總管客氣一些,否則我會把他兒子的人頭送上隴山去,至於走馬 
    換將這碼子事,青龍會沒有興趣,想要他兒子活著回去,那得聽我的通知了。」 
     
      傳話的立刻往前山跑去。 
     
      這裡勞愛對韓彪、余唐道:「我原以為南宮烈會去搬請宇文山的,卻不料石沖被他 
    兜上,竟然異想天開的來個走馬換將,想的可真如意,哼!」余唐道:「當家的,依我 
    余唐想法,不如趕往雙松嶺一舉殺光南宮烈那伙傢伙,然後快馬趕往隴山去抄他的老窩 
    。」搖搖頭,勞愛道:「別忘了,我們只搶不殺,搶那當搶的,當然殺也是最後手段, 
    雙松嶺他們身邊沒銀兩,我們何必白白去找他們拚命的。」 
     
      韓彪又問道:「當家的,我們何時上路?」 
     
      勞愛道:「送信的把信送到南宮烈手上,我料準南宮烈必去搬請宇文山,只要宇文 
    山被我擋駕,那時候就是我們找上隴山長青門的時候了。」 
     
      余唐望望韓彪,二人實在不解當家的話中含義,卻也不敢細問。 
     
      勞愛說的不錯,南宮烈帶著部份手下原是趕往駐馬鎮的,因為他還以為兒子已經回 
    隴山了呢,哪想到了隴山長青門總舵,竟然沒有兒子回來的消息,幾經探查才知道是被 
    青龍會弄上六盤山去了。 
     
      南宮烈一急之下,這才率領部份人馬趕往尚武山莊,原以為那宇文山雖與勞家解除 
    婚約,但情義多少尚在,希望透過宇文山的面子救回兒子來。巧的是半道上竟遇上了石 
    總管,南宮烈竅喜之餘下手把石沖捉住,不想勞愛不吃他那一套,倒反給南宮烈將了一 
    軍。 
     
      現在,南宮烈跳起腳來罵:「年輕輕一個女娃兒,她竟是如此的刁鑽古怪得可以, 
    我的兒,早晚我南宮烈會叫你知道我的手段!」被拴在馬鞍上的石沖立刻笑道:「南宮 
    大門主,依著我的意思,你何妨就把我殺了,這樣你不就先出了一口怒氣了。」 
     
      南宮烈塌鼻一聳,罵道:「你那個王八命又怎能同我兒子的命相提並論的。」石沖 
    笑笑,道:「既不能相提並論,何妨大方些把我放了,也許我們當家的一高興,來他娘 
    個投桃報李的放了你兒子也說不準。」南宮烈怒道:「南宮大爺不是驢,而你們那個雌 
    貨也不傻,姓石的,你就辛苦些隨我們上路吧!」 
     
      石沖道:「可是上隴山?」 
     
      南宮烈道:「安份些少開口,惹火了我一隻臭襪子塞住你的嘴巴。」石沖還真的不 
    再開口了,因為真的要是弄個濕嘰嘰的臭襪子塞住嘴巴,那該多噁心呀! 
     
      於是二十騎快馬押著個青龍會的石總管,風馳電掣般的朝著駐馬鎮上趕去。 
     
      馬上的石沖一看,心中一喜,因為這南宮烈顯然是去搬請他的換帖兄弟宇文山出面 
    。 
     
      但石沖心裡可明白,如今只怕宇文山也無法把事情擺平了,因為勞愛心中早已決定 
    對付隴山長青門的計劃,如再想說服她,那將是徒勞而無功的。 
     
      現在,南宮烈一行已進了尚武山莊,山莊來迎接的則是南宮烈的乾兒子,也是宇文 
    山的新婚兒子宇文長江。當宇文長江望向南宮烈身後的人時,他不由得一怔,因為石沖 
    可是被拴在馬背上的。 
     
      宇文長江一臉的喜氣未退,呵呵笑著走近石沖,道:「我的乖,這不是青龍會總管 
    大人嗎?怎的被一根繩子拴在馬背上了?」 
     
      一旁的舒適早笑道:「少莊主,你說的不錯,他正是青龍會的石總管。」宇文長江 
    道:「怎的會把他捉住的?」 
     
      另一邊白水文道:「青龍會把我們少門主抓了去,我們當然也要抓青龍會的人了。 
    」 
     
      宇文長江冷然一哼,道:「這件事我們早已知道了,我爹這幾日正在籌思對策呢, 
    各位隨我進去吧!」 
     
      宇文山一把拉住南宮烈,哥兒倆才分別沒幾日,猶似幾年沒見面的彼此露出一副苦 
    臉來。 
     
      南宮烈先是望望四周邊低聲道:「這件事情……」 
     
      乾咳一聲,宇文山道:「別多說了,我們老哥兒倆內室去商量吧!」南宮烈與宇文 
    山二人走入一間精緻內室,這兒顯然是宇文山的書房,只見條桌茶筒,書架字畫,一個 
    大方桌上面更是擺設著純瑪瑙的文房四寶盤子,何止是高雅,更是氣象不凡,堂皇典麗 
    ! 
     
      老哥倆就在書桌前面好一陣商量……聲音低,誰也不知二人說些什麼。 
     
      不過從二人的面色看,顯然相當詭秘。 
     
      一匹純白健馬,翻動四蹄,把個馬身子烘托得宛如一片白雲似的往前飛去,帶起的 
    一溜黃土塵煙,迤邐著足有半里長,厲烈而壯觀。 
     
      馬上的錦衣灰髮老者,紅光滿面,威風凜凜,一把魚鱗紫金寶刀正斜掛在鞍椅上, 
    垂髯半尺飄飄,金剛怒目直視,猶似天將走凡塵。 
     
      這人,嗯,他可不正是尚武山莊的莊主「鐵臂猿」宇文山。 
     
      「鐵臂猿」宇文山自與「瘟神」南宮烈二人在尚武山莊密談以後,獨自一人快馬加 
    鞭的出了尚武山莊,從他的去向看,顯然是趕往六盤山。是的,宇文山正是要去六盤山 
    的青龍會。 
     
      往年,他也經常來青龍會,因為青龍會當家的「野龍」勞壯是他的拜兄弟,哥兒倆 
    經常聚聚,那當然是十分平常的事。 
     
      但自從「野龍」被人亂刀砍死在西涼以後,宇文山便未曾再來過六盤山,並非是他 
    不來,而是勞愛痛心之餘,她退了婚約,謝絕任何來客,決心把爹的遺志接上手。勞愛 
    看準了江湖生涯,弱肉強食,談到義字,那必須摻雜著利害關係。 
     
      老爹被殺三十八刀,刀痕不同,手法不一,這顯然死於多人之手,如果自己明敞著 
    去找兇手,那是絕對不大可能的事,那麼只有以武力去拼出個結果了。 
     
      勞愛也十分明白自己老爹的本事,足以列入武林高手之列,想要收拾這條「野龍」 
    ,絕不是件簡單的事。可以想得到的是那些圍殺老爹之人,必然是當今江湖上有名的高 
    手,那麼這些人又會是誰? 
     
      現在,尚武山莊莊主「鐵臂猿」宇文山已到了六盤山下,而他的出現早在勞愛的意 
    料中。 
     
      不過南宮烈沒有來,倒是出於勞愛意料。 
     
      迎面山道就在一大塊似落盤的巨石擋道而中斷,那巨石下面尚插著一根數丈長巨木 
    。 
     
      宇文山看得出來,只要那根巨木一鬆,巨石必順勢而下,即算是再多人馬,也會被 
    壓成肉餅。 
     
      立馬仰面上望,宇文山尚未開口,早見一陣腳步聲傳來,二十名矛刀手已分別站在 
    巨石兩邊,早見一人喝道:「什麼人?」 
     
      宇文山可並未把這些人看在眼裡,捋髯一笑,道:「煩請通報,尚武山莊宇文山來 
    探勞大嫂子了。」只聽上面那人抱拳,道:「原來是宇文大爺到了,但礙於青龍會新立 
    規矩,還得請宇文大爺稍待,容在下上稟。」 
     
      宇文山道:「有勞了。」 
     
      只見那人伸手一揮,半山腰上一連發出三支響箭。可真夠壯觀,只見三支響箭後, 
    峰上面又是三支響箭,這樣一連五七起傳到了後山。 
     
      沒多久,一支紅色煙火騰空而起,巨石上面那漢子這才一躍下得巨石下,笑對宇文 
    山道:「當家的已在吊橋候駕,宇文大爺你下馬跟小的走。」宇文山下得馬來,早有另 
    一人把他的白馬牽去。這時那人竟帶著宇文山斜刺裡穿林而入,沿著荒林中的羊腸小道 
    ,左轉右彎,忽高忽低,還不時的跨澗攀巖。宇文山不由得問道:「怎的不走原來的山 
    道?」 
     
      那人回頭一笑,道:「自從老當家的出事以後,六盤山在我們大小姐的銳意經營中 
    ,全變了樣,如果不是本會的人,只怕上不得六盤山,因為……」他又看看宇文山,笑 
    道:「宇文大爺與老當家交情不錯,我說給你老聽應無差錯的……」宇文山點頭,道: 
    「本就是一家人嘛!」 
     
      那人遂低聲道:「如今山道改了,原來的那條山道設了不少機關呢。」宇文山「啊 
    」了一聲。 
     
      青龍會的前面這座山,宇文山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右前方忽然衝出一彪人來,一 
    個個手中拈弓搭箭,弓箭手後面全是手持長矛大漢。 
     
      領著宇文山的那漢子早高聲道:「兄弟會!」 
     
      迎面那些人一聽,其中一人也回應一聲:「兄弟會!」 
     
      於是,這些人立刻又消失在荒林中不見。 
     
      宇文山一怔,心中琢磨,怪不得勞愛這丫頭敢帶領人馬開到五百里外去席捲大雁堡 
    ,看她這種架式,不出幾年,只怕要持黑道之牛耳了。 
     
      又走了約盞茶時光,前面已到了那座吊橋,宇文山抬頭望去,只見對面勞愛披了一 
    件紫色英雄衫正守候在橋頭,兩旁站的青龍會兄弟足有兩百人,迤邐著一直延到半峰腰 
    ,軍容壯觀,刀槍閃閃,一個個赳赳威武,挺胸凸肚,那與勞愛站在一起的幾人,宇文 
    山一眼就看出來,光景是勞壯的幾個死黨,韓彪、余唐、祈老八全在呢。 
     
      匆匆走過吊橋,勞愛早走上前去施禮,道:「宇文莊主遠道前來,青龍會十分歡迎 
    ,請!」宇文山一聽勞愛稱呼自己宇文莊主,顯見是把雙方距離拉遠,這種口吻明敞著 
    是要公事公辦了。 
     
      哈哈一笑,宇文山邊走邊問,道:「你娘可好?」 
     
      勞愛道:「好。」 
     
      宇文山又道:「我那小侄兒呢?」 
     
      勞愛又道:「好。」 
     
      宇文山這時訕訕的又道:「來時見六盤山多處已變,人強馬壯,比之從前你爹在時 
    更是旺盛許多,孩子,倒是也苦了你了。」宇文山一心想把雙方距離拉近,才說出這番 
    話來,不料勞愛只是輕聲一笑,笑裡雖未藏刀,卻也令宇文山心中起了個疙瘩。 
     
      走進圍牆門內,眼見一排排小瓦屋,中間大廳上面,宇文山指著地上那張虎皮,道 
    :「這是你爹親手殺的老虎,已有二十年了吧,記得那時候你還在這虎皮上翻滾不已呢 
    !」 
     
      勞愛仍是輕聲一笑。 
     
      這時早有兄弟捧上茶點來,勞愛這才問道:「宇文莊主單騎前來,可是為了南宮烈 
    的兒子?」這種開門見山的一問,立刻令宇文山手足無措,因為他原是要先見上勞家嫂 
    子,再由大嫂子處說項的,不料勞愛竟然會來上這一手,自己如果再說是來探望大嫂, 
    顯然變成虛偽。 
     
      這時他才想到如果真的討得這麼一位能耐超人的媳婦過門,真不知尚武山莊是福還 
    是禍呢! 
     
      心念間,宇文山撫髯哈哈一笑,道:「賢侄女果真快人快語,老夫也就不用再有所 
    隱瞞了,是的,我來,正是為了我那乾兒子南宮兆的事。」勞愛道:「南宮兆是在我這 
    兒,如今他每餐三大碗,吃得飽也睡得好,宇文莊主盡可放心。」 
     
      宇文山一笑,道:「可否告知我,你怎會把南宮兆抓上六盤山的?」勞愛突的面色 
    一寒,道:「是他挾著長青門少門主的威風,一馬追上前來攔住我的去路,只可惜他連 
    我的手下兄弟也不如的被活捉了,如果我不看在他是來自貴莊,只怕當時就把他殺了。 
    」宇文山抱拳道:「想不到老朽在賢侄女心中尚有一席之地了。」勞愛冷冷地道:「情 
    可以沒有,義不能不顧。」 
     
      淡然一笑,宇文山道:「可是一直怨老夫未戮力為你父報仇?」勞愛心中一痛,但 
    他表面上泰然地道:「我可從未如此想過呀!」 
     
      宇文山道:「西涼槐山我去過,遠在千里外,那兒人地生疏,仇人又全是外去的, 
    一時間難以找到,並非是老夫未盡力,勞哥哥的遇害,最心痛的只怕就是我宇文山了。 
    」冷然一笑,勞愛道:「我們青龍會是幹什麼買賣的?自己當然十分清楚,刀口上舐血 
    的日子,對於那種死法該是意料中事,青龍會不能為我爹一人而大伙兄弟哥們正事不做 
    的去尋仇人,相反的,就因為我爹的遭遇,更激發哥兒們的心連心,血水相融的更把青 
    龍會發揚光大,當然勞愛也從未對你宇文莊主有什麼苛求了。」 
     
      悲壯的幾句話,卻令宇文山大為高興——只是高興是擱在他心中,表面上他還是自 
    責地道:「不過我宇文山總覺著心中有愧。」 
     
      勞愛一笑,道:「宇文莊主這次是為南宮兆而來,就該談正事才是。」宇文山點頭 
    ,道:「對,是應談正事。」 
     
      勞愛道:「宇文莊主的意思呢?」 
     
      宇文山道:「這次來,我是帶著七分愧疚,三分過去兩家交情而來,你也是知道的 
    ,本不與尚武山莊相關,只為一個義字,老夫才厚顏的來了。」 
     
      勞愛道:「江湖上都知道尚武山莊莊主是熱心人。」 
     
      赧然一笑,宇文山道:「急他人之急,本就是我輩江湖中人的不二作風。」勞愛心 
    中冷笑,面上一整,道:「宇文莊主準備如何急他人之急?」 
     
      宇文山道:「我不敢奢望帶南宮兆下山,只希望能拉攏你們雙方,把此事擺平就心 
    滿意足了。」 
     
      勞愛一笑,道:「不知宇文莊主如何擺平此事?」 
     
      宇文山捋髯面對正廳上一眾青龍會兄弟,他緩緩地道:「那得先聽聽青龍會的意思 
    了。」 
     
      勞愛道:「我們的先決條件是南宮烈必須當即釋放石總管,如此而已!」 
     
      宇文山一拍大腿,道:「包在我身上,那麼再說出正式條件吧!」 
     
      輕搖搖頭,勞愛道:「至於正式條件,那得等我見到石總管以後再說了。」宇文山 
    一怔,道:「何不現在說出來,老夫心中也有個底兒!」再次搖頭,勞愛道:「有許多 
    事情,青龍會的人得關起門來大伙商議,我們尚未有結果呢!」 
     
      宇文山道:「各位儘管商議,我到後樓去陪陪老嫂子。」勞愛搖搖頭,道:「媽不 
    見外人,除了我姐弟二人,所以青龍會也不能久留你宇文莊主了。」 
     
      這等於是在下逐客令,宇文山心中大是不痛快,心中暗罵,他娘的,除了一杯茶水 
    外,竟連頓酒飯也不招待,這算他娘的什麼嘛! 
     
      心念間,宇文山面色一寒,道:「如此說來,我這遠道而來的客人這就得走路了。 
    」勞愛嘴角一撩,道:「宇文莊主,你並非客人身份,應該是『說客』呀!」長身而起 
    ,宇文山道:「既是說客,自不便久留,宇文山這就告辭了!」勞愛一笑,道:「本來 
    嘛,做說客本就是辛苦差事,事成了也不見得攤到什麼好處,一旦弄砸,不定還會撈得 
    一身騷呢!「宇文山冷笑,道:」勞愛,你太像你爹勞壯了,一意孤行而又唯我獨尊, 
    我就不只一次的勸過他,可是他就是把我的話當成了耳旁風,結果落得如此淒慘下場, 
    而你……「勞愛冷冷道:」一意孤行也好,唯我獨尊也罷,總得要有那麼兩把刷子,否 
    則也孤行不起獨尊無從。「宇文山嘿然一聲,道:「別忘了,眾怒難犯呀!」 
     
      勞愛道:「眾怒?哪些是眾怒?放眼幾處雄霸一方的梟霸,他們會真心聯手? 
     
      哼!「宇文山道:「誰能敢說他們不會聯手?」 
     
      勞愛突然追問道:「就如同他們聯手對付我爹那樣?」 
     
      宇文山一震,雙目炯炯地道:「這是誰說的?」 
     
      勞愛道:「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宇文山道:「揣測之詞不宜出口,無的放矢落人口實。」勞愛道:「連我也不去追 
    究了,還提那些做什麼!」 
     
      再次感到輕鬆,宇文山緩緩走向正廳外,邊道:「我這就連夜趕回去,準定叫他們 
    先釋放石沖,餘下的那就看你的誠意了。」 
     
      勞愛一笑,道:「放心,我不會令宇文莊主失望的。」 
     
      於是勞愛又親自把宇文山送過吊橋,早見送自己入山的那人還在候著。 
     
      宇文山心中明白,勞愛早就設定好了,她是誠心給自己這頓派頭吃。 
     
      是的,她準是存著報復的心理,否則宇文山當年也曾抱過勞愛,小時候她對這位宇 
    文叔叔可好呢,只一見宇文山到了六盤山,勞愛就會纏著他,直到勞愛上峨嵋跟龍師太 
    學藝。 
     
      現在,宇文山站在六盤山下,她回望那極天高峰,心中也覺著有愧,自己究竟在幹 
    些什麼? 
     
      銀財寶物本身外之物,江湖上哪個人不清楚這句話?但又有幾多人會不是見財忘義 
    的? 
     
      一念及此,他不由得伸手按按胸前——宇文山為什麼會按住前胸? 
     
      他究竟有什麼愧心事?只怕只有他一人知道了。石總管果然被釋放了。 
     
      南宮烈算是白白忙忽一陣子。 
     
      宇文山為了在勞愛面前示好,他還給石總管封了一百兩銀子算是除霉壓驚。 
     
      石沖也不客氣,狠吃了宇文山一頓,揣了銀子就走,他必須要走,因為他還得急著 
    找伍大海呢! 
     
      一想起伍大海,騎在馬上的石總管不由得摸摸掛在馬鞍上的包袱,這本是宇文山媳 
    婦的,卻又被石沖帶出了尚武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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