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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 手 劍

                   【三十七、詭計三面伏】
    
      閻立名悻悻的,分了一片花瓣給他妹子,然後,他一口將自己那片花瓣吞落, 
    連咀嚼一下都沒有,南幻岳笑道:「看你的這種吃相,我想起了一句俚語……」 
     
      閻立名知不是好話,卻禁不住脫口問道:「什麼俚語?」 
     
      南幻岳皮笑肉不笑的道:「好比豬八戒吃人參果,滋味不辨——」 
     
      閻立名切齒嗔目咆哮:「你等著瞧,姓南的有你的好日子過了……」 
     
      南幻岳道:「我已有言在行——隨時皆可奉陪!」 
     
      閻小仙幽沉的道:「哥,不要同他爭。」 
     
      南幻岳抹去眉梢上沾著的水霧,乎靜的道:「我們的交易算是做完了,截至目 
    前為止,情況尚稱圓滿,當然,我期望一直都是這樣圓滿才好。」 
     
      周立名雙目一閃,陰陰的問:「這是什麼意思?」 
     
      南幻岳聳聳肩,道:「你心裡有數。」 
     
      閻立名大聲道:「我心裡什麼數也沒有,南幻岳,你不要無事生非!」 
     
      南幻岳淡淡的道:「放心,只要確實『無事』,我就斷不會『生非』。有了事 
    呢?就不生非也非生不行了!」 
     
      閻小仙冷峭的道:「南幻岳,你純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南幻岳雙眉一舒,道:「但願你說得對,妹兒。」 
     
      閻立名吒道:「你嘴巴放乾淨點!」 
     
      南幻岳搓搓手,道:「等你有這個本事的時候,閻立名,你便設法來給我清理 
    清理,現在,我愛怎麼口出穢言你也只好瞪眼白看著,可是?」 
     
      陰毒加上仇恨,閻立名的一雙眼便變得血閃閃的恁般怕人了,他像要生吞了南 
    幻岳一樣盯著南幻岳,一字一字的道:「若是到了那時,南幻岳,我發誓要敲掉你 
    的每一顆牙,要拔除你的舌頭,要用線縫上你這張臭嘴——」 
     
      南幻岳一笑道:「你真嚇壞我了。」 
     
      這時,閻小仙有些焦慮的道:「哥,何必口舌上與他爭強?」 
     
      南幻岳道:「唉,小仙妹兒說得對,閻立名,手底下見真章才算本事!」 
     
      說著,他又慢條斯理的道:「二位自便,我們走啦。」 
     
      不再理會兀在那咬牙瞋目的閻家兄抹,南幻岳牽著狄十娘坐騎的韁繩,大搖大 
    擺朝前走去,腳步踏在雪地上,形成迤邐不斷的凹跡,但卻那麼淺,那麼淡,像飄 
    在上面的。 
     
      狄十娘馬背上,猶有餘悸的悄聲道:「南大哥,剛才,我以為你們又會打起來 
    ……」 
     
      南幻岳搖搖頭,輕描淡寫的道:「不會的。」 
     
      狄十娘怯生生的道:「那姓閻的好凶……」 
     
      南幻岳一笑道:「他是色厲內荏罷了,做做樣子,他敢和我硬幹?」 
     
      狄十娘輕輕的問:「南大哥,你武功很高強嗎?」 
     
      南幻岳笑道:「馬馬虎虎,湊合著吃這碗江湖飯就是,談不上什麼高強不高強 
    ,狄姑娘,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呢……」 
     
      像是十分瞭解的點著頭,狄十娘吁了口氣; 
     
      「現在總算好了,一切厄危全成過去,想想,就似做了一場可怕的噩夢……」 
     
      南幻岳一邊緩步前行,一邊低聲道:「你不要害怕,狄姑娘,並非我危言聳聽 
    ——你記著,在沒有抵達『莫塵山莊』之前,我們仍然處在險境裡!」 
     
      狄十娘怔了怔驚恐的道:「是……這樣嗎?」 
     
      南幻岳頷首道:「不錯。」 
     
      狄十娘訥訥的道:「但,但事情不是了結了嗎?而且,經過的情形也很順利, 
    沒有什麼差錯發生……」 
     
      南幻岳冷靜的道:「表面上是如此。」 
     
      狄十娘惶惶四顧,畏懼的道:「南大哥……我看不出有什麼異樣,這裡是那麼 
    平靜安詳,寂寥得連飛蟲走獸也沒有……」 
     
      南幻岳苦笑道:「你當然看不出來,否則你也夠在江湖上吃一份子的資格了— 
    —非但你未曾發覺有什麼異樣,連我也沒有發覺……」 
     
      狄十娘愕然道:「那你怎麼知道我們現在是處於危險之中?」 
     
      南幻岳正色道:「一種本能,一種直覺,加上一點判斷。」 
     
      狄十娘迷惘的,道:「一種本能,一種直覺,一點判斷?南大哥,我不懂……」 
     
      南幻岳回頭朝她一笑,道:「如果你也是武林中人,而且混夠了年歲,狄姑娘 
    ,你即會懂了。」 
     
      狄十娘憂心忡忡的道:「會嗎?南大哥,會有不幸的事發生嗎?」 
     
      南幻岳道:「我同你一樣希望不會——」 
     
      頓了頓,他又冷森的道:「否則,這不幸恐怕並非單指我們,他們的遭遇也就 
    更將不幸了!」 
     
      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慄,狄十娘面色泛白的道:「南大哥……我怕見血腥……」 
     
      南幻岳低沉的道:「慣了就好了。」 
     
      狄十娘驚悸的道:「我……我只怕不能習慣……」 
     
      南幻岳歎了口氣,道:「那就閉上跟不要看,假如真遇到這種場面的話。」 
     
      狄十娘畏瑟的道:「你不怕嗎,南大哥?」 
     
      南幻岳緩緩的道:「我是在這種圈子裡長大的,似乎已經適應了,你知道,任 
    何事只要經久看多了,也就無所謂了……」 
     
      狄十娘低喟一聲,道:「人的一生,多麼坎坷顛沛,災難不息……」 
     
      南幻岳笑笑道:「你還年輕,不該有這種灰色的看法。」 
     
      狄十娘戚然道:「本來不該,但『浮田崗』齊家裡的一段日子,已把我折磨得 
    心都快死了……」 
     
      南幻岳搖搖頭道:「不要這樣說,狄姑娘,人活著,也有光明快樂的一面,受 
    了打擊不頹喪的人才是懂得生命意義的人,你吃的苦,遭的難,在你來說,固是一 
    樁大不幸,但在整個的人世間來說,卻非最悲慘的事,狄姑娘,想開點,比你所受 
    苦難更深痛者大有人在,而那些人也照樣活下來了,更且itd好……」 
     
      狄十娘抹去眼角的淚痕,幽幽的道:「謝謝你安慰我,南大哥……」 
     
      南幻岳道:「這是我的體驗與經歷,不全是安慰,狄姑娘,振作起來,好好安 
    排你未來的時光吧,人生的路,還長得很呢!」 
     
      狄十娘回過頭去看了看,悄聲道:「那閻家兄妹走了……」 
     
      南幻岳平靜的道:「他們會再回來的,否則,我還得追上去。」 
     
      狄十娘怔了怔,滿頭霧水的向:「南大哥——這是什麼意思呢?」 
     
      南幻岳略一沉默,道:「等一會你就曉得了。」 
     
      現在他們穿越過「駐馬亭」來到亭後不遠處那片斜坡下,他叮嚀了馬上的猶十 
    娘幾句,獨自到坡下將馬匹牽了上來,這一上一下來回兩趟,南幻岳蒼白的面龐已 
    泛了紅暈,他輕透一口氣,笑道:「這陣子,我的體力較之以往似乎差了點……」 
     
      狄十娘關切的問:「是不是生過病?」 
     
      南幻岳道:「病倒沒生過,我從小就很少生病。」 
     
      狄十娘的神色上起了一陣不安的忸怩,她囁嚼著道:「南大哥,恐怕你是為了 
    救我出險才勞累至此,這些日子來,你一定是奔波連連,心力交瘁了……南大哥, 
    我對不起你……都是我牽累了你……」 
     
      南幻岳微微一笑,道:「快不要說些傻話,我自覺身體有些不如往昔,絕不是 
    為了救你而累成這樣的,你這樁事還拖不垮我的身子,你不知道,我在個把月前和 
    人廝殺了一場,自己也受了傷,也就是前後幾天才剛剛傷癒,所以行動起來,有時 
    便感到沒有以前的硬朗及輕快了……」 
     
      狄十娘眼圈兒泛紅,低聲道:「如果不是為了我,南大哥,你原可以舒舒服服 
    ,在家裡養歇著的,又何須冒著大風大雪吃這種苦?說來說去,全是我給你增添的 
    麻煩……」 
     
      南幻岳忙道:「這是我應該做的,狄姑娘,你令尊對我的恩惠叫我無從報答, 
    效這點薄勞,也只是聊表心意於萬一罷了……」 
     
      狄十娘咬咬下唇,道:「南大哥,我一直還搞不清楚,我爹和你是怎麼認識的 
    ?在我印象中,我家以前好像和武林圈子並沒有淵源……」 
     
      南幻岳笑道:「這個故事不是用三言兩語可以說得完的,我會慢慢告訴你,不 
    過,你首先要相信我的確是受你爹所托來救你的,可別疑心到別的岔事上去了……」 
     
      狄十娘原來顯得有點兒淒茫的面容上展現了一抹笑意,莞爾道:「這是南大哥 
    過慮了,如果你不是受了我爹重托前來救我,你冒了這麼大險幾次三番流血流汗又 
    是為了什麼呢?我並沒有財富,也沒有可資利用的身價,就只有這個身子——而我 
    也聽他們說過……」 
     
      她頓了頓,接著道:「南大哥的女友是一群一群又都天香國色的,所以你也不 
    會有這種單純的念頭,因此,除了你是為了我爹而來救我之外,並沒有任何原因使 
    我得去猜疑,南大哥,我對你來說,根本就是沒有絲毫價值可言,若非我爹與你的 
    關係,只怕,我終此一生也逃不出齊家父子的魔手了……」 
     
      南幻岳道:「這也不一定,就算我與令尊不認識,我若知道了你這樣的遭遇, 
    也很可能下手管上一管。」 
     
      狄十娘笑了笑,道:「不過,不會下這麼大的力氣,也不會這樣鍥而不捨就是 
    了,對不對?」 
     
      南幻岳老老實實的點點頭,道:「當然,若是陌生又毫無淵源的久,我就沒這 
    麼大耐心非要刨根究底不可了!」 
     
      狄十娘笑道:「幸虧我爹認識了你,南大哥,否則我就注定這輩子沉淪苦海, 
    永無抬頭之日了……」 
     
      南幻岳寓意深長的道:「我也幸虧認識了令尊……在那個時候。」 
     
      狄十娘輕輕的道:「其中,該有一段十分曲折的故事?」 
     
      南幻岳點點頭,道:「是的,我會講給你聽。」 
     
      狄十娘呵了口氣,道:「我們走吧,南大哥?」 
     
      南幻岳翻身上馬,道:「好,我知道你已迫不及待?」 
     
      狄十娘道:「你呢?南大哥。」 
     
      在馬鞍上穩了穩身了,南幻岳笑道:「我麼,自然……」 
     
      語聲突然止住,他側耳傾聽一下。雙眉一揚,眼中閃掠過一絲冷厲光芒,「嗯 
    」了一聲道:「來得真快。」 
     
      詫異地望著南幻岳,狄十娘不解的問:「南大哥,什麼來的真快?」 
     
      陰森一笑,南幻岳沉聲道:「送行的朋友。」 
     
      「送行的朋友?」 
     
      狄十娘愈發迷糊了,她回頭朝身後望去,雪霧溟蒙中,卻是什麼也沒看到,惑 
    然轉過頭又道:「沒有啊,這麼大冷天,會有誰來送行呢?」 
     
      南幻岳笑了笑,道:「等等你就會看到了,唔,人還不少哩!」 
     
      狄十娘這時似乎已聽出一些他話中的含義來,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慄,抖著喉 
    嚨,恐懼的道:「南大哥,你是說……」 
     
      望著她那副害怕的臉孔,甫幻岳故意輕輕地一笑,伸手輕輕拍了拍她那已經凍 
    得冰冷的手背,鎮靜地道:「不用害怕,有我在保護你。」 
     
      得到他的安慰,狄十娘較為穩定一些,她又回頭望了望後面,低聲道:「趁他 
    們還沒有來到,我們快些走吧。」 
     
      南幻岳搖搖頭道:「不行。」 
     
      狄十娘不解的道:「為什麼?」 
     
      南幻岳徐徐道; 
     
      「休說現在要走時間已采不及,就算能夠的話,我也不能這樣做。」 
     
      狄十娘更是不懂,道:「那又是為什麼呢?」 
     
      南幻岳神情一肅道:「名!為了我在江湖上的虛名,我必須面對敵人,絕不能 
    以背向敵人奔逃,你懂不懂?」 
     
      狄十娘搖搖頭道:「我不懂,難道一個人的虛名,會比生命來得更重要?」 
     
      南幻岳凝重的道:「狄姑娘,你不是江湖人,自然不明白這些,一個江湖人的 
    確把名看得比生命還重要,如果一個江湖人的聲名沒落了,那麼,他的江湖生涯也 
    就完了。」 
     
      狄十娘沉默一下,抬頭道:「江湖生涯有什麼值得留戀的?竟然令人甘願以生 
    命來換取,難道不能夠像普通人一樣,平平凡凡地……」 
     
      「噓!」 
     
      南幻岳豎起食指在唇上,示意她不可再說下去,悄聲道:「等一會不管有什麼 
    事情發生,你千萬不必驚慌,我自然會保護你,否則你一慌張的話,將會影響我的 
    情緒,那就大大不妙了。」 
     
      狄十娘眼圈一紅道:「南大哥,為了我,求求你不要……」 
     
      南幻岳況聲道:「不行,為了你,我更不能逃,否則他們會像陰魂纏腿一般, 
    永遠沒完沒了,今天,我必須和他們來個徹底的解決。」 
     
      「對,對,對!」 
     
      雲霧裡傳來了三個「對」字,同時也出現了一簇人影,從右側後方以不快不慢 
    的速度行了過來。 
     
      帶頭的人陰森森的接著說道:「姓南的,你這話他媽的對極了,咱們今天就來 
    個徹底解決,好讓你姓南的狗血,染虹這塊雪地!」 
     
      在馬鞍上微微側身朝來的方向望了一眼,南幻岳豁然大笑道:「展森,是你! 
    你的膽子是什麼時候大起來的?也對我說這種連小孩子都嚇不到的狂妄話?」 
     
      只聽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在左側方接口道:「姓南的,四為有老身在,展森的 
    話就不是狂妄,而是很實在的了。」 
     
      南幻岳徐徐轉過頭去,說話的人已停在距他三丈遠處,是個身披黑裘大氅,穿 
    著黑緞緊身棉襖的枯瘦老太婆,她胸前繡著一個白虎頭,虎口怒張,森森獠牙竟有 
    九齒之多,她手拄虎頭鋼拐,巍然站在雪地上,一張皺紋密佈的臉孔,冷漠地不帶 
    一絲表情,一隻老眼中厲光閃閃,恍似兩把利劍定定的向他射來。 
     
      在老太婆身後,並肩站著兩個身穿黑羊皮勁裝的老者,一高一矮,背插兵刃, 
    胸前繡著的白虎頭口中露出八枚獠牙,也都是一臉冷漠的神色。 
     
      微微一笑,南幻岳也冷漠的道:「陳三姑,就算你親自來說,在我看來,也是 
    一樣地狂妄。」 
     
      臉上的皺紋牽勁一下,老太婆手中虎頭拐一頓,正要開口,她身後那高個子老 
    者已冷聲吒道:「姓南的,在老太太面膠你竟敢這般囂張,還不下馬聽候發落。」 
     
      南幻岳曬然一笑道:「閣下大概就是『白虎堡』的數一數二把高手,叫什麼『 
    無敵金鉤』的張義了,是不?」 
     
      高個子老者陰森森的道:「不錯,你姓南的既然認得老夫,當知老夫的厲害, 
    還不快滾下馬來,乖北上前聽候發落!」 
     
      撇了撇嘴唇,南幻岳「呸」了一聲道:「你這老傢伙左一個發落,右一個發落 
    ,需知南某並不是你們白虎堡的什麼人,你們少在我面前耍這一套。」 
     
      無敵金鉤張義的一張老臉登時漲得通紅,霍地跨前一步,厲聲道:「好個狂妄 
    的小輩,下馬來,讓老夫好好教訓教訓你!」 
     
      曬然笑了笑,南幻岳坐在馬鞍上,對這番挑戰的話,睬也不睬。 
     
      陳三姑伸手一攔張義,冷冷道:「張師傅慢點發火,該怎麼樣辦再說也不遲。」 
     
      張義喏喏連聲,翻身退回原位。 
     
      頓了頓,陳三姑目光一閃,望著南幻岳,依然冷漠的道:「唉,老身此來,倒 
    不一定要把誰怎麼樣,只要你說一句話,說對了,老身拍腿就走。」 
     
      輕鬆地一笑,甫幻岳淡淡的道:「很乾脆,你要我說什麼?」 
     
      陳三姑一字一頓的道:「告訴我潘巧怡那賤婢哪裡去了?」 
     
      南幻岳聳了聳肩,搖搖頭道:「不知道。」 
     
      陳三姑虎頭鋼拐一頓,沉聲道:「胡說!」 
     
      南幻岳冷冷道:「何以見得?」 
     
      陳三姑冷峻的道:「憑你說的這三個字。」 
     
      南幻岳正色道:「我說的是實話。」 
     
      陳三姑道:「老身不信。」 
     
      又是一聳肩,南幻岳笑笑道:「信不信是你的事,我可管不著。」 
     
      陳三姑沉聲道:「南幻岳,你聽著,只要你說出那賤婢的下落,老身決不會傷 
    你一根汗毛,否則的話,哼!後果你自己去想想好了。」 
     
      搖了搖頭,南幻岳冷笑道:「用不著想,南某早已說過,關於潘巧怡的那一碼 
    子事,你們白虎堡儘管衝著南某來就是,南某全接下了。」 
     
      陳三姑冷哼一聲,道:「南幻岳,老身再奉勸你一句,你何必為了一個賤女人 
    ,傷了江湖的義氣?」 
     
      「江湖義氣?」南幻岳冷嘿一聲道:「你們也配講江湖義氣?這四個字出自你 
    們這些卑污齷齪之人的口,簡直把它高貴的意義都弄贓了。」 
     
      陳三姑氣得臉色發青,虎頭鋼拐一頓,正欲開口,身後的張義已閃身而出,躬 
    身施禮道:「老大太何必跟這小輩多費口舌,讓屬下去整治他一番,不怕他不說實 
    話。」 
     
      陳三姑點頭道:「也好,但不能一下子便要了他的命,嗯!」 
     
      張義恭聲道:「屬下知道。」 
     
      南幻岳冷冷一笑道:「姓張的,南某卻要提醒你,只要動上手,南某一下子可 
    就會要了你的命,你曉不曉得?」 
     
      張義轉過身來,撒下背上背的虎頭金鉤,厲聲道:「小輩,大話唬不倒老夫, 
    快下馬來領死!」 
     
      不屑地笑笑,南幻岳高踞鞍上,冷哂道:「對付你這麼個白虎堡的所謂八齒高 
    手,南某還用得著下馬嗎?」 
     
      厲吼一聲,張又揮動虎頭金鉤朝前猛撲,喝道:「好,老夫先把你的馬腳砍了 
    ,看你下不下馬?」 
     
      虎頭金鉤幻起一團金色光華,貼地捲向南幻岳的坐騎,勢如狂風,刮起地上的 
    積雪,一閃而至! 
     
      南幻岳端坐馬鞋上巍然不動?就是那匹健馬也四蹄穩站地上,彷彿廟口泥塑的 
    馬王神一般,絲毫沒有被敵人這一招威猛快速絕倫的攻勢所動。 
     
      直到張義的虎頭金鉤捲到距離馬蹄五尺左右,南幻岳右手猝然一翻一抖,一條 
    九尺長的銀光好似閃電一般從他的腰際飛了出來,修的朝馬前地下一掃一卷。 
     
      「嗆」一聲輕響,那一團捲到馬腳前的金光突然一陣散亂,緊接著「嗄」一聲 
    銳嘯,「寒水紅」已靈蛇般飛繞回南幻岳的腰間。 
     
      張義前撲的身影停頓了一下然後彎著腰往後倒遲,喉嚨裡發出一陣「呵呵」的 
    沉悶哼聲,他的右手已經沒有了,齊腕之處,鮮紅的熱血噴淌著,澆在雪地上立時 
    凝結成一條茶杯粗細,像是剛剝了皮的蛇。 
     
      他的左手緊緊摀住喉嚨,但五指間縫,卻掩不住汨汨外溢的鮮血。 
     
      他想叫,卻叫不出來,只能從喉嚨裡進出「呵呵」的含糊哼聲,他的一雙毫眼 
    卻蹬得像牛卵一般,兩隻眼珠似乎要突出眼眶來,充滿了痛苦和恐懼的神色。 
     
      倒退了五六步,他終於支持不住了,「噗」一聲,一跌交坐在雪地上,「呵呵 
    」的哼聲逐漸微弱。 
     
      站在陳三姑後面,的另一個身材矮瘦的老者此時一個縱步搶近張義身邊,蹲下 
    去將他扶住,可是,當雙手接觸到張義的身子時,矮瘦老者卻不由自主地頓住了。 
     
      若無其事輕鬆的一笑,南幻岳道:「朋友,用不著費事啦,這位無敵金鉤張老 
    英雄已經到閻老五那兒報到去了。」 
     
      矮瘦老者霍地抬頭,兩眼中似要噴出火來,惡狠狠瞪著南幻岳,厲聲道:「姓 
    南的,傷好辣的手!」 
     
      聳了聳肩,南幻岳笑道:「如果你是今天才知道我姓南的手辣,那只能怪你閣 
    下太孤陋寡聞啦,是不是?」 
     
      虎的站起身來,矮瘦老者吼道:「冷血的畜生!我『八爪飛鷹』岳太剛不把你 
    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哂然一笑,甫幻岳撇嘴道:「你朋友本來就不像人嘛!」 
     
      岳太剛氣得渾身發抖,雙手解下繫在背上的一根奇形兵刃,猛地一抖,「嗆啷 
    啷」張了開來,竟是一根軟中帶硬,前端具有八隻倒鉤的雞爪鐮! 
     
      適時,傳來了陳三姑的冷漠話聲:「岳副總管,千萬不可激動,應防重蹈張師 
    傅的覆轍!」 
     
      這兩句話,聽的岳太剛心頭一震,登時冷靜下來,一抖手,「嗆」的一聲,八 
    爪鐮上的八隻倒鉤合而為一,同時,他腳下緩緩移動,向南幻岳左側繞去。 
     
      南幻岳心頭一凜,知道這老傢伙不好對付,兩隻腳後跟輕輕蹬了蹬馬腹,健馬 
    立即徐徐後退。 
     
      此際,展森和一群白虎堡的爪牙也在陳三姑的暗示之下,排列成一個半弧形, 
    悄然從南幻岳後面包圍過來。 
     
      南幻岳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般,冷冷的吒道:「展森,你如果打算在我後面遞 
    爪子,我敢保證,第二個被宰掉的就是你!」 
     
      語聲森冷,彷彿像一柄利劍,刺的展森不由打了個寒顫,腳步禁不住一停,但 
    他仍自硬著頭皮,沙聲道:「姓南的,你狠什麼,今天你已走盡了人生的路程,這 
    塊冰冷的雪地,也就是你埋骨之處了。」 
     
      頭也不回,南幻岳冷笑道:「是麼,你何不再往前走兩步試試看?」 
     
      展森遲疑著,眼光卻朝陳三姑那邊望過去,這老太婆微微點了點頭。 
     
      她這個小動作,南幻岳當然也看見了,他心中一琢磨,立即警覺大事不妙,可 
    是,情勢已經不讓他採取行動,展森那邊已先發作了。 
     
      只聽「卡卡卡卡」機簧之聲大起,無數睛器像蝗蟲般從他身邊漫天飛來,竟然 
    集中朝他的健馬射到! 
     
      南幻岳一聲冷吒,『寒水紅」猝然揮出,九尺銀蛇亂掣,閃幻成一幢華蓋,立 
    時將坐騎罩了個風雨不透! 
     
      「叮叮錚錚……」一陣如暴雨的金鐵交擊之聲,震耳欲聾,在南幻岳的周圍那 
    幢寒光閃耀的華蓋外面,就像正月裡燃放的花炮一般,噴灑出千百點火花,那無數 
    射來的暗器,登時被撞得四下紛飛,完全落在雪地上了。 
     
      南幻岳尚未來得及展開第二個動作,耳聽展森厲吼一聲,一陣卡簧亂響,第二 
    輪暗器又已如暴雨般射到了。 
     
      在這同時,那岳太剛一聲冷叱,身形暴起,斜飛上半空,陡然雙臂一振,身子 
    一個轉折,頭下腳上,手中的一柄八鉤雞爪鐮「嗆啷』地張了起來,直朝南幻岳頭 
    上罩擊下來! 
     
      這種上下夾擊的絕招果然狠毒無比,南幻岳在此情形之下,如果仍想保住坐騎 
    ,就勢必將上空整個交給了敵人。那麼,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心念俾閃電般一轉之下,南幻岳衡情度勢,只好決定犧牲坐騎,先對付了上面 
    的岳太剛再說。 
     
      於是,他一聲怒喝,雙足一蹬踏鐙,身形筆直騰空而起,「寒水紅」驟化一縷 
    銀光,迎著飛罩下來的八鉤雞爪鐮擊去。 
     
      那岳太剛號稱「八爪飛鷹」,輕功自然是高人一等,何況他這一下是為了配合 
    展森等人的暗器攻勢而使出的虛招,因此,他一發現南幻岳的身形離鞍飛起,便立 
    即雙腿一拳,凌空一個倒翻,朝後飛掠而去! 
     
      「嗆」的一聲,南幻岳一劍擊出,只削斷了雞爪鐮的一枚倒構,岳太剛人已飛 
    了開去,脫離了寒水紅的劍氣範圍。 
     
      「唏聿聿……」一聲健馬哀嘶,南幻岳的坐騎在失去了保護的情形下,立時被 
    無數暗器射得像刺蝟一般,發狂地奔騰了兩步,「砰』然翻倒地上,四蹄一陣亂蹬 
    ,口中哀嘶不絕! 
     
      南幻岳在空中眼看坐騎遭害,心中那份悲痛憤怒,刺激得他眼中似要噴出火來 
    ,沙聲叫道:「展森,你這個卑鄙的東西,還我坐騎的命來!」 
     
      叫聲中,身子在空中一擰,疾逾閃電,斜刺裡朝展森飛撲過去,「寒水紅」如 
    同千百道從天而降的雷火,發出撕裂人心的悅嘯,迎頭向展森罩下! 
     
      這一下子可把屬森嚇傻了,他做夢也沒想到南幻岳在空中的身法會變化得這艇 
    快捷,耳聽喝聲未畢,跟前已經寒光罩體,前後左右以及頂門上面,儘是「寒水紅 
    」的耀目光華,森森的劍氣,直教他骨髓都凍僵了! 
     
      在這情勢之下,除非他會地遁,否則的話,別無他途,只有死路一條,不但是 
    死,並且還要比那馬兒死得更慘! 
     
      當然,展森是不可能會地遁的,可是,他決心不甘心睜著眼被人亂劍分屍,他 
    仍然要掙扎,他猛然朝地下一撲,足尖奮力一躍,身子就像箭一般緊貼著地面往前 
    疾竄而出! 
     
      冷冷一哼,南幻岳厲叱道:「展森,在我『寒水紅』劍下,你還逃得了嗎?」 
     
      劍嘯劃空,「寒水紅」就像一根追魂奪魄的長鞭,緊跟著展森的身形掃捲過去 
    ,那凜人的劍氣,蕩起地上的積雪,就把展森給蒙住了! 
     
      「啊」一聲哀嚎,白濛濛的雪花飛舞中,冒起一般猩紅的鮮血,一條左腿已跟 
    展森分了家! 
     
      眼看展森命在須臾,白虎堡的爪牙們齊聲吶喊,各將手中的暗器拚命朝南幻岳 
    射去,一時,千百點寒星像蝗蟲般密集飛出,夾著撕風銳嘯,盡向南幻岳身上要害 
    招呼! 
     
      身在空中,南幻岳不得不撤回追殺展森的長劍,舞起一團銀光,將自己的身形 
    保住,擊擋射來的暗器。 
     
      展森趁這個機會,身子一個翻滾,橫裡滾了開去,咬牙強忍住斷腿的劇痛,獨 
    腳一撐,又蹦出了幾尺遠。 
     
      「叮叮錚錚」一陣脆響,南幻岳擊飛了射到的暗器,他也無法再到空中飛騰, 
    身子一沉,落下地來。 
     
      這時,展森已無法支持,「砰」的一聲,結結實實摔爬在地上,直痛的哼哼不 
    絕。 
     
      南幻岳冷厲一笑,一躍上前,寒水紅抖的筆直,朝展森的右腿掃去,口中大喝 
    道:「姓展的,把你這條剩下的狗腿留下來!」 
     
      「呼」地一道白光從橫裡飛來,「錚」然巨震,硬將南幻岳那柄無豎不摧的「 
    寒水紅」給擋住了! 
     
      空中爆起一蓮火花,南幻岳感到白光之中,勁力大得驚人,不由心頭一凜,急 
    忙檄劍後躍。 
     
      那道白光也被寒水紅劍上所蘊的勁力震的盪開一邊,突然收斂,只見陳三姑滿 
    頭白髮蓬飛,拄著虎頭鋼拐,老眼中厲光電射,凝視著南幻岳,沙聲道:「姓南的 
    果然有點門道,但你要趕盡殺絕,就未免太狠了!」 
     
      這時,那倖免於「寒水紅」劍下的展森已被飛躍過來的岳太剛揪起來,退到一 
    邊,交給兩名爪牙上藥裹傷。 
     
      森然一笑,南幻岳冷冷道:「陳三姑,你說我姓南的趕盡殺絕,莫非你們這種 
    卑鄙的手段,就算不得心狠手辣了?」 
     
      「嘿嘿」一笑,陳三姑陰森森的道:「射人先射馬,姓南的,這道理你該懂得 
    ?再說,若非如此,你肯乖乖站在老身面前說話?」 
     
      仰面一陣狂笑,南幻岳灑脫地笑道:「好個射人先射馬,陳三姑,多謝你這句 
    話,啟發了我的靈感!」 
     
      陳三蛄莫名其妙地貶了眨眼,沙聲道:「老身這句話啟發了你的什麼靈感?」 
     
      南幻岳傲笑道:「這句話的下一句是什麼?」 
     
      陳三姑一室,道:「這……」 
     
      南幻岳笑道:「擒賊先擒王,對不對?陳三姑,這下子你該後悔了。」 
     
      陳三姑「嘿嘿」冷笑道:「姓南的,你說這話未免早了些,焉知後悔的不是你 
    ?」 
     
      斜垂地面的「寒水紅」徐徐揚起,南幻岳冷聲道:「如今,我們已經面對面了 
    ,是誰後悔,馬上就見分曉,你還等待什麼?」 
     
      「不忙!」 
     
      陳三姑鋼拐一頓,沉聲道:「咱們之間終需見個真章,但動手之前,必須先把 
    事情弄清楚,免得你死了,老身就無法打聽了。」 
     
      南幻岳毫不生氣地笑道:「你想打聽什麼?是不是關於潘巧怡的事?」 
     
      陳三姑沉聲道:「不錯,老身還是那句話,只要你把這賤婢的下落說出,老身 
    決不傷你一根毛髮,讓你帶小姑娘離開。」 
     
      冷冷一笑,南幻岳撇唇說道:「說得好聽,難道我的馬兒就這樣不明不白的送 
    了性命,用不著償還了?」 
     
      陳三姑干嘿了一聲,道:「那是你先動手殺了白虎堡的人,又不肯下馬跟老身 
    說話才會有這事發生的,這筆帳只能算在你自己身上。」 
     
      南幻岳冷笑道:「抱歉,這種糊塗帳我不會算。」 
     
      陳三姑沉聲道:「管你會不會算,但無論如何,今天你若不給老身一個滿意答 
    覆,嘿嘿,稱姓南的就休想離開!」 
     
      灑然一笑,南幻岳冷冷道:「好說,你陳三姑今天若不還南某人一個公道,嘿 
    嘿,恐怕你們白虎堡的人一個也不能離開哩!」 
     
      這時,岳太剛已督促手下將展森的斷腿傷口包札妥當,大步走了過來,厲聲道 
    :「老太太,這小子牙尖嘴利,不給他吃點苦頭,他是不會老實的,屬下看來,該 
    動手了!」 
     
      陳三姑一擺手道:「不忙,今日不怕這小子會飛上天去,總得把那賤婢的下落 
    弄清楚了再動手不遲。」 
     
      南幻岳沉聲道:「陳三站,你聽著,要想在南某人口中說出潘巧怡的下落,那
    是休想,你如果認為還算是個人物,那就放馬過來,咱們一對一見個真章,否則的
    話,南某人就要不客氣,拿你的爪牙們的狗命來償還我坐騎的性命了。」 
     
      厲叱一聲,陳三姑虎頭鋼拐一頓,老眼中寒芒電閃,厲聲道:「姓南的,休要 
    給你面子不要,老身念你在江湖上算是條硬錚錚的漢子,不忍見你為了一個淫蕩無 
    恥的賤婢而弄得身敗名裂,所以才站在江湖道義上,一再對你忍讓,只望你能探明 
    大義,與老身好好合作,大家不傷和氣,否則的話,哼!你當真以為老身怕了你?」 
     
      南幻岳微哂道:「想不到你口中,居然還會吐出『江湖道義』這四個字來,大 
    概這四個字的價值,近來已經大跌,跌到不值半文了吧,嗯?」 
     
      冷哼一聲,陳三姑抬手一指,道:「姓南的,你瞧瞧那位小姑娘,如果老身不 
    講道義,她還能安安穩穩的坐在馬鞍上麼?」 
     
      掉頭望去,南幻岳看見敏十娘果然安詳地坐在馬上,似乎剛才那一幕凶狠的搏 
    殺,並沒有使她受到重大的驚嚇,不由放心地笑了笑。 
     
      狄十娘也回報他一個平安而信任的微笑,顯然,她對這位南大哥給以絕對的信 
    心,同時,也暗示他盡可放手施為,不必以她為念而致束手縛腳。 
     
      南幻岳點了點頭,轉對陳三姑道:「好,衝著你這一點尚有些兒人味的情份上 
    ,南某人也不為已甚,傷我坐騎的這筆帳免了,你們走吧。」 
     
      搖了搖頭,陳三姑堅決地說:「不行,在你還沒有說出那賤婢的下落之前,老 
    身是決不肯罷休的。」 
     
      南幻岳搖頭道:「真的很抱歉,我的確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實在無從答覆。」 
     
      虎頭鋼拐一頓,陳三姑沉聲道:「姓南的,老身對你已經仁至義盡,希望你不 
    要對這愚蠢的事一味固執下去,那對你並沒有好處。」 
     
      聳了聳肩,南幻岳淡然道:「我說的是實在話,至於對我有什麼好處壞處,南 
    某人都不在乎,對不起,失陪了。」 
     
      「刷」地將「寒水紅」插回劍鞘,拱拱手,轉身就要離開。 
     
      「站住!」陳三姑一聲斷喝。 
     
      南幻岳徐徐停步轉過頭來,皺了皺眉,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陳三姑厲聲道:「姓南的,老身敬你是條僅子,所以才對你一再容忍,哼,你 
    要弄清楚,恐怕旁的人就不會有這份耐性了。」 
     
      南幻岳哂然一笑道:「是麼?我倒要瞧瞧……」 
     
      話剛出口,陡聽一陣陰森怪笑劃空傳來,有人沙著喉嚨接口道:「南大俠要瞧 
    麼,咱們弟兄伙都來了,這下子可得讓你瞧個夠。」 
     
      同一時間,只聽狄十娘尖聲叫了起來:「放開我,敢開我……」 
     
      南幻岳在笑聲入耳之時尚不十分在意,及至聽到了狄十娘的叫聲,不由得猛吃 
    一驚,霍地轉身望去,頓時,驚、怒、急、惱一陣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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