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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 月 刀

                【六十、八字巧合】   濃郁的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黑暗中寂靜無聲,彷彿直通永恆,但是,永恆 莫非真就是這絕對寂靜與黑暗的代名?多麼空茫可怕。   黑暗有時在旋轉,在看不見,摸不著的旋轉,在那種奇異的感受裡,黑暗的旋 轉便似操縱著時光的輪迴,悠遠和不盡的過去與將來重疊著,循環著,時空的延伸 竟恁般混淆到毫無意義了。   一種超然物外的輕盈感,使展若塵覺得身體宛如是透明的,是有形無質的,他 有著從未曾有過的鬆散飄忽,毫無重量般滲於週遭,於遠近——而不論何處都是那 等漆黑。   展若塵不期然的懷著恐懼,興著傍徨,如果說就是死亡,就是另一個世界,這 樣的飄蕩與無盡無絕的黑暗卻何時止的?傳說中的陰曹地府呢?十殿閻君呢?傳說 中的鬼門關,奈何橋呢?他從未預計自己能永生極樂之境,但就算是下十八層地獄 吧,總也該叫他見著點什麼,承受點什麼,不能者是毫無目的地迷失在這一片茫茫 的黑暗中啊……   終於,他看見了一抹光線,一抹微弱又朦朧的光線,他竭力向光源的所在接近 ,他馬上發現這不是一樁容易的事,他的身子在飄蕩,在游移,在沒有重心地旋轉 ,好似逆流泅泳,攀升雪崖,竟是恁般的艱辛與難以著力,他不覺得累,不覺得乏 ,只是很焦急,很迷惘——為什麼勁道和動作的運用全不受控制了呢?光線慢慢近 了,也更明亮了,朦朧的幅度在擴大,在迫前,他又聽到了一種聲音,一種熟悉的 ,人在說話的聲音……他好興奮,好驚訝,那總是他知道並且習慣的聲音,不管聲 音的來處是人或是鬼,他總不會再孤單迷失下去,總會有一邊和他是同類。   他忽然不能自抑的衝向光線,更突破了朦朧,剎那間,他覺得像有條千萬鈞重 力驀而從四面八方壓了下來,壓在他的身上,又壓進了他肌肉骨骼,壓力像在撕裂 著他,刺戮著他,他又發覺找回了自己,凝成了自己,而真正的自己卻沉重到令他 幾乎負荷不了,他感到呼吸迫促,感到每一根筋絡全在抽搐,那麼酸澀又麻滯的, 他緩緩撐開了眼皮……本能的,下意識的,只是不自覺的撐開了眼皮。   有光亮在晃動,並不似預期的強烈,有影像在搖擺,宛若模模糊糊的隔在一片 霧翳中.他閉閉眼,再睜開,視線稍稍清晰了些,但仍然不甚真切。   一隻柔柔的,又嫩又涼滑的手撫摸在他的額頭上——他直覺的認為那是一隻手 ,女人的手.聲音聽來好熟,聲音在驚喜興奮中仍透著十分的嬌美溫婉……令人聯 想起這聲音與撫在額頭上的手都屬於同一個人,同一個女人:「燒退了……退了好 多,啊,他的眼睛在轉動,他好像快甦醒過來了!」   有人宣了一聲佛號,呢喃著:「真是上天保佑,展爺這條命有救了,簡直硬從 閻王爺手上搶回來的……」   展若塵調整著視線的焦點,瞳孔也逐漸能適應光亮的刺激,慢慢的,他看清楚 了站在面前的人,施嘉嘉和玄小香。   俯下身來,玄小香的面孔幾乎貼在展若塵的眼睛上,這位「蹦猴」緊張試探著 :「展爺,屜爺,你聽得到我麼?你覺得哪裡不舒坦!展爺……」   舌頭非常僵硬,但展若塵卻努力運轉著,他乾裂的嘴唇輕輕張合:「玄兄……」   玄小香高興得大叫起來:「醒過來了,展爺清醒過來了哇!」   又一個人快步槍前,一面呵責著要玄小香放低音調,然而他自己的嗓門卻更大 :「老弟啊,老弟啊,你可蘇轉了,但願你就此長生不死,可別再繞著鬼門關耍樂 子啦……」   展若塵看出來那是申無忌,他勾動著嘴角,聲音低弱得只似在舌齒間徘徊:「 前輩……這是什麼地方?」   申無忌俯了臉,臉上每一道皺褶,每一根鬍鬚都抖動著笑意:「這是什麼地方 ?啊哈,好叫你得知,這裡乃是咱們『金家樓』的老家呀,你養傷的所在,也就是 你第一次來『金家樓』時休息的『如意軒』!」   閉閉眼,展若塵沙啞的道:「我為什麼……為什麼沒有死?」   申無忌忙道:「你在瞎扯些什麼?老弟台,你可知道為了救你命,我們費了多 大功夫,耗了多少力氣?把『金家樓』的幾個大夫全集中來替你醫治,用最好,最 昂貴的藥材內外煎敷,每天十二個時辰都有人在旁邊侍候,施丫頭自己就衣不解帶 的守了你四天三夜;這還不說,我大妹子更派飛騎專程到三百多里外為你請來了兩 位名醫,日夜分班輪值,直鬧得雞犬不寧,人仰馬翻,堪堪救回你的小命,你卻埋 怨著自己怎麼沒有死?!」   提到金申無痕,展若塵益加痛苦的道:「我……我對不起樓主……我認為…… 我死了會是一個……一個解脫……或者……對樓主亦然……」   那麼平靜,又含蘊著恁般慎祥的聲音忽自一旁響起,接住了展若塵的話:「不 然,若塵,事情完全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樣——我失去了我的獨生兒子,我不能再失 去你,若塵,在我心中.在情感上,你就是我的另一個兒子。」   金申無痕不知在什麼時候走了進來,她凝視著榻上面容枯萎的展若塵,眸瞳中 的神色和煦,流露著赤裸裸的關愛,透著毫無保留的親情,在那雙眼裡,找不著一 絲怨悔的痕跡,更不見了點仇恨的痕印,目乃心之鏡,從這兩面鏡子裡,她已表達 了她全部的寬恕與由衷的諒解。   不易抑止的顫震著,展若塵目眶潤濕,語聲不穩:「樓主……你賜給我的太多 ……我卻那麼深刻的傷害了你……我……我不知該如何來彌補所加諸於你的創痛… …我想只有這一個法子……用我的命來抵……」   搖搖頭,金申無痕和悅的道:「傻孩子,不錯,我給了你一些什麼,但你還報 予我的要比我給你的更要深重,你早已不停的用血肉,以赤誠來還報我了;少強固 然死在你的手裡,可是在那種情形下,在那種姿意殘害者弱婦孺,既殺又奪的情形 下,你又有什麼選擇?況且你那時和我毫無淵源,甚至互不相識……若塵,我承認 在你告訴我一切之後,我非常震撼,也非常悲痛,當時,我的感覺十分複雜,心情 極度矛盾,然而經過我仔細分析,客觀的剖解,我終於平靜下來,我也想通了,我 不怪你,因為你一向就是這麼-個忠義磊落的人,如果你當時見危不援,視若無睹 ,少強或會生存下來,但我又如何能對你依恃器重?這只是命,也是天數……」   展若塵鼻端酸楚,語調咽塞:「樓主……」   金申無痕苦笑道:「說到天數,若塵,我與你的際運也何嘗不可做此解釋—— 你令我失子兒子,我不要你用命來抵,我希望你用自己來抵,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我要你還我一個兒子來!」   迷惘著,展若塵仍有些不太明白的道:「樓主是說……是說……?」   一邊,申無忌撫掌大笑:「展若塵,還不叫聲娘?」   金申無痕表面平靜安詳,內心卻異常緊張,她故作從容,卻難掩那期盼之情: 「不必勉強,若塵,你考慮考慮,是否願認我為義母?」   展若塵不禁全身震動,感受深巨,他吸著氣,竟淚如泉湧:「我……我願,義 ……母!」   金申無痕頓時像崩潰了,她笑著,淚水順頰流淌,握住展若塵的手,她一遍又 一遍的低呼:「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啊——」」   一剎間,有那麼多人擁進了屋內,恭喜賀喜的音浪形成了一片熱騰騰的喧嚷, 從沒見過金申無痕有這麼高興過,這麼開心又毫無矜持的高興過,她笑著,周旋著 ,回應著,淚合在那一片煥發的容光裡——她終於能在這人間世上留下點什麼了。 悄悄的,另一隻柔柔的手接替了金申無痕的手,這隻手覆貼在展若塵的腕側——施 嘉嘉深深的,默默的看著展若塵,展若塵也回注著,他在想,四天三夜,衣不解帶 的守候,施嘉嘉也都是常用這樣的眼神凝視著自己的麼?   大夫們的醫術不錯,手藝也高,展若塵折斷的筋骨與脛骨都已完美的接合妥當 ,身上的每一處傷痕,亦皆收口結疤子,只是血氣仍虛,體力尚弱,內裡元神的損 耗,猶須一段時間的療養;現在,他已經可以坐在椅子上,或經人挽扶著走幾步了 ,算一算,從受創至今,已有了近三個月的辰光,那時還是秋天,眼下,入冬一陣 子嘍。   窗開著,剛下過雪,雪光映著窗前一樹寒梅,有幽香迂迴,他的身體尚不能沾 酒,只沏了一壺好茶,自個消停的啜飲著,也權作低酌賞梅吧。   有關「金家樓」在「黑風口」一戰的殘局如何,這些日子裡,已由大伙陸續的 告訴了他;尤奴奴她失去一足了的徒兒」孔雀屏」白倩、「鐵槳橫三江」聶雙浪、 「雙絕劍」唐丹等人,在獲悉「黑風口」單慎獨等全軍覆滅的消息後,自知無力為 續,業已紛紛逃逸;「指西竿」莊昭卻是條漢子,他一直等到「金家樓」的人馬回 抵大門,方才去明瞭恩怨過節,在金申無痕的大度寬容下由他離去;端良與金淑儀 的獨子端吾雄受傷極重,幾乎不保,幸虧玄小香送治得快,如今也算逃過一劫,但 身子虛脫,比他更甚。   「皮肉刀子」杜全自黑松林敗走之後,即不見蹤跡,可能也是眼見大勢難為, 悄然隱遁了,「金家樓」的人後來從外面的傳言中,聽得了某些杜全甘為單慎獨賣 命的原因,說是單慎獨早年曾經援手杜全於危難,似乎就是在杜全被「虎頭幫」追 殺於走頭無路的那段日子裡,所以杜全為了感恩囤報,便豁死替單慎獨出力——展 若塵曾和杜全談起過這些過程,他互一印證,認為頗有可能,再怎麼說,至少表明 「皮肉刀子」這個人還是個不忘恩負義的角色。「紫英隊」的首腦商弘也帶著殘部 逃走了,走得十分狼狽,聞說他的手下折損得連一半人都不足,況且此去之後,遼 北地面是不打算混啦,「金家樓」已明白傳出話去,遲早會對付他們。   「金家樓」的叛黨中,一直未曾出現的「雷」字級六把頭「一盞燈」曲維堂、 「電」字級六把頭「四指神通」苟琛,以及後經派出的「月」字級五把頭「過山吼 」常少蔭他們,原來奉有單慎獨密令,早到「浣莊」誘錮忠於「金家樓」的「雷」 字級大把頭「無形刀」顧雍、「月」字級大把頭「八卦傘」曾秀雄、六把頭「疤頂 」黃壽堂、「星」字級二把頭「過命斧」彭步青幾個人去了;他們把顧雍等人誘到 一處事先佈置過的莊院中,先做試探遊說,顧雍等人卻不為所動,反起了疑心,曲 維堂眼見不是路數,便立即進行第二步毒計——不為所用,必予殲殺。   他們照計劃匆忙召去了單慎獨身邊的兩名近衛「幻雪」谷鱗、「驟雨」夏長光 ,及向敢的心腹「二郎君」李掙強合力對付顧雍等人,雙方在揭明瞭底細後立時展 開拚殺,一場血戰下來,顧雍帶了彩,曾秀雄受傷不輕,黃壽堂和彭步青雙雙戰死 ;然而,叛黨中除了一個「四指神通」苟琛拖著一條斷腿不知所終外,其餘的曲維 堂、常少蔭、谷鱗、夏長光、李掙強等人沒有一個能活出去,等顧雍和曾秀雄創傷 稍愈,在能以行動的時候匆匆趕回「金家樓」歸隊,已經是塵埃落定了。   「金家樓」的三當家「火印早君」潘得壽後腰上挨的一刀極重,「雷」字級二 把頭「牌刀錐甲」駱大宏也幾乎去了一層皮,好在二人底子全厚,及時療治下,倒 都痊癒無礙了。玄小香在叛黨佔據「金家樓」的這段日子裡,一直沒有離開太遠; 然而他地勢熟,人面廣,便仗著以前的若干關係隱伏行動.無一日一時不在窺探叛 黨的動靜行進,因此終於被他看出蹊蹺跟定了「紫英隊」的一股人,從而在黑松林 與費雲他們見上了面。   「三龍會」的「卷地龍」上官卓才終由金申無痕饒了他一命,但卻不是那麼輕 鬆的放走了他,金申無痕廢去了上官卓才的全身功力,好了,總算讓他活下去了。   最令「金家樓」上下悲愴的事,莫過於老爺子金步雲的戰死,每個人都有著無 比的痛悼,懷著深沉的哀傷,雖說江湖人理當江湖死,但真要有這一天來臨,承受 者又是一位如此年高德重的尊長,其凜烈的豪意,到底不比椎心的愴懷更來得令人 感受深刻……飲啜著溫熱中清香飄漾的茶水,展若塵不禁有著太多的感觸……世間 事,不論好壞,不論悲歡,總有了結的一天,如何了結,就真個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單慎獨的陰謀籌畫,挾其銳勢大舉行逆,弄到後來卻一敗塗地,煙消雲散;自己 險死還生,又抖明瞭與金少強之間的血怨,本以為再生無望,但事情的演變,竟又 出乎意外的和祥美滿,或者說因果吧,或者是機運,然而,到底哪些行為的始末是 盡如人願的呢?想到因果,他又聯想到已經多時不見的大師兄,他的大師兄原是罰 他在這三年中積功修禧,嚴戒殺生的,可是,他並未能遵從戒令,他不知道他的大 師兄會不會寬恕他……在這樣的環境與際遇中,若是不以暴力維持忠義,不用流血 來保仁信,他不明白他的大師兄還會有什麼更好的法子。   他打算將來在見到師兄的時候,要好好請教請教。   正沉思著,施嘉嘉的身影輕盈的飄進門來,俏美的面魘上更是恁般甜馨的一抹 笑意,老實說,展若塵等候這樣的一張臉兒,以及臉上的這抹倩笑,已經有一陣子 了。   輕依桌邊,施嘉嘉徽露那潔白小巧的兩排扁貝:「在想什麼?」   展若塵笑了笑,道:「我不好意思說在想你,施姑娘,但確實有點這意思。」   施嘉嘉佯嗔道:「你呀.這幾個月的傷養下來把臉皮也養厚了,看你以前一本 正經,冷眉硬臉,一副凜然不可侵犯之狀,誰知道你也是生了張巧嘴滑舌!」   展若塵有些靦腆的道:「不,我只是在告訴你實話,我以為人與人之間若真的 相交,就應該說真話。」   嫣然一笑,施嘉嘉道:「才說你皮厚,可又一下子這麼面嫩了,別頂真,展大 爺,其實有些話,有些心思,你不說出來我也明白。」   展若塵望著她,懇切的道:「這些日子來,施姑娘,多虧你照應——一」   歎了口氣,施嘉嘉道:「展大哥.你已向我表示過一千次了,難道我們之間再 沒有別的可談啦?」   搓搓手,展若塵笑得有點「驢」:「樓主——不,娘好麼?他們都好?」   施嘉嘉道:「好,全好得很……你何必問這些?大家都常來看你,最多的也不 曾睽違過一天以上吧!」   展若塵吸了口氣,道:「經過這一次的變亂,『金家樓』元氣大喪,要整頓到 恢復舊觀,恐怕還大費上一番力氣,聽說外面的生意買賣大都維持原狀,收回得很 順利,就是有些主事人需要更換……」   施嘉嘉雙日低垂,輕聲道:「這些事有人作主,將來你也免不了要承當重擔… …展大哥,你怎麼不談談我們?」   展若塵不禁期期艾艾的道:「我們?我們不是很好麼?施姑娘,你是說……」   一掉頭,施嘉嘉神色十分嚴肅:「我對你……你知道!」   連忙點頭,展若塵道:「知道,我都知道。」   施嘉嘉逼近來道:「但是,你對我呢?」   展若塵坐正了身子,低聲道:「你不是說過,有些話,有些心思,我便不講你 也會明白?」   施嘉嘉重重的道:「在這件事上,我可不知道你心裡想的是否同我心裡想的全 一樣!」   開朗的笑了笑,展若塵道:「全一樣,真的全-樣。」   施嘉嘉的表情好美,好甜,也好滿足,她柔柔的道:「展大哥,你相信不,情 感間的事只在一個『緣』字上;不知道為什麼.自我第一次遇見你,隱隱然我就有 這樣的感覺了,這是我以往所從來沒有的一種感覺,很微妙,也很奇異,你呢,你 當時是否也有相同的反應?」   展若塵老老實實的道:「沒有,因為你的身份我知道,我的身份自己更清楚, 其中尤有這麼一段恩怨夾纏著,我想都不敢往這上面想。」   施嘉嘉笑道:「那麼,你是什麼時候才有這種感覺,才敢往這上面想的呢?」   展若塵道:「在『大金樓』,你送點心給我,又搶白了我一頓之後,經過申前 輩指點,我才興起了這方面的感觸,朝這上面思,還是我受傷以來幾個月的事。」   眉目間流露著太多太濃的依戀,施嘉嘉真摯的道:「在情感上而言,你不是反 應遲鈍,卻是太過保留,由此可見,你是一個穩重又誠厚的人,展大哥,雖然我們 共同的契定來得稍晚,還不算太遲,我很慶幸,我終於在心神的飄浮中攀上了一座 足可使我安全的磐石……」   展若塵雙眼裡閃動著炯亮光彩,心裡被一股熱流溫熨著,他不禁訝異於這幾句 話所產生的力量,更迷恫於自己何來這一種難解的喜悅與振奮。   若是說這就叫男女間相悅之情,他竟遲遲體驗了這麼多年!   定定神,他又憂慮的道:「但是……娘知道我們的事麼?」   施嘉嘉迅速的道:「當然知道。」   展若塵忐忑的問:「娘,她怎麼表示?」   臉上突然飛起一抹粉霞,施嘉嘉轉身過去,只低下頭又急又快又羞煞人的開口 道:「娘說……要你快拿八字來合……」   拿八字來合?展若塵懂了,頓時,他胸膈間充溢著無比的溫暖,甜蜜,厚實, 與感恩的情懷。半生以來,他還是首次領會,幸福竟然是如此美妙又令人嚮往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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