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那燥熱的神情,彷彿置身在一個熱爐子上,汗水已透了她的衣衫,烏黑的髮絲上
,都滲出了水珠,她要喝水,東方獨孤還真有耐心,倒水,給她拿冷毛巾拭汗。這些事
對東方家的大少爺來說,那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哪裡想到今夜他做出了令人不敢相信的
事情,不但是侍候人,還是伺候一個女人……勞頓了大半夜,他也有些困了,居然迷迷
糊糊的睡著了。朦朧中,他忽然發覺有個人在自己身旁蠕動,心裡一震,伸手摸著一個
全身光溜溜的身子,兩隻柔軟富有彈性的豐乳那麼緊密的貼著他,東方獨孤一驚,道:
「你……」
孫琴瞇了眼,道,「我太熱了,熱的我沒辦法不脫光自己的衣服,而你又太誘惑我
了,讓我情不自禁的想抱著你……」
東方獨孤是個男人,不但是個男人,還是個最正常的男人,他的心忽然劇烈的跳動
起來,唇喉間也開始乾澀起來,他急聲道:「孫琴,這不行……」
孫琴嗯了一聲道:「有什麼不行,老娘這是奉送,又不要你負什麼責任。再說,老
娘這個身早已被人玩過,我雖然低賤,但還不至於有求必應。有的男人想玩老娘,老娘
還不願意呢。大掌櫃的,別那麼俗氣,老娘不敢說我是世上最好的女人,至少是個不賴
的女人,我不相信你會不動心。」
東方獨孤的確是動心了,他只覺得全身血脈賁張,原始的需要令他難以自制。但是
,理智始終不允許超越所有的範圍,他長吸氣,道:「孫琴,我倆不適合……」
孫琴哼聲道:「你是嫌我老,還是嫌我賤,大掌櫃的,老娘不是自甘下賤,你應該
曉得我們女人最寶貴的就是自己的身子,不管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她也不會隨便脫褲
子。但對她仰慕的男人就不一樣了,她可以為他生為他死,更可以獻上自己的身體,你
就是我仰慕的這種人……」
東方獨孤歎息一聲道:「孫琴,謝謝你這樣瞧得起我,你不值,我雖然出身富家,
卻是江湖上的浪子,這樣做對雙方都不好……」
孫琴伸出手臂將他摟在懷裡,道:「那太好了,你是浪子,我是蕩女,誰也不吃虧
,今夜咱們就來個乾柴烈火,讓我們溶化在一起……」
一縷幽美的香氣噴進東方獨孤的鼻息裡,讓他感受到異性的熱情,再加上孫琴是個
如火的女人,在她想像中,任何男人都脫不了她的凌厲攻勢,她相信,只要是個正常的
人,她就能擄獲他,佔有他……的確,她的確稱得上慾海奇葩,每一個動作都富有挑逗
性,每個轉動的姿勢都能讓男人為她瘋狂,但,她苦心白廢了,東方獨孤始終沒有動她
的意思,那不是東方獨孤自命清高,或是真正的柳下惠,而他是個君子,是個真正的君
子,他也有性慾,也有愛憐,但,他認為縱然和孫琴幹那種事,也不能在這種情形下辦
,至少孫琴目前還在受傷的情況下。君子不欺暗室,他只有壓抑著那股燃燒的慾火,很
理智的抗拒著……良久,東方獨孤道:「孫琴,穿上衣服……」
孫琴的臉色蒼白,眼裡竟然噙著淚水,她從來沒有這樣困窘和丟臉過,送上門的大
餐,人家居然不屑一顧,這對一個女人來說,是件很難堪的事,她顫聲道:「你不喜歡
我……」
搖搖頭,東方獨孤淡淡地道:「那倒不是,只是場地不適合……」
孫琴冷笑道:「想不到你還真懂情調……」
東方獨孤只有露出一絲苦笑,那扇門此刻忽然被推開了,孫琴也正好套上衣服,宋
光含著笑走了進來,拍拍東方獨孤的肩,道:「兄弟,你還真有定力……」
東方獨孤變色道:「你在偷看——」
宋光哈哈大笑,道:「我老宋是個怎麼樣的人你應該很清楚,雖然風流慣了,但還
不致於幹那種下三濫的事。這位孫姑娘中的火毒,體內的毒可毀了她的五腑六髒,那股
火毒經我下藥之後,疏導它會化為情慾,雖然慾火中燒,決不可發洩,洩後必死……」
東方獨孤怒聲道:「你這老小子事先知道,也不關照一聲……」
宋光嘿嘿地道:「那怎麼能說,我要是你,有這麼漂亮的女人在身邊,打死我也不
離開這屋子一步……」
孫琴訝異的道:「你救了我……」
宋光哼地一聲道:「要不是這小子送你來,天塌了我都不會救你,姑娘,你可曉得
他抱著你來的時候,便從窗子裡闖進來,那時候,我宋光正和我的女人在睡覺……」
孫琴眼珠子一翻,道:「那一定壞了你們的好事……」
宋光大笑道:「何止是好事,那簡直是敗了我的性趣……」
孫琴拱手一禮,道:「那真抱歉了,我們大掌櫃的為了我的生命,竟然叨擾了貴夫
婦的性事,孫琴這裡陪禮了……」
宋光插手道:「別說這個,目前雖然治了你的掌傷,但你還必須在這裡休養,決不
可妄動真力……」
孫琴點頭道:「多謝。」
宋光突然躍了過來,驀然伸手點了孫琴的穴道,東方獨孤訝異的道:「宋光,你幹
什麼?」
宋光凝重的道:「我這是救她的命,你知道,她的傷雖然好了,三數日內,決不可
輕妄動用內力,唯有先點了她的穴道,才能談咱們的事情……」
一怔,東方獨孤不解的道:「我倆的事……」
宋光忽然推開了床前的窗子,道:「你看看外面……」
東方獨孤凝神自窗口望去,只見在這棟房舍之前,一個枯瘦的老人雙目垂閉,盤膝
坐在地上,而在垂落的手臂裡,抱著一柄雪亮的刀。
他一怔,皺眉道:「宋光,他是誰?」
宋光搖搖頭道:「不認識,不過咱們可以從他那柄刀上揣摸出他的來歷,我不明白
他為何坐在我的門前,而且不言不語,連一點表示都沒有——」
東方獨孤搖搖頭道:「我沒這個朋友……」
宋光面上一緊,低聲道:「兄弟,我總覺得這個人殺氣很重,咱們站的這麼遠,都
能感受出逼人的刀煞……」
東方獨孤嗯了一聲道:「那種沉穩的姿態,是有名家的功力,只是他不犯我,我們
也不必去招惹他,江湖上的怪人很多……」
宋光苦澀的一笑,道:「這事只怕不會這麼簡單,咱們雖然不想惹麻煩,但是,人
家卻未必會放過我們,你瞧,他已睜開了眼瞪著我們……」
果然,那個捧刀的人已坐直了身子,一雙目光冷得像掛在半空中的寒星,那麼無情
和冷厲,他望著窗子裡的宋光和東方獨孤,眨都不眨一下眼睛。
但他卻一句話都沒說,只是那麼瞪著……宋光忍不住道:「我去問問他……」
東方獨孤凝重的道:「別去,那是刀客……」
宋光怒聲道:「我不信邪,如其這樣耗著,不如開門見山,大家說個明白,免得這
樣乾耗著……」
說完話,已一躍而去,掠身穿出窗外,他的身形還真快,一下子便站在那捧刀人的
面前。
刀是亮的,更是冷的,那人還是沒有說話。
宋光叫道:「喂,你……」
他的話還沒有落,但刀卻揚了起來,在空中那麼一閃,宋光的頭像西瓜樣的滾落下
來,鮮血噴的老遠,好快的刀法,好厲的招式。
而他卻像沒事一樣,拿出一條雪白的手巾拭揩著刀刃上的血滴,那瀟脫的神情令人
看了寒顫,令人畏懼……東方獨孤也真沉的住氣,朋友被對方殺了,他卻沒有動一下,
此刻,他顯得極度的冷靜,超乎異常的沉冷,因為自出道以來,他初次碰上這樣冷漠的
刀客,那目中的冷光,利落的刀法,還有那無情的殘酷,這就是一個刀客的條件,一個
真正殺手的本色。
對付這樣的一個人,他唯有比對方更沉冷,更留意對方,才能贏取這一仗的勝利。
宋光死的慘,他一定要替他報仇,報仇的唯一方法,就是要能殺死對方,殺死對方
的辦法唯有保持極端的冷靜。
那刀客似乎也驚覺對方的沉穩了,他臉上有著些許的變化,他面對的敵人太多了,
但,卻從未見過這樣的年輕人,在這一剎那,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老了。
他急忙打斷那個老的念頭,那是刀客最忌憚的想法,一晃頭,將那種思緒甩掉,而
東方獨孤卻在他搖頭的剎那,推開了門,向外行去。
那穩重的步履,平衡的肩胛,實在說明這個年輕人有更高的修為和耐力,他選的時
間和步伐,都拿準的最好時刻。
那刀客站直了身子,刀還是抱在胸前。
淡淡一笑,東方獨孤道:「好刀法。」
刀客沒有立刻回答,半晌道:「你也不錯,還穩的住。」
東方獨孤一抿嘴唇,道:「對付你這樣的高手,我不穩住就會死在你刀下。」
刀客點點頭道:「那還是免不了一死,不管你怎麼冷靜。」
東方獨孤冷冷地道:「那要經過交手才能知道結果,人都免不了生死,在生命的意
義中,那結果並不重要,我只是要知道我朋友宋光和你有何仇恨?而你卻一刀殺了他…
…」
那人冷冷地一笑道:「我跟他沒有仇……」
東方獨孤聞言一愣,怒聲道:「沒有仇,朋友,對一個沒有仇的人,你一刀殺了他
,天下像你這樣的人,只怕找不出第二個……」
那人哼了一聲道:「你應該先瞭解我是誰?」
東方獨孤冷冷地道;
「只不過是個刀客而已。」
那人嘿嘿地笑道:「我這個刀客與別的不同,我叫殺魔老方……」
這幾個字立刻令東方獨孤驚懼了,殺魔老方在三十年前就是有名的殺人之王了,他
沒想到失蹤武林的殺魔老方會在這裡出現,他略現訝異的道:「怪不得有那麼高的刀法
。」
老方冷澀的道:「你怕了?」
東方獨孤仰頭大笑道:「自我踏進武林以來,我從不知道『怕』為何物!」
殺魔老方大拇指一豎,道:「果然是個人物……」
東方獨孤一笑道:「殺伐是件殘酷的事,但英雄拚鬥是尋求拚鬥的真理和意義,你
殺了宋光,已無道理可言,姓方的,莫非你是針對著我來的……」
殺魔老方點頭道:「我已尋了你好幾天……」
東方獨孤哼聲道:「你是三十年前的巨頭,與在下可說是風馬不相干,我不明白前
輩化數日的時間尋找在下為的什麼。」
長吸口氣,老方道:「要你的命……」
東方獨孤眉宇一鎖,道:「前輩言下之意,是要置我於死地,口中之言,心中有恨
,我想明白,在下何處開罪你了。」
老方忽然一笑,道:「沒有。」
東方獨孤冷澀的道:「殺人總有個理由吧?」
老方想了想道:「有。」
東方獨孤哼聲道:「說出來。」
殺魔老方一揚刀,道:「為了一塊玉珮——」
一怔,東方獨孤不解的道:「前輩說的太玄了,世上之玉隨處可見,為了一塊佩你
便任意殺人,這理由太牽強了。」
老方道:「因為有人要收回玉珮的恩情,所以要我殺你,而我也是為了報答對方,
才將這個買賣接下來。」
東方獨孤幾乎要氣炸了,道:「那個人是誰?」
老方一搖頭道:「行有行規,這個人不能說。」
東方獨孤忽露不屑之意,道:「都是些見不得人的東西,前輩,你可曾想到殺人者
人衡殺之,也許前輩也有失手的一日……」
老方大笑道:「我老方殺人,從沒失過手,不信你可問問知道我的人,殺魔老方的
大名,在江湖上可不是吹出來的……」
緩緩的移了移身子,東方獨孤道:「動手吧,我知道你想早點回去覆命……」
老方嗯了一聲道:「老實說,我還真不願意和你動手。」
訝異的一笑,東方獨孤道:「為什麼?」
老方得意的道:「從我出道到現在,江湖上能站在我面前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
物,每個人見了我都會嚇的發抖,在氣勢上已輸了半截,而你不同,自始至終都很穩的
住,想不到我臨老還能遇上你這樣的人……」
淡淡的,雙唇一緊,東方獨孤道:「那只能說你遇上的都是些草包……」
老方大怒道:「你說我只會殺些不如我的人……」
東方獨孤不屑的道:「不錯。」
老方憤憤地道:「好小子,你在臨死之前還敢這麼嘴硬,好,我立刻就會讓你知道
狂妄自大的結果是什麼。可惜你學了多年的武功,卻在一刀之下送死。」
刀已展現出來,森寒的刀影有股逼人的戾氣。
緊緊地,東方獨孤已握住了那決不離身的鐵牛角,那弧形的銳角一露出來,殺魔老
方面上不覺的抽動了一下,他雙目寒厲的道:「這是什麼兵器?」
東方獨孤將鐵牛角托在掌上,道:「鐵牛角!」
老方搖搖頭道:「沒聽過……」
東方獨孤鼻子裡哼了一聲道:「你立刻就會知道了,鐵牛角的威力可說是天下無人
能敵,你那柄刀在它的威勢下將無所發揮……」
老方頗感興趣的道:「你和別人說的話一樣,沒有什麼新鮮的地方,許多人在臨死
前都是這副調調兒,結果,倒下去的都是些愛說大話的人……」
說著,那抱在懷裡的長刀,突然微微的往上一舉,雖然僅是那麼一舉,但,一縷刀
影已隨著他那微舉的勢子,破空砍了過來。
一個運刀大行家的手法的確有其不凡的威力,那一舉之勢,居然顯現出十六道刀花
,如層浪般的推切而來。
每一個切浪裡都隱藏萬千種令人驚顫的殺機。
在推進的刀花裡,隨時都有變化和危機。
強勁的刀風,使四周的空氣都凝結成一股寒氣。
東方獨孤面上罩上一片寒氣,從那凝重的表情上,可看出他與人交手,還是很少有
這種表情,他大喝了一聲,鐵牛角迎著對方過去。
平緩的推進,鐵牛角的鋒刃在抖顫中響起了嘯吟,那凶厲的聲浪居然掩沒了對方的
刀嘯和攻勢。
當——在交接的剎那,兩樣兵刃已顫出了火星,雙雙的身子都在抖動,也雙雙旋轉
的遊走著,四隻眼睛互相凝注著,卻沒有人搶先出來。
雖然僅交換了一招,雙方卻已知道敵方的功力俱是生平所僅見的高手,出手已更加
慎重,沒有絕對有利的角度和機會,他們寧可期許下一個機會。
驀地——鐵牛角在彈躍中,自左而右斜側裡飄來,所攻來的方位卻是令人無法捉摸
的下方角度,殺魔老方面上有種奇特的表情,他咦了一聲道:「你這是……」
底下的話根本不容許他再說下去,鐵牛角已戮向他的腰眼之處,他的刀快速的切下
來,端是好刀法,僅那一切,已避開正鋒,而人已旋了半圈,反砍而下。
東方獨孤大叫道:「果然高手。」
在那喝聲中,他拔起了身子,自對方的刀緣上滑過,鐵牛角已旋空蕩出半尺,嗄地
向對方斬去。
老方嘿然聲中,大刀連劈三次——陡地——有一聲慘銳的呼叫從遠處傳了過來,一
道人影隨著這尖銳的叫聲,已自那灰淡的黃土路上向這裡奔來。
老方的攻勢隨著這聲呼叫而顯的略緩,但依然殺機不減的擋開了東方獨孤的鐵牛角
,而玄妙的刀刃已劈向東方獨孤的肩上。
鐵牛角又疾飛而至,卻是一個半弧——只聽有人叫道:「住手——」
她那疾烈的呼叫卻俱隔不了兩個疾斗的人影,殺魔老方的胸前已濺出了血影,雖然
鐵牛角的弧刃穿破了他的胸口,可是他的殺氣依舊如昔,刀刃依舊滑落。
刀已點在東方獨孤的肩上,衣衫已被削起——血已開始濺出,雖是僅是劃了一下,
那股子傷還是不輕,東方獨孤咬著牙,狠厲的又揮出了鐵牛角——而對方的刀又再次斬
出——快速的令人幾乎停止了呼吸,停止了驚叫——咚地一聲——遠處的人卻如冬瓜落
地般地撞向殺魔老方,老方被撞的身子一歪,伸手扶住了那個人,那是一個滿腹淚痕,
一頭烏髮的少女,她緊緊地抱著老方,顫道:「別打了,別打了。」
老方一呆,道:「婉兒,婉兒,你怎麼來了?」
婉兒驚悸的抬起頭來,抱住老方的手臂,近乎哀求的道:「爹,別再殺人……」
老方乍聞婉兒叫他「爹」,他突然愣在地上,手裡的冷刀當地一聲跌落在地上,適
才的凶戾在這一剎那居然雲消煙散,露出一種即驚愕又慈祥之色……他聲音有些抖顫的
道:「你……婉兒,你叫我什麼?」
婉兒一抹淚痕,道:「爹……」
老方顫聲道:「誰告訴你的……」
婉兒泣道:「爹,我懷疑了,除了自己的父親,誰會對我那麼好,爹,婉兒這一生
沒有別的心願,只希望爹不再殺人,不再玩那柄刀……」
老方黯然的道:「孩子,爹早就不玩了。」
婉兒道:「那爹為什麼又要殺人……」
老方痛苦的道:「孩子,每個刀客心裡卻有一把刀,一把能殺人的刀,爹自從有了
你後,心裡的刀早就毀了,想想過去,爹殺的人太多了,每日夜裡,我都夢見手裡淌著
血,心裡流著淚,那日子不好過呀……」
婉兒點點頭道:「我明白你心裡的痛苦……」
搖搖頭,老方道:「你不會瞭解——」
婉兒眼中淚光瑩潤,道:「我瞭解,有一次,爹在小屋子裡睡午覺,我經過屋前,
聽見爹在喊叫,由於心裡好奇,我進小屋子,看見爹在做夢,夢裡狂烈的叫著:『我不
敢了,不殺了……』自那次以後,我發誓要阻止你再玩刀,再殺人,唯有心裡產生恐懼
的人,他才會做噩夢,才會吶喊,爹,女兒真正瞭解一個殺人者的痛苦,所以……」
她忽然看見東方獨孤沉默的站在那裡,肩頭上還有傷痕,殷紅的鮮血,一滴滴的流
下來,忙站起來,道:「這位大哥,你受傷了?」
淡淡一笑,東方獨孤道:「沒什麼,—點皮傷……」
婉兒睜大了眼睛,道:「是我爹傷了你?」
東方獨孤苦笑道:「雙方交手難免會有傷亡,我能留下這條命已經很幸運了,我的
朋友宋光,卻沒有我這樣幸運……」
婉兒望見了宋光的屍體,顫聲道:「爹,你殺的……」
老方痛苦的道:「刀客出手,不死即亡……」
婉兒顫聲道:「我又來晚了—步……」
老方搖搖頭道:「你來了也阻止不了。」
婉兒一顫,道:「爹,你……」
老方長吸口氣,道:「我必須實踐我的承諾……」
他緩緩地又抓起了地上的刀,刀在他手裡,泛射著一道道流灩的冷光,絲絲冷氣,
彷彿要生咽人身之血……婉兒叫道:「爹,扔了它……」
老方雙手在抖顫,道:「最後用刀……」
婉兒哀求的道:「刀落人亡,爹,別再用刀呀……」
老方雙目望著雲空,長吁道:「爹不能做個沒有信用的人,我答應西門公子的要求
,如果無法辦到,我向人家交待不了……」
婉兒哭道:「爹,那個拿玉珮的人是西門公子……」
東方獨孤一震,脫口道:「百勝客……」
老方抬起頭來,冷哂的道:「他要你的命……」
沉思一刻,東方獨孤道:「我終於明白了,大龍堂五年前遭遇斷魂谷的慘事,有那
麼多殺手圍攻我們,我當時就在想,一定有一個有力的人在領導。西門世家家富敵國,
他只要妥當的運用他的財富,是可以毀我大龍堂……」
老方訝異的道:「你是大龍堂之主……」
東方獨孤冷冷地道:「不錯。」
老方歎了口氣,道:「西門世家給我出的題目太難了,多年前我已聽過你的名聲,
江湖上公推你是年青中的頂尖人物,今日你能在刀下活命,果然有很獨到之處。」
東方獨孤淡淡地道:「也很僥倖——」
老方雙目一寒,道:「我還是要殺你,你應當知道,江湖中人最重信諾,我答應了
西門世家,就必須做到我的信誓。少年人,你準備吧,我倆非有決定性的一搏不可。」
東方獨孤面有怒色的道:「很好,我也為我的朋友不平……」
婉兒大叫道:「爹,你們……」
老方滿面殺機的道:「退一邊去。」
婉兒如洩了氣的球一樣,頹然的倒坐在地上,顫聲道:「爹,你傷了我的心……」
一怔,老方慈祥的道:「孩子,爹答應你不再殺人,但,必須將這件事辦完,因為
爹已答應了人家,答應了別人的事,永遠不能反悔,否則,便會名譽掃地……」
婉兒苦澀的道:「爹,我想死……」
一震,也是一駭,老方驚聲道:「胡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你可不能有那種念頭…
…」
婉兒搖搖頭道:「我爹是兇手,一個以殺人為業的兇手,他每天只知道殺人,從沒
關心女兒心裡的感受,請問你,我有這樣的父親,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老方怒聲道:「那也用不著死……」
婉兒厲聲道:「我要去找我娘,她會疼我的,而你,除了殺人,沒有給女兒一點親
情,我有一個以殺人為業的父親,活著的日子遠比死了還痛苦……」
老方堅定的道:「我說過,這是最後一次……」
婉兒哭著說道:「你殺吧,我願意代這位大哥一死……」
她端坐在地上,雙她端坐在地上,雙目忽然垂了下來,擋在東方獨孤的身前,老方
的刀就在她眼前的明晃的閃亮著,她寧願自己挨一刀,也不願自己的父親再動刀殺人。
老方微怒道:「你不聽爹的話。」
東方獨孤歎息道:「真想不到一個殺人王卻有這樣的女兒……」
老方忽然將刀一擲,道:「婉兒,起來。」
婉兒大喜,道:「爹,你想通了。」
老方長歎道:「我一生中哪聽過別人的話,終日殺人為樂,除了你娘能說我幾句,
任何人都不敢犯著我。孩子,我不能讓沒有娘的女兒再傷心,咱們回家吧。」
婉兒上前牽著老方的手,道:「爹,別再碰那柄刀,佛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雖
然成不了佛,至少會減輕你的罪孽……」
老方忽然伸出一腳,將地上那柄隨他有數十年的凶刀,一腳踩斷了,喀刺聲中,沾
滿血腥的刀已分成兩半,那是他的悔悟、決心的表徵。
他朝東方獨孤一拱手,道:「年輕人,我對貴友的死很抱歉,咱們後會有期,希望
你能不計前嫌,放過老夫對宋光的仇恨……」
東方獨孤淡淡地道:「你真能放下你的刀,足見你已存心悔過,上蒼有好生之德,
願你……」
老方挽著婉兒的手,緩緩向前行去,在蒼茫的景色裡,大地抹上一片淒涼之色,婉
兒如斷了翅的燕子,偎在父親的身旁,雖然淚水未乾,卻有種滿足的笑意……他倆的身
影在淡影中,卻透著一種親情的關懷……驀然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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